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夜清了清嗓子,不再笑他,而是开始思索问题的关键。上官钰说的与那名侍卫说的大致一直,白马白车,无人驾驶,具有穿透的能力,且听到禁曲,能勾起一些已被尘封的记忆——

记忆…

诸葛夜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他是不是想让某个人记起什么?

这个大胆的猜测令诸葛夜稍稍兴奋了起来:“你第一次是在哪里看见它的?”

上官钰想了想,道:“昌州的碧水镇。”

碧水镇?

那不是从皇陵入京的重要关口吗?

这边诸葛夜琢磨着,那边,上官钰问出声了:“表哥,你说,会不会是前朝的景仁帝回来复国了?”

诸葛夜摇了摇头。

“不是?”上官钰瞪大了眸子。

诸葛夜道:“不知道。”

知晓这首曲子的人凤毛麟角,一般都是前任祭司死了,长老们才会将曲谱交给下一任祭司,但并不会告知究竟有谁研究过它。他只知传到他这里已是第十七任,别的,都不清楚了。

可纵然是他,也不敢随意吹奏那曲子,因为,是要付出代价的。

二人商量了一阵没商量出什么结果,诸葛夜叫上官钰先回房歇息。

上官钰已经知道自己的小侄女儿乌龙一般地嫁入了王府,又好气又好笑,严厉地警告了诸葛夜只许养着上官灵却不许碰上官灵之后,戚戚然地回了自己院子。

诸葛夜对一个半大孩子,那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摇摇头,回琉景阁了。

琉景阁外院的厢房内,楚芊芊正在给少年换药,他伤势太重,之前太医给开的药太过温和,效果不大,她便给调了一盒药性烈的,好用是好用,但涂抹在伤口上绝对不好受,为何他好像还在笑呢?

而且他一笑,她会跟着扬起唇角。

“疼吗?”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楚芊芊顿下动作,问了一句。

少年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又点了点头,那无辜的眼神,仿佛小猫儿一般可怜。

所以他这是…在跟自己撒娇吗?

楚芊芊被这一无厘头的揣测雷到了,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与他明明一点关系都没有。

给少年擦完药,楚芊芊叮嘱道:“不要碰水,不要吃辣椒,不要喝酒,另外多开窗子通风。”

语毕,要起身离开,却被少年拉住了手腕。

丹橘眉心一跳:“不得无礼!”

少年可怜兮兮地看向楚芊芊,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楚芊芊觉得自己好像对他狠不下心来,复又坐回凳子上,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少年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在请求她留下。

让堂堂摄政王府世子妃留在一个小厮的房里,成何体统?便是素来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的楚芊芊都觉着不合礼数,可怪就怪在,明知不合礼数了,她竟还是有些舍不得走。

她不走,少年是高兴了,闷在被子里的上官灵却快要透不过气了。

为了尽量不被看出来,她整个人都侧贴在少年身上,鼻子落在他胳膊上,他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体香和淡淡的药香,还暖暖的,有点儿像记忆中父亲的味道,让人觉着安定。

如果可以,她好想今晚就在这里睡过去,但…但她不能呼吸了…

“阿嚏!”

她揉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少年的脊背僵硬了。

楚芊芊与丹橘的脸色变了。

难怪刚刚给少年换药时,扯了扯被子没怎么扯动,她以为是少年害羞不肯脱衣裳,便只松开了他领口,并未往心里去,哪里料到是有个小家伙在捣鬼?

“还不给我出来?”楚芊芊严肃地喝了一声。

怪,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跟正常人一样有脾气了呢?

从前看什么都不觉得不顺眼,最近却好似很容易动怒了似的。

上官灵瘪瘪嘴儿,笑眯眯地掀开被子行了一礼:“楚姐姐。”

又是你!

你干什么不好非得来招惹一个哑奴?还躺到了人家被子里!

你现在是诸葛夜的侧妃,你知不知道这是在给人戴绿帽?

就算诸葛夜有放你离开的意思,作为大君的掌上明珠,你招惹谁,就是给谁招来杀身之祸!

楚芊芊凉飕飕的眼神,刷刷刷刷射向了上官灵。

上官灵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了。

楚芊芊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眸光凉了凉,还是将这事儿瞒下了,不是为了上官灵,而是为了他。

临近亥时,楚芊芊回了房。

诸葛夜不喜下人在琉景阁转悠,楚芊芊带来的两名天姿国色的通房丫鬟,还没站稳脚跟便被诸葛夜调到别的院子去了,现在能住在琉景阁的除了他们俩,便是丹橘、那少年,上官灵,紫玉和老嬷嬷。

但大家都明白,他若在,她们最好别在。

丹橘识趣地关上门。

楚芊芊四下看了看,没看到诸葛夜,不由地稍稍楞了一下。

哪知刚绕过屏风,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在了怀里。

楚芊芊心肝儿一颤,听得身后之人十分得瑟地问:“吓到没?”

楚芊芊哭笑不得,被他抱得太紧,也动弹不得,就柔声道:“吓到了,可还满意?”

能吓到你,自然是满意的。

诸葛夜扳过她身子,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俊美无双的脸上缓缓扬起一抹甜宠的笑:“不是真的要吓你,就是想看看…唉!好吧,就是想吓吓你,谁让你从来没被吓到过…”

讲到最后,在楚芊芊澄澈的眼神里交了底。

楚芊芊弯了弯唇角:“吓坏我了,怎么赔?”

诸葛夜浓眉一挑,一把扣紧她纤腰,让她撞进了自己怀抱:“把我自己赔给你。”

楚芊芊笑不出来了。

诸葛夜原本只想与她过过嘴皮子瘾,可话一出口,脑海里便闪过了与她抵死缠绵的画面,下腹一紧,又开始血脉喷张了。自从洞房后,他顾忌她身子,也顾忌她受惊太重,一直没再碰她,算算日子,他快成和尚了。

楚芊芊长睫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手抵住了他胸膛,阻止他充满了危险的靠近。

诸葛夜却只当她害羞,欲拒还迎,一个翻身将她扑在了床上。

“芊芊…”他眸色一深,嗓子都沙哑了。

楚芊芊轻轻颤抖了起来,明亮的眸子里迅速窜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殊不知这雾气落在诸葛夜眼里,却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芊芊…”

诸葛夜低头,温柔地吻上了她柔嫩的唇瓣,辗转吸允了良久,又流连至她娇嫩的耳垂,含着轻轻地挑逗了起来。

楚芊芊身子倏然紧绷:“明郡主…回来了,有没有说什么啊?”

“嘘——”他蛊惑地说道,“专心点。”

楚芊芊阖上眸子,拽紧了床单。

他少有的温柔,但楚芊芊还是疼得差点儿晕了过去。

没经历过其它女人的诸葛夜不明白楚芊芊是怎么了,只是看着她冷汗涔涔的模样,吓得不敢动弹,生怕她又跟新婚之夜一样出状况。

“是不是我又太急躁了?”他搂紧楚芊芊,半是心疼半是害怕地问道。

楚芊芊靠在他怀里,一边喘息,一边望进他倒映着她模子的眼睛,片刻后,言不由衷地说道:“不是,是我…太紧张了。”

诸葛夜的心稍安,又低下头去吻她…

奈何…还是疼得她难以忍受。

诸葛夜有些挫败得看着她。

楚芊芊知道不是他不够好,他很好,每一步都做得非常好,是她自己的问题。

“还有…交杯酒吗?”

交杯酒是助兴的酒,与媚药,有那么一点儿类似的功效。

但这种酒,图吉利喝一杯倒也罢了,喝多便要伤身了。

诸葛夜错愕地看了她一眼,她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但此时此刻,为了尽到一个妻子的义务,她竟要喝那种伤身的东西。

他当然是不会同意的。

何况,比起媚药的作用,他更愿意自己的妻子是发自内心地承欢。

他笑着摸了摸她发顶:“我也累了,先歇下吧。”

“可是…”楚芊芊含了一丝愧疚地望向他。

他若无其事地一笑:“急什么?泡个热水澡,会好睡一点。”

说着,也不管楚芊芊同意不同意,就那么将楚芊芊打横了抱入浴室的浴桶中。

浴桶内的水温正好,又洒了花瓣,散发着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气味。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楚芊芊身后,散开她如墨青丝,浇湿了,用指尖蘸了皂角,细细揉洗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柔,按在她头皮上很舒服,渐渐的,楚芊芊来了一丝困意,打了两个呵欠后,头一歪,在木桶里睡着了。

诸葛夜把她抱起来,用毛巾擦干,又用内力将她发丝上的水滴弄干,这才抱着她上了榻。

楚芊芊身体的拒绝,他不可能感觉不出来,新婚之夜是由于喝了交杯酒,她还算享受。今天没了那东西,房事于她而言,似乎只剩无尽的痛苦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门外,一直在等着伺候水的卢妈妈没听到想象中的响动,壮着胆子问了句:“世子爷,可要换水?”

诸葛夜道:“不用,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卢妈妈诧异了,她明明都听到二人渐入佳境了,怎么…没做成?

眼神一闪,卢妈妈道,“世子妃要的糕点做好了,要奴婢去小厨房拿过来么?”

“不用,她睡了,你吃吧。”

睡了?

卢妈妈的眼神又闪了闪,问:“世子爷,可要叫紫玉过来?”

紫玉是上官灵的陪房丫鬟,也是那边准备给诸葛夜的通房,若是世子妃不能好生伺候世子爷,这紫玉就得派上用场,不然,让世子爷憋着啊?

出乎她意料的是,诸葛夜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也睡了!”

卢妈妈哑然。

但事实上,诸葛夜并未立刻睡着,他先去冲了个冷水澡,又拿起前朝禁曲的曲谱研究了起来,脑子里总闪过楚芊芊那张诱人的脸,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偏又睡不着,便拉开门出去了。

------题外话------

晕,从小黑屋出来都凌晨15分了!

早上五点钟起床,跑了一天,好困好困,码字的时候不停地小鸡啄米。

错别字明天再修改,先睡了,姑娘们,晚安!

【V46】我们要个孩子

入夜时分,楚芊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梦半醒之间,一道悠扬的笛声自天际传来。

楚芊芊的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惺忪的眼。

那一瞬迷离的光,像落入井底的月。

怔忡了半响后,楚芊芊神色木木地坐起身,掀开帐幔,循着笛声的方向,走了出去。

初夏的夜风,不冷不凉,迎面扑来,有种淡淡的荷香。

守门的婆子在草席上舒服地翻了个身,没注意到楚芊芊已经跨过了院门。

一路上,倒是有不少他院的丫鬟发现了楚芊芊,但碍于楚芊芊的身份,她们愣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福着身子行了一礼,而后在心中纳闷。

这世子妃是怎么了,穿着亵衣就跑了出来?还有她脚上,貌似没穿鞋子。

她们是下人,不敢抬头直视主子面容,便得出了这样的疑惑,若她们再胆大些,抬起来瞧瞧楚芊芊的脸,或许要惊得叫起来了。

楚芊芊一脸木然,两眼空洞,像个被操控的傀儡娃娃一般,直直地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走去。

笛声似乎越来越近了,楚芊芊的步子也越来越快了。

哗啦!

她走进了河里。

微凉的河水蔓过她膝盖,又漫过她腰腹,她浑然不觉,依旧朝笛声的方向走着。

诸葛夜赶到时河水已经到她鼻子下面,只差一点便要封住她呼吸了。那一刻,诸葛夜被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顾不得思考她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寻短见是为了什么,施展轻功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

“芊芊!芊芊!”

一开始以为她是在府里过得不顺畅,想不开,所以自寻短见,可一瞧她眼神不对劲,便拍了拍她湿漉漉的脸蛋,“芊芊!”

楚芊芊的身子蓦地一僵,仿若噩梦初醒一般倒抽了一口凉气。

待看清了周围环境,与自己身上湿漉漉的亵衣,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干嘛抱我来河边洗澡?”

诸葛夜一怔,张了张嘴,道:“这…这…呃…我…你…那个…池子里开了荷花,想抱你来看看的,谁知道你一直没醒,就索性…洗了个澡。”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辞?

“是吗?”楚芊芊一脸不信地看着他,自动脑补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再配合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归咎为他突然有了那方面的兴致,想要换个地方来“战”,“世子!不可以!”

诸葛夜又是一怔:“啊?”

楚芊芊低头,发现自己连鞋子都没穿,在古代,露足与坦胸无异,都是极为私密的行径,可这家伙,竟抱着她绕了大半座府邸,这简直太让人窝火了!

楚芊芊的面色越发难看:“世子怎么可以这样?我虽身份卑微,可到底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你…”

你竟对我做一个男人只能对小妾做的事!

诸葛夜无辜地背了黑锅,他倒是想解释,可考虑到她强烈的自尊心,又实在没把她梦游的事儿讲出口。

回到卧房后,楚芊芊坚决不与他一床而眠,要睡贵妃榻,诸葛夜哪里舍得?就自个儿睡上去了。谁料他太长,身子展不开,窝了半天难受,便索性抱着被子打了个地铺。

这一觉,他自然是睡得不怎么安稳。

他大可换到客房去睡,却又怕自己一不留神,楚芊芊又梦游到了。刚刚那一下,真真儿是把他吓坏了。与楚芊芊认识半年多,明里暗里也打听了不少楚芊芊的事儿,却从不知她会梦游。瞧她质疑她的那股劲儿,八成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

楚芊芊的确不记得自己的梦了,就连回旋在耳畔的笛声也不记得了。可究竟是有些过意不去,在床上躺了一会了,睁开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叫诸葛夜回到床上了。

第二天,被上官灵高亢的歌声吵醒时,楚芊芊才发现自己压根儿没叫诸葛夜,那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

所以,她真的让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世子在地上将就了一夜。

楚芊芊揉了揉眉心。

诸葛夜醒来,第一时间看向了床上的楚芊芊,见她也在看自己,便顶着那双熊猫眼微微一笑:“醒了?还早,多睡会儿。”

很明媚的笑意,似晨光里最动人的一抹湖光山色。

楚芊芊有片刻的失神,是失神他完全不恼的态度,还是失神他天怒人怨的容貌,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