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碧娘!碧娘的鬼魂!

洛音桐吓得走不动了。两脚僵在原地。师母发现她正在瞠目结舌地回头看着什么。师母断然松开手,头也不回地飞快地向教师宿舍跑去。

黑暗的夜色便只剩下洛音桐一个人。师母狠心地扔下她兀自和那只鬼魂面对面。她瘫倒在地,周围空落而静谧,从地底深处扒开裂口涌出来的寒意轻易就连接身体里所有的回路,让满腔的阴冷颠沛流离地循环起来。

碧娘幽幽地站在半张黑暗中。她看到它美丽的侧脸,盘髻,细长的眉睫,眼角是明媚的水紫色,轻轻擦亮的嘴唇像刚刚洗过水滴未干的水果。它很安静,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的恶鬼,但平静中透露出来的阴恶同样有着震慑的力量。

阵阵阴风吹起从它身上散发出的诡异气息,那把油纸伞好像要飘起来似的。旗袍上的鲜艳色彩仿佛被吹扬到半空中。那件古典的旗袍水柔丝滑,花边镶滚,裙面上盛开大朵手绣的红色的牡丹。钮扣上嵌着的珍珠,成色晕黄,精致得像一颗猫眼。

是的。那旗袍美得像影,一影从时光里沉淀出来的遥远的忧郁。

"你见过我的官人吗?"它在幽幽地问道。

洛音桐慢慢地摇了摇头。

那张身影便悄悄地退回到了黑暗之中。

消失。

当洛音桐惊魂未定地走回到屋子里时,她发现大家依然谈笑风生,根本不知道她刚刚在外面经历了惊悚的一幕。而师母虽然脸色有点苍白,却在假装镇定地喝着酒。

切!这个臭女人!

洛音桐真的讨厌她了。

第八章 教室血案

上学的时候,洛音桐看见秦天健推着单车慢慢地在路上走。他的单车车胎瘪了,车轮碰撞粗糙的地面发出刺耳的躁声。天空中乌鸦的黑影试图遮掩住他眼神里焦急的心情。

快要迟到了。

她看了看表,却装作没看见似的,把心一横飞快地骑了过去,她心里想着和他已经毫无瓜葛了,不应该再多管闲事,要不被伊卓施看见又要多生事端。

她骑出不远。绝情的想法却迅速走到了尽头。她停下来,叹了叹气,然后调头骑回到秦天健的身边。

"会迟到的。载你一程吧。"

秦天健看着她,明亮有笑意的眼睛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会回头。

他说:"我来骑吧。你坐后面。"

又跟以前一样了。

那些青春飞扬的日子里,她总是坐在他的单车后面。白色校衫,扎起的长头发,耳麦里传来光良的《童话》。童话故事里的两个天使,愉快地生活在一起。她抱着他的腰,他衬衣里有淡淡的荷尔蒙气味。漂浮在头顶上的白云,像一场盛大的白色烟火。

光年流逝。时光的痕迹长久地蔓延。

洛音桐真想念那些美好的日子啊。

她忽然想起她和他是怎么分手的。他拿着别人给她的情书,跑过来质问她是不是喜欢上了别的男孩。她否认,写情书的男孩她根本不认识。她以为秦天健只是一时吃醋。然而,那天以后他就不曾来找过她。他躲着她,在她的追问之下,他才痛心疾首地告诉她,他看见她和另一个男生在树下接吻。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伤心地转身离开。她甚至没来得及解释,她根本没有和别的男生接吻啊。

这是一个误会,却划出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因为他已经成了别人的男朋友。

"到了。"秦天健在学校门口停下来,回头说道。

洛音桐这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她刚从单车后座跳下来,便看到伊卓施黑着脸从校门口走过来。

坏了!洛音桐心感不妙。伊卓施用略带恶毒的眼神瞪着她,她像小偷一样低下头去。

"阿健,你怎么坐她的单车啊?"

语气里充满了怨恨。

秦天健急着解释说:"我的单车半途爆胎了。好在遇到了桐儿,不然肯定迟到了。"

"迟到什么啊!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打电话给我,我叫司机去接你呀。比单车快多了!"

伊卓施示威似的拉着秦天健往学校里走,并故意回头轻蔑地看了看呆在原地的洛音桐。

那挑衅的眼神仿佛在警告她以后别再靠近秦天健。

洛音桐把单车推到单车棚,走回教室的时候,她看见同学们都挤在门口。大家脸上神情怪异,探着脑袋往教室里围观着什么。

洛音桐走过去拍了拍莫可芯的肩膀,这把她吓了一跳。

"哇!是你啊!差点被你吓死了啦!"

"怎么了?一大早的就见鬼了吗?"

"……拜托,别再提'鬼'这个字了好不好?"

莫可芯的表情少有的严肃。洛音桐作出忏悔的微笑。她又问:"到底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莫可芯说,"要有心理准备喔。"

洛音桐满腹困惑地挤到人群的最前面。和所有人的表情一样,她不消三秒钟就瞠目结舌地呆在原地。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啊?

教室里狼藉一片。地上和课桌上血迹斑斑,鸡毛撒满一地。流干血的动物尸体到处可见。无形的风卷起空间里一切腐臭,翩然起舞。死亡在寂静中跳跃,邪毒在冷漠中欢笑。恶心的腐烂气味,从僵硬的尸体内部直接散发出来。鲜红的内脏被挖出来,赤裸裸地在光线下示众。

洛音桐捂住自己翻腾的胸口,几乎当场要呕吐出来,好不容易才忍下去。

怎么会有这么多动物的尸体?

她想不明白。从课桌蓦然跃起的黑影把她吓了一跳。好几只乌鸦饱餐一顿后,嘴角带着满足的血迹从窗口飞了出去。

"你们看。"人群中有人叫了起来,"黑板上写着什么呢!"

所有的目光立刻聚焦在黑板上。

黑板有潦草的大字。用鲜血写下的。

"你在哪里,官人!我等着你回来。"

"是碧娘!"

谁捅破了这层单薄的猜疑,女生们立刻爆发出阵阵尖叫。惊乱不断加剧,迅速蔓延开,像巨大的潮汐瞬间淹没了所有的脸庞。有人居然吓得当场哭起了鼻子。

是碧娘干的!那个到处找官人的清朝鬼魂!

"我说,那些家伙真够令人毛骨悚然的。"一板一式地做着早操的莫可芯忽然跟前面的洛音桐说,洛音桐回过头,不解地哦了一声。

"我指的是那些乌鸦啊。最近真是越来越多了。"莫可芯说,抬头望向盘旋在头顶庞大如乌云的乌鸦群。它们不发出一点声响,像被割去舌头的奴婢,服侍着整座天空。

它们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它们彼此也许根本不认识,只是为了某种目的而聚集在一起。这种目的应该像野兽觊觎猎物的贪婪,纯粹是生存的需要,来自最原始的兽性。洛音桐想着,忽然发现低年级那边的人群骚动起来了。

怎么了?

喇叭里的广播虽然继续播放着,可是大多数人都停了下来,好奇地踮起脚望向领操台。洛音桐个子比较矮,看不清楚情况。旁边的莫可芯却踮高脚汇报似的大声说道:"是那个女人!她穿着旗袍呢!"

哪个女人呀?这个疑惑只存在很短的时间。因为洛音桐很快就看到师母走上了领操台。师母打扮得很妖艳,一袭紧身旗袍,紫和红是明亮的主色调,炽热的火红跟晶莹的淡紫相融,华丽而媚惑。她脸上有深红的胭脂,并且把头发一股一股地编起来,盘成小髻。

那女人要干什么呢?所有人都带着这个疑问不知所措地望着台上。那个领操的学生也呆若木鸡地看着师母。这个时候,喇叭里的广播戛然而止。

全场静悄悄。一切细碎的声响在空气的纹路里凝固了。天空上乌鸦的黑影也定格成阴暗的镜头。沉默,一道,一道。

没几秒,喇叭又响了起来。然而,里面播放的并不是熟悉的广播体操曲。而是古典的音乐。像那种留声机播放的缠绵入骨的音色。怀旧的。让心灵产生了时空的错觉。

仿若回到了清朝。薄雾萦绕,穿着旗袍的艳美女子随歌起舞,轻柔的舞姿像一缕缕虚幻的青烟。她痴醉,脸颊嫣红。她纤细的腰仿似最美的毒蛇,在视觉里吐出红色的舌头。

同学们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谁也不出声,也没有试图从这时光的扭曲中挣扎出来。

那个女人疯了吗?

是吧。她已经优雅地疯掉了。

不知为何,广播里的曲子如水般突兀地断了,静默中,女人却继续着那妖娆的舞姿。她让自己像一个凄婉的动物,在黑色的眼睛中跳舞。黑色的眼睛于是被点亮,贪婪的食欲从眸底满涨出来。

盘旋在人群头顶的安静的乌鸦突然躁动起来,它们争先恐后地俯冲而下,从惊慌的人群头上掠过,直扑向舞台上的那个疯掉的女人。

同学们尖叫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成了乌鸦群围攻的猎物。它们尖锐的喙齿啄破女人细嫩的肌肤,血腥的味道激荡起兽性的疯狂。它们用爪子把那件旗袍慢慢撕成碎片,女人迅即伤痕累累。

这时才回过神来的老师们拿着灭火筒赶了过来。班主任拿着一张被子盖在自己和师母的身上。乌鸦把被子也抓破,棉絮飘飞如雪。老师们同时打开好几瓶灭火筒,拼命地喷向乌鸦群。

乌鸦群悻悻败去。天空中难得一见的清澈。

就像更强烈的暴风雨来临之前,平静了。

第九章 古屋女鬼

师母在这次乌鸦攻击的事件中受伤不轻,一直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班主任大为操心,整个人显得很憔悴,英俊的脸庞暗淡了,眼神也比以前更加暗淡,好像掉进了越来越多的尘垢。

这次事件也让学校大为紧张。校长特别下达通知,告诫同学们不能靠近乌鸦,以免再次受到攻击。但那天以后乌鸦们却变得十分安静,只是依然占据了大片的天空。

只有当天空下起大雨了,乌鸦群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深沉的阴暗,电闪雷鸣,瓢泼如注,雨点不紧不慢地延续着,在冷光浮动的水面上窃窃私语。板结的土地开始柔软地崩裂了。每一颗沙砾都被湿润得战栗起来。

雨帘遮断了远处的影廓。一道道从天空中裂开的闪电像疯子的笑容。

惊心动魄。乌鸦也会被吓跑。

谁也没料到放学途中会突然来了这样一场雨。没带雨具的学生在路上作鸟兽散,幸运的某些人来得及躲进街边的屋檐下,不够运气的只能在田野上被淋成落汤鸡。

至于洛音桐他们几个,就不能简单地用运气来判断了。他们暴露在田野的大雨下,没带雨具,但他们看见前方有一座可以进去避雨的大宅。

那是伊卓施家的古屋,有很久的历史了。这座古屋远离其他民居,孤单地伫立在野外,虽然靠近通往学校的大路,却依然显得荒芜,疯长的野草淹没了青瓷红砖的墙角。

整座古屋在大雨中显得阴暗森然。更别提这里闹鬼的传闻了。

"不会有鬼吧?"莫可芯在大门口诚惶诚恐地小声说,果不其然马上又被伊卓施抛过来一个白眼。

"害怕就别进来呀!出去淋雨淋死算啦!"

莫可芯乖乖地闭了嘴。可是其他人却一脸心有顾忌的神色。

"大家都说这是座凶宅……听说还有人见过这里有鬼!"

林豪这么说,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随即笼罩了每个人。闹鬼的传闻他们早有耳闻,虽然无法证实,但这座古屋的确被荒弃了许久,因为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这座古屋弥漫着诡异的气息。古香古色的建筑风格,颓檐残壁,一扇红漆大门,门檐左右各有一只形状怪异的石雕像。它面目狰狞,微展的翅膀,獠牙凸出,像是用来辟邪的饰物。推开门,屋子里却出人意料窗明几净,桌椅一尘不染,长长的纱缦垂落,微微散发出悲哀的信息。暗香与纤影,透过了幔帐,若断若续好似乘风飞去的舞姿。

"这里……好古怪喔。"

洛音桐站在屋子中央,惴惴地说。她无法形容此时内心的感觉,整个人像掉入了复古的梦境中,脸上尽是迷惘。

"有什么好奇怪的呀?"

伊卓施显然不喜欢别人对她家的古屋评头论足:"你们别疑神疑鬼了。这间古屋我小的时候经常过来玩的呢!"

这丝毫不能消除笼罩在大家心头上的不安情绪。屋子外面滂沱的大雨像是演奏着悲伤的曲子,每个人的心都被淋湿透似的无法兴奋起来。

先暂避一下吧,等雨停了立马走人。

屋子里光线阴暗,没有照明设施,烛台里的蜡烛早就烧尽了。只有偶尔划破长空的闪电,将一道道苍白的光芒打到这些年轻人疲惫的脸庞上。

等待的时间里,衣服上的雨水慢慢地挥发掉,热量流失,整个人都觉得很凉。洛音桐干脆抱着身子在屋子里四处走动起来。她发现有道窄小破败的木楼梯通往二楼。楼梯的墙上挂了好几张大幅的黑白照片。

"这些是什么人呀?"她发问道。其他人都围了过来,盯着那些年代久远的黑白照片看得出了神。

从摆设和装潢来看,照片的背景应该就在这间古屋里。照片里有三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家子。一个老爷模样的男人神态孤傲地正坐在镜头前面,眉宇间透着一股威严之势。坐在旁边的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她的脸庞恰好被梅雨和霉湿侵蚀成暗黄色,五官被模糊了,辨认不出具体的面貌。

"哦,这个是我的曾曾祖父。"伊卓施解释说。

洛音桐用手点了点那个旗袍女子:"那这个又是谁?"

"不知道。"

连伊卓施也不认识的旗袍女子,照片里被命运轮回刻意抹去的面孔,徒然增添无限的神秘感。穿越时空的相遇,将彼此定义在同一个晦暗的空间里。

好像某种巨大的力量催使洛音桐脱口而出:"不会是那个碧娘吧?"

"碧娘"这两字一瞬间凝结成冰凌,令人战栗,令人无法呼吸。周围的气温被水汽带走,不可抑制地冷了下去。

时间好像停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打破沉默地说出来:"也许不是碧娘呢。是我们想多了。"

微不足道的自我安慰,短暂地抹平了心脏上崎岖不平的惊悸。

大家继续沉默地等待着雨停。

雨势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透明的雨,绿色的树,淋得干净的单车,感觉像一幅精美的雨景画。

大家坐在一起,聊些无边际的话题以驱走内心的不安。

聊着,聊着,空寂的屋子里忽然响起了奇怪的音乐。

凄婉的怨曲悠悠扬扬地从空间的每一条缝隙渗出来,形成曼妙的躯体,交融地拥抱在一起。空灵的屋子里,这轻得像缎一样的曲子交织着潮湿的空气,犹如滑过指间的女人的黑发,流过脸颊,又留在衣服的褶皱里。

他们惊恐万分地站起来。他们彷徨,仔细聆听,惶惶要找出这哀怨的声源。

是的。是从二楼传来的。

"怎么样?要去看看吗?"秦天健咽了咽口水说道。依稀有一抹畏惧沿着食道坠落在胃液的声音。

老实说,谁不害怕呢?

洛音桐的直觉告诉她这曲子跟师母被乌鸦袭击之前喇叭里播放的曲子十分相似。幽怨的,镌刻进骨头里的清冽,像女鬼在爱人坟前的抽噎,又像月光落在枯叶上蔓延开来。

"我害怕。"

伊卓施紧紧抓住秦天健的手,花容失色。其他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而已。

他们蹑手蹑脚地走到木楼梯下。这下子听得很清楚了,那怨曲正是从二楼传出来的。听着像老唱片机里播放的曲子。洛音桐想起师母被袭那天,听说有的老师第一时间赶到广播室查看情况,结果对喇叭里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曲子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能不说这实在很诡异。

外面的天空阴沉得很,没有一丝阳光,阴影在户内延长复加深,凉凉的风自每个角落旋起。

不知谁迈出了第一步。脚步压在腐朽的楼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时要断似的。众人放轻了脚步,一个跟着一个,慢慢地沿着楼梯走上去。

离那声源越近,浸淫在四周的阴气便越发深沉。身上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走上了最后一级。

二楼房间的门大开着,从楼梯可以看到房间窗户外那片灰沉的天空。光线晦暗。地板潮湿如镜面,反射出婆娑的倒影。一抹细长的影子延伸到楼梯边。

那是个女人的影子。穿旗袍的女人!

伊卓施吓得差点尖叫出来,后面的莫可芯反应极快地捂住她的嘴巴。

不能出声啊!被女鬼发现了还得了?!

旗袍女人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发。一头乌黑长发遮挡住她的半张脸庞,黛粉美艳的眉睫细长地拖延。她的脸像一枚洁净扁平的月亮,幽闭的眼瞳里好似投出一小束皎洁的月光,明亮得让人心动。

她把长发的一头挽在手心,呵护地细细梳着,为此痴迷。她那身艳丽的旗袍,是阴暗中最丰富的色彩,在窒息的瞳孔中斑斓起伏。

多美的女人啊!

洛音桐不禁在心里暗暗惊叹。她差点忘记了,这个女人原来是百年之前的鬼魂!

蓦地,旗袍女人从镜子里发现了什么,梳着头发的动作戛然而止,正当他们怔忡之际,旗袍女人猛地从镜子前回过头来,对着门外的他们露出阴惨惨的笑容。

哇啊!

这一蓦然回首瞬间将他们刚才还在抒发的赞美之情击得粉碎。镜子里女人的脸是那么的美丽,然而这个女人回过头来却是无比的丑陋。这巨大的落差伴随着触目惊心的视觉深深地灼痛了他们的瞳孔。

他们倒吸一口冷气。一种阴冷的负压,从四面八方由外向里挤,无情地压缩着活生生的肺。他们看见旗袍女人从镜子面前站了起来,面对着他们。毒蛇似的黑发从半张脸上垂落,而另半张脸赤裸裸地呈现在微暗的光线下。那简直不能称之为脸,充其量只是一张腐烂的画皮。痂疤累累,眼睛只剩下很细小的黑乌乌一点,鼻子塌陷成一团烂肉,嘴唇缺了一大半,露出阴惨惨的牙齿。人世间最丑陋的五官被千沟百壑地缝合在一起。

第一时间涌进脑海的想法就是电影《画皮》里的女鬼,在镜子前撕下了美艳的画皮。

第一感觉就是想呕吐。然后是逃跑。

"鬼!鬼啊!"

五个人连滚带爬地从楼梯上冲下来,冲出大宅。雨还没有停,可他们哪里还管得这么多,推起外面的单车就拼命地蹬啊蹬,离那座古屋越远越好!

在远去的雨帘后面,森然的大宅,一抹身影静静地站在二楼的窗口,冷冷地注视着那些落荒而逃的身影。

淡若云烟的怨曲,从窗口飘扬到空中,逃亡去了更高更远的地方。

第十章 黑色卷宗

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总能在路上看见远处那座阴森森的古屋,在荒芜的风中以一种氤氲而孤独的姿势站立着,只残留了最后一点色泽,上空盘旋着密集的黑乌鸦。

新上映的电影《画皮》被同学们八卦地讨论着,讨论喜恶或者恐怖的场景。

讨论一个女鬼如何把脸上的画皮剥下来。

像在古屋里遇到的女鬼一样,把美丽的画皮剥下来后,回头露出血肉模糊的笑容!

每当回想起那天古屋里发生的怪事,见过的旗袍女人,惊悸之余又有点迷糊,曾经怀疑那是不是一场梦。一场感知清晰的梦,给予超越现实更触目惊心的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