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我们以为她贪吃,软软糯糯地解释道:“烨哥哥也喜欢吃烤鸭。”

原来是送给皇长孙的。

我笑着逗她:“欧阳小姐是不是很喜欢长孙殿下呀?”

欧阳倾点头:“是呀,烨哥哥说,我长大了要给他做新娘子的,所以我必须喜欢他。”

O(╯□╰)o

还能这么养媳妇儿的么?

吃过一次烤鸭后,皇长孙约莫是有些着魔了,也开始学着欧阳倾来行宫蹭饭。

可怜的刘姑娘,每天给七殿下做饭不说,还得招呼一对小魔星,一对不是一般能吃的小魔星。

“刘姑娘,刘姑娘!我带了熏鹿肉!”

“刘姑娘!这是雪山熊掌!”

“刘姑娘!上好的野山菌,你看是煨汤呀还是炒菜呀?”

“乳猪!”

“是刚出生的猕猴,御厨说,先麻醉它,趁它活着的时候开瓢煮猴脑最好

煮猴脑最好了…”

刘姑娘不断被皇长孙的重口味给冲击着,直到有一天,皇长孙带过来一条蟒蛇…

刘姑娘成功地晕了。

饭桌是个培养感情的好地方,一开始,皇长孙与欧阳倾都在七殿下的房中用膳,与柳春阁混的久了,嫌菜在路上走一圈不新鲜,皇长孙索性霸占了刘姑娘的膳厅。

皇子皇孙吃饭,欧阳倾上桌子就算了,谁让人家是皇长孙的童养媳呢?刘姑娘却只有在一旁伺候的份儿了。

七殿下不高兴。

他见不得自己母亲受一点委屈,这大概也是他很少来上阳殿吃饭的原因,总不好他坐着,让母亲干站着。

皇长孙一时没察觉到不妥,宫里也是这么吃的,别看贵妃宠冠后宫,可在皇后与太子、皇长孙吃饭时,她也不一定有同桌同席的资格。

倒是欧阳倾小小年纪,没经历过这些阵仗,睁大黑亮的眼睛道:“刘姑娘怎么还不过来吃呀?”

刘姑娘笑了笑:“你们吃。”

七殿下的脸色很不好看。

皇长孙看了看自己皇叔,又看了看刘姑娘,对一屋子下人道:“你们出去!”

“是。”

我们全都退下了。

进去收盘子的时候,刘姑娘已经吃饱了,正抱着欧阳倾在炕上涂鸦,七殿下与皇长孙在一旁对弈。

这一年的冬天很冷,这一年的柳春阁,很暖。

“长孙殿下。”临近黄昏,我叫住了皇长孙,他穿着大氅,把打着呼噜的欧阳倾裹在怀里,听到我叫他,他先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问,“什么事?”

我垂下眸子,说道:“我们做了几道菜式,是想年夜饭的时候吃的,殿下要不要带一些回去?”

皇长孙蹙眉。

宫里的年夜饭都是御厨特制的,当然用不着他准备菜式,即便准备了也根本吃不了,但我还是得这么说,因为——

“殿下,我们这儿只有刘姑娘与七殿下团年,菜太多了吃不完…”

我小声地说了一些不甚上得了台面的话,我当然不是真的要送菜,我只是想告诉皇长孙,殿下很孤单。

果然,除夕前一晚,皇后身边的余嬷嬷来了。

“恭喜刘姑娘,恭喜七殿下,陛下有旨,让七殿下入宫团年!”

这是十二年来,七殿下第一次得到陛下宣召,刘姑娘惊得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直到余嬷嬷把七殿下入宫的礼服拿出来,刘姑娘才真的确定自己儿子要与生父见面了。

“殿下!殿下…”刘姑娘握住七殿下的手,泪流满面。

七殿下的脸笼在暗处,我看不清他表情,但我猜他心里也定然不太平静。

出门时,他叫住了我。

“你今天很漂亮。”

哪里漂亮?

是你心情好吧?

我摸着发烫的脸,走到梳妆台前照了照,好像…是漂亮了吧?

反正他说是…那就…一定是了。

我抱着被子,笑了大半夜。

一半是因为被他夸了,另一半则是自己成功说服皇长孙,让七殿下能入宫团年了。

然而,我做梦都没料到,这并不是一场普通的年夜饭,不仅七殿下来了,草原的大君也来了。

诸葛皇室来自草原,推翻我们汉人的统治后,诸葛氏带领草原八大部落建立了一个全新的皇族系统,毫不夸张地说,没有草原八大部落就没有诸葛氏的皇朝,而作为八大部落的首领,大君几乎具备与陛下平起平坐的资格,甚至,比陛下更强悍的威慑。

我没见过大君,但我听说过许多他的事迹,其中最惹人羡慕的便是他那天仙般美丽的女儿。

这一次,她也来了。

是的,上官若来了。

【番外07】冥若初遇

除夕那日,常伯伯安排我跟七殿下入宫,对于舍弃素蓉、莲蓉、白蓉(尤其莲蓉,她是七殿下的贴身丫鬟)的行为,我感到非常不解。

常伯伯笑笑:“给你个机会见见世面还不好呀?”

我一想也是,且不说攀附权贵,单是皇宫的年夜饭便比行宫丰盛百倍,我总不能矫情地说刘姑娘做的更好吃,虽然这也是事实。

七殿下已满了十二,按照大周的说法,已然是十三岁的翩翩少年了。

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并没过去多长时间,可我就是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个子高了些,眉眼更冷冽了些,依稀带着稚气的面庞,在一双阴翳的眼眸衬托下,透出一丝令人难以捕捉的疏离与淡漠。

可与刘姑娘在一起时,他温顺开朗得像个孩子。

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明岚。”他突然开口。

我紧了紧马车的窗帘,笑着问:“殿下怎么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却又始终没问出来。

我想了一会儿,看着他长如蝶翼的睫羽道:“陛下是个十分仁慈的君主,不会很难相处的。”

十三岁,再怎么老成,也终究是个孩子吧?

要见父亲了,激动之余,也有一丝紧张吧?

他果然是紧张了,手指攥成了拳头。

我探出手,轻轻放在了他拳头上。

我想,我不该做出这么不合礼数的举动,可我又讲不出安慰他的话,只能…这样了。

七殿下素来不喜人触碰,连靠近都不行,素蓉、莲蓉、白蓉除了给他整理房间和换洗衣物时能在他跟前晃悠,别的时候,连房门都不敢随便进。

我做好了被他甩开的准备。

但他没有。

他的手指动了动,须臾,轻轻打开拳头,反过来,扣住了我的手。

十指相扣,紧得像握住了岁月的流沙。

几年寂寞、几年坎坷,心早已麻木,这一刻,却随着他脉搏传来的微动,而擂鼓般地开始了跳动。

冷风透过窗帘,冰凉地贴在脸上,头一次,不让我觉得疼痛。

我挑开一条细缝,望向漫天飞舞的大雪,忽然觉得,京城与以前不一样了。

审正(下午三点),我们抵达皇宫,我挑开帘幕,欲下车迎接七殿下,七殿下却先我一步跳下地,朝我伸出了手。

我微微一愣。

七殿下面色如常地看着我,我的小心脏再一次狂跳,深吸几口气,尽量平静地把手放进了他掌心。

宫人们低垂着眉眼,仿佛没看到,或者看到了也不会在意,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干再出格的事也不值得谁大做文章。

他牵着我,朝设宴的长欢殿走去。

前面有太监带路,倒是不担心走错,可我还是紧张得微微发抖。

七殿下偏过头来:“你在宫里得罪人了吗?”

“啊?”我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我“吓”成这样的缘故,我哪里好意思告诉他,被你牵着,整个人像贴在火山上行走一样?我胡乱撒了个谎,“嗯,得罪过一两个宫女。”

他凑近我耳边,轻轻地说:“别怕,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蛮横惯了,突然温柔起来,我手足无措:“是…是…多谢…殿下。”

他勾唇一笑,用另一只手捏了捏我脸蛋,随后目视前方,专心走路了。

只剩我自己,感受着被他捏过的地方,烙铁般滚烫。

我一边头,一边偷偷打量他侧脸,真不愧是刘姑娘的儿子,连侧脸都长得那么好看。

我又悄悄比了比我们轻轻挨着的肩膀,原来都跟我平齐了啊,真的长高了不少。

我们到达长欢殿时,许多宫妃与皇子都到了。不知是不是安排错了的缘故,我们被安排在了臣子席,臣子席在外殿,跨过一个门槛才是帝后、妃子与皇子们的席位,我拉了个宫女问:“确定没排错吗?”

宫女看了看容颜精致的七殿下,眸子里略过一丝惊艳,随即惋惜地点点头:“没排错。”

七殿下的睫羽轻轻颤了一下,端起茶杯,若无其事地喝了起来。

我的心底涌上一层漫无边际的尴尬与苦涩,将能入宫团年的兴奋淹了个七七八八,连新入宫的才人都坐在内殿了,正儿八经的皇子却只能留在臣子席,换作谁能高兴呢?

周围的人,纷纷朝我们投来异样的眸光,本该被万人追捧的皇子,如咸菜一般被人轻视着。

七殿下捏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紧,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早知是羞辱,早知…是这样的羞辱,我何必游说长孙殿下,让他给七殿下一次团年的机会?

万般窘迫中,我开始搜索长孙殿下的身影,长孙殿下对七殿下是真心的,有他在,会照顾七殿下的吧?

但令我失望了,六皇子与贵妃都来了,唯独不见长孙殿下。

我跪坐下来,借着斟茶的机会,以宽袖相掩,握住了他的手。

他迅速回握住我的,力道之大,几乎要捏断我手骨。

对父亲的幻想,还没开始,便被扼杀在了摇篮,这是陛下给他的警告吗?警告他不要以为傍上皇长孙便能咸鱼翻身?

我期望不是这样,如果是,七殿下的

样,如果是,七殿下的心该有多难受?或者…多绝望?

吃了些糕点,七殿下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放开我的手,自顾自地喝起了茶来。

随着他的释然,我也开心了不少,站起身,慢悠悠地打量周围的人。我常在后宫,认识的大臣不多,便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我比较熟悉的面孔。东宫的席位全部空着,陛下、皇后与大君一行人也不在内殿,倒是贵妃、六皇子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副主人的倨傲。

只不过这两个主人,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六皇子比我离宫时瘦了许多,可见皇后对他的“管教”十分得力。贵妃憔悴了,唇角含笑,眼神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闪烁过丝丝怨毒。

想想也对,太子病重,能不能拖过春节尚且是个未知数,一旦太子驾崩,最有利夺得储君之位的便是她的六皇子,偏偏…六皇子曝出欺负幼弟的丑事,听说,朝堂上可多文官怒骂六皇子了。

我还想在人群中找找太医院的姐妹,却一个也没瞧见,这种场合,医女们是无权出席的。

真遗憾。

又过了一会儿,贵妃起身,慢悠悠地走出了长欢殿。

路过我们的席位时,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七殿下看都没看她。

她气得再哼一声。

七殿下还是不理她。

她的脸一下子挂不住了,瞪着眼,就要开骂,一旁的宫人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怒火一收,走了。

看到贵妃吃瘪,我心里畅快极了,低低笑了几声,片刻后,摸了摸肚子,又对七殿下道:“殿下,我可不可以去看看我以前的朋友?”

七殿下浓眉一挑:“你还有朋友?”

我一噎:“什么嘛?我怎么就没朋友了?素蓉、莲蓉、白蓉不是我的朋友吗?”

弄得好像我人缘很差似的!

七殿下摆手道:“去吧。”

“七殿下放心,我不会逛的,我就看看她们。”我不会说,其实我是想如厕,又不好意思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女孩子都想隐瞒自己的缺点,都想做一个在他眼里好像不用上厕所的神仙。

长欢殿的恭房满了,我只能往别的地方走去。

走了很远,恭房还是满的,今儿的宾客,实在太多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小雨轩,憋不住的我,贼溜溜地扫视了一圈后便奔进去了。

解决完人生大事,通体舒畅!

我洗了手,往长欢殿走去。

路过一座假山时,听到了一阵似熟悉还陌生的谈话声。

“太子撑不了多久了,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记。”

是贵妃!

我本能地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

“太子的事没被人发现吧?”

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不是我听过的任何一种。

贵妃又说话了:“太子的事做得很隐蔽,连荀太医都没查出来。”

荀太医,这不是我师父么?

我师父没查出太子的病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不是自己病了,而是被贵妃给害的?

若是那样,我师父岂不太冤枉?

贵妃是谁呀?她存心置我师父于死地,我师父纵然华佗在世,也逃不过他们的算计啊!

可恶的家伙,你们夺嫡就夺嫡,干嘛把我师父扯进去?

那男子又道:“荀太医没查出太子的问题…那你怎么把荀太医弄死了?那家伙医术的确了得,若能收为己用…”

收你个毛线!

贵妃又道:“不是我啊,荀太医的死跟我没有关系。不瞒你说,我连毒药都准备好了,谁知,不等我出手,荀太医就被陛下砍头了。唉,荀太医给太子开错了药,把太子弄得半死不活…”

这…还真是这样吗?

是师父真给太子开错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