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持盈乖顺地用力点头,“我会的。你别担心,我会的。”

萧仲麟把她揽到怀里,“外面的局势虽然乱七八糟,但总能理清楚。你要是出了闪失,这日子可就真乱了。”

许持盈回顾这一晚听闻的、见到的关乎他的一系列事情,心里似有温柔的潮水翻涌,不自主地展臂紧紧搂了搂他,“你也是,凡事当心。”

他嗯了一声,亲了亲她的面颊。

静静地依偎片刻,许持盈说道:“说到太后的安排,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

萧仲麟把玩着她的长发,“你说。”

“我想给几个嫔妃晋一晋位分。”

“什么?”萧仲麟的手离开她的长发,拧着眉敛目看她。有点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给几个嫔妃晋一晋位分。”说着话,许持盈离开他的怀抱,坐起身来——莫名感觉他有点儿要炸毛的意思。

萧仲麟揉着下颚瞧着她。

她留意过,他发火的先兆是这个动作。但这件事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她解释道:“后宫一向是一后四妃,如今四妃还缺一角。德嫔、贤嫔、庄嫔进宫的日子都不短了,寻个名目晋升一个为妃,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萧仲麟按了按眉心,把心里的不耐烦压下去,问道:“你属意的是哪一个?为何?”

许持盈也不瞒他,“德嫔。”顿一顿,又跟他说明自己的心思,“在明处看,嫔妃都是太后的人,其实有几个私下里是我这边儿的人。但是她们手里一点儿实权都没有的话,便是有心无力——见到人都要矮一截,别的从何谈起?不被人随意刁难已属幸运。”

“我——不能同意。”长久来看,对他和她都无益处,“太后当初那样做,为的就是控制后宫,掣肘你我。眼下提携嫔妃的话,就算你我是不得已为之,但说起来就是效法太后的手段。且不说我无法恭维这种手段,只说后患无穷这一点,我就没办法同意。”

“能有什么后患?”许持盈无奈,“我能用谁就治得住谁。”

萧仲麟牙疼似的吸了口气,心念一转,找到了别的理由:“晋升嫔妃位分,是不是又要多一笔开销?是不是需要你我都出面?银子我不想花,册封礼更不想出面。”

“…你这是强词夺理吧?”许持盈睁大眼睛,奇怪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有那些银钱,还不如花在你身上。”萧仲麟摆一摆手,“大婚的时候就够委屈你了,眼下省着点儿过,回头找补在你身上多好。”

“胡搅蛮缠。”许持盈气哼哼的,小腮帮都鼓起来了,“那些嫔妃进宫迄今的花销,够你再娶好几个皇后了。”

萧仲麟听得又是想笑又是深觉亏欠,“那时候我不是没办法么?眼下总不能错上加错吧?”

许持盈没办法不跟他争辩:“可后宫就是这样。嫔妃要么凭出身,要么熬资历,迟早都要晋升的。”

“那就晚一些再说,现在真的不是时候。”萧仲麟道,“在后宫,我们以不变应万变,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错都不会有。”

许持盈皱了皱鼻子,“你把我撵到偏殿去面壁思过吧。”她一直在试图跟他讲道理,他一直在一本正经扯歪理——真是气得不轻。

萧仲麟笑起来,起身把她拥到怀里。

“笑什么笑?”他越笑,她就越生气。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萧仲麟手势温柔地安抚着她,迅速理清楚思路,柔声解释给她听:“多少人都认为,后宫格局关乎前朝,嫔妃位分升降关乎自身的门第。但我不认同。

“我不打算善待嫔妃,就不该让她们为你我效力。既然不曾出力,她便不会去奢望益处。

“你得明白,利用别人同时给的好处,别人不会感激,因为那是她应得的。而有一些人,更会因为曾经得到益处变得贪心,想得到更多的荣华富贵。试问你我能给多少?这世道下,不贪心、始终清醒的人终究太少。”

许持盈细品着他的言语,不得不承认,这就很有道理了。她不能保证,所有目前效忠自己的人,会一直不改心迹。

萧仲麟见她神色有所缓和,明显是把自己的话听到了心里去,便继续道:“就像你说的,是该给嫔妃盼头。可这不该是我们心急的事儿吧?过一半年再给安分的人晋升位分就是了,不想留在宫里的最好,寻个由头放出去就好——太后寻来的人亦如此。”

“可是…”许持盈和他拉开一点距离,目光温柔而怅惘地看着他,“你会一直对我好么?”她缓缓摇头,“这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事。而且,宫里的嫔妃、宫女,都是你的人。”

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只要他肯留心,总会发现有人比她更多才多艺、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甚至,总会有一个人的样貌比她更出众。

她不是万金油,不能随着处境把自己揉圆搓扁,甚至始终都有着故有的不足之处。

就算是绝世的美人,也有迟暮之时,何况美人正如英雄,总有新人应运而生。

帝王将相的恣意之处就在于,身边永远不会缺少出众的女子,后妃的可悲之处就在于,就算斗得过一切女子,也斗不过似水流逝的光阴。

所以,才要争斗,才要在宫里稳固自己的地位。

所以,她今日才要提携嫔妃,防患于未然。

说到底,她的心结是隐忧太多。为此,不得不事先筹谋。

萧仲麟对着她清灵灵的大眼睛,无法忽略她眼中的情绪,便不难猜到她所思所想。

“我愿意一直尽自己所能善待你。”他笑着揉一揉她的长发,“你呢?持盈,你是想赌我信守承诺,还是相信之余在宫里为自己筑起铜墙铁壁?”

言语有所保留,是他刻意为之。他要看一看,她目前对自己的信任有多少。

不要说夫妻之间,便是寻常友人,若是没有信任,就算他喜欢她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也难长久维持。

“我不赌。”许持盈唇角上扬,目光变得清明和煦,语气认真,语速温缓,“我信你守诺。如果有筑起铜墙铁壁那一日,定是你厌弃我之后。——如果我还可以的话。”

萧仲麟把她紧紧地搂到怀里,缱绻地吻着她的额头、眉心,这才回复她先前的问题:“我会一直对你好。”

她从没对他遮掩过性情中的任性、霸道——被人诟病的缺点,亦从没刻意在他面前展露不少人津津乐道的精于琴棋书画这些长处。

倒让他对她的牵念、爱恋逐日加深。

就是那样鲜活洒脱的一个女孩,亦是他要携手一生的女孩。

许持盈笑容甜甜的,语气柔柔的,“我相信。”她手臂攀上他肩颈,下巴蹭了蹭他肩头,亦轻声对他许下诺言,“我会一直相信你,陪着你。”

只是因为他方才言辞的有所保留到郑重允诺,她便意识到了关键所在——如果做不到信任彼此,一切都是空谈。

这般敏捷、通透,也只有她了。

真的。他会一直对她好。

时间会证明。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往后就不用吵架掐架了吧?

持盈:想得美。你跟我的定位是俩斯文败类——这要是能不吵架没矛盾,不是她疯了,就是害了健忘症。

皇桑:…越吵越亲,也挺好。

持盈:反正你得让着我^_^

第050章(三更)

050

将至寅时, 郗明月走进外书房。

郗骁回来之后事情繁多,可她必须得见他,说说白日里一些事情, 便等到了这个时候。

室内落针可闻, 郗骁坐在桌前,放在案上的手握着酒杯, 对着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出神。郗明月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情形。哥哥心神恍惚的样子, 让她心生不安。

站立片刻, 郗骁也没察觉她的到来。

郗明月轻咳一声, 有意打趣道:“长本事了?看着就能吃饱喝足?”

“嗯?”郗骁眉梢微动,慢悠悠地转头望向她,“嗯。”

“嗯什么嗯, 乱搭腔。”郗明月笑起来,款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头,“怎么了?谁把你祸害成这样儿了?”

郗骁牵了牵唇, “少胡扯。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下午有几位夫人来找过我,让我跟你说一声, 你要是下狠手,她们自家老爷也不会客气,到时候贪赃受贿之类的罪名,都会不遗余力地拉你下水。”郗明月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 “瞧你这没了魂儿的样子,我说了你也记不住,给你写下来吧。你当个事儿,别忘了。”

“嗯。”郗骁端起酒杯,送到唇边才发现酒杯空了,拧了拧眉。

郗明月哭笑不得,帮他斟满一杯酒,“说你什么好?”

郗骁也笑了,“的确,说什么好?”

郗明月在他左手边落座,“瞧你这样子,这回是出了天大的事儿吧?”

“是。”郗骁抿了一口酒,“咱家祖坟冒黑烟了,得空你去一趟,看看是哪个要成精。”

“你就胡说吧。”郗明月绷不住,笑了,“换了别家,就这些话,足够你挨八十大板。”

“要不总说你有福呢。”郗骁又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好声好气地跟妹妹扯闲篇儿,“别说你只是淘气,就算是离经叛道,跟我一比,都不够瞧的。”

“对,我是傻人有傻福,你遇到多遭难的事儿都不让我知道。”郗明月关切地看着他,“这回呢?能不能破例?”

“这回怎么了?”郗骁对上她视线,眼神温和,神色坦荡,“我表妹、表妹夫犯了该砍头八百回的错,我难受一半日都不行?”

“骗谁呢?”郗明月挑眉,“这是把我当小孩儿还是当傻子了?你遇到什么事儿是什么样子,打量我看不出来?”

郗骁也挑眉,道:“那你就说说。”

“…”点破的话到了嘴边,郗明月忍了回去,“反正我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行,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赶明儿你就去街头开卦摊儿,我不拦着。成了吧?”郗骁笑微微地摆一摆手,“这会儿,回房去。”

郗明月起身,“把来过的那些人给你写下来就走,好像我多乐意搭理你似的。”

郗骁轻笑出声,“我缺你搭理。”喝完了杯里的酒,拿起筷子用饭。

郗明月备好纸笔,磨墨的时候,望着哥哥透着寂寥、疲惫地侧影,终是忍不住轻声问他:“是不是与令言姐有关?”

郗骁吃完一筷子菜,语气平静:“没有的事儿。前两天是公务上让她帮把手,眼下事情已了。你们该来往还来往。”

“哦。”郗明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他,“说起来,你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嫂子回来啊?不是我说,跟你年纪相仿的几个熟人,孩子都六七岁了。”

筷子在半空略一停顿,再在几道菜之间打了个转儿,他收回去,轻轻放下,“大抵是不能够了。”语声透着不自知的无力感。

郗明月忽的心头一酸,“不会的。”

“怎么,怕郗家绝后?”郗骁有意岔开话题,转头看她时,十分自然地牵出一抹笑意,“没事儿。过几年从旁支过继个孩子就行,总会有人喊你姑姑。你要是觉着一个不够,我就多过继几个。到时候你说了算。”

“你少打岔。”郗明月为他心酸,为他难受,那份心酸难受顷刻间变成了无名火,不可控制地把他当成了宣泄口,“你跟令言姐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可我看得出来。想帮你们吧,你还总给我拆台,这不行那不行,这不准那不准。没有令言姐,你活出个人样儿来也成,可你不是办不到么?风一阵儿雨一阵儿,人一阵儿鬼一阵儿的。瞧你这一段儿你这个德行,看得我难受死了!”

郗骁讶然失笑,“好好儿的跟我河东狮吼,怪不得我觉着祖坟上冒黑烟了。别闹。这大半夜的,你要是气活几个,我可受不了。”

“又打岔、又打岔!”郗明月鼻子发酸,偏生还觉得好笑,一时间真是啼笑皆非,“你要是不跟我说,明儿我进宫的时候就去找令言姐,去问她。”

郗骁漫不经心地道:“她才没闲工夫儿搭理你。”她才不舍得让明月难过。

“郗骁!…”郗明月实在没辙了,瞪着他,“你跟我说句实话我又死不了,你到底怕什么?”

“好好儿说话。”郗骁好脾气地道,“你这小丫头怎么不分轻重呢?没看一堆人要拖我下水一起吃牢饭么?都快活不起了,哪儿来的时间给你娶什么嫂子。”

郗明月刚要说话,他已继续道:

“先把这一阵度过去再说,成吧?事儿了了之后,你给我选个女的,哪怕是断了气儿的我都给你娶回来。”

“…什么叫给我娶?”郗明月被气笑了,“我是催你成家的意思么?”

“不是最好。”郗骁凝了她一眼,“逼着我跟你商量你的终身大事是吧?”

“…”郗明月彻底败下阵来,没好气地磨好墨,提笔列出一个名单,末了拿着走到他跟前,摔在他手边,“都是想要你命的货真价实的讨债鬼,你给我脑子清醒点儿——弄死他们。”

郗骁低低地笑起来,“得,遵命。”

郗明月转身之前,瞧着他憔悴的面容、眉眼间的沧桑,又是一阵鼻子泛酸,“哥…”

“姑奶奶,饶了我成不成?”郗骁最怕见到她这个样子,直接笑着告饶,“但凡你正儿八经喊我声哥,我就想找个地儿面壁思过。”

郗明月再一次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末了红着眼眶推搡着他,“又拐着弯儿数落我。我知道,持盈更像是你的亲妹妹。”

这些年,平时她正经喊他哥哥的时候很少,双亲先后去世之后,她每日哭哭啼啼找哥哥、喊哥哥——该是把他折磨出心病了。

“什么叫像,本来就是。”他说。

“要真是多好。”郗明月又推搡他一下,“她一定有法子对付你。”

她说完这句,昔年回忆浮上兄妹二人心头:小小的明月、持盈追着他跑,前者“阿骁”、“郗骁”换着叫他,后者则只唤他“哥哥”,实在着急生气的时候也只是不满地喊“阿骁哥”。

他那时实在没个兄长的样子,明月除了怕他烦他,向来以惹他为乐。持盈倒是很能理解他的做派,该是打心底把他当成了同类人,一来二去的,真如亲兄妹一般。

“我就是——”郗明月指了指郗骁的面容,“看着你这样,心里真挺难受的。”

“这话说的。”郗骁虽然还是没正形,笑容却有着被关心的感动,“把心放下,过几日就缓过来了,你哥又不是纸糊的。”

郗明月稍稍心安。

郗骁站起来,语气柔和:“走,我溜达几步,送你到垂花门。真太晚了,回去赶紧睡,没事儿别来外院。这是我的地盘儿,咱不是早就说好了?”

郗明月笑着嗯了一声。

春日的深夜,风里有着花木的清香、怡人的清凉。

路上,郗骁温声道:“日后你要是不嫌烦,就看看有哪些人狗急跳墙,要是嫌烦,就闭门谢客。我得有一段日子不得安生,少不得有人诟病谩骂甚至指证触犯王法。什么话都是一样,说的人多了,连局中人都会怀疑自己到底做没做过。你仔细想想,受不住的话,我给你找个清静地方,去散散心。”

“不要,现在不是你帮我做主的年月了。”郗明月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持盈更知道,不然就不会在这当口召我进宫了。”

郗骁心头一暖,嘴里却道:“傻乎乎的。我就总说,最聪慧的是你们俩,最缺心眼儿的还是你们俩。”这两个妹妹要是男子,兴许比他还护短儿。在意的亲朋遇到是非,她们压根儿就不会想自己会受到的影响,所做一切都是竭力帮亲朋走出困境。

郗明月就笑,“那有什么法子,都是你看着长大的,早被你带歪了。”

郗骁唇角上扬成愉悦的弧度。

·

翌日一大早,郗骁押着赵鹤、赵习凛进宫的路上,刚用完早膳的萧仲麟得到沈轻扬的通禀:慈宁宫里抓获的宫人共有六名,五个自尽,一个服毒,奄奄一息。

萧仲麟眉心一跳,心念一转,想通了原由,便温声说句“知道了”,轻一摆手,让沈轻扬退下。转头看向许持盈,见她神色平静,便知早已料到,多少有些沮丧,“没考虑周全。”

许持盈莞尔而笑,“情理之中。”

“怎么说?”他问,神色认真。

许持盈犹豫片刻,把对他处理后宫这种事的看法娓娓道来,末了则是检讨自己,“有时我也是这样,在当时能把人压得抬不起头,但若一直如此,不定哪日就会殃及自身。”

萧仲麟沉思片刻,“日后的确要引以为戒。最好的法子,是让谁都摸不清处事的门路。”

许持盈笑着颔首,“的确,比起心思缜密,让人无从揣测最有威慑力。”继而帮他整了整明黄龙袍,“处理完赵家的事再上早朝?”

萧仲麟颔首,“早朝推迟一个时辰。”

“那我知会奉茶的宫人,给你准备一盏参茶,可不准不用。”

“知道了。今日得抽出一两个时辰,与摄政王商议日后事宜。我尽量不拖到半夜三更再回来。”

“嗯。”许持盈颔首,“你别太劳累就好。”昨晚推心置腹地说了好久的话才相拥睡去,没睡多久,他虽然看起来神清气爽的,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疲惫。

“走了。”萧仲麟低头吻了吻她眉心,“有事就去御书房找我。”

许持盈点头说好,目送他阔步离开的时候,满眼柔和的笑意。

·

郗骁与赵鹤、赵习凛相继走进御书房。

父子二人换了常服,面容如常白净,但是惨白的面色、涣散的眼神、行走时的艰难,都不难让人看出,他们这两日被收拾得不轻。

郗骁面容有些苍白,近乎于宿醉或是长时间不得休息才有的那种苍白,但这让他的眸子显得更为漆黑、明亮。

萧仲麟把跪倒在地的父子两个放在一边,给郗骁赐座、命人上茶,道:“眼下的情形,说来听听。”

郗骁回道:“臣给他们看过嫌犯的画像,他们说的确是长公主身边的下人——长公主出嫁之后,一向只以赵家媳自居,由此承认嫌犯是赵家人。但是,拒不承认是他们吩咐嫌犯行凶刺杀,愿意到刑部大堂接受审讯。”停一停,补充道,“臣昨夜命人查了查嫌犯的底细,她自幼服侍长公主,不曾习武,随长公主到赵家之后,有几次三五个月不见人影。那支小巧精致的毒箭定是由暗器射出,但若没有反复习练,也是无法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