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人瞪大了眼睛。

就算还价,也没有这样往死里还的吧?

一百坛子百年桂花酿、十坛二百年的桃花酿、一坛五百年的女儿红。三尺百炼钢针五根、寡妇泪七尺、优先售酒的票子五十张的条件,到了羽飞扬这里,就变成那么一点点了?

就连对羽白的小气司空见惯的金焕也无法接受。

“飞扬,你可别忘了,那手抄的孤本可是只此一本!我也给你看了些,哪一页不是经典?你休想这样便宜就将它匡了去!”金焕哂笑,气势汹汹的说。

“其实我给的价钱已算是很高的。”羽白故作惋惜般叹气,道:“难不成今后都不想来我白羽阁喝酒了吗?”

“哈,我可不记得教过你‘威胁’这一招啊。”金焕摇着头,神色颇有些痛心的意味,说道:“这可不符商家待人之道。”

“因人而异而已,这也是你教我的。”羽白点点头,说的理直气壮。

“可是说到威胁,飞扬你也并不是全无把柄,不是吗?”金焕扬了扬嘴角,说:“说起来,还真是怀念…”

“怀念什么?”羽白问道。

“怀念你我结拜之时的场景啊。”金焕露出了思索着的神情,说道。

这回,轮到羽白僵住了。

金焕是在拿女扮男装只是吓她。羽白瞧了瞧台下一众女子,心中一下下的发凉。可面上却不露什么神色。

“羽弟!”金焕在‘弟’字上加重了声音,眉眼中带着得胜的笑容,说道。

之前已经说好,若是按照谁出的价成了买卖,那比赛也算是谁赢了,至于方法,并没有说好。若是实在谈不拢,大可以放开手比试一番,只不过那样实在太耗力气,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再在别人面前打得你死我活着实没什么意思。

其实金焕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羽白的价出的合理,便让她赢了也无妨,这比赛,自己早腻了。可是羽白居然连威逼利诱都用出来了,真是让金焕感叹着没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这一千古名言。(虽然此时金焕忘了,这被逼是他同谁联手教出来的。)

虽然痛苦些,倒也不是离不开羽白的酒,只是这些年他四处搜罗的宝贝没有让他那贪心的爹知道,而是尽数由柳沐风管着,若不让他去白羽阁,羽白还不如说直接要他的命。

“其实金兄你大可以四处宣扬。”思索了片刻,羽白缓缓开口,道:“我倒也没什么可惊慌的,至多也就是被一些人追杀被一些人纠缠而已。”没有看到金焕显出了些许颓败的脸色,羽白继续开口:“反正我的逃脱本领也在这十年内大为进步,前些日子也寻到了一个外人不知的好去处,若是金兄你执意如此,大不了飞扬明天便消失,也不碍的什么。”

“还有,金兄你实在太小看了飞扬的记忆力了,且不说沐风早已将那孤本里内容看全了,就说我看到的那些,若是被我照着记忆描出来,再流传出去…”说到此,羽白顿了顿,笑的有些奸诈。

这时台下的那些一直聚精会神地聆听这两人对话的金族子弟好像有些明白他们在买卖的究竟是什么了,一丝隐隐的兴奋逐渐控制了身心。

看见金族子弟的表情,泠枫和夕墨均露出了些疑惑的神色。

“…比方说给你们金家儿郎们人手一本,你还向谁收钱去?没记错的话,看你那本子上的一页需给你足金一锭吧?”

登时,金焕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隐约还能看见脸上肌肉的抽搐,颓败之色尽显。

“羽飞扬和金焕究竟所说何物?”看着金家的男儿们因为激动而通红的脸,夕墨问道。

“…出恭…”一个人喃喃说道,顿时让两人更加不解了。

“说起来,飞扬也着实有些吝啬了。”弹了弹自己的衣袖,羽白说道:“就这样,那孤本再加这比赛,我共与你三坛子二百年的桂花酿,十五坛子一百年的桃花酿再加上二十章优先买酒的票子,如何?”

羽白抬眼,脸上满是笃定的神色。

怒瞪着羽白,金焕咬着牙,狠狠道:“一言为定!”

金焕自是不敢将羽白女儿身的事情张扬出去的,这样做无疑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再者,就算孤本给了羽白,他还有临摹本数个,若是叫羽白把内容流传出去,可就真正是断了他一路大好的财源!

无奸不商、唯利是图、不念旧情、穷追猛打…这些金焕曾不经意告诉羽白的,如今被她运用的恰到好处。让人恨的牙根直痒又无可奈何。好在羽白允的那些酒够自己逍遥一阵子,那些票子也足够买上个好价钱,金焕的心里还算好受。

“妙哉!兄长三千五百岁生辰的礼物算是备好了!”羽白以拳击掌,兴奋得说道。

见她那神情,不禁令夕墨更加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竟能让那些人如此兴奋?出恭…难不成是…?

在台上争夺这种东西…羽飞扬,你也算是第一人了。夕墨摇摇头,怜悯的看了看一脸严肃正经的泠枫,觉得还是不要被他知道的好。

交易算是完成,看官们不禁有些失望,没有打斗,只有那两人的旁人听不太懂的对话,着实无趣。

“说起来,我本以为你还会同我辩驳个三五个时辰呢。”走近羽白,金焕很惋惜的说。

“说了我不喜欢做无用功,我经史子集闲话家常没一项胜过你,最多也是个平手,还落得个口干舌燥面红耳赤。怎样最直接有效就怎样来,不是更省力气?”羽白一晃脑袋,说道。

金焕一怔,然后笑开,说:“倒也是。”

说完,金焕从怀中掏出个册子,扔到羽白手里,台下那些金族子弟们都抻长了脖子恨不得以窥究竟。

见羽白稳稳接住册子,饶有兴致的翻看时,金焕抬手,对已经频临崩溃的裁判说:

“前辈,在下输了。”

这几个字,说的那样轻飘飘,还没有刚刚‘贱卖货物’时万分之一的难过。

颤悠悠的在纸上写上‘羽飞扬胜出’几个字,夕家的老前辈决定再也不要来做裁判,免得再遇上羽飞扬这样的人,惊得自己内伤吐血,再损了修为,就是大大的不该了。

这世道,当真不如从前了啊!

盯着那个自始至终都埋头于书册之间的羽飞扬,夕家老前辈无语,望苍天。

 

第二十三章

在众人的注视下,羽白和金焕气定神闲的走到自家爹爹的面前。然后——脑袋上响亮的挨上三巴掌。

“啪!啪!啪!”一共六下,重叠在一起。

“爹!”一共两声,依旧重叠在一起。

“你这个不争气的!”

羽白爹在看了眼羽白专心致志的看着的册子以后,怒骂!

金焕爹则是自打金焕认输以后,就一直怒气冲冲的等着金焕回来。

“说了不要跟熟人做生意,你就是不听劝!什么叫商场之上无父子、无兄弟、无夫妻!只有钱!利润!收入!”

金焕爹一脸怒气攻心的模样,纠着金焕的耳朵谆谆教导着,让周围人涌起一股强大的无力感。敢情金家老爹不是生气自家孩子输了比赛,而是…

“那么好个东西你就赚这么点东西回来,你出去别说你是我的儿子!”

耳边,回荡着金焕爹底气十足地怒吼声。

那么好个东西?

下意识的,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羽白身上,可此时,羽白已经收起了那本册子。揉着脑袋沉默无言的站在自己爹爹身后。

“哥哥,那是什么?”羽朵问出了大家的疑问。

羽白爹脸上瞬间多出了一片黑云。

“没什么,不过是送给大哥的生辰礼物而已。”羽白不在意地笑笑,在看到泠枫那略带着些冰冷的探究目光时,羽白笑容变得猥琐,道:“不过是一个从昆仑龙族传过来的春宫册子,沐风研究了,说是孤本。”

提到孤本时,羽白还很是得意洋洋。

原来那人说的是‘春宫’而不是‘出恭’,夕墨手中折扇一转,颇有些苦恼状的用扇的一端抵着额头,看着气场逐渐变化的泠枫。

春?宫?图!

“不愧是龙族那边的春宫册子,连皇宫禁院里的都不如。”宝贝兮兮的再把那册子翻出来,随意的翻看,赞赏道。“金不换,那时咱们一同搜罗来那么多,却没有一本比这个好。”

“啪!”又一巴掌打上了羽白的脑袋,羽白爹用这丝毫不亚于方才金焕爹的怒气吼道:“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孩子!”

周围几个正经男子都不由自主地点头,像羽飞扬这样放浪形骸的,的确令人头痛。

“既然得到了好东西,还不知道藏起来拿回家?不知道财不露白吗?”

令人吐血的话,就这样从另一个老家伙的口中喊了出来。

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慨和痛心,让其他人都那样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为人父的悲哀,可是…

为什么羽白爹的悲哀与他们的从来都不一样呢?

泠枫吐纳数次,试图稳下心神。刚刚可以勉强支撑自己离开,一个声音几乎再次令他不支倒地。

“飞扬,你先好好看过再送你大哥。”金焕将目光从泠枫夕墨身上收回,看着羽白,笑道。

“这是自然。”羽白理所当然的点头。

“呵呵,飞扬,有了这个,以后倒不怕弟妹闺房寂寞了。”

“自然自然。”羽白继续点头。

一唱一和的,几乎令周遭女子幸福得将将晕倒,也让泠枫清楚地意识到,那天羽飞扬确实对自己手下留情,不然以他的‘功力’,让自己气血倒流真气逆转绝非难事。

今天的比赛结束后,本次的武试就再没羽白什么事情了。不过既然她同金焕是争夺的三四名,那么如今,她羽飞扬就算冲进前三甲了吧?

“你自己倒是数数看,你可有一场正经比赛?”陪着羽白走在启云泽的街市上,无视着周遭女子明送暗送的明眸秋波,金焕夸张地笑着,说。

“我每一场都很认真的费了心神。”羽白严肃的点着头,继续研究春宫图。

“刚刚不过是配合着你气气那个正义凛然的泠枫,你也不至于真就细心研究春宫了吧?”摇着头,金焕一把抽出羽白手里的画册。

“我只是觉得这笔法甚是流畅。”羽白故做内行的对金焕说。

“笔法流畅?难不成你是在称赞这人的画工?”金焕挑眉,说:“飞扬何时又对书画有兴趣了?”

“附庸风雅,附庸风雅而已。”羽白躬身作揖,满脸都写着谦虚。

“是啊,钻研春宫图的画工,飞扬你真是风雅。”

“过奖,过奖。”羽白微笑,一脸的谦和模样。顿了顿,羽白接着说:“其实这些同我羽氏媚术比起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羽白瞧了瞧攥在金焕手里的画册,说道。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羽白咧嘴一笑,道:“虽说双修之术我还没开始学,但是想来不会较你这画册逊色几分的。”

“那你做什么浪费那么多酒水换它?”金焕只当羽白吹牛,并没有在意。

“我是真的欣赏这画工啊!”羽白重重的点头以表示她的认真,然后说道:“而且我也好奇,为何龙族中竟会有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从金焕手里拿回春宫图,羽白继续说:“以前在白羽阁,听那些人对龙族的形容,好像他们整族都是泠枫,真想不出,为何还会有如此经典的描图。”

听了羽白的话,金焕一哂,道:“难不成你以为八尾九尾那些大族里就没这些东西了?”

羽白一怔,也不再说话。

“夕墨我不确定,但是泠枫该对这些很不齿。”羽白挂上些笑容,道:“不如你我今日去他们屋里瞧瞧,若能在夕墨枕头下找出几幅如此的描画,我也好泄一泄心头之恨!”

突然间,羽白觉得脑后有一片冷风吹过,紧接着:

“究竟是什么让飞扬如此恨我?”

略带着戏谑的声音在羽白的耳后响起,让羽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同时回头,只见那一身黑色丝袍的翩翩佳公子正站在两人的身后,优雅的摇着折扇。

“嘭嘭嘭嘭——”街坊的窗子全都被推开,九尾一族的姑娘家都倚窗而望。看着心目中天神一般的夕墨,默默的痴迷着。

轻轻抬眼,将目光淡淡扫过,霎时就有七八个窗框里的女子应声倒地。其余的捧心抽气。

眉梢不由自主地抽动着,看看羽白再看看夕墨…金焕拍了拍羽白的肩膀,道:“你还是欠些火候啊。”

刚刚夕墨分明还敛着气势,只透着点点儒雅就已经有这样的效果,若是他将所藏气势尽数散发,那又应当有何种场面?

金焕盯着夕墨,目光深沉。

在自己还是娃娃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这个狐族未来的当家宗主,那时夕墨还不足千岁,也没有离开启云泽云游天下。当时金焕的印象,只是觉得夕墨仿佛是散发着光芒的,热得能灼伤自己的眼睛,可是此番见到他,却再没有那时的感觉。

很好的收起锋芒…完全不让人心生戒备…同那寒气四溢的泠枫比起来,又是另一番境界。

“夕少言重了,难道夕少听不出刚刚是飞扬在说笑?”羽白欠了欠身子,抬手施礼,丝毫不输了礼数,道:“再者,夕少岂是寻常之辈,定会珍藏的仔细,怎会叫我等随意找到了?”

“咳——”一时没忍住,金焕笑了起来,然后立刻用咳嗽掩饰。

自从被黑掉那几坛子酒以后,羽白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扳回几成,刚刚那话,说的就很好嘛!

可谁料——

“飞扬说的极是,若飞扬想瞧瞧为兄的收藏,只管同我说便好,不用单独去找,怪耗神的。”夕墨面色不改,轻合纸扇,击进掌中,淡笑着说道。

“…”

“…”

看着羽白和金焕一同因为自己的话儿呆滞,夕墨似乎很满意的笑开了。

“怎么?飞扬不信吗?”声音微挑,夕墨笑着说道。

“…”

“…”

“既然不信就算了。”夕墨的表情带着无限的惋惜,望了望天色,夕墨说道:“天色不早,为兄先行一步了。”说完,撩了一下下摆,夕墨离开。

两人在原地站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以后——

“金不换,原来这世上与你我为同道中人的,甚多。”

“是啊,是啊。”

“他是九尾的夕墨吗?”

“不知道,你可以追上去瞧瞧,是不是你大哥假扮的。”

“不可能,若是大哥,定第一时间来夺我手里这本春宫了。”

“…也是。”

“…”

“夕墨房间不用去了,今天晚上就只去泠枫那吧。”相顾无言了良久,羽白终于得出结论,然后说。

于是夕墨再一次成功了。

“飞扬,你看那可是朵朵和温瞳?”金焕指着前面不远处,说道。

抬眼看去,只见温瞳与羽朵站在一起,似乎还说着什么。羽朵低着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羽白神色一紧,然后加快了脚步。

“羽儿!”羽白提高声音唤了一声,然后见两人回过头来望着自己,瞬间,两人的脸一同红了。

“羽大哥…”温瞳道。

“怎么了?”羽白低头,柔声地问羽朵。

“是…”羽朵的头埋得更低,声音听不真切。

“可是又有人欺侮你了?”羽白没有看温瞳,问道。

温瞳猛地抬头,脸上带着一些愠色看向羽白。

“没有。”羽朵说,抬头看了看温瞳,羽朵说:“是温…姐姐…”

听到羽朵的回答,羽白心中松了口气,神色也轻松了起来,问:“究竟怎么回事?不能告诉我?”

“看你吞吞吐吐的。我是在问她,可愿嫁到我们温族来!”

温瞳昂头看着羽白,快言说道。

第二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