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没有恢复,心中爱着一个人的感觉还在时,不敢对你说喜欢…”

童贝贝说完离开,宫昦静静坐着,眸色起起伏伏。

感觉心里有一个人?感觉心里爱着一个人?

只凭感觉说出的话,宫昦觉得扯淡。

感觉,这种飘忽毫无实际的东西,不能相信。可是…

哀伤?!

童贝贝眼底那厚重的哀伤,却是那样真切,让你想忽视都难。

她的哀伤,到底从何来?

童贝贝…

是他对她太不了解吗?

【席远:一个引发一切不幸的初始者,却还能从头到尾只会控诉别人错的人,一个由始至终没心疼过自己儿子一点儿的人,我还不屑用他的话来给二叔洗白。二叔他也不需要这些,他本来就无辜,他本来就清白。而你…】【你一个做尽一切恶事的人,更是从来没资格来定席少川的罪。不要把你看的太高了,不要自己感觉太好,你对席少川的定位,在我眼里屁都不是。】

【我只庆幸,你这样禽兽一样的人不是二叔的妈妈。】

【小舅,救救我,我不能死…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死,不能让二叔觉得我是因为他才死的,小舅,救救我…我不能死…】

【我还要活到二十岁,我要到二十岁才死…】

【我要撑下去,要…要撑下去,不能让二叔伤心,我还有孩子…孩子!】

【二叔…】

封弈站在门口,看席少川一个人静静坐在大屏幕前,又开始看那些视频,心口酸酸胀胀。

偏执的等待。

偏执的想念。

偏执的爱。

席二,一个从来不懂的遗忘的人。小兔不醒,他会一辈子等待。

直到小兔醒来或离开,他也不在。那时才会结束这自虐一样的等待。

不然,他会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再听听小兔的声音,以这样的方式,重复记忆着她护着他时的样子。

被人爱着的幸福,还有失去的痛苦,通过这些片段,时刻感受着。

这样他怎么走得出?又怎么能放得下?

看席少川抬手,触摸屏幕,轻抚小兔的面容,封弈垂眸,转身离开。

电梯下移,怀里异动突然传来,封弈眉心一跳,伸手拿出怀里罗盘,看着上面震动的幅度,心紧缩,放射性的伸手快速按下电梯。

停下,门打开,封弈眼睛直直盯着罗盘,小心走动。

往下走,渐弱。往上,增强。

封弈盯着,移动,心紧绷,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小心翼翼的。

宫昦看着手里的资料,眉头紧皱。

自童贝贝说,她好像见过,甚至用过‘那玩意儿’后,宫昦就让孙茂认真去查了一下童贝贝的资料。

宫昦是个男人,还是个心眼不大的男人。童贝贝的那句话,让他心里有些犯堵。可是,犯堵也是因为突然的在意。那是他的心情,却不影响他喜欢上童贝贝。

他只是想真实的确定一下,童贝贝当下确实没有男朋友。而他,在心动时,没有成为一个第三者。

现在完整的资料就在手里,看完…

童贝贝就是一张白纸。除了高中时期一次短暂的恋爱之后,再没谈过。

男朋友现在没有,刻苦铭心的爱情更没有。

那么,她所谓的感觉,还爱着一个人的感觉,其实只是错觉吗?那,眼底的哀伤呢?又是怎么回事?

宫昦看着凝眉,是资料不全吗?

笃笃笃…

听到敲门声,看孙茂走进来,“少爷,封先生来了。”

宫昦听了,挑眉,“封先生?封弈?”

“是。”

“这个时间点他怎么来了?”是看席二,正好路过吗?

“他现在在哪里?”

“封弈现在在…”孙茂说着顿住,看封弈从宫昦门前走过。

“推我出去。”

“好。”

孙茂推着宫昦走出来,看封弈手里拿着一物,走到童贝贝门前,停下。

孙茂:难道封弈是过来找童贝贝的吗?

封弈同样疑惑着,可在看到封弈手里的东西后,心猛的一跳。在封弈抬手,将敲门时…

“封弈,等一下。”

封弈转头,看向宫昦。

宫昦嘴巴微抿,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阻止,只是下意识的不想看到封弈敲开那一扇门。

“可以先跟我聊聊吗?”

封弈看了宫昦一会儿,手放下。

两个男人相对而坐,封弈:“想跟我聊什么?”

宫昦:“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在紧张吗?”

宫昦静默,片刻,点头,“是!”承认,补充,“虽然我甚至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说着,视线落在封弈手里的罗盘,眼睛微眯。

封弈把罗盘放桌上,随意道,“我刚给谢聿打了电话。”

宫昦不说话,等他往下讲。

“谢聿说,那个房间的女孩儿,是你喜欢的人。我能冒昧问一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吗?”

“这个重要吗?”

封弈点头,“很重要。只希望你不是最近才喜欢上她。”

“如果是呢。”

封弈听了,看着他,沉默。良久开口,“我问了谢聿,谢聿说:在小兔被抢救时,这个女孩儿也刚好在做手术。手术结束,她却遗落了记忆。而小兔,保住了一线生机,但大部分神魂却丢失了。”

宫昦听着,面皮微紧,“你想说什么?”

封弈垂眸,看着桌上罗盘,轻缓厚重道,“它告诉我,小兔丢失的神魂,就在她身上。”说着,抬眸,看着宫昦,沉沉道,“她不是童贝贝,而是商小兔!”

所以,如果宫昦喜欢童贝贝已久,那么一切都没问题。如果是最近才喜欢上。那么…他注定要失恋了。

童贝贝是…商小兔!

这话落下,宫昦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脸色变幻不定。

封弈的话,他该回他俩字——扯淡!

封弈的话,该当他是无稽之谈的。可是…

一些灵异的事,他曾经亲身经历过。再加上今天童贝贝说的话,还有她眼底的那抹哀伤,还有…

“既然灵魂换了。那么,人的性格和喜好就会随着有很大的不同。”封弈看着宫昦问,“这些日子,你与童贝贝相处,她是不是变了,你应该看得最清楚。”

宫昦沉默。

是,她变了。

以前没学过拳脚功夫的人,忽然就成了打架能手了。

从前只是会蛮缠人的人,会静静等待了。

从前酷爱打扮的人,竟说不太会化妆了,喜欢上素净着一张脸了。

从前…

种种改变,清晰在眼前。所以…他喜欢上的人,其实是商小兔吗?

这认知出,宫昦太阳穴猛跳,真特么操蛋。

“如果,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准备怎么办?”

宫昦:“让她回到原本的地方。”

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一会儿带她离开。”

“不行。”

听到宫昦冷厉的反对,封弈:“理由?”

“现在都只是猜测,还没有绝对的确定,不是吗?”

“其实…要确定一点儿都不难。”封弈低低缓缓道,“就算记忆模糊,灵魂不全。可,有些东西却不会随着消散。”

宫昦垂眸,封弈指的什么,他心里明白。

【我心里还爱着一个人,只是,我却忘了他是谁。】

【我想把他找回来。】

想到童贝贝说过的话,宫昦心里堵的厉害。就算记忆模糊了,灵魂不全了。但,爱未曾消散。

只是,童贝贝真的就是商小兔吗?

宫昦需要绝对的证实这一点。如果是,他就放手。如果不是,谁也别想动她。

“既然如此,那就确定以后再说吧!”

封弈听了,盯着宫昦看了良久,什么都没再说,起身离开。

封弈离开,孙茂进来,脸上表情不稳,“少爷,刚,刚才封弈说的是真的吗?”

宫昦没说话。

封弈的话是真的。

宫昦对‘童贝贝’的喜欢,也是真的。所以…

“为什么不能再早一些,或晚一些呢?”

“如果早些知道,我不会去喜欢,不会去心动。”

“现在喜欢了,为什么不能再晚一些说透呢?”

至少给他一个表白的机会,这样也算是完整了。像现在这样,连说喜欢的机会都被剥夺了,这心里太憋闷。

孙茂听了,再看宫昦的表情,不由苦笑,这算什么事儿。

多年不曾喜欢一个人。好不容易心动了,却又喜欢上了最不该喜欢上的人。

世事难料,此时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

“劫数未过,不能操之过急。”木通看着卦盘,对着封弈道。

封弈听了,凝眉,“所以,现在就是找到小兔的神魂,也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吗?”

“时机未到。不过,也不会太久了。”木通缓缓闭上眼睛,祈祷,“希望佛祖保佑,佑他们夫妻平稳渡过劫难,不再有磨难。”

小兔的生死劫,没那么容易破。

这一次,是生,还是死。三分人力,七分看天意。最后结果,谁也说不了。

***

第二天,看到走廊多出的几个人,知道他们是封弈派来的,宫昦什么都没说。

他拒绝让封弈带走童贝贝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封弈一定会派人过来。目的:保护童贝贝,监视他。

清楚知道封弈用意,宫昦沉默接受,只是看着对面安静吃饭的童贝贝,心里各种滋味儿只有自己知道。

“少爷,席二少来了。”

闻言,宫昦心头一跳,反射性的看向童贝贝。

童贝贝吃着饭,并没什么反应。

宫昦静默少时,开口,“请他进来。”

席少川进来,宫昦尽量让自己表现如常,“你这么想起来这儿了?”

“一个人吃饭太久了,想过来找你做个伴儿。”席少川说着,在宫昦和童贝贝中间坐下,把饭盒放桌上,打开。

一盒香辣小龙虾。

宫昦看到,挑眉,大早上吃这个?

童贝贝看着,伸出筷子夹一个。

“味道怎么样?”席少川看着童贝贝,随意道。

“好吃,很好吃。”童贝贝嚼着,看一眼席少川,心头奇怪的感觉上涌,眼帘微垂,视线触及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定住。

“席先生结婚了吗?”

“嗯!再有一百零九天就是我们结婚一年纪念日了。”

“席先生记得真清楚。”

“因为每天都在算着。”

这句话入耳,童贝贝心头暮然一酸,抬眸看向席少川,很快又移开视线。

童贝贝反应看在眼里,宫昦看向席少川,神色莫测。

席少川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包子放入口中,不紧不慢的嚼着。

“尝尝这个,味道不错。”宫昦夹一筷子菜,放到席少川跟前的小碟子里。

看着碟子里的拌三丝,席少川一点一点往外挑胡萝卜。

看到席少川的动作,童贝贝怔怔出神。宫昦和席少川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只是感觉,心头紧绷的厉害。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席少川起身,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宫昦还未开口,就看童贝贝突然冲过来,伸手拉住席少川…

宫昦握着拐杖的手一紧。

席少川顿住脚步。

“席先生,你之前认不认识我?我叫童贝贝,我撞到了头,很多人和事都不记得了…”

“我把什么都忘记了,我心里明明爱着一个人,可我就是想不起他的模样了。”

“席先生…”

“我不认识你。”打断童贝贝的话,席少川抽出自己的胳膊,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走近电梯,转身,看到童贝贝望着他,满脸泪花的样子,垂眸,按下关门键。

“为什么哭?”

童贝贝摇头,哽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宫昦看看哭泣的童贝贝,转头看一眼席少川拿过来的虾,扯了扯嘴角,苦苦发涩。

回到病房,站在床前,看着小兔苍白的面容,席少川抬手轻抚,隐忍克制,一滴泪滴滴在小兔发髻间,瞬间隐没。

***

可以强硬剥离,只是剥离后,万一小兔不能回到自己身体。那么,这辈子她就真的成了植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