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樽飞快的缩回了手,顺便将夏初七抢了过去。

“阿七,抱紧我,不怕。”

说罢,他瞄了一眼东方青玄的方向,再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势,也不管夏初七有没有听见,只把她的身子埋在怀里,借着缓坡下滑的力道,提一口气,便以极快的速度往下滚…身边的流沙滑来滑去,夏初七手抓不住,脚踏不实,那一种无助感,让她觉得似乎整个天地都已沦陷,心脏也被人用绳子拴在半空…上下蹦哒着,忽高忽低,忽起忽落。

“赵十九!”

在她“啊”的尖叫声里,两个人“扑嗵”落在了地上。

赵樽垫在下方,她则砸在他的身上。

身上感觉不到痛楚,她摸黑捂上赵樽的脸。

“赵十九,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赵樽几不可察的“嘶”一声,抱紧她,刨开边上的流沙,扶住她的身子慢慢地坐在地上,又扼住她的双肩。

“阿七,好些了没有?有没有哪里伤到?”

都忽略了自己,只想到对方。夏初七动了动酸涩的身子,刚想开口,胃里突地一翻,再也忍耐不住,她推开赵樽,猛地跑了开去,躬下身子,干呕起来。

“呕呕”

赵樽皱着眉头跟了上来,掌心抚在她的后背,轻轻拍动安抚。

“很难受,有没有药?”

“我没事。”夏初七摇摇头,直起身子,却见前方亮起一道火光。

昏暗的光晕里,刚刚落地的东方青玄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举着火折子,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只瞄了一眼,他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巾,一如多年之前,即便经过了流沙,那绢巾还是干净得一尘不染。

“拿着。”

夏初七胃气往上翻滚,吐了一口气,伸手便要去接。

可下一瞬,她的手便被赵樽格住了。

“不必了,多谢大汗。”

他淡淡说了一句,夏初七还没有看见,面前那一张带着东方青玄体香的洁白绢巾便不翼而飞了,只留下一张赵樽自己的绢子,还有东方青玄错愕的面孔。

“殿下…会不会太紧张?”

“稀罕之物,紧张一点,是应该的。”

两个人互相注视着,在微弱的火光里,眼神却如同燃烧的火焰,炙烈而肃杀…直到边上传来另外一道真正紧张的声音。

“大汗,快来看”

他指的是那个跟随东方青玄的老头儿。

夏初七跟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老头儿嘴里吐着白泡,双眼无神的翻动着,面色青白一片,在昏暗的火光中,样子极为瘆人。不过,瞧着他的样子,夏初七觉得与自个儿的症状倒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明显他比她严重了不少。

“我去看看”

夏初七挣扎着就要起身,赵樽却轻轻摁住了她的身子。

“你也不舒服,不必去。他自会处理。”

“…我不是帮东方青玄,我是医生。”夏初七轻轻挣扎一下,无法说服吃醋的男人,也无法挣脱开身子,只能无奈地翻着白眼儿看着他,目光一眨不眨,却满是固执。

赵樽冷冽的眸子微微一眯,与她对视数秒,无奈的一叹,松开了手。

“这就对了嘛。”夏初七朝他莞尔一笑。

晴岚赶紧过来,扶住她的身子,走到那个老头儿的面前。

“老人家。”夏初七柔声唤着,蹲下身去,手掌搭在他的脉上,“你哪里不舒服?”

“我…我…”那老头儿目光涣散,看着她,一直看着,突地张开嘴,发出一道沙哑不堪的声音,“你…你不是…死了么?”

第286章 迷宫满基情

“我死了?”

莫名其妙被人诅咒“死”了,夏初七微微一愣,以为自个儿眼神儿不好使,看错了。她无语抿唇,摆出一个无奈的造型,准备再看仔细一点,奈何吃了一嘴的灰,赶紧偏头吐掉。

可头一偏,脑子激灵一下反应了过来。

莫不是他认识夏楚的?

猛地转回头,她瞪圆了双眼。

一阵微风从满是流沙的大殿拂过,灰蒙蒙的光线下,老头儿身上的褴褛衣衫,无法掩盖他身上被磨破的皮肤,溢出了丝丝的鲜血来,一双无神的眼,面容瘦削,虚弱…但她确实不知他是谁。

默一瞬,她问:“老人家,你识得我?”

老头儿先前似乎还较清醒,待她话刚问完,便又迷糊了。

“识…识得…”

“嗯?”夏初七眯眼,“你说我是谁?”

老头儿重重咳嗽着,喉咙里像扯风箱似的喘息了几下。

好一会儿,他才挣扎着,手指颤歪歪指着她,露出微笑。

“你…小猫…小猫…”

夏初七身子一僵,差点儿便憋不住喷笑出来。

对一个疯头儿寄予太多希望…果然只会失望!

说完“小猫”这一句,疯老头儿便有点儿口齿不清了。

剩下来的话,全都被他含糊在嘴里,听不分明。

她无奈一叹,不再吭声儿。她的身边,也适时响起了一串串“哈哈”的大笑声。先前殿内之人都以为那疯老头儿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或许他是真的认识晋王妃,哪里晓得原来只是一场误会?

“这人到底是谁?”

“大汗为何把他带入皇陵?”

众人的窃窃私语里,这两个问题被反复提及。

夏初七半垂着头,没有看见,只专注地为老头子把着脉,目光也自然而然停留在他的脸上,观察着他苍白的面色,把脉的手指轻轻挪动着,在他瘦骨伶仃的手腕上摁了摁,心里一片柔软,一抹怪异的情绪浮上心来。

那不是寻常的同情,而是一种与他自然而然的亲近。

就这般握住他的手,除了心酸之外,心脏仿佛在一层密不透风的情绪中,扯出一丝不同与往常的一种感情来。她还诧异的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并不熟悉的陌生老头子,有一丝本能的喜欢。

难不成这便是眼缘?

或者说,他与原来的夏楚熟悉?

夏初七看着他满头的白发,静静的蹲着,一动不动,心里却像被堵了一块铅。

怎么办?

这老头儿的思维已经不太正常了,她不能再告诉他,他除了与她一样有晕车晕船一类的症状之外,还被人下过药。正是这种药物直接影响了他的神经系统,导致他逻辑混乱…当然,她不想说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她不知道下药的人是不是东方青玄。老头儿是东方青玄带来的,在东方青玄的面前,她不好直接拆穿,尤其是在这皇陵里,在暂时没有药物治疗的情况下。

吁了一声,她缓缓道,“老人家这是晕动症,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并无大碍。”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一只常备的小瓷瓶,从里抖出一丝自制的类似于“藿香正气液”成分的药粉儿来,哄着疯老头儿张了嘴,倒了一些进去,看他咽了下去,她稍稍放了心正要起身,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不要死…”

他的手心燥热,汗湿,捏得夏初七手腕很不舒服。

但她没有挣脱,只是反手拍拍他,柔声吹道,“老人家,我刚给你吃了药,你休息一会儿,不要说话。”

老头子像是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受到她这般温柔的呵护,舒服的嗯了一声,咂咂嘴道,“爹…”

“…”夏初七凌乱在了风中。

慢腾腾收回手,她正想起身,肚子里胃肠的不适再次加剧,眼前闪过一片金星,脑子懵了翼,胸口发闷心慌,脚步一晃,便站立不住。

“王妃!”晴岚抢步过来扶住她。

“唔,我没事儿。”她稳住了身形,揉了揉额头,发现身上一层虚汗。她吐出一口浊气,朝晴岚感激的一瞥,咳嗽一声,拿袖子抹了抹嘴,发现呛出来的竟全是黄沙。

“呼…我这个也是晕动症,得歇息一会儿。”

她苦笑一声,敛住心神,回头去看眼前的情况。

此时,侍卫们燃起了几支火把,光线较之先前亮了许多。

可面前的画面,却看得她词穷不已,不知如何形容。

这个地方非常空旷,面积极大,堆满了不规矩的流沙。与前殿八屋一样,原本该放在墓外的石像生被墓主人奇怪地移到了墓内,栩栩如生地伫立着。在大殿四角和正中,有共计十六根双人合抱的大柱子,笔直地支撑在上方,柱子的高度,以他们手上火把的光线范围,没有办法看得真切,但可以确定一点,他们就是被流沙从柱子上方的一层,送到了这一层。

到底是有多高?

心里有了疑问,她便慢慢踱过去,在人群中找寻赵樽。

流沙堆积的大殿里,双方正在紧张的清点人数。

赵樽站在离她约摸三丈开外的地方,正与陈景说着什么。在一团昏暗的光晕中,他清风朗月般的面孔,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但眉头微微蹙着,俊朗的面孔在火光下略有一丝苍白,身上的黑袍也有多处磨损…最关键的是,他身上黑袍虽然不显伤口,但在他站立的地上,那一片黄沙上头却隐隐有鲜血的痕迹。

“赵十九?”

夏初七飞快地跑过去,撩开他的袍子。

“你受伤了?”

果然,在他的黑袍掩饰之下,身上添了许多新伤…

心里一痛,她仰头看着他,“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小伤。”

“顽固!”夏初七嗔他,顿一下,又无奈一叹,“赵十九,以后有危险的地方,你不要再穿黑色的衣裳了…你晓得的,我眼神儿不好,常常会看不见。对不住…”

听着她语气里的歉意,赵樽唇角微微一勾,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不以为意地看向不远处东方青玄忙碌的背影,道:“他也受伤了,你先去瞧瞧,给他弄点药,喷口酒什么的…”

“…呃?你确定?”

夏初七看着他,像看着外星人。

先前还吃醋吃味,为什么现在就没事儿了?

不对劲儿!为了不踩赵十九的雷区,她紧张地扶着他胳膊,笑吟吟的回答。

“没事儿,他那人皮糙肉厚的,我还是先顾着你…”

“错了,他是细皮嫩肉!爷才是皮糙肉厚。”赵樽的样子竟是相当固执,或说是难得的固执,说罢见夏初七不吭声儿,他斜眼一瞄东方青玄,又揽了揽她的肩膀。

“乖,去吧,你是个医生。”

拿她的话来堵她的嘴,拿她的抢来戳她的心。

丫够狠的啊!

夏初七不明白这厮到底中了什么邪,想了片刻,突地明白了,嘿嘿一笑,小步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皮笑肉不笑地偏头看着他,道,“我晓得了,赵十九,你让我过去,这心里其实难过得在滴血吧?但是么,刚才在流沙里下滑时,东方青玄奋不顾身的抱住咱们…虽然你不情愿,可还是变相欠了他的人情,你是想还清人情,轻装上路?嗯?”

赵樽身子微僵,缓缓侧头看她,不吭声。

夏初七抿了抿唇,但笑不语。

大抵是被说中了心事,赵樽咳嗽一下,轻轻拂开她的手,朝东方青玄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摆出一副情操高尚、助人为乐、心胸开阔的样子,拔高了声音,“阿七,不要犟了,先去看看大汗…我两个是自己人,无须讲这虚礼。”

“…”

男人吃味儿…怎的像孩子?来不来先把彼此身份摆平了。

夏初七看他一副傲娇的样儿,想笑,又不敢笑,赶紧把他胳膊拽回来,拉住往地上一坐,小声嗔怒道,“得了吧你,不要装了…伤口不处理,一会感染了可没人理你。赶紧的,闭上嘴,坐好。”

她的样子像个大人在训小孩儿…

当然,赵十九长了这么大,也就这个女人敢这么训他。

而且,还训得他甘之如饴。

“唉,好吧。”

他像是无可奈何,可看向东方青玄的目光却…隐隐有得意。

夏初七看不见他两个的目光交流,只蹲身迅速为他处理着伤口。

火光里,东方青玄颀长的身姿,懒洋洋地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流沙堆边的两个人,抿唇一笑,把夏初七用来给赵樽消毒用的酒袋拿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又瞥向赵樽。

“晋王殿下,怎生又舍得了?”

很明显,他听见了赵樽让夏初七为他治伤的话。

夏初七也看见了东方青玄的话,但她眼皮儿耷拉下去,假装没见。

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说什么…而且,说什么都不好。

赵樽面无表情,连眼波都没有扫他一下,但一股子森冷肃杀的气息却随着他漫不经心的一举一动蔓延在殿里,使得殿内登时安静下来。几乎就在那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聚在他们三个人身上,就连完全听不见的夏初七也感应到了那古怪的气氛,下意识抬起头来,撞上东方青玄妖冶的凤眸。

“这…你们在说什么?”她问。

东方青玄视线扫过她懵懂的脸,落在她的耳朵上,没有回答。

赵樽哼一声,淡淡开口,却是回答东方青玄。

“大汗错矣!不是舍得,而是信任。”

“信任?”东方青玄笑着挪了挪位置,直接坐在他的身边,样子看上去与他竟是十分亲密,“信任什么?信任谁?”

赵樽缓缓侧头,与他正对,目光烁烁。据夏初七目测,这两个人面孔的距离,不足五厘米,是一个极为暧昧的空间距离。只可惜,赵樽满带寒气的声音,却无半点暧昧可言。

“信任我和她的感情…不是旁人,可以插足的。”

夏初七看见了他的话,唇角不由微微一抖。

晋王殿下了不得,连插足都懂得了?她有些想笑,但男人之间谈话,女人往往不便插嘴,尤其是这种时候,说什么都可能会起反作用,她索性一聋到底,不去看他们说什么,待专心为赵樽扎好了伤口,又换了个位置,开始去剥东方青玄的衣服…

看她重手重脚的样子,东方青玄眉梢一挑。

“急什么?慢慢脱!”

这含义深刻的话,原有暧昧。

但他在赵樽的面前说,却又刚好相反,仿若成了一个玩笑。

赵樽冷哼,瞥着他,“就你没二两肉的身子,你以为我阿七乐意看?”

东方青玄目光一闪,也笑,“你问问她,乐意看不?她啊,喜欢得紧。”

夏初七…手脚麻利的做事,看不见啊看不见。

赵樽知晓她在装傻,抿紧了嘴巴。东方青玄则是一愣,看她低垂着头,毫无反应的样子,飞扬的眉头慢慢便耷拉了下来,就连出口的声音也消沉了不少。

“她是真的听不见?没法子治了?”

赵樽淡淡道:“她自己便是世上最好的医生。”

东方青玄眉头一皱,凝目看来,“最好的医生不见得能治得好自己的病。回头离开阴山,还得找旁人为她瞧瞧才好…我那里有一个老大夫,早在前朝时,便已名满天下,出任过太医院大使,后来末帝北逃,他便隐于民间,好不容易才让锦衣卫查访到他,收为己用…”

赵樽低笑一声,不疾不徐地瞄他,“看来大汗那会子没少拿朝廷的俸禄,办自己的私活啊?”

东方青玄微叹,“你得理解一个为你老赵家卖了一辈子命的人。”

赵樽目光一深,略带嘲意,“你那一辈子,短得也未免太不实在!”

“…”东方青玄一哂,“为了活命,混口饭吃而已。”

“嗯”一声,赵樽云淡风轻的看着他,“若做兀良汗的大汗也只是混饭吃,那么这天底下的人都不必活了。大汗的谦逊…实在令吾等汗颜!”

“汗颜,是指大汗我的颜,与殿下何干?”

这般强词夺理的话,听得人心里痒痒,想揍人。

但赵十九岂是那般容易被他激怒的?他漫不经心地看着东方青玄俊气的面色,轻唔一声,也不知想到什么,轻轻摇着头,唇上噙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痕。

“大汗很自信。可你似乎忘了…”

“什么?”

“情人眼里出西施。”赵樽凉凉一笑,又补充,“在我阿七眼里,谁能比我?”

东方青玄面色微微一沉,“王婆怎么把瓜卖到皇陵来了?”

“看不清真相的人,比王婆更傻。”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斗着嘴,夏初七则蹲在他二人的身边,为他们处理身上的伤口。氤氲的灯火之下,两个同样挺拔俊朗的男人,一个风姿卓绝,一个眉目俊雅,一个冷,一个热,看上去气场极不融洽,可气氛却诡异的和谐…只是他们在说话时,眼风时不时从夏初七身上扫过,带出来的波澜,起起伏伏,心思也各有不同。

好一会儿,东方青玄笑了,“下辈子,我得抢在你前面。”

赵樽唇角一抿,冷笑道,“下辈子你也没机会。”

“哦?”一声,东方青玄浅笑瞥他。

赵樽看向不远处打坐的道常,淡淡道:“你若不信,不如去问问道常大师?…像你这般作尽天下孽的人,下辈子可还有机会投胎做人?当然,若是不小心投生成了小猫小狗,本王也不介意把你收入府中。”

东方青玄差点儿呛住。

赵樽看着他变色的面孔,淡淡一笑,“可以出发了。”

东方青玄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说了一句同样的话,“好,出发。”

这会儿,大殿里的兵卒们已经清理好了身上的衣物与随身物品,也点明白了人数。经过先前的流沙突滑,入陵的一百人少了三个,一群侍卫在流沙中翻找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寻着人…

听完禀报,众人都沉默下来。

找不到人了,虽然不排除他们三个被机关送去“吃香喝辣”的可能,但遇到了危险的机率,相对来说还是要大得多,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沉重,什么叫着“出师未捷身先死”,大抵便是这样的感觉了。用人力来对付庞大的机关,用活人去对付死人…实在有一种深深的无奈。

“阿弥陀佛!”

道常法师的佛号喊得庄严肃穆,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中听。

“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

夏初七看他说的禅言…似懂非懂,却生出了一种想拍飞他的冲动。

“大师,人都死了,你就别乐了。”

“…”道常面颊肌肉一抖,只恨鸡与鸭无法勾通,除了一声“阿弥陀佛”,再也无话可以拯救他了,“佛经是为了让你了悟的,女施主不能单凭字面来释义…”

“好吧!”夏初七翻了个白眼儿,朝他竖手指,“大师造诣之高古今罕见,若说我啊,你没事儿就在庙里敲敲木马,念念经,渡化渡化世人算了,何苦跑到这般凶险之地来?”

道常合十的手,往往垂下,目露一抹温和的光芒。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阿米豆腐!”夏初七干笑一声,“这样下去,地狱都满了!而且里面住的…全是和尚。”

“…”

道常无言,大殿里却暴发出一阵笑声。

逗乐一番,众人情绪稍有好转。入陵时,便知会有危险,失去同伴虽然难过,可前面的路,还得走下去。

很快,一行人再次准备妥当出发了。

经过与元昭皇太后的机关模型对照,此处正是皇陵后殿一千零八十局的开始之处,但粗略一看,大殿里通往四面八方的小门很多,一个个都大开着,并没有门掩,搞得像一个迷宫似的,不知到底该走哪一条…

走的路不同,面临的风险和选择,肯定也不同。

条条都是路,可条条都不敢轻易走。

在赵樽的示意下,侍卫们短暂的巡视一圈,在大殿左侧靠墙的一口大鼎背后,发现了一块与前殿一样的汉语拼音石牌。上面的留字,正是元昭皇太后…也就是夏初七眼里那个盗墓贼写的。

大概意思是欢迎他们闯入她设下的鬼门关,比起前殿八室的牛刀小试,后殿一千零八十局将会凶险万分,但是,墓主人向来热情好客,来都来了,只要通过,一定会好好款待大家的。

另外,她还说,这里叫着“数学迷宫。”

数学迷宫,夏初七看着这几个字,又恨又酸,还有些哭笑不得。

老乡,你到底知不知道,当年我数学…常常不及格?

心里寻思着,可她的忐忑不安,很快便迎刃而解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局寻找出口的题目竟是一道数字填空题。而且,还是一道小学生的数学填空题1,1,2,3,5,(?)13,21,34,55,89。

夏初七惊呆了。

那个盗墓贼到底是瞧不上古人的智商,还是她明知道一般人根本就瞧不懂汉事拼音,所以,但凡能懂得拼音的人都是她老乡,这才故意放水,用了一道简单的题目来送她们过关?

好吧,算她有点儿良心。

对于时下的人来说,还不会使用阿拉伯数字来进行运算,算术这门学术,时下懂得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所以,相对同行的那些人来说,这样的题目会比较困难。不过夏初七数学再烂,小学生的题目,还暂时难不倒她。

很快,根据填空题得出来的答案,她们顺着数出了第八条通道。

盗墓贼果然很给“老乡”面子,这一回没有流沙,也没有出任何状况。

一行九十多人,安静的走在一条又一条甬道上。

闯过了一关又一闯之后,他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虽然说是一千零八十局,但后殿里的关卡,与前殿八室完全不一样,确实更像是一座迷宫,夏初七自己,就像在做一道道的数学题,只要找到了答案,便会有路,也就可以走对门,只要走对了门,就不会出现机关毒雾一类的危险。

一路走来,累得够呛,却也有趣,他们脚步不停的做题闯关。

但慢慢的她便发现,越到后面,题目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心里有些担心,但并不影响他在赵樽面前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