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与份的距离 作者:潇烟漠漠

青涩少年

裴婉臻其实是个很自卑的女孩子,这恐怕是她多年以后意识到自己年轻时候唯一的特点。可是哪个女孩子不敏感细腻而脆弱?她竭力的掩饰,努力的奋斗就为了别人能够平等的看她一眼 。

裴婉臻犹记得自己当初转到昆明那所著名的高中的情况,那所高中是省里有名的高中,学校还有为数不多的大学系。高二有7个班,2个自费班,还有香港官方培养的女同班,民族班,贫困班。学校比较有名又大,所以很多教室也借了出去给有些学生读专科。

裴婉臻的家庭条件有点复杂,她和奶奶住在一起,她讳莫如深,来到这里没有认识的人,大家对她就更无从知晓。她的成绩不错转过来后在普通班级不用读自费班,自费班的学生都是每分1500元买来的,有的要好几万,反正来读自费的都是家庭很有钱的学生。

裴婉臻有点似是冷傲,自闭,胆怯,甚至变态的保护着自己微薄的自尊,不让人碰触心底最卑微的地方。她来的那天,班主任领她进了教室,向大家介绍了一下,然后就让她坐在中间的一个空位子。

裴婉臻在班级好长时间了,还没有看清一个人的长相,她走路上课从来都是目不斜视,不跟人多说话,不多听,低眉顺眼的模样。即使别人跟她说话,她也是目光盯着别人下巴的位置,所以她几乎从来不知道同学们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她就如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僧入定,目光短距而凝聚。

春天的日子,满校园的桃花,樱花,山茶花都开了,校园里一片绚烂,芳香迷漫,如同仙境一般。他们的学校很大,几乎占了半边山,从山脚大门一路台阶向上,先是成片的教学楼,再上台阶大礼堂和电影院等,再上去是游泳馆等活动室,再往上大大的操场几乎望不到边,过了操场就是食堂,再过去才是宿舍楼。

从大门走到宿舍都要走几乎200多阶的5米左右宽的阶梯一直延展山腰,中间特殊设计的汽车道成弓状蜿蜒到宿舍楼几乎到山顶。

学校的道路两旁整齐的林荫道,法国梧桐枝叶繁茂。每层阶梯层上到一个平面都是半环的樱花,桃花,梅花以及山茶花等很多植物,校园没有固定的花园,除了绿化的草皮经常会别具匠心的一丛丛包括茶花在内的各种亚热带花卉。

而楼群两边靠近墙面的地方也是繁花似锦,绿树如茵,那里是学生流连忘返的天堂,总有一个地方是某几个愿意一有闲暇就呆的地方。

裴婉臻喜欢那繁密的樱花,浓烈的茶花,她会拿了书自己躲到那里去,在花丛边上呼吸着花草的清香慢慢的看书。

“裴婉臻,”竟然有人叫她,婉臻扭头去看却又不见人影,“对面!”身影从花丛对面传来,婉臻坐在凳子上看不见人影,便站了起来,只见一个高高的清爽的男孩子站在那里朝她笑,他的眼睛清澈的没有一点杂质,他的笑容比清晨的阳光还要灿烂。

婉臻愣了一下,依然低眼看眼前的花朵,没有看对面的同学,他却快步的绕过来,站在她跟前,“裴婉臻,这个周六我们班级要组织晚会,你不回家吧?记得要参加呀!”他朝她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有点浓烈,他的脸微微的红。裴婉臻一愣,她几乎从来不参加这样的活动,现在来到这个班级才2个月,他们也没有举行过什么活动,他们不像自费班,可以很随便的玩。

婉臻飞快的瞥了他一眼,他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中发光,她竟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和他一个班级。她想拒绝,这样的活动会有太多的接触,不经意的或许就会碰触自己可以隐藏的东西。她不想人家了解她太多,也不希望和别人交往太密切。她刚要说自己周末有事情,结果他就拍拍她的肩膀,“就这么说定了!周末你可不要走了呀!”然后他转身走了,他走开了,婉臻才猛地抬头去看他,他正好回头来笑,那笑容像阳光直刺浓浓的阴霾中,使得那浓郁仿佛裂开一道缝隙。

“我还以为你是块木头呢――”正在裴婉臻发愣的时候,一声清冷带寒的声音直透耳底,裴婉臻也不看来人拎了书便走,却不期来人却挡在她去路上,当天看到他洁白的旅游鞋尖时,她的头已经撞进他的怀里,吓得她赶紧后退,连忙朝来人道歉,她低眉顺眼的盯着他的

白色运动衫的下角,脸上的漠然让他冷笑。“你哑巴吗?”婉臻不意他竟然这样无礼,抬头瞪他,却看见一张比白茶花还白的脸,清冷的丹凤眼,她依旧澹然的低下头,轻声道歉,“对不起,我要回去上课了!”许清澜眯了眼,她看了他竟然还是这样无视他?这样的感觉让他愤然,没有任何的犹豫,他伸手扭住她的下巴。

裴婉臻吓了跳,忙往后想躲开,“你――你――做什么?”她的声音和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不再是一成不变的低眉顺眼,波澜不惊。“在我面前,以后收起你假惺惺的可怜模样――”他手上用力推开她,她向后踉跄了一下,没有发怒,而是捡起书本仓皇逃走。

裴婉臻不知道自己蜗居一隅为什么也有人看不惯,这些名校子弟都是喜欢欺负人的吗?回到教室,竟然热闹非凡,平时都是埋头看书的同学都很兴奋,她进来就跟没有看见一样继续火热的聊天。她的同桌刘爱梅看也不看她还是和前面的同学大侃特侃,而她也习惯了,本来这也是她要的效果,大家最好都不要看她,就当她是透明的,这样她可以拥有自己的世界,不为人打扰不与人分享。

因为裴婉臻平时走路都是半低头,低眉顺眼老僧入定的样子,所以同学们很少有人和她说话,即使是同桌也宁愿和前排的同学叽叽喳喳,而裴婉臻依然可以在她们的叽叽喳喳的声音中做各种题目而不受任何的影响。他们甚至不怀疑,即使是地震了,房子塌了,她都可以坐在那里保持那个修女的姿势一直看书做题。

“周末要举办晚会,好激动呀!到时候――嘿嘿!”然后前面的王之美和汤缘会意的笑,“齐康,到时候你们男生一定要多唱几首歌呀?”刘爱梅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后面的齐康。齐康眼神清澈纯净,健康的小麦肤色,一笑洁白的牙齿就露出来。“你们女生才应该多表现一下呢――你是文娱委员,多邀请一下别的班级的女孩子来玩―――”他有意无意的看了左前方的裴婉臻,“婉臻同学,你也要带认识的女同学来玩呀?要不我们恐怕人不够呢――”他话一出口,周围的同学都愣了,不明白齐康怎么突然和那个修女样的人说话。

他们班73个人,只有13个女生,理科班都这样,所以他们千方百计去邀请文科班的女同学来玩,因为班里有齐康和许清澜,所以即使他们去不邀请,只要说他们班级举行晚会,那么女孩子们就会源源不断的来。

他们学校实行全封闭式管理,但是政策相对宽松,学校鼓励同学们联谊,每个月里这么放松一下,学校学生会经常也会举行一些晚会活动什么的。所以他们班这个周末的活动早就长了翅膀在学校里飞了。

他们班级在全校也是有名的,因为学校成绩综合第一,单科第一基本都在他们班,许清澜,齐康,李建飞,几乎包揽了所有的第一,而英语却在裴婉臻来了以后落在她的身上。在同学的眼睛里,她就是一个呆鹅,眼神呆,表情呆,身板呆,头型呆,除了老师叫她起来答题,几乎不见她怎么动,偶尔的时候齐康在后面可以看到她的睫毛上下开阖,不禁的就会多看一会看得自己的手在本子上划什么都不知道。

“裴婉臻,把你的英语卷子借我看看――”齐康仿佛一定要在让大家惊讶一样,又和她说话,裴婉臻英语很好,语文不赖,物理也可以,几何凑合,但是化学,代数却很差。齐康要她的英语卷子的时候顺手把化学卷子给了她,“你看看对对答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齐康朝她笑笑。

他不知道自己鼓了多久的勇气才能和她说话,她坐在人群中,却仿佛与世隔绝,不看,不闻,不语,他知道她经常在花丛那里流连,才故意跑过去假装碰见她,鼓起勇气和她说话,笑得时候自己的脸都热了,特别是她抬眼看自己,看到她竟然是乌黑清亮的眼眸,他的心跳得飞快,转身就跑了。

裴婉臻没有和那些同学一样,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和自己说话,还要交换试卷看,她想说不用了,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她便拿了今天的试卷回头递给他,依然没有看他,“裴婉臻!”他又叫她,“嗯?”她抬眼看了他一下,就看见他笑得开朗,裴婉臻立刻低了头转回来,却没有拿他的试卷。

“齐康,给我看看――”刘爱梅就将试卷拿了过来,对完了答案又给裴婉臻看,“裴婉臻,给你,对对答案吧――”裴婉臻低眼顿了顿。说了声,“谢谢!”她轻轻将试卷扫了一遍,心里遍有了大概,有些是自己怎么做都不会做的,她又不想去问,所以她会把类似题目的答案都记在心里。不过这样也不见的有用,换了数字照样不会做。

“刘爱梅,你们有没有不会的,可以问我,”齐康非常主动的要给他们解答问题,“齐康?转性了呀?”他的好朋友李建飞笑他,“呆瓜!”许清澜竟然冷笑了句,裴婉臻身子一震,她知道他们背后都叫她呆瓜,或者呆鹅什么的,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她也在场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无法容忍这样的侮辱,猛地回头,眼睛瞪上许清澜,他嘴角噙了若有似无的笑,眼睛微眯斜瞅她,眉梢轻挑。他不想李建飞那样漂亮的奶油气,可是他身上那种看似淡雅如樱的感觉在裴婉臻的眼睛里却是多么扎眼,他――明明很粗鲁,很令人讨厌!裴婉臻听了声音就知道在花丛的时候是他,所以瞪了她一眼她又马上扭回头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容易生气了。

齐康要给她们讲题目的时候,王之美东问西问,裴婉臻就就低了眼静静的听,也不问,齐康知道她化合物分解类的题目不是很好,便也不管的把卷子的那类题目都讲了个遍,讲得非常仔细认真,不时的抬头看裴婉臻,希翼能和她的眸子再次对视,可是她却低了睫毛只留耳朵听,齐康甚至认为她是不是睡着了,可是看她的睫毛却是不断的颤动,只是不肯抬起来。

班里的女生就13个,最漂亮的是鲁梦梦,就像她的名字,黑眸朦胧,长睫朦胧,让看她的人心也朦胧。她不是学校顶好看的,但是在班里却是最好看的,而且她很喜欢笑,笑得很甜,酒窝隐现,她的目光总是在齐康,许清澜和李建飞的脸上扫。李建飞很喜欢和她说话,但是许清澜对谁都是淡淡的笑,温润谦和的样子,齐康却是干净利落的男孩子。她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也很难抉择,如果让她挑,她也觉得自己不好选,每个都帅不同类型,而且家里都是超级有钱。如果她长得不这么好看就好了,那么就不用烦恼了,她经常自己在那里叹气,但是别摁却不知道她为什么叹气。

齐康虽然看起来对她很友好,但是也就是礼貌的招呼,许清澜仿佛就是淡淡的轻点睫毛,连话都少说,只有李建飞会找她说话,说她挺好看。她就是觉得有点烦,如果也呆瓜坐在一起会好一点,这样就更能衬出自己美丽不凡。

鲁梦梦时髦,擅长化妆,尽管才高二,可是她依然是轻扫娥眉,淡施粉黛,若有似无的眼线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更加的迷人。老师虽然不让化妆,但是她这样反而也管不了她,反正别的同学也不跟她学,老师也懒得管了。

齐康不在乎大家的眼神和呆瓜说话讲题的,让大家开始觉得新鲜,“唉,老齐,”李建飞搂着他的肩膀,“你是不是――”然后下巴点点裴婉臻。齐康心里一慌,好像自己的心事被看穿那样的猝不及防,“别胡说八道――”

第 2 章

晚上自习第一节下课的时候,裴婉臻便信步走出去,教室里有时候让她压抑,齐康现在有事没事的找她说话让大家的眼睛总盯着她看,如果她不拿眼瞪他,他就会一直烦她,当她的眼神对上他时,他仿佛胜利的看着她,朝她笑得清朗,她就会立刻转回头,因为她感觉到别人看过来的目光里有一道有些犀利。

她有点烦了,觉得齐康给她带来了麻烦,她想调座位,但是她很少主动提出什么要求,如果为了调座位去找老师觉得太麻烦了。

现在是高二下学期,4月上旬,樱花开得正艳,这边灯光幽若,正是裴婉臻喜欢的环境。她静静的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迎着灯光看樱花,风吹过,一阵清香扑鼻而来,樱花如雨落下,她抿唇轻笑,闭了眼,仰起头,用脸去感觉落花的轻柔。突然觉得光线变暗,来不及睁眼,感觉一只手勾住后颈,一唇便压上来。吓得她赶紧睁眼,狭长的眼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前颤动,她又惊又羞,用力去推,然后身子向后躲开去。

许清澜却疾伸手臂将她拎了回来,裴婉臻浑身轻颤,低声求饶,“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她的语气不是不哀婉,可是他不为所动,求他的时候都不肯看着他么?没有犹豫的他一手勾住她的颈,强迫她抬头看自己,裴婉臻被他挟制了,只觉得羞愤交加,“ 你个伪君子,看起来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却来欺负我――”她的声音气得发抖,“是呢,你也说是看起来呢――是不是?看到的往往不是真的呢――”他轻笑,唇却压下,品尝她的芳泽。裴婉臻被他钳制动弹不得,又急又怒,想也不想就给他一耳光。

“你――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她又不知道怎么制裁他,告诉老师?报警?好像都不管用,她才觉得自己在这种环境面前是多么的软弱无力。“你要喊人吗?”他轻舔她的唇,却不管脸上的痛感,“你喊呀,反正我无所谓――”说完轻笑,又好像平时的淡雅温润,让惊怒不已的裴婉臻想起一句,“君子如毒”来。“你是个大骗子,好像自己多么温和尔雅的样子――”裴婉臻竟然生气了,他笑了,“被骗的人才是可耻的,不是么?你不是也在骗人么?――嗯?你有你看起来那么宁静吗?――”说完笑得别有深意,手指划上她的唇,她如同火灼一般向后退。

“你凭什么?――为什么来招惹我?”她惊怒之余眼睛瞪得分外清亮,他贪婪的看着她,嘴角淡淡弯起,挂起他平时标准的笑容,“我对你有点兴趣呢――,”说完转身走,回头对她道,“明天晚上晚会后在这里等我――”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警告她,“如果你敢不来――你就试试看――”语气骤冷,让裴婉臻觉得是不是要结冰了。望着他的背影,漫天樱花飘落而下,如诗似画,可是她的心为什么那样沉重?

“我不是玩偶!”她不禁愤然出声。“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呢?”轻笑,“更有意思了呢?――”

裴婉臻从来不相信自己有吸引他的魅力,他给自己的感觉太不可思议,厌恶憎恨,她讨厌被人控制,自己不能掌控自己,她一定要躲开他,不能让他得逞。

裴婉臻回到教室的时候依然是低眉垂目的,谁也不看,坐下来就看书,她怎么也搞不清楚那么多的化学方程式,那么多的化学反应,只能靠着记忆力一点点的死记硬背。裴婉臻不是笨,但是她对化学真的是从心底里的无力,偶尔可以挣扎到及格线上,但是她又不是一个很能逃避的女孩子,她的化学不好,她却总是将它翻出来看,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心理有问题,来享受那样无能为力的感觉。无能为力这几个字眼跳进脑海的时候,许清澜刚好从她旁边走过,他的走得似乎靠边了点,从裴婉臻身边过去的时候,衣袖蹭到她的脸上,将她的头发拂了起来。

想起刚才在外面的事情,裴婉臻觉得人的表面真的就是看不得,谁戴了面具,真的假的都看不清楚。那么自己呢?自己的面具又几分是别人看见的几分是掩饰在心里的?就像此刻,自己手里明明拿了书,可是这半天又看了几个字进去?自己敛眸观心,为什么还能看见他那样清雅如樱的脸?美丽背后的丑恶到处都在上演,可是他为什么单单挑中自己这样不一眼的一只呆鹅?

谁又不是左脑右脑各司其职?感情理智并驾齐驱?为什么就一定以为她是能够忍受了诱惑而不迷失?她不过是要苦苦守候自己那贫瘠的方寸之地。

周末还是被要求上半天课,下午4点以后才能开始活动。很多人都在茫茫碌碌,他们热衷于这样热闹喧嚣的场面,裴婉臻向来不感兴趣,她忙于躲避许清澜那若有似无的微笑和淡然文雅的笑容。他似乎不经意走过她的身边,她即使低了头微抬眼睫也几乎看见他嘴角那抹她才看懂的嘲弄威胁,她是他的猎物?或者根本算不上,她这样一个人哪里用了费力取捕捉?也不过是他眼里的玩偶,无聊高中生活的调味剂。他的角度看她,她永远是低眉顺眼,没有脾气,没有表情,波澜不兴。现在即使叫她呆鹅,呆瓜,修女,圣女,她都不在乎了。她何苦为了那些虚无去浪费自己的心跳,让自己生气?

他们无非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太无聊,太急于找个新鲜的事物来打发一下,私底下的恋情尽管神秘羞涩,可是找个公众调侃打趣的人也是他们热衷的,他们乐此不疲,如果自己表现出愤慨不满,哪怕一丁点的反抗,便会给他们对她嘲弄的兴趣施肥浇水,她又何必?就算忍气吞声,就算逆来顺受,又能怎么样?至少可以保留自己方寸之地的清净与完整。

“裴婉臻,帮我把这个挂上去,我够不到!”刘爱梅看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雕像的裴婉臻喊道,教室里的人都很忙, 要么就在扎堆聊天,谈论着晚会以及哪个班级的美女哪个班级的帅哥。只有裴婉臻一个人是坐在那里没有事情做的,就像集市上到处人山人海,可是却有一人稳坐集市中央,不闻不问,全然不管周围有美玉宝石,有山珍海味。

裴婉臻听见叫她,便站起身来,帮刘爱梅将灯笼挂上去,刘爱梅个子小小,下巴尖尖,除了这个没有其他的特点。她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但是做了文娱委员,关键是她人比较活泼,动员起大家来比较得力。帮她挂号灯笼,她却又让她帮她贴彩纸,剪彩绸,裴婉臻也不作声都一一帮她做了,刘爱梅就笑着对裴婉臻说谢谢,她笑着说谢谢的时候,下巴更加的尖。

裴婉臻拿了书便去了外面,晚会开始的时候天还很亮,去外面看书刚好,她不敢再去昨天去的地方了,她径直来到操场,这里离教室也远,她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便低头看书。这里依然是樱花丛立,芳香四溢,花飘若雨。看书的时候,樱花瓣洒落在她的头发身上书上,她随意捻起片片樱花放在掌心。

你们为什么落得如此义无反顾,如此的一览无余,难道不能珍惜自己,非要飘在地碾成泥?操场上很多人在踢足球,打篮球,可是她根本不见,只低了头捡那些那纤弱柔嫩的花瓣,清晰的淡粉纹路如同血脉清晰,掉下来没有痛么?

当她看花的时候,却不小心一只球飞了过来,只听得踢球人啊的叫了声,裴婉臻的头便被击中,不知道谁的力气这么大,把正蹲在地上捡花的裴婉臻一球击倒在地,她狼狈的跌坐在地,裙子上的花瓣洒了一地,乌黑的发印上一块白色的灰印。她呆了一下,便去重新捡拾那些掉落了的大朵的樱花。

“裴婉臻,不要紧吧?有没有砸疼?”竟然是齐康冲过来,他一把拉起裴婉臻,然手顺手就去拍她头发上的土,还有衣裙下摆,刚捡起来的花朵又掉落一地,裴婉臻心里喟叹,便也不在去捡了,拿了书就要走。

“裴婉臻?去洗洗头吧,真是不好意思,砸到你,还把你衣服也弄脏了――”齐康笑得清朗,阳光明媚,裴婉臻轻轻说了声“不客气,”便抬脚就走。齐康看看她竟然往宿舍走,便唤她,“晚会要开始了,你要去哪里?”“噢,我等下再去好了――”反正她去不去都没有关系,人那么多,也不会在意她一个。看着她的背影,他的手上仿佛还停留着拉她胳膊的触感,柔软,她的头发也是柔软顺滑,他将那只手章摊在眼前看了半响。眼前的女孩子对他来说真的如同一个迷,晚上梦见她都是眉眼低垂,可是她的眼眸一抬,却是清眸如水,柔媚至极,让他心旌神摇不能自已。可是她连看都不看他,让他不知道如何接近,他朝她热情的笑,可是她总是淡淡的疏离,轻轻一根指头就能将他推得离她十万八千里。直到那边的人叫他,“齐康,你傻啦?还不快捡球来?”

班级的晚会虽然不大,但是却布置得非常用心,自己班级买的彩灯,彩纸,彩带,还去借了别班级的水晶吊灯,霓虹球灯,竟然是灯光璀璨。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是比较规矩,有别班的同学来玩,大家都是规规矩矩的邀请别人跳交谊舞。李建飞玩得最开心,那么多别班的女孩子,他玩得不亦乐乎,但是齐康却是郁郁寡欢的坐在排到了墙边的桌子上,很多人叫他他也不跳,眼睛不住的往门口处瞅,却没有见到那个半低头慢慢走的女生。

“齐康,你怎么啦?怎么也不来玩?”李建飞叫他,看得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叫了个女生和他跳舞,“我出去一下,”他跳下桌子就跑出去了,弄得李建飞一愣。

许清澜面带微笑,如出水青莲,淡淡地看着热闹的同学,有女生来邀请他,他便朝她一笑,带了她去跳舞。他气质优雅,风仪静美,潇洒的舞姿博得阵阵喝彩,所有的人都用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可是她却不再呢,始终不正眼看他,他好期待晚会结束。

他跳了几曲就说累了,然后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了休息,一帮女生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什么,他很仔细很认真,非常有涵养的边听边点头,淡然静好的笑容,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穿过层层人群他看见她竟然和齐康并排走进来,他朝她说什么,她虽然仍是半低头,低垂了眼,可是他却看到她嘴角边上淡淡的笑靥。他的眼睛突地跳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深了,眼神却冷了。

第 3 章

裴婉臻在宿舍楼外面的那排长长的大大的水池里慢慢洗了衣服,又刷鞋子的时候,没有想到齐康会出现。 “裴婉臻,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怎么不去?”他双手插在衣兜里,却捏紧了手指,手心都是汗。

周围只有夜风悄悄的吹,宿舍外面的樱花清香沁鼻,花瓣随风飘落。腼腆的男孩子身材颀秀,眼神清亮无比,面现忧伤,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她正在弯腰在水池前面刷鞋,他说话的时候,她便停下动作,可是依然半弯着吆,低垂了头,发丝顺滑而下,遮了她的脸,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听她轻声道,“齐康,对不起,我不适合那里――”然后又低头刷鞋子。

“裴婉臻,为什么?不肯正眼看我一眼?”他问出这话,自己有点呆了,心里从第一眼看见他的话一直藏在心底,哪怕在梦里看见她也没有敢说出口的话,竟然就这样说了出来。他的脸红了,心跳的厉害,想离开,可是心底的渴望却又让他钉在当地,听那个他要的答案。

裴婉臻呆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她懂,她虽然隐起自己的脾气自己的面目自己的心情,可是那些感觉,那些飘荡在樱花香气中淡淡的忧伤,她也懂。但是,她不能接受,一点都不能。

“对不起,齐康,我――向来如此,不止是对你――”她低了头继续刷鞋,他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来拉她的手,她一急,鞋刷子打在他的手腕上,敲红了一片,齐康痛得嘶了一声,心里咚咚跳,却不肯放手。

“齐康,你放手,我――跟你去-”林婉臻只好将没有刷完的鞋子放在盆子里泡了,洗了手,“我去帮你拿药膏抹一下,”她瞥了一眼他的手腕,却没有看他的脸。他本来想说不用了,不是很痛,可是心里却期待的声音一遍遍呐喊,要的,要的,嘴巴上就说了,“好!那你快点呀!”然后朝她笑。

其实齐康是那种高高帅气阳刚的男生,不是那种漂亮奶油的人,比起李建飞,他没有那么漂亮,比起许清澜,他没有那么优雅,可是他有自己的特质,那就是那股子青春的朝气,爽朗的笑声,清澈如水的眼睛,健康的小麦肌肤。他看着别人笑的时候,让人觉得他很真诚,真诚的没有一点杂质,很温暖,温暖的如同阳春三月。

他17岁了,早就懂得了朦胧的青涩恋情,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觉得和女孩子在一起有什么感觉,他就把她们当作同学,或者女同学,可是看见她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心是被什么刺痛了,从此挪不开眼睛,他恐慌过,惧怕过,挣扎过,逃避过,可是最后还是敌不过那样浓浓的期待的思念。他喜欢她了,就那样自然的,突然的,没有任何征兆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想让她看自己一眼,用她美丽的眼睛。他不明白她其实那么美丽,可是为什么却不肯名正言顺的仰起头,美丽起来,不过她这样他反而又高兴,因为别人都不会注意她,他就可以独自的欣赏她,喜欢她。他甚至觉得,她应该在戴一副大大的黑边的眼睛,把头发在弄得乱糟糟的。

其实班里其他的男生不是对她没有好感,有好几个男生都说其实裴婉臻挺漂亮的,不过他们却没有自信,说她那么孤僻,冷傲的一个人,别人肯定要吃钉子,那样是很难受的,所以都宁愿来打击她,排斥她,让大家都不要去注意她。就像是一群男生,有个人在大家面前出了丑,那么他为了面子,就会拉个人下水,让他陪他一起,后面的人自然又会拉个,这样,最后所有的人都避免不了。而他们对于裴婉臻也是这样,我不敢喜欢,没有自信不敢去碰钉子,自然也不喜欢别人有这样的机会,便把她说得多不堪,这样大家都说了,就好像对她都没有意思了,大家都又公平了。

但是齐康却不这样想,他喜欢她,就不会说她不好,就希望能够努力让她接受他,别人说她,他虽然心里反驳,但是他却偷偷的又期待别人都不会喜欢她。李建飞是最漂亮的男孩子,他也不喜欢裴婉臻,他放心了,许清澜没有说她的坏话,可是对她也不见得就好,他对谁都是一副礼貌的样子,温和有礼,所以他应该也不会喜欢她,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放心了?

裴婉臻很快就拿了药膏下来,看着他红肿的手腕,心里非常歉然,自己也太用力了,轻轻地将药膏抹在他的手腕上,然后用手去揉,齐康感觉她冰凉细腻的手在自己的手腕上游走,心上说不出的舒畅,四肢百骸都有一种快感,只觉得恨不得刚才她敲得再厉害些,最好能每天都帮他揉。她低了头,本来就比他矮很多的个子现在他一低头就能触到她的头顶,鼻尖闻到她淡淡的发香,头想低下来,却没有勇气,刚才拉她手腕都被她敲了,如果自己敢吻她恐怕这辈子她都不会理自己了。所以他心里又在挣扎又在享受,风吹落如雨的樱花飘过眼前,落在她的发间,鼻尖传来幽幽的淡雅清香的气息,令他深深的醉了。

裴婉臻帮他按摩了手腕以后,然后将药膏递给他,“晚上睡觉以前再抹一下,明天再抹两次就差不多了,药膏给你好了。”他去接的时候手指滑过她的之间,冰冰的感觉,令他心头狂跳。

“去教室吧!”他将药膏揣在兜里,她依然半低了头,可是已经和她比别人靠近了很多,让他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和心安。“嗯-”她轻轻吐出一个字,便再也不说话了,然后就转身往教室方向走。

本来他想沿着墙边那些樱花树走,可是她却走向中间的大道,一层层阶梯下去,他走在她旁边,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可是他的心却觉得轻盈无比。她能跟他走这段路,他是多么的开心?如果能够一直走,那么他会觉得幸福就是这样,在期待她的眼神对视,期待她的浅笑轻颦中一一获得满足。

走进教室的时候,跳舞已经结束了,同学们又开始张罗了唱歌,裴婉臻一进来便往人少的角落躲,刘爱梅是文艺委员,想把大家都照顾一下,所以唱歌的时候她拉了裴婉臻,“婉臻,给大家唱歌吧,平时也听见你在哼哼的,来,唱什么报出名字,让王之美帮你点――”她顺势把话筒塞进她的手里,退到旁边去。

裴婉臻一个人站在中间,看着周围的人都在看她,心里觉得无法言语的尴尬和难堪,她想说不会唱,可是大家仿佛都在看她的热闹一样,她不是不会唱歌,可是她不愿意唱,她不愿意人家注意她,她唱得很好,可是却不会装作唱得难听,所以她干脆说自己不会唱。

“我点的歌到了――轮到我了――”齐康跳下来走了过来拿起旁边的话筒,站在了裴婉臻的旁边,却是张学友的《想得都是她》。裴婉臻看他来唱,就想悄悄走下去,谁知齐康却拉着她的衣角,他拉她的手在两人中间,别人看不见,如果她挣脱,而他又不放,那么别人就会很清楚的看到他的手指缠在自己的衣角上。裴婉臻只能站在那里听,他一句句唱唱给她听。

只有收讯不良吵杂的收音机调来调去不管转到哪里耳里只有听到你的声音想的都是她她她苦恼的是我我我想的都是她她她苦恼的是我我我失眠的夜多的数不清烦燥的心不能忘记你控制不住自己没有办法不想你想不通搞不懂为何我会如此深深的深深的迷恋你想的都是她不懂得是我下面的同学一听他唱这首歌,而且裴婉臻还站在旁边拿了话筒低头站在那里,所以他们的目光里有了深意,有了好事,有了风声涌动的前兆。鼓掌,口哨,男同学在下面起哄。

裴婉臻想退下去,可是齐康拉得那么用力那么紧,似乎他的紧张,她理应陪他一样,她即使不闻不问,可是还是感觉到那道清冷的眸光射到她的身上,她甚至非常坚信,他一定还是笑着的,淡定尔雅的笑,她的心发冷。

趁着他唱到换气停顿的地方,小声道“齐康,放手――”她自己都觉得声音有点冷,和她平时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样子很不搭调,她的语气里没有恼怒,却是有冷,冷得让自己都感觉到的冷。

他愣了一下,连下面唱也忘记了,侧了头看她,手却垂了下来,脸上一片落寞。裴婉臻一声不吭地走到角落,倚在桌子上,没有看任何人,他唱着自己的独角戏,心里的落寞通过声音丝丝的透出来,落在她的心里,她没有刻意的,便轻轻的摸去,淡去…

唱完以后很多同学点的歌开始蜂拥了上去,拿了话筒一起唱,齐康受伤的站在裴婉臻对面的位置盯着她看,他甚至不敢在走到她身边来,他本来以为她即使不接受也不会讨厌他,可是她的声音刚才的声音,让他听到了厌烦,那种冷冷的,几乎是不带任何感情的拒绝,一点都不是她平时平和沉静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的心荡在了谷地,再也飘不起来。

同学们起哄让许清澜唱歌,许清澜却没有唱,他拿了旁边的吉他,轻轻的弹了一首曲子,曲子温柔缠绵,低沉幽转,听到裴婉臻的耳朵里,却重重的落在心上,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浮起这样的词,清晰的仿佛从来都记得:你是我的救赎,为你放轻了脚步,却找不到寻你的路,这个世界谁欠谁的多,欠下的又该怎么还?

在这个世界纠缠还是回到前世继续敷衍不过都是一场梦一场空回过头来你却容颜不改爱了恨了痛了忘了,却成了奢侈的你是我的救赎遇上你让我停下了脚步不归路的中途希望你能够加入回首来时路也不过点点滴滴都是凄苦回去吧忘了吧放手吧都不过是心痛心伤心彷徨我愿意将你扯入这场游戏不毁了你我决不放弃你的影子我的痴迷都将成为清晨的泪滴谁伤谁更痛?

谁让谁发疯纠缠到底也不过是万劫不复万念俱灰我要你陪我沉在地狱最深的角落天荒地老万劫不复她吓了一跳,不经意的抬头去看他,他仿佛沉入淡淡的忧伤中,人与琴声完全融入,微微闭了长睫,本来白皙的脸庞在灯光的照映下显得过分的苍白,淡淡的唇几乎是透明的白,他的周围那层忧伤由浅到浓,再由浓转淡,竟然让她挪不开眼,他却忽然睁开了眼,目光不期然的捉住她注视他的目光,让她来不及低头更来不及收起心底迷漫到脸上的那分明的情绪。他竟然淡淡一笑,看在她的眼睛里,却是如同冰锤在心头敲,他那样一个人,人前人后两张脸,她不该被他分心。

第 4 章

心里竟然涌起一丝烦闷,低了头,垂了眼,收拾起万般情绪,恢复从前,悄无声息的,从人前,悄悄溜走,除了那双清澈忧伤的眼,那双淡淡如风的眸,仿佛没有人注意。裴婉臻不自觉的走到自己常来的樱花树丛,站在树下仰望明月,只有独自的时候,她才是自己,她有多久不做自己了?

“看来你还是很听话的么?”身后传来淡淡的笑声,他长身玉立,风神俊逸,飘飘然站在樱花树下。如果裴婉臻不认识他,那么自然以为他是天外飞仙,可是她知道,他不过是个披了温柔外衣的狼,甚至比狼更凶狠,因为他昨夜给她的冷意似乎还留在心底。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走,一走他肯定就会翻脸,如果他觉得无聊或者心里阴暗,那么就一定是想找个人打发寂寞来派遣发泄内心的恶毒因子。她也不在隐藏,抬起头冷冷的盯上他,“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现在看你了――正正经经的看你,你长得很帅,人也很出色――可以了吗?”言下之意就是她可以走了吗?你可以放过我了吗?

他没有意外的朝她笑,如同白天如同在别人面前一样,没有她认为的那么邪恶,“你这样我会更有兴趣呢!”轻笑,轻柔的如同飘落的樱花瓣,“你到底想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我没有得罪过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裴婉臻冷冷盯着他,不相信他的温柔皮囊。“嗯――你很聪明呢――可惜――我现在还没有玩够――而且――我的兴趣日益递增,不到我对你失去兴趣那天――我不会放手――”他笑得淡雅,没有半分的阴霾,即使逆光,也依然是人雅如樱,清淡如兰,“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你心理阴暗,一定要找个人来折磨,才心甘?”裴婉臻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他眼神一冷,目光攫住她,逼她与他对视,她没有躲开,眼中的冷意不比他少,“昨天还是小白羊,今天就成了小野猫了?哼哼!有意思,这才是真正的你吗?你为什么要掩藏呢?我最喜欢找到别人隐藏的东西,或者情绪,或者感情,然后慢慢的蹂躏,慢慢的欣赏别人暴露了心底最软弱的痛苦和无助――嗯――你觉得呢?你有没有怕我碰触的东西?”他轻轻的靠近她,嘴唇几乎贴在她耳边说话,她没有动,静静站在那里,她相信她一动他的唇就会贴上她的耳朵,现在他温热匀称的气息扑在她的耳朵上,让她分外的难受,不过她还是坚持,忍住,只有忍住。

“小野猫,你的爪子呢?嗯?怎么老实了?”他轻笑,头抬起的时候,唇轻轻刷过她的耳垂和脸颊,虽然让自己冷静,可是她还是觉得如同火灼。真想品尝昨天晚上的味道呢,他竟然跨前一步,他本来已经几乎贴上裴婉臻,再跨过一步,那么几乎就要脚穿过她站立的两腿之间,她不由得向后退开两步,离他一步之遥。

他伸手拉住她的发丝,她没有动,她绝对坚信他是个表面文雅的恶魔,看她痛苦脆弱他会开心,那么她就不表现出对他的恐惧,坚持,坚持,她告诉自己。他将发丝在指尖缠绕,缠绕,然后陡一用力,她吃痛站立不住,被他扯进怀里。感觉到他胸膛的热度,她立刻推他后退,“你――”她怕他再像昨天那样,戒备看着他,“你的名字,我的姓氏”他说完轻笑,转身即走,反而是将衣服从裴婉臻的手里抽离,没有任何的犹豫和留恋,反而让她的手停在那里似乎在感觉刚才抓实的那种感觉,丝丝的有什么滑过心底。她绝对是讨厌他至极!

学校是月休,所以翌日还是要上课。裴婉臻依然是低眉垂睫,老师讲课也只是在下面记笔记,不到非不可她不抬头。齐康反而一点精神也没有,他一直盯着她看,她眨眼,她抿唇,她发呆,她走神,她做什么他都看见。他的朋友都说他魔障了,被裴婉臻施了迷魂药了,开始他竭力否认,因为别人道破了心底最私密最宝贵的感情而恼火,可是随着自己的痴迷,他又觉得怎么可能瞒过别人的眼睛,他眼睛时刻落在她身上。齐康就怀疑她怎么那么大的定力,自己这样看她,她都无动于衷,难道真的要自己绝望吗?他甚至都来不及表白,可是她却明显的冷冷的拒绝。他迷茫又忧伤,万般情绪不得排解,每天做什么都没有心思,成绩开始下降。其实他也不是水平低了,成绩往往是表现在平时的测验上,他考试的时候没有心思,即使平时认为再简单不过的题目, 这个时候也懒得做了。他一直在盯着她看了,她做题目很认真,一丝不苟得样子让她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她很美,他这样感叹,心里青春的萌动青涩便都化做绕指柔。

成绩出来以后,齐康的成绩果然是如坐滑梯,他是个要强的人,从小又被宠溺过分,当老师将成绩单贴出来那一刻,他的脸色白的像墙上的白纸。可是他又是痛苦的,因为他的挣扎她根本看不见。

当裴婉臻看了成绩单的时候,她不是没有震惊,但是她没有任何的表示,这些关她什么事情呢?谁都有自己的路,各人的痛苦各人尝,她为什么在背负了自己的十字架的时候还要不断的把别人的也背在身上?所以她依然不闻不问。她的头依然半垂,她的发遮在脸上,微侧脸的时候她还是能看见齐康那张脸,眼睛浮肿,忧伤迷漫,他有的时候盯着她看,有的时候趴在桌子上,要么就写写画画,然后又团团扔掉。班主任王老师找他谈了很多次,同学们也都安慰他,他却怒视他们,他们知道了他的痛苦,是不是要笑话他了。年轻的心煎熬,年轻的心又脆弱敏感。

晚上,刘爱梅拉了裴婉臻在楼下的长椅上,“裴婉臻,现在大家都知道齐康因为你成绩下降,难过成这样,为什么你一个安慰都没有?你知道如果你安慰了他,他也许就不至于这样――”她的语气有点莫名的东西,裴婉臻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对不起,我――无能为力――”说完她站起来,“我去散步了――”然后又走到往常的小路,她没有坐在凳子上,而是倚着樱花树,然后慢慢滑落在地。

“看来你还是很有魅力了――”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许清澜站在她前面,双手揣兜,那样轻松惬意的看着她。她缓缓抬起头,他很高,她要全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心里的厌恶又升起,为什么他一定要来看她狼狈的时候。她想站起来的时候,他却忽然蹲下来,用脚踩住她的裙摆,她没站起半身又跌倒在地,“你一定要我这么狼狈吗?”她恨声道。对上她燃烧怒火的眼睛,他轻笑,手却伸过来抚上她的脸,触感滑嫩,她头一歪滑开去,“别碰我――”他的手停在半空,没有追去没有抽回,怔了一下,他的手指捏上她的下巴,“你也在享受是不是?享受齐康对你的痴恋带给你的快感,你也是个残忍的人呢――”轻笑不已。虽然他的笑如樱花齐放,绚烂耀眼,可是裴婉臻绝对不会傻到认为这个笑容是他本身。

“你可真是个伪君子,你多穿了件衣服到底累不累?”她尖刻的话出口,他却依然轻笑,“那么你呢?承继的淫荡的血液,装作圣洁,累不累?”他的眼神冷,可是笑却温柔如清风,呼吸轻轻吐到她的脸上,她的脸比惨落的樱花还苍白几分。

他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她心里只滑过这个念头。“你也有那样的本事,魅惑人心,为什么――不去试试呢?”他笑得清冽,笑得夺人心魄,让裴婉臻彻底的觉得她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的胜算。“你到底是谁?”她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星辰落进她的眼里,璀璨灵动。他满意的看着她生气,疑惑,伤心的样子,嘴唇轻扯露出一丝笑,低头贴上她的唇,“你是我的――”他就像说只猫猫狗狗,小玩具一样宣布,你是我的。触到他柔软的唇,她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是地狱来的魔鬼,来让她无处藏身无所遁形,来逼迫她面对所有的羞辱和悲愤。

她一直说父母双亡,只是爸爸去世而已,死于酒精中毒,妈妈却是改嫁,说改嫁好像太好听了。妈妈在她5岁的时候告诉爸爸要离婚,因为她早就爱了另一个男人,而且在外面还有个3岁的女儿。裴婉臻几乎不记得妈妈的模样,只记得她决然的转身出去,再也没有回头。她的离开,毁了爸爸,也毁了自己。爸爸酗酒成性,骂她打她。再搂着她放声大哭,心痛她。在她10岁的时候,她又看见了妈妈,她要回来带她走。她痛恨爸爸对自己的伤害,所以要离开家,爸爸和妈妈大吵以后,在外面狂饮不止,后来酒精中毒无治而亡。她没有随了妈妈去,奶奶骂妈妈是祸水,是狐狸精,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她呆在了奶奶身边,任由奶奶天天的骂,天天的哭。她麻木了,只记得两次妈妈的背影,是那样清晰的印在记忆里。

在他温柔的触感下,她几乎要流泪,几乎相信他的温柔,心里一颤,她推开他,他知道了她的事情,所以来伤害他,她不能让他得逞。她快步的离开,许清澜在她刚才的地方坐下来,唇上轻柔温腻的触感还在,鼻尖的幽香也未散去,一滴泪却由他的眼角滴落,跌碎在衣襟。

裴婉臻跑到宿舍楼下的时候,齐康站在树影下等她,他叫住她,“婉臻?!”他可以这样叫她么?裴婉臻停下脚步,走过他没有停,一直往后走,走到隔开宿舍区的矮墙后面,齐康跟了上去。站在那里,只有夜风如水,星辰明亮,湛蓝幽深的蓝天,樱花飘落在他心上荡。

“齐康――你――”裴婉臻没有看他,而是幽幽叹了口气,“婉臻,我只想知道,你对我哪怕那么一点,一点的好感,有没有?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他说得艰难,虽然想了很久,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说得依然酸涩。

“齐康,现在才高中,我没有这些精力和心思,如果你愿意,那么等到毕业好吗?这个中间不要再有任何的自暴自弃,不要再来问我要求我,如果你去了满意的学校,那个时候在考虑好不好?”她抬眼盯着他,他就觉得漫天的星光不若她的眼眸清亮。“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哪里?那个学校?给我一个目标――”他期待的盯着她。“齐康,你的目标要更高,我和你的距离还有很大,不可能和你去同一所学校――”她盯着他的脸,他清澈的眼,清新的笑,是那样的纯然。“那你保证,你会――去我去的城市――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接近你!”他盯着她,眼神满是期待的焦灼。“好!”她给他他想要的承诺,但是那是承诺吗?也许她会远远的离开,从此大家各不相见,经过时间的沉淀,他少年的单恋也便化为了云烟。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喝了蜜一眼甜,充满了力量,他的成绩就如同底下踩了弹簧,马上又恢复原样。再次的模拟考试成绩单贴出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去看裴婉臻,希翼在看到她明亮的清眸,但是她却依然低了头,在那里看自己的试卷。

许清澜微笑着看着他们,她按耐不住了吗?给他什么承诺让他一副充满希望的样子?他一边微笑着敷衍同学们的问话,一边在指间转着那支钢笔。“许清澜,你的成绩怎么雷打不动第一?真是佩服你了,也没有看你怎么用功呀?”扎堆在许清澜和李建飞的周围聊天成了以鲁梦梦几个女生的习惯。现在齐康反而除了学习发呆,不太和女孩子打交道,他们也都知道他对裴婉臻的感觉,成了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齐康,你挺厉害呀?物理都比许清澜还高!”李建飞拿了他的卷子看,许清澜的物理每次都是满分,这次齐康得了满分,而许清澜却错了一道选择题。齐康笑了笑,“这次让我蒙对了,”许清澜微笑地看着他,心里却知道自己那道选择题为什么错。他本来要选B,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想唇间的触觉,没有意识到手画错了地方成了C。他的眼睛又飘向裴婉臻,他怀念她的味道?这个想法让自己心里跳了一下,然后用力地让它慢慢冷却。

“许清澜,我这几个题目怎么也看不懂,你帮我讲讲呀,”鲁梦梦拿了卷子坐在他前排座位。“好呀!”他笑得温柔,给人一种亲切温暖的感觉。那声音落在裴婉臻心上却是讥讽,她不由得回头去看,而他若无其事的扫了她一眼,她没有忽略他有眼轻轻朝她眨了眨。他如无其事的竖起食指晃晃,裴婉臻立刻转过身来,她明白他的意思,他让她第一节自习下课去老地方。

许清澜好脾气的忍受了那堆女孩子的询问,她们问的问题有的是故意的有的是真的,反正就是要赖在他周围。因为他温柔如水,淡雅如樱,俊逸出尘,所以喜欢他的女生反而比漂亮的李建飞多得多。不过班里就13个女孩子,如果再多了,都不知道他能不能维持他微笑的表情。除了在那个地方,裴婉臻见到的许清澜都是微笑的,淡雅的,如同一株绽放的樱树,风仪美好。

时间就在许清澜的微笑,齐康的期盼,女孩子的叽叽喳喳,男生的高谈阔论,在紧张的埋头苦读,挑灯夜战,一天天随水溜走。

转眼高考便来到了,每次高考6月的那几天都是暴雨连绵,但是天气凉爽对于莘莘学子们却是莫大的帮助。

第 5 章

毕业典礼,拍完毕业照以后,大家在班主任的组织下去最大的娱乐城包了一个大大的包厢,同学们不断的喝酒,跳舞,吼歌,将自己压抑的这些年所有的情感都一次宣泄。进入大学,他们就可以有轻松愉快自由的大学生活,自由的恋爱,自由的放纵,自由的安排自己的时间。

但是裴婉臻没有来。

期间有零星的记忆可以飘进裴婉臻的记忆里。

高二的暑假,他们班主任王老师组织了去附近度假村旅游,大家自愿,每个人交1500块,班里有30个人去了。裴婉臻这样的活动是肯定不去的,但是齐康却偷偷帮她报了名,还替她交了钱。裴婉臻不是没有钱,她就是不想去,但是这样她就必须去了,因为钱不退,她就不好在拂逆他的意思让他失望,奶奶给她足够的钱,她还齐康钱的时候,他不肯要,她没有说话就扔进他怀里。

他们住了度假村15个房间,对于裴婉臻其实玩什么都不是很有意义,她不感兴趣。第一天去,几个女同学便做了惊人之举,她们8个女生按倒一个男生给他化妆,他一挣扎,口红便画了满牙满脸,腮红涂得像又红又圆。下一个的时候就不敢挣扎了,老老实实的给她们画,还有很多男生在隔壁房间打闹,看电视,几个画好的男生便打着有事情的幌子去叫了他们,一来便被画好的男生摁了去化妆,一个逃不掉,最后连班主任也没有幸免。

李建飞嘻嘻呵呵不肯化,他已经够漂亮了,不过鲁梦梦还是给他额头点了胭脂,齐康不肯,他们怎么也摁不住他,后来一堆堆压下去,才拿了眉笔在眉毛处画了几笔,结果他挣扎的成了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许清澜一直淡淡的笑,他没有挣扎,而是好脾气的看着她们,鲁梦梦却不敢在他脸上画,他的脸色莹白,如果擦点腮红就好了,嘴唇有点淡涂点唇膏就好了,但是却没有人敢说也没有人敢给他画,他就坐在那里淡淡的笑,云淡风轻。他扫了一眼裴婉臻,她正在讥讽的盯着他,尽管她半低了头,但是他能捕捉到她眼角一闪即逝的光芒。“裴婉臻――你来给许清澜画――”鲁梦梦自己不敢,但是不甘心。裴婉臻这次却没有拒绝,她拿起腮红的刷子在他两颊扫过,然后拿了口红轻刷过他的唇。自始至终她都垂眼盯着他的下巴,他却是淡淡的笑,任她在他的脸上画,他几乎忍不住在那么多人面前,将唇上的红印在她柔嫩的唇瓣上。

然后女同学便帮他们都拍照留念,一个个都没有漏过。班主任说要在班级的班报处贴上,让全校人参观。

他们先去攀岩,再去滑索道,又去划船打水仗。一艘小船4个人,一个摇船,3个人端了盆子舀水便冲了对面船上的人兜头句泼。裴婉臻和许清澜没有参加,齐康却是玩得不亦乐乎,他希望裴婉臻和他一起玩,但是她没有任何的兴趣,他就作罢。很多人都是被3盆水兜头泼下,当场便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浑身湿透,连忙投降。李建飞还和鲁梦梦翻进了河里,鲁梦梦不会游泳,李建飞只好把她抱上来,上了岸她还抱了他半天。

过揽桥的时候让很多同学都是腿脚发软,有的同学甚至是一上来就开始吐。揽桥是用一种很结实的藤蔓编织的,桥面2米宽,半人高,下面是奔流的河水,看得都惊心动魄的。很多同学走得时候都是冷汗直流,特别是胆小的女孩子。

裴婉臻走在桥的中间,虽然腿脚也软,可是她一点都不害怕,不知道自己是怕到极点了,还是心里早就没有畏惧了?即使掉下去,甚至是种解脱?几个人脚步不一致,所以桥晃,一晃脚步更不稳,过到对面的同学开始在那边晃,而且没有过的同学在另一边晃,中间有胆大的男生也在晃,这样长长的揽桥几乎成了荡秋千,几个女孩子吓得脸色苍白,几乎趴在桥上不肯动。

裴婉臻虽然心也被晃得虚虚的,但是却还能坚持,“婉臻,我扶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齐康竟然出现在旁边,他的手搀住她,稳当当的,即使她不害怕,再坚强,但是在他的搀扶下她竟然还是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全。

过了桥的时候,许清澜在边上看着她,他的嘴角是笑的,他在和同学说笑,笑得如同山里空灵的云朵,优雅淡然,但是裴婉臻还是可以感觉他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他看着同学们晃,别人都趴在桥面不肯动,可是她却扶了缆绳站在那里,一步步往前走,他不清楚当时的心意是晃得更厉害点,让她跌倒在桥上,还是希望她这样坚持了走过来,亦或者恨不得亲自将她踹下去,同他一起,高高的摔下去。

高三那年她过生日的时候,许清澜第一节自习课后让她跟他去老地方。她没有拒绝,她清楚如果违抗他,他一定会从别的方面报复。虽然他一直以来背后讽刺打击自己,但是并没有真正的伤害她。

她的生日是在冬天,可是这里没有雪,梅花依然开得娇艳,校园里春来樱花漫天,冬季便是梅花孤艳。温度不低,只需要穿件薄薄的外套,连毛衣都不用。裴婉臻站在不远处看着等她的许清澜,他站在那里,说不出的清冷孤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他看起来一直是温雅如玉,高洁如樱,像芬芳的樱花绚烂夺目,温暖可心。但是他站在清冷月光挥洒的梅林下,她却觉得他身上弥漫出的是那种动人心魄的凄艳。

“晚上下课,在这里等我――”说完他转身便走。

晚上?“我们是封闭式的,晚上要查宿舍的――”她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