孟知微经常睡到三更半夜感觉身边的人摸摸索索的起身。生产时她体力本来就消耗巨大,又差点喝了那掺了红花的参汤,若不是神算子五哥提前赶到阻拦了,她说不定就真的血崩不止一尸两命了。故而,她需要休息,非常的需要。偏生身边的男人惦记着儿子,时不时的偷偷爬起来去偷.窥,一来二去闹得孟知微的精神奇差,过不了几天把玉枕一摔,对着庄起道:“滚到隔壁去!”

孟知微到底还是活了下来,相比之下,现在在庄起的心目中儿子绝对排名第一,听了这话就屁颠屁颠的去了隔壁,把乳母给轰走了。

然后,悲剧来了。

乳母是干吗的?自然是给孩子哺.乳的。刚刚出生的孩子,每隔一个多时辰就要吃喝拉撒,庄起将乳母赶走,抱着儿子喜颠颠的还没一个时辰呢,孩子就饿了。搓着小嘴巴伏在老爹的怀里寻找奶.源,庄起倒是想要自己喂养,可他有.奶吗?

于是,在哄了半响后,才发现儿子饿了的庄起又去隔壁的隔壁把乳母给拉起来,让她喂.奶。这么折腾下来,一个晚上乳母要被庄起粗暴的闹醒好几回,白日里也要劳心劳力,过不了几日,眼下的黑眼圈比庄起还要严重,跑去找孟知微哭诉将军大人的无理取闹。

孟知微琢磨着要不要再请一个乳.母,一个白日一个晚上,谁知道庄起以耗费钱财给否决了。

孟知微相当鄙视对方这种抠门的行为,对他道:“要么你就半夜自己给孩子喂奶,要么就全权交给乳.母,二选一。”

庄起没法子,只得将孩子交给了乳.母。可他依然不放心,他是个练武的人,三更半夜不好好休息,躺在床上就竖起耳朵听孩子的哭声,只要孩子一哭,就刷得冲出去然后将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乳.母给拉扯起来,压低了声音的吼:“小公子饿了,还不起来!”然后隔着一个屏风,盯着屏风后面的乳.母给孩子喂奶,喂不足一顿饭的功夫他都不准对方将孩子放下来。

乳.母简直暴躁,从来没过像庄起这样的做爹的,他是觉得自己会饿了小公子呢,还是自己会虐待小公子,这么不放心?

乳.母再三要求孟知微多请个奶嬷嬷来替自己分担,否则就不干了。

孟知微实在没法子,每到夜晚就把那有着麻药效果的珊瑚鞭子放在床头,威胁某人道:“要么就安心睡觉,要么就别怪我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那珊瑚鞭子的威力庄起是领教过的,终于老实了好些天。可巧的是,这些日子乳.母被庄起折腾得够呛,好不容易作息正常了,她就得了风寒。乳.母得了风寒是不能继续喂养了,抱也不能抱。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奶嬷嬷,孟知微没法子,自己找了太医来,喝了两副药,自己开始给儿子喂养。

有时候吧,有些东西根本就不能让男人看见,他没看见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多想,一旦看见了,那就是狗见了骨头,恨不得每时每刻的扑上去将那宝贝含在了嘴里。

乳.母喂养的时候,庄起自然会避嫌,可等到孟知微喂养的时候,他就堂而皇之的看,不但伏在床头看儿子啜食,还看着看着自己就开始吞口水,一副馋极了的模样。有时候儿子吞咽不及时,嘴角还残留了那么一点点奶.水,他都忍不住伸出舌头舔.得干干净净,还砸吧嘴巴,说:“怎么没有味道?”

孟知微对他傻气行为抱以鄙视兼无视的态度,一句话形容,那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可某日晚上,她白日里被儿子闹得太久晚上就睡得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听到孩子的哭声,眼睛还没睁开,手就开始到处摸索,不多时,孩子就被塞入了怀里,她安了心,又去解衣襟盘扣,一双手又横插过来替她宽衣解带,还没等到她动作,身上一热,孩子就已经吃得欢快了起来。

她缓缓的吁了一口气,感觉身子的另外一边也有什么东西在磨蹭着,然后叼住了另一个奶.源。她皱着眉头,隐隐的觉得不对头,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孩子的脑袋,胎发柔软,的确是自己的孩子。手肘一动,撞到了另外一边,硬硬的一块,睁开眼睛低头一看,好么,一大一小两个脑袋都伏在了她的身上,一人叼着一个正吃得开心。

孟知微气得一把推开身前的男人,指着门外:“滚出去!”

庄起一步三回头,黑夜里,那神情居然看起来委屈得不行,孟知微干脆抽出腰间的靠枕朝着他砸了过去,人才跑了。

喂饱了孩子,孟知微感叹着还有一个时辰好睡,赶快睡。

这一觉格外的沉,眼底明明暗暗似乎不停的有人在走动,她勉力掀开一条眼帘子,就看到男人伟岸的身影在床角晃动。床的另一头,他们的儿子上半身穿着和尚衣,下.半.身.光.溜.溜的正被他老爹抬着双腿换尿布。

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娇弱得像个猫崽子,那时候庄起碰都不敢碰,别说抱了。后来退了水肿,孩子的容貌逐渐显现,庄起才亦步亦绉的跟着乳.母身后学会照顾孩子,第一件事学的就是换尿片,其结果是直接被折腾得不舒服的儿子喷了一脸的热.液,为此,他有半个月没有碰过一丁点的茶水,总觉得那颜色跟那天喷在脸上的尿渍有异曲同工之妙。

没想到,还没过多久,孟知微就可以见到某人克服了障碍,偷偷摸摸的给儿子换尿片的情景,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有觉得此时的男人看起来再也没有当初的可恶,甚至有些可爱起来。

这段时日,任何见过庄起照顾儿子的情景,都毫不怀疑他对儿子珍视的程度。还在孩子没有满周岁之时,他就急不可耐的到处传发帖子,邀请大家来参加孩子的在周岁宴。

这本没什么,可当大家打开那张帖子,看到庄起儿子名字时,都忍不住喷出一口老血。

庄恒!

或者,根据庄起大闹皇宫的事迹来看,这个名字怎么看都像是——专横!

一想到在酒宴上,庄起抱着儿子给他们介绍的时候,露出一张笑得欠揍的脸道:“我儿子专横,日后多多指教!”

啊哈哈,接到帖子的人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抓周礼上,但凡来参加宴席的亲友们都好像事先约好了一般,送出来的贺礼一个比一个贵重,琳琅满目。

自然,里面也少不了几位异姓兄弟们的贺礼。

大伯的十美图稚童版,二伯送的玄铁镶宝匕首,三伯的《陶朱公理财十二则》,四姑母送的健骨丹,五伯送的一纸箴言,还有六伯符东疏送的印了‘福满天下’金印,再加上各种胭脂水粉、文房四宝、金玉算盘等物,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大半个地毯。

最后,孟知微将怀中咦咦啊啊的庄恒放在中央,拍了拍儿子的小背脊:“去吧,挑个最喜欢的。”

符东疏推了推身边的庄起:“你给儿子选的贺礼呢,怎么不拿出来。”

庄起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庄恒,闻言蹲了下来,仔细观察着儿子的表情。

庄恒首先看到的是金光闪闪的金印,啊的一声,立即就被吸引了一般爬了过去,符东疏见状哈哈大笑:“看看你们送的都是什么鬼,不知道孩子最喜欢闪亮的东西吗?”

庄起冷笑一声,啪的往地上压了一张纸,符东疏的笑声戛然而止,凑过去一看:“银票,一万两?”

庄起道:“怎么,不行啊?”

符东疏瞥了瞥嘴:“行!你忠义公财大气粗,一万两给儿子擦屁屁都行。不过,相比我的贺礼,你的太低调了。”

哪知道,原本还抓着金印往嘴巴里送的庄恒立即放下了金印,一步步往庄起身边爬了过来。

庄起挥了挥手中的银票,挑衅的对符东疏道:“低调?”

符东疏咬牙,将庄恒一把抱起,对着脚下的玉如意指指点点:“看这个,很值钱哦,比你爹手上的那张白纸值钱多了。”

如意是碧玉雕刻,也不知道是来参加宴席的哪位贵客所赠,瞧着就不凡。

庄恒的肥爪子才伸手抓住如意,再一次要往嘴巴里塞的时候,庄起那边又啪的一声,一万的银票上加了一叠纸张,有客人翻了翻:“哎哟,好大一叠地契,西衡南厉东离的都有。”

也许是对方咋呼的声音引起了庄恒的主意,小子那黑如珍珠的眼睛转向明显厚了一叠的纸张,伸长了手臂想要去抓挠,符东疏急了,干脆抓起一把扇子刷得打开,里面或坐或卧或品茶或荡秋千的十美图,咳咳,缩小版的美人图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庄恒眼睛一亮,整个脑袋往前面一扑,就糊了上面众多美人一身的口水。

符东疏哈哈大笑:“好色之徒啊!”

庄起额头暴起一根青筋,从腰间解开一个挂坠,上面挂着一个金麒麟盘丝墨玉印章。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枚印章才是庄起最为重要的东西,有了他就相当于掌握了忠义公毕生的财富。其中不止他那些明面上分布在全天下各地的铺子庄子良田,甚至还包括了隐藏在暗处的马场,兵器库,甚至还有他暗中培养的势利网,全部都可以靠着这小小的一枚印章调动,随意取用。

墨色的玉轻轻的压在一叠纸张之上,庄恒左看了看右看了看,最后挣脱符东疏的怀抱,撅起小屁股快速的爬到老爹的身边,一手搂着老爹的脖子,一手去抢夺他手中的财宝,咯咯的笑了一声,再糊了老爹一脸的口水。

庄起得意非凡的瞥了在座众人一眼:“不愧是我的儿子!”

众人莞尔,然后就看着庄恒又从老爹的身上爬下来,一路爬着,左手抓过闪闪发光的金印,右手裹着镶嵌着无数华丽宝石的匕首,咬着十美图的扇子,踢翻陶朱公的书册,滚着众多宝物,最后扑向娘亲孟知微的脚边,抬起小脑袋,举着金印和印章往对方怀里一塞:“啊……娘,娘!”

众人望向扶额哀叹的庄起,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

“兄弟,不是我想要嘲笑你,而是……你真的该振一振你的夫纲了!”世子府内,符东疏端着酒杯这么劝说者庄起。

庄起闷不吭声的喝了一杯酒,对神算子道:“五哥也觉得我窝囊?”

神算子就算是瞎了眼,也能够准确的摸到酒壶给自己斟满了美酒,对着庄起的方向举了举:“我孤家寡人一个,不懂这些。既然六弟这么说,应该就有他的道理。”

“是吧是吧!”符东疏见有人赞同他的话,越发得劲,“告诉你,在我家我说往东,姜氏绝对不敢往西;我说往北,她就绝对不敢往南。”

庄起对对方的话嗤之以鼻。

符东疏立即咋呼道:“你不相信?哥给你展示一下。”说罢,就让人请了侧妃姜氏来。

姜氏一进门,就见到自己世子学着老王爷的模样,单腿踩在矮几上,一手执着酒杯,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表情,十分欠揍的对她吼吼:“你跑哪里去了,没见到府里来了贵客吗?”

姜氏眉头一跳,她好歹是个世家嫡女,虽然不是正妃,可符东疏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提出过要再娶个正室回来的意思,在府里,她不单负责管理符东疏的后院,还要周旋于朝中各大贵妇之间。她的身份早就在符东疏的纵容和老王爷的默认下成为当之无愧的主母,最重要的是,她还为世子殿下生了一个儿子。

对外,哪怕符东疏的表情再欠揍,说出来的话再匪夷所思,作为他的侧妃,姜氏还是很给面子的,虽然心里很不愉快,面上也依然笑得端庄,道:“方才有事忙乎去了,慢待了五爷和七爷,莫怪莫怪,要不,妾身自罚一杯,如何?”

庄起大多时候都是在练功房与符东疏谈正经事,很少来书房这块宝地,与姜氏接触更是少之又少,对于她,庄起还不如孟知微了解得多。听了这话,好歹也是嫂子,立即放下了酒杯,道:“不用。”

神算子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兄弟这样,符东疏更是要表现得自己不可一世的态度来,直吼吼:“罚什么罚,你当你是小门小户里的女人吗,尽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来,给爷们斟酒!”

自罚喝酒就是上不了台面,给他们斟酒就上得了台面了?

姜氏对自己夫君的不靠谱有着深刻了解,闻言没有多说,只是欠了欠身子,执起酒壶先给符东疏满了一杯,再给神算子倒酒,最后才是庄起。

符东疏喝多了酒,那嘴巴越是没个把门的,对着庄起道:“女人不能宠,特别是我们这些人家,你越宠对方就越是得意,慢慢的就爬到你的头顶去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自以为凡事有了依靠,有了底气,做人做事就没了顾及,在府里称王称霸就也罢了,到了外面,也将王法至于脑后,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说好听了是为了我们的家业,说得不好听,还不就是占着我们男人的身份在外面耀武扬威谋取私利!”

姜氏低眉顺目将这番话听得完整,心里估摸着世子殿下这话是说她呢,还是说谁?不由得仔细回想一下自己的过往,她虽然是侧妃,占着世子的独宠和睿王爷的看重,也没少在后院压制其他妾室们,可那也远远达不到称王称霸的地步吧?至少,该由其他妾室侍寝的日子,她绝对不会没事找事的坏了世子在温柔乡沉醉的美好时光。

比如,世子殿下新招入府的美人,据说能够在男人的掌上跳舞,堪称‘小飞燕’。因为是新人,刚刚入府之时没少被其他的妾室们排挤,姜氏非常着重世子后院的规矩,也执行得不错,该由小飞燕伺候的日子不管那些妾室出什么妖蛾子,她都是第一个赶去解决问题,坚决不会让人把话带到世子的耳边,坏了他的兴致。

至于子嗣,除了她给符东疏生的一个儿子,其他妾室有儿有女,除了难产没生出来的孩子,其他的俱都健健康康的成长着,完全没有别的世子后院那种后辈人丁凋落的想象。好歹也是皇家,有些王妃们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和嫡子们的身份,会控制孩子们出生的数量,甚至,会直接让所有的孩子都从正室一个人的肚子里出来。这一点,在符东疏的府上绝对没有发生过。

至于在外面耀武扬威,更是无从说起啊!

姜氏好歹也是世家女,对于自己的职责明白得很。皇家的女人嘛,在家相夫教子,在外也得八面玲珑,一边保持与众多王妃们之间的和睦关系,一边拉拢对世子有用的官家夫人,无缘无故的得罪人是万万不可能。她可是每月都要入宫向皇后请安的命妇,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真的嚣张跋扈,能安稳活到现在吗?

谋取私利更是无稽之谈了!她一个侧妃,丈夫是世子,公公是权倾朝野的睿王,他们家不缺银子,她掌管世子的后院,更加不缺银子,犯得着花费心思去外面算计那些小钱?再说,她还有自己的嫁妆呢!靠着世子妃的身份,她手上的店铺生意好着,什么都不缺。

符东疏还在说:“母以子贵这话其实很对,不过,我们男人往往忽略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女人们生下了孩子,在她们的心底孩子就是她们的命根子,孩子的一切也自然而然属于她们。你宠爱自己的嫡子没错,可在嫡子心目中,父亲给予他们权势地位,是强者;而母亲,是保护他们的人,是无私奉献的弱者,他们能够平安长大靠得是母亲,所以,他们日后的一切也都应该属于母亲。看看你家庄恒,这才周岁,就懂得将父亲赠与给他的一切双手奉送到了弟妹的手中。等他长大成人,你敢保证你的家业还受你掌控?”

姜氏偏过头去,避过众人的面朝天翻了个白眼。对她而言,世子纯粹是杞人忧天。

孟知微哪怕能够对庄起的产业指手画脚,可若是她与庄起有了间隙,那些个管家绝对二话不说的重新偏向庄起,而不是孟知微好么!因为庄家的男主人是庄起,只要他还是忠义公,还是庄大将军,任何人都没法明里暗里夺走他的一切,哪怕是他的儿子庄恒。子承父业,继承的是父亲手中的真金白银,可那些人脉和势利岂是随便一句话就能够决定的?没有真本事,哪怕是庄恒也没法让庄起手中所有的管事们都对他言听计从如挥臂使。

符东疏还拿着姜氏举例:“看看,同样是女人,我家这位就绝对不敢肖想我的任何东西。再看看你家那位,因为独宠,早就无形中控制了你所有的一切,包括你的儿子,长此以往,你在府中还有什么地位?”

姜氏一听,越发迷惑,难不成自家夫君对庄夫人有意见?

“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怎么称呼你吗?妻管严!知道他们怎么称呼弟妹的吗?母大虫!”

符东疏靠在庄起的肩膀上:“兄弟,你得重振夫纲,让她明白,庄家还是你说的算!你得多养些美人,多生一些儿子,这样才能让你庄家繁荣昌盛。”绕来绕去,原来还是针对当初庄起给德妃难堪之事。

对于符东疏而言,女人只是附庸。她们的任务,一个是给他生儿育女,一个是给繁忙公务外的他一个消遣的去处。

孟知微那样的女人,坚强、自信、无所畏惧且有勇有谋,的确很能引发男人的征服欲。可在符东疏的眼中,孟知微很多事情做得太过了。没有给庄起纳妾是一项,自己手伸得太长涉及庄起的产业是一项,挑拨离间庄起与皇族之间的矛盾又是另外一项,还有,太高傲太自以为是将庄起当作她一个人的私产更是无法容忍。

最后结论:“如果姜氏有弟妹的十之七八,不,十之五六,我绝对将她休出我符家,这一生一世绝对不容许她踏入我符家大门一步!”

庄起推开符东疏:“你喝多了!”

符东疏问姜氏:“我喝多了?”

姜氏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符东疏又转向神算子:“五哥,我喝多了吗?”

神算子:“呵呵。”

…………

孟知微第二日就知道符东疏干的好事,告状的是谁,毫无疑问,姜氏也!

经过了一夜,姜氏的精神头明显差了很多,坐在水榭里看着不远处游来游去的鸳鸯,轻声问孟知微:“你说,在世子爷的心目中,是不是我谁根本不重要。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木偶,为他传宗接代之余顺便打理一下后院?”

孟知微想了一会儿,问她:“你当初嫁给世子,是为了他的身份,还是他这个人?”

姜氏笑了笑:“我们这些世家嫡女,哪有什么自主的时候。从小我们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样的地位,至于性情,那都不重要。”

孟知微给怀里的庄恒喂了一口西衡特产的芒果糊糊,这才缓缓的道:“女子都是如此,最开始只想着与夫君相敬如宾和和睦睦就好,等到日子久了,一颗心就逐渐的放在了对方的身上,渴望对方的一个注视,一句关怀。等到经历了磨难,你就开始幻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渴望两人能够白头偕老永不分离。可世上的事情哪有这么十全十美的呢?你既然一开始就知晓你们是为了家族而联姻,与自己本身的意愿无关,那就不要奢望其他。一旦你有了奢望,就代表着对方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你,践踏你。”

姜氏拂过自己的鬓发,苦笑:“我也是身不由己。”

孟知微很冷静的道:“你可以试着放开。古人有句话说得好,你既无情我便休。他不在意你,说明他心里没有你,你又何必强求?求来求去不都是苦了自己!”

当年,北雍皇帝将她视若珍宝,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沉醉在他的甜言蜜语之中。可帝王的宠爱能够延续多久?那些个为了他掏心掏肺的女子,最后的下场不外乎横尸荒野或是被他赐给属下糟蹋致死。

对于孟知微而言,女子之所以会轻易心悦一个男子,很大的原因并不是男子本身。里面牵扯的因素太多,比如对方的容貌、才情,其中最容易打动人心的是他们手中掌握的权势。趋炎附势这话虽然刻薄,可又有哪个女人面对一个有权有势的男子的倾慕能够无动于衷?

在她看来,姜氏之所以对世子死心塌地,原因也很多。其中最大的一点原因,是因为他们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共同的血脉,无忧无虑的生活,再加上心之所向,姜氏心悦符东疏太容易了。

姜氏问孟知微:“为庄将军背上悍妇的骂名,值得吗?”

孟知微笑道:“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外人的闲言碎语能够耐我如何?若是真的应了他们的话,给夫君找上几位美人充斥后院,那我的日子还会这么清闲么?我能够悠然自得的抱着恒儿不用步步为营的担心被人算计么?你去想想,你到底为世子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多少吧!”

姜氏若有所思的回了世子府。

再过了两日,姜氏以身子不适为由要去别庄暂住,带着自己的嫡子禀告了老王爷一声就走了。

巧的是,那两日符东疏又收了另一位大人物送来的美人,在美人的怀里流连忘返,根本不记得还有姜氏这么一个人。直到府里的孩子们逐个开始出水痘,遍寻不着姜氏责问时,符东疏才发现对方早已离开。

不得不说,符东疏其实相当的好命。

上有睿王爷替他遮风挡雨,下有谋士们为他出谋划策,左有庄起这位兄弟为他赴汤蹈火,右有太子殿下狼狈为奸,哪怕是后院,还有姜氏这位贤内助不让他分身乏顾,他的日子才能够过得如此的逍遥自在。

现在后院出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姜氏,姜氏不在,他才慌了手脚,另外挑了一名妾室照顾出了水痘的孩子们。水痘可轻可重,传染性非常的高。偏生他选的那位妾室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哪里肯为了别人的儿子置自己生死不顾?哭哭啼啼了一顿,世子殿下就心软了,再换了另外一位有儿子的妾室。对方更加直接,我照顾自己儿子那是应当的,别人的儿子与我何干?死了的话,算谁的过错?

符东疏哑口无言,干脆对孩子们挥挥手,各找各妈去吧!

世子府里一片愁云惨雾,他家的事情很快就被太子爷知晓了,见了他就道:“快去把姜氏找回来嘛!”

符东疏唉声叹气:“早就找到了,可她也病着。”

太子妃立即问:“怎么突然而然的都病倒了,可知是什么病症?”

符东疏张了张口,他压根忘记问传话的人,姜氏病得如何,看了大夫没有了!

多情的人往往无情,说的就是符东疏。

孟知微唯恐天下不乱,出馊主意道:“既然殿下的妃子们谁都不肯为大局考虑,只顾自己的性命,罔顾子嗣们的安危,这样的女人要来何用?”

符东疏警惕的盯着孟知微,不知道她这话有什么目的。

孟知微笑道:“有德之位,应该能者居之,殿下说是也不是?”

符东疏思考了一会儿,点头:“是。”

“那么,谁敢冒着性命危险亲自照拂出了水痘的子嗣们,是不是代表此人德行兼备,堪当正妃之位?”

符东疏再一次点头:“没错!”他灵光一闪,“我这就回府,看看她们谁愿意独自照顾孩儿们,谁就当本世子的正妃!”

孟知微别有深意的笑道:“好主意!”顿了顿,“不过,”

符东疏急急忙忙要出门的脚步停了下来,“不过什么?”

孟知微眼光微微避开对方,单手抚摸着怀中庄恒的短发:“世子也要多一个心眼,要知道,你的子嗣众多,此次出水痘的又都是男童,一个不好,世子殿下的继承者们就会全军覆没。”

符东疏一愣:“什么意思?”

孟知微淡淡的道:“有一计,叫做借刀杀人!这刀说不定就是水痘,得利者是谁,不用我说吧?”

符东疏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那个主动要求照拂我孩子们的女人,说不定会借此害死我所有的儿子?”

孟知微摆了摆手:“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世子殿下的后院历来和睦,怎么会出现如此心肠毒辣的女人呢,不可能的!”

符东疏下意识的道:“那是因为有姜氏……”有姜氏在,孩子们说不定不会一起出水痘,早在一个孩子有水痘迹象之时,肯定就已经被姜氏隔离开来单独医治了,哪里还等到整个世子府里的孩子全部沦为病患?

这时候,符东疏才发觉姜氏的重要性。因为有了那个女人,他才能够无忧无虑的游走在众多美人之间,不用担心她们持宠而娇,不用操心她们之间争风吃醋,更加不用担心孩子们的生死。

符东疏脸色变换几次,最终咬牙:“我亲自去迎姜氏回来。”

孟知微道:“姜姐姐自个儿还病着呢!”

符东疏已经出了门,留下一句‘我只信任她!’的话语,骑马奔走了。

姜氏在外再心高气傲,面对着言词恳切哀求连连的符东疏还是心软的,拖着病体就回了世子府,自己将儿子交给了孟知微,然后将病重的孩子们一个个抱到了自己的院子,然后封锁了所有的窗户和门,将自己和孩子们关在了一处,不准除了太医之外的任何人探视。

府中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那些妾侍们相互猜忌,可奇怪的是她们居然都对姜氏信任有加,居然一个个放心的将孩子们交到她的手上。

对此,符东疏心里五味杂陈,无形中,不知是对姜氏更为敬重些,还是对后院里这些口口声声说愿意为他付出性命的女人失望多一些。

直到院中的孩子陆陆续续出完了水痘,恢复了健康,一个个被放出了院子后,符东疏一直被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在了肚子里。

可是,直到最小的孩子也走出了院子,却不见姜氏的人影,他心里隐约不安,抓着太医的手问:“我娘子呢?”

太医也算是迈过了一到生死难关,颤巍巍的阻拦了符东疏的脚步,道:“世子殿下,您还是避一避吧,娘娘她身子太过于虚弱了,担心过了病症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