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的,输了!

“来者何人?”该天谴女子停下尖叫,喝斥道。声音倒也有几分威严。

“我是姜溱,这里的大夫,打小住山里,后来……”

“打住。”我拉下傻傻报家门的姜溱,道:“我们是见不得男子欺侮女子,特地来搭救你的。”

“夫人未免也管太多了。”白然挑眉望着我,倒也瞧不出来是个什么情绪。

我笑道:“今日无论你们是什么恩怨,给三分薄面我,莫要在将军府内滋事。要杀要剐,出了将军府你们随意,莫弄脏了我将军府才是。”

白然忽露出一笑,道:“既然将军夫人替你求情,你走罢,从今以后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轻易妥协让一屋子的人都显得十分无趣,戏也无法再唱下去。

该女子恨恨地剜了我一眼,掩面痛哭,夺门而出。

我很无奈,该女子大概与咬吕洞宾的那条狗甚为熟识。

既然戏已落幕,我与姜溱欠欠身准备告退,白然忽地叫住我道:“敢问夫人大名?”

我一怔,莫非他是被我的义薄云天所感动,决定不再把我当将军的附属品才问我名号?我当下觉得十分荣幸,于是抱拳道:“王清浅。”

这三字我念得掷地有声,觉得自己特别豪情万丈。

岂知这白然忽然冒出一句:“那我以后唤你清浅罢?”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姜溱便露出厌恶的神情,一付“我早就察觉你不守妇道”的样子。

我只得道:“这恐怕不合适……”

“有甚不合适的,江湖儿女,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切莫计较那么多,你以后便唤我白大哥好了。”他道。

这就怪了,先前是谁和范天涵在饭桌上将军来将军去的,一转身忽地又不拘小节起来了。不过既然他搬出江湖儿女这一套来,我也不便多说甚,便道:“那白大哥还是唤我浅儿罢。”

我无法习惯除范天涵外之人唤我清浅,听着耳朵痒。

而我话音一落,白然便轻轻唤了一声“浅儿”,声音软得我觉得寒风瑟缩。

我抬眸望他,他冲我邪邪一笑,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丝勾搭的意味。

我忽地想起先前范天涵言白然其人十分孟浪风流,莫非他看上我了?再一想方才与他拥吻女子的姿色,内心一阵惆怅绝望。

我与姜溱出了房门,姜溱对我很是不满,一路不理不睬。我无奈地千般讨好:“姜溱,你今日可要上山采药?不如我与你一同去罢?”

她睨我一眼道:“不去了,浅儿姐姐。”

她那声浅儿姐姐叫得可真是尖酸刻薄。

我忒窝囊地胡乱解释道:“你莫要生气,我与白然亲近些,才好哄得他招安,你不知昨夜萧副将为了劝他招安都快磨破了嘴皮。”

她这才将信将疑道:“你可不能让将军蒙羞。”

我拍拍她肩膀道:“我对范天涵之心绝对日月可昭。”

姜溱现出被我感动的样子,羞答答道:“我对萧尔之心也是如此。”

我脱口而出道:“萧尔是何许人也?”

她用力推了我一把道:“萧副将啦!姐姐你取笑人家。”

我被人家推得倒退三步,人家还在原地娇羞跺步,我无甚委曲。

我回到房内时范天涵已着好衣裳,正拧了汗巾准备擦脸,我冲上去夺过他手上的汗巾,道:“我来。”

他耸耸肩,任我在他脸上胡乱抹一通,皱着鼻子笑道:“你方才可过足了你的戏瘾?”

我用力擦抹他的脸,泄气道:“都怨我现身太早,害戏提早落幕了。”

他挡开我的手拿下汗巾,顺手盖在我头上乱揉了一把,道:“唯恐天下不乱。”

娘亲,我美妙的发髻……

晌午,我路过庭院时见着白然坐在台阶上望着自己的手掌发愣,我偏头望了他忧伤明媚纠结的阴阳脸,心下一阵不忍,莫非他在懊恼他今早打那女子的一掌?看来他也不是狼心狗肺之徒。

“你在作甚?”我决定善解人意一下来开导开导他,“为甚一直看着手掌?是否后悔了?”

他摊开手掌道:“我在看掌纹。书上言以我的掌纹,我将会有一妻三妾,而我现已有了三妾,不知一妻在哪?”

我这才发现他脚步丢了一本命相书,很是无语,摇摇头欲走开,他突然道:“浅儿,不如你来当我妻好了。”

我良久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许是我傻乎乎拍着耳朵的样子很可乐,白然笑得很是欢喜,他道:“浅儿,再拍便傻了,我与你说笑的,不过若你愿意,我也是可以考虑。”

……

若是杀人无罪,我要踢飞他的天灵盖。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来积德的,阿弥陀佛。

祈祷祈祷,圣母玛利亚,搭救我出苦海。

难得我一打开,看到留言如此之多,不知从何回起(拍死,得瑟。)

逐章留言的牙晓同学,爱就一个字,我他妈可以说很多次……

抓奸

“王清浅!”范天涵沉着声音斥道,“为甚打人?”

我喝了口茶润嗓子道:“他欠揍。”

眼看范天涵已经要冒火,我才挤出可怜的脸道:“是他先动的手。”

他哼了一声,道:“是么?我怎见白然身上扎满了你的绣花针?”

我本想扑簌簌地挤出两滴泪的,无奈边疆天干气躁,眼眶干得很,任我手拧了半天大腿都只有龇牙咧嘴没有泪。于是我只得正色道:“我动手是为了自保。”

范天涵重重拍一下桌子,震得我的杯子跳了一跳,他道:“当时他毒发,如何威胁你性命?”

我撇嘴道:“若不是他毒发,我哪能扎他满身针?”

白然毒发时浑身无力,犹如一条软趴趴的蛇,在地上蠕动,形容甚是喜感。

范天涵冷冷地睥着我,道:“你到底是为甚与他起冲突?你身为汉族将领的妻室,言行举止代表的是整个民族,如何能无故打人?”

我尽力装出理直气壮的样子来,道:“自然是他有错在先。他先是语言挑衅我,后忽然掏出一把明晃晃之物在我面前来回晃动,我一时冲动,遂与他打斗了起来,一开始我不敌他武功高强,还挨了几招,后他突然毒发,我便顺手扎了他几针。”

范天涵把我从凳子上拉起来,上下打量着我,口气甚是着急道:“你可有哪里受伤,甚明晃晃之物?”

我闪烁其词道:“并无大碍并无大碍。”

他打量够了才拧着眉问道:“甚明晃晃之物?”

我再次拧了一下大腿,这回眼眶总算湿了一湿,道:“一把……明晃晃且杀伤力十足的……铜镜。”

……

这桩事还是容我从头道来罢。

今个儿天还未亮,我便与姜溱去山中采草药,她言有一种草药仅在清晨时才发芽生长,日头一出就枯萎了,而这种草药是解白然的毒的药引子。我怕她一柔弱女子孤身在山里头不安全,便跟着去了。

我们很顺利地采到了那娇贵的草药,不瞒你说,那草药长得真是低调,就是一草的模样,也不晓得姜溱如何区别出它与其他草有甚不一样之处,我甚至怀疑她其实是为了让我崇拜她而在虚张声势,那其实就是一般的草。

回到府里天已经大光,姜溱去煮草药,她言该草药须在熬成后半个时辰内喝下去,让我去唤白然过来待命。

我到了白然门前,敲了敲门并没得到回应,便凑了耳朵到门上听,只听得里面传来女子的调笑声,嘻嘻哈哈的,很是银铃。

我用力地捶了好一会儿门,门才嘎吱一声打开,白然手扶着门框,半袒露着胸膛,笑着问我道:“浅儿,大清早你便来投怀送抱呀?”

我惦着脚望屋内,却甚也没看到。

我挡过他伸过来欲搭我肩的手,道:“你穿好衣裳后便过来厨房喝药,莫耽搁了。”

他点头道:“那你先去厨房等着我。”

我点头离开,门在我身后轻轻关上。

我在长廊拐弯处环胸等着,这里是从白然房里出来的唯一通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须臾之后,小六儿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脸儿红扑扑。她见着我时吓得倒退了两步,垂着头不敢出声。

我几次张开欲斥责她都不知从何斥起,最终转身欲走,她却咚一下曲腿跪在我面前,拉着我裤腿抽噎着道:“夫人,小六儿知错了,求求你莫要告诉小五儿哥哥。”

我如此正义凛然的人,自然是断然地回绝了她。

正拉扯间,白然也出来了,他拉起跪在地上的小六儿,搂入怀中,对我示威道:“我们男欢女爱,又有甚错呢?”

我自然是没有立场去斥责他们的,仅是摇摇头道:“无甚错,白头偕老白头偕老,快跟我去喝药罢。”

但是小六儿却不依不饶地拉着我的袖子哀求道:“夫人,求你……”

我望着她楚楚可怜的小脸,忽觉一阵恶心,便用力扯回我的袖子,冷笑一声道:“莫非你还想一女侍二夫不是?”

啧啧啧,我觉得我此时的嘴脸必定很老鸨。

小六儿随着我扯袖子的力道一个踉跄,柔柔软软地倒入白然的怀中,哭得更是千树万树梨花开了。

我万分不解,她演得如此卖力又有何用,我抓又不是她和范天涵的奸。就在我犹豫是否要提醒她省点力气留着演给小五儿看时,白然忽然道:“浅儿,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此计较,令我不免要怀疑你是否妒忌我与她了。”

我双眼呆滞地望着他,心内一阵戚然,这少年真可怜,年纪轻轻的就有臆想的毛病,未来的路如此之长,他可如何是好?

过不多时,姜溱等得不耐也寻来了,然后小五儿也出现了,整一个大团圆谢幕的景象。

接下来不免是一番真相大白,小五儿气得发抖,小六儿哭哭啼啼,白然却是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道:“小兄弟,你这小情人儿我也不要了,我见你也是情窦初开,给你个教训罢了,这天底下的女人,哪有个信得过的。”

小五儿冲上去欲与他拳脚相向,他侧身一闪,小五儿贴在柱子上缓缓滑下。

我实在看不过眼,便斥骂道:“原来堂堂白蒙族大将军也无非是个热衷于糟蹋良家妇女之徒,还道甚给个教训,真当足了自己慈悲济世,我看你也不过是年幼时遭过女子欺辱的可怜虫罢了。”

白然不怒反笑,忽地靠近我,道:“浅儿,你这付伶牙俐齿的模样倒是成功令我刮目相看,可有兴趣与我暗通款曲一番?我这人向来识世俗于无物,并不会介意你是有夫之妇的。”

我望着他近在眼前的俏脸,一拳抡过去,他轻巧地挡开了,且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小铜镜,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道:“瞧瞧你这恼羞成怒的小脸真是惹人疼哟。”

我生平首次恨自己没有盖世武功,无法一掌让他化成灰在尘世中轻舞飞扬。

场面僵持不下,忽地,情势峰回路转,铜镜从白然手中脱落,咚一下砸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姜溱脚背上,她哇哇叫起来。

白然摊在了地上,痛苦地蠕动着。

姜溱捂着脚背跳着道:“他毒发了。”

小五儿从地上爬起来要冲上去踹白然几脚,我阻住了他,道:“趁人之危不是大丈夫所为。”

语毕掏出绣花针,咻咻咻地飞了白然满身,拍拍手对姜溱道:“救人要紧,快去厨房把药端来。”

姜溱与小六儿往厨房跑去。

在等药的过程,我与小五儿坐在栏杆上,晃荡着脚欣赏扎满了针的白然在地上蠕动个不停,像只穿山甲。

范天涵见到的,便是我与小五儿幸灾乐祸的没心肺模样。确认白然喝下药后,我便被他拎回房教训了。

……我在还原事情真相给范天涵听时,自然是要加油添醋一番的。

“是故,我觉得白然罪有应得,我乃替天行道也。”我最后对范天涵总结道。

范天涵一时无语,半响才道:“且不管谁是谁非,你都不该多管闲事。从今往后,你莫接近白然便是。”

我不解道:“为甚?”

他笑道:“若他为了证明与我看女子不可信,也把你骗了去该如何是好?”

我仔细地思索了一下,道:“这的确是苦恼人,以他的美貌,我是断无拒绝之由的。”

范天涵闻言脸色一变,忽地绕到我身后勒住我脖颈,扣紧了往他怀里带,不松不紧的力道勒得我直求饶:“任他千般妖娆,也比不上你浩然正气,我对你定是不离不弃。”

他贴在我耳边夸道:“清浅,你真是有情有义。”

我的伟大情□自然是知道,莫再夸我,我已是听腻。

正得意间,范天涵忽地俯身吮了一吮我的耳垂,我瞬间僵住。

我佛慈悲,不带如此突然袭击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佛慈悲,有多慈悲,很慈悲。

那个,一般正常的文都多长啊……我写东西由于没大纲,常常刹不住手。

招安

姜溱言白然的毒虽已解,但他被喂毒时间十分之久,体内残毒渗入五脏六腑,相当难以清除,还需很长的一段疗养时间。姜溱还言,她听闻那日我们搭救的那天谴女子是白然的小妾,便是她暗地里喂了白然长达半年的毒,此等耐心与毅力,谁与争锋。

总而言之,一番话下来,姜溱轻易地勾起我那云游四海良久的良心,觉得或许我得为这众叛亲离的白然送点春天般的温暖,毕竟我们大汉民族闲来无事就爱雪中送炭。

这日,我与姜溱在厨房里煎药,我煎的是给范天涵喝的补药,她煎的是替白然清残毒的药,而她煎到一半就匆匆被萧副将勾引去行一些苟且之事,只来得及交代我把两碗水煎成八分碗,趁热端给白然喝。

我把范天涵的补药煎好后却四处寻不着他的人,估计是小五儿又给他透了风声,跑去躲起来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蹲在厨房盯白然的药,他的药熬开了后的味道真恶心,一股腥臭味,像是雨天翻腾起来的臭沟水之味,我万分怀疑是小五儿给了姜溱甚好处,让她往里面放了几条腐烂的咸鱼。说到小五儿,他与小六儿的爱情未能通过这次考验,最终这对小鸳鸯成了相看两厌的陌路人,每日争吵不停,恨不得捅对方两刀的模样。而且为了撇清关系,小六儿更名为小七儿,后因谐音小乞儿,觉得不甚吉利,便又更名小八儿,对此我不胜唏嘘,这名儿取得,可谓更上一层楼呀更上一层楼。

但小五儿对白然的厌恶却是与日俱增,每每露出要对他剥皮抽筋拆骨的神情,很是狰狞。

一个时辰过后,白然的药算是熬成,我端着碗向他厢房走去,一路上闻者碗内阵阵恶臭袭来,十分想呕。

到了白然的房门口,我踟蹰了一会儿,终还是敲了门。屋内没回应,门是半掩着的,我便推了门进去。

他穿一袭白衣,背对着我立于书柜前,手里还握着着一卷书。

我正斟酌着如何开口,他倒先出声了,他道,“浅儿,你总算是来了。”

我讶然:“白然,你如何知道来人是我的?”

他淡淡道:“练武之人多少还是有点耳力的。”

我暗自惊叹,他说得轻巧,但其实他由始至终没回过头,仅凭脚步声中气流的震动和每个人不同的气息就能辨别来人,此等境界的内功,绝对不在我师傅之下。

我按下惊叹,笑道:“来喝药罢。”

他转过身来,接过我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如此豪爽痛快,让近日来为了哄骗范天涵喝药而精疲力竭的我一阵酸楚,恨不得拉他去表演给范天涵看。

他以袖抹去唇角的药汁,笑道:“浅儿,你还是舍不得不关心我对么?”

我努力平息脚底窜起的火苗,忽地想到劝他招安的事,便假笑道:“非也非也,我虽一介女流,但关心的却实实在在是国家大事。”

他一声冷笑道:“国家有甚大事,无非是君主臣子们吃撑了闹场罢了。”

虽然他所言极是,但我还是得硬着头皮道貌岸然,于是我劝道:“白然,招安罢。”

他沉吟半响道:“我接不接受你们汉人的招安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么?”

我此时忽有了一股浩荡的民族之情,从脚底冲到肚脐,很是激情澎湃,我铿锵有力道:“这是自然,此乃关系到苍生社稷之事,你若接受招安,战争就可到此为止,没有战争,便没有生灵涂炭,老百姓从此就可以安居乐业,这对于汉族和白蒙族的百姓来说都是一大福音。”

他微偏着头,很认真道:“依你看来,白某莫非是会在乎生灵涂不涂炭之人?”

我一时哑口无言。

他挑眉,眼底荡着笑:“那若我说,我愿为了你招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