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瑾心有不甘地收回手,眼圈一红,哭道:“相公,她撞我,还瞪我!到底她是少奶奶还是我是少奶奶?这里若容不下我,父亲回京时,我与他一并回去便是了!”

欧阳珏,几乎是欧阳瑾的杀手锏。

诸葛琰可以不在乎这个毫无感情基础的妻子,却不能不敬重待他视若己出的舅舅。

诸葛琰的眸子里略过一丝复杂的意味,负在背后的左手握了握拳,面色沉沉地吩咐少女道:“快给大少奶奶认错。”

寻常丫鬟,若这般冲撞主子,打一顿都是轻的,认错而已,也没让磕头,真是偏心!

欧阳瑾翻了个白眼。

哪知少女翻了个比她更大的白眼,气呼呼道:“我才不跟她道歉!要么你打死我!要么你放我回去!”

诸葛琰眸光一沉!

欧阳瑾轻蔑一笑,用帕子掩住口鼻,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一个丫鬟也欺负到我头上了!过不下去了!我这就叫父亲收拾东西回京!免得被人欺负!”

少女冷道:“恶心!”

欧阳瑾大哭:“哎哟哎哟,还骂起我来了!相公你听见了吧?这可不是我污蔑她!当着你的面儿都敢这么侮辱我,你可以想象,你不在的时候,我怎么被她欺负的…”

她的哭声,渐渐惊动了值夜的丫鬟。

眼看着事情即将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诸葛琰抬起了手。

少女眸光一颤,身子抖了一下,却依然没有道歉的意思。

她倔起来,简直就是一头宁死不屈的小母豹子。

诸葛琰定定地看着她,抡在半空的手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最终,这一巴掌没有落下去。

“来人!把她关起来!”

两名孔武有力的丫鬟将少女押回房了。

关起来罢了,又不打不骂不痛不痒的。

欧阳瑾显然并不满意,愤恨地瞪了瞪被拖走的少女,脚步一转,要去找欧阳珏告状,却突然身子一轻,被人横着抱了起来。

欧阳瑾先是一怔,随即羞答答地靠在了诸葛琰的胸口。

半个时辰后,欧阳瑾面色潮红地趴在诸葛琰怀里,满脸都是满足过后的幸福。

“相公。”她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诸葛琰的神色却冷漠得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轻轻拿开她抚摸着他胸膛的手,起身,穿上了衣裳。

欧阳瑾大惊:“王爷!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诸葛琰扣着衣领,淡道:“我还有事。”

有事?

欧阳瑾咬牙:“你要去找那个贱丫头吗?”

诸葛琰冷冷地拿上发冠:“欧阳瑾,人要懂得知足。”

知足?

我是你妻子,却连跟你行房都必须有筹码,像做交易一样!

欧阳瑾气得摔碎了琉璃灯台。

诸葛琰没有丝毫停留地离开了。

而另一边,少女谎称肚子饿,要吃东西。

看守仆妇不敢怠慢,忙叫小厨房做了一点宵夜给她。

少女趁着仆妇送宵夜的功夫,从背后打晕了仆妇,随即换上仆妇衣裳,偷偷儿地溜了出去。

谁料,刚走到大门口,便被人给捞了回来。

“诸葛琰你这个大骗子!放我下来!混蛋!你放我下来!”

诸葛琰将她扔到了床上。

“上官灵!你闹够了没有?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大?”

上官灵吸了吸鼻子,倔强地道:“我闯什么祸了?不就是没给你的正妃行礼吗?来呀来呀,看不惯我你杀了我呀!”

分明是吃定他不会杀她。

诸葛琰一把掐住她下颚,面露凶光道:“上官灵,当初是你自己躲在我的行李箱里跟过来的,不是我把你拐过来的!我不是欠了你,非得给你擦屁股!”

想起当初的糊涂事儿,上官灵“哇”的一声哭了。

她明明只是想看看他又投奔了什么新主,以后也好再找他玩的,谁料他会是这样的身份!会来了这样的地方!她知道了世宗的秘密,除非是死,否则,不可能离开了!

早知道这是个狼窝,她才不要跟来!

“下次再敢放人进来打搅我爹娘的好事,我就把你丢到林子里喂狼!”她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是么?以为年四爷不会查到她头上是么?胆子比天大,脑子比蛋小!

上官灵还不知道自己险些送了命,也不知道诸葛琰为给她善后处死了两个守门仆妇,她很委屈地哭着:“混蛋!你们都是混蛋!没一个好东西!你们全都欺负我!欺负楚姐姐!我告诉你,我舅舅来了!我要去找他,让他把我和楚姐姐带走!”

诸葛琰一把点了她哑穴!

上官灵瞪着他!

诸葛琰拉开被子,睡在了外侧。

这意思很明显了,堵你一晚,看你怎么通风报信!

上官灵急得,猛拿脚踹他!

诸葛琰不是不疼,却没动,任她发泄。

上官灵踹到最后,脚都踹疼了,他却依然像块顽石,一动不动。

上官灵捂住脸,绝望地哭了。

天蒙蒙亮,年四爷一宿没睡,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了一旁的仆妇:“没人出来?”

仆妇道:“没有,奴婢一直守着大门,没人出来。”

所以,昨晚真的是那两个守门婆子吃酒吃过头,忘记锁门了,才叫管事先生闯进来的?

年四爷还以为是出了内奸呢,让人在暗地里观察了一夜,看究竟是谁在破坏他与倾儿的好事,也顺便看看这些下人里头,有没有混入诸葛夜的细作。

若有,昨晚一定会偷偷地会见诸葛夜。

好在,一切都是正常的。

年四爷神色稍霁:“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异常吗?”

仆妇道:“哦,灵姑娘冲撞了大少奶奶,跟大少奶奶吵了一架,后边,大少爷替她解了围,与少奶奶行房后,又在她房里过了一夜。”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灵儿的确生得美,诸葛琰会被她迷惑不足为奇。不过,她是唯一一个不被他拿捏着的下人,怎么看,怎么有些不放心呢!

仆妇看懂了年四爷的心思,问:“四爷,要不要找个机会把那丫鬟处置了?”

年四爷笑了笑:“琰儿这么宠她,我若动了她,岂不是让父子关系生分了吗?何况,她又没犯什么错。”

重点是最后一句,没犯错,所以容着你,若是犯了错么…

年四爷没说话了。

仆妇心知他一宿没睡,需要补眠,便要退下。

年四爷叫住了她:“昨晚来的商队走了吗?”

仆妇并不晓得诸葛夜的身份,语气如常地答道:“听说在收拾东西,马上就要出发了。”

年四爷郁闷了一整晚的情绪,在听了这句话后,终于一点点消散了,他勾唇一笑,躺回了床上。

“快点快点啊!干粮带好!银炭带好!马也记得喂饱啊!”阿远吩咐兄弟们拾掇行礼,休整了一夜,大家神清气爽了不少。

收拾完毕,阿远敲响了诸葛夜的房门。

“殿下,您起了吗?雪停了,可以出发了。”

屋内,没有反应。

阿远怔了怔,殿下不在?

他推门,发现门闩是插着的。

在里边儿,怎么不答话咧?

阿远又重重地敲了几下:“殿下!殿下咱们该出发了!”

依旧是无人应答。

阿远的心里,登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憋足劲儿,一脚踹开了大门。

就见诸葛夜死尸一般地躺在床上,面色酡红。

阿远摸了摸诸葛夜的额头,吓得瞳仁一缩,这么烫!

定是昨晚救小宝的时候吹多了冷风,又犯病了。

“大夫!快!快叫他们请个大夫来——”

消息传到内宅的时候,楚芊芊正在给小宝熬粥,心中为拒绝了四爷的求欢而有些不好意思,便也给四爷熬了一份。

小宝还没起床,她便先给四爷送过去了。

走到门口,听到管事先生与仆妇说有个贵人病了,想请大夫,好像病得很重的样子,万一死在庄子里便不吉利了,想请四爷示下,要不要索性送到镇上去看病?

仆妇不懂外头的生意,她只负责照顾四爷的饮食起居,但凡于四爷身子不利的,她便不答应:“不行,四爷一宿没睡,你找夫人和大少爷拿主意吧!”

管事先生其实也不清楚诸葛夜的身份,但对方救了二少爷,又给二少爷送了礼物,他总觉得应该知会四爷一声:“你给通传通传吧。”

仆妇不答应。

楚芊芊走来:“是那个给小宝送了礼物的贵人吗?”

管事先生道:“是啊夫人,就是那位公子。”

关于对方救了小宝的事,绝口不提。

但这并不影响楚芊芊对事发经过的好奇,作为小宝的亲娘,她总该要弄清楚小宝是怎么受伤的,或许,那个人就知道实情呢!

楚芊芊垂眸想了想,说道:“这种小事便不要惊扰四爷了,我去看看,若能治便给他治,若不能,安排些人手送他去镇上,也算全了他看重小宝的情谊。”

楚芊芊到底不是囚犯,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别说山庄,即便是镇上,她也经常去的。加上她医术的确高明,去年还治好了管事先生的老寒腿,管事先生完全没觉得楚芊芊的要求有任何不妥之处。

楚芊芊戴上幕篱,随管事先生去了。

仆妇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四爷的真实身份,她并不清楚,夫人的真实身份,她也不清楚,一伙儿人隐姓埋名过日子,她只管服侍便是。可她忠于四爷,知道四爷把夫人看得特别紧,以往夫人出门,可全都是在四爷知晓的情况下——

她要不要告诉四爷一声呢?

还是告诉吧!

她抬手,推开了房门。

------题外话------

我感觉我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心…

【05】夫妻相见,意乱情迷

突然,小厨房传来一阵吵闹声,仆妇已经跨过门槛的脚又收回来了。

自己叫醒主子,和自己管辖的下人们吵醒主子,是两码事。

仆妇关上门,去了小厨房。

那里,上官灵与一个烧火丫鬟吵得面红耳赤。

“这汤原是要炖给大少奶奶的,你抢什么?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丫鬟很气愤。

上官灵冷冷地哼了一声:“是少爷要喝的,我给少爷端过去!”

“我呸!”丫鬟愤愤地啐了一口,总是拿少爷做幌子,谁又不知道其实是她自个儿贪嘴儿?

上官灵推开她,要去端汤。

她不让。

拉拉扯扯间,已经到了门口。

仆妇冷眼瞧着她们目无规矩的怂样,皱了皱眉,正欲呵斥,上官灵却手一抖,满满一罐子汤,不偏不倚地泼在了仆妇身上。

那汤虽凉了一会儿,可到底是有些烫的。

火辣的温度渗透棉衣,灼到了仆妇的胸脯。

仆妇痛得火冒三丈,抡起手给了上官灵一巴掌。

这一巴掌,上官灵原本可以躲开,但上官灵没有那么做,她笔挺挺地站着,抬头,将脸送了过去。

啪!

清脆的耳光在小厨房内响起,宛若炮竹似的,炸得众人全都愣住了。

“你…你…”你为什么不躲?仆妇愕然。

上官灵白了她一眼,垂眸,对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呜呜…她打我…”

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年四爷最为器重的长子诸葛琰。

诸葛琰幽暗的眸光落在上官灵高高肿起的脸颊上。

上官灵唯恐他不够恼火似的,将欧阳瑾那套给学了过来。

“呜呜…好疼啊…疼死我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打过…呜呜…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干嘛要打我?太欺负人了…呜呜…”

起先,她只是为了博得诸葛琰的同情,谁知讲到后面,渐渐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一下子,真的悲从心来。

诸葛琰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她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全无一点儿美好的形象了。更气人的是,她好像找不到帕子,直接抓过他的袖子擦了鼻涕。

诸葛琰的嘴角抽了抽,又看向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仆妇,说道:“自己去领二十板子。”

打了大少爷的通房丫环,却只杖责二十,理论上说来,罚得算是轻的了,可问题是,她也是受害者呀!这丫头泼了她一身汤,怎么大少爷就给失忆了?

仆妇瞪了上官灵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不多时,柴房传来打板子的声音,约莫打到第十五下时,粗使婆子来报,仆妇晕过去了。

上官灵促狭地勾了勾唇角。

她的小动作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诸葛琰。

诸葛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迈步离开了。

上官灵知道他是去干什么,才不会让他得逞,尝到了苦肉计立竿见影的效果后,她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将打翻了一个起锅不久的汤碗。

诸葛琰看着她手背上的两个大水泡,眸光霎时一沉:“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上官灵疼得眼泪直冒:“吹吹,快给吹吹,疼死了。”

“疼死你算了!”诸葛琰拉着她回了房,丢给她一个锦盒,“自己擦药!”

上官灵瘪了瘪嘴儿:“不擦!”

诸葛琰冷眸一睃,双手负于身后道:“不擦,就自己疼着!”

说着,竟再不管上官灵,头也不回地跨过了门槛。

上官灵急了,楚姐姐刚走没多久,这家伙轻功又好,若现在追上去,楚姐姐一定会见不到舅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