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得到消息,一个人站在永安门的城楼上,看着南方久久没有说话。这些日子,赵十九军务繁忙,她是一个喜欢闹热的人,除了品茗看书时能安静一会儿,总是带着宝音到处疯跑。

这样没有战争的日子,太安逸了,她舍不得破坏,甚至于她很想让赵樽索性在北平府自立为王,关起门来过自家的小日子算了。

可这样的念头,并不现实。

赵绵泽的六十万大军,就屯在河间府一带。赵樽与赵绵泽叔侄二人摩拳擦掌了这么久,矛盾早已激化到极点,兵戈免不了,鲜血更停不住,宝座之上,只能有一人为尊。

你不打人,人要打你。

你不杀人,那就等死

城楼之上,风声猎猎,居高可望远,她这般站着,可以看见整个天空。城楼下,晋军将士们身着厚重的甲胄,迈着整齐的步伐走来走去,进入了大战之前的紧张战备状态。

飞雪在北风的呼啸中,冷冷刮过她的脸。

一时间,她有些迷茫。

“喂…喂…看这里…”

青砖垒砌的角落里,长胡子白头发的夏廷赣不停朝夏初七招手,神色极是古怪。夏初七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他,还是在一个巡守兵士的提醒下方才转头的。

“爹…?”她吃惊不已。

“过来,过来!”夏廷赣笑着招手。

这些日子来,他们父女两个的关系亲厚了许多,但不论她怎么要求,这夏老头儿该邋遢还邋遢,该装傻还装傻,她准备的新衣服,他根本就不穿,胡子也不剔,头发也经常脏得打结…夏初七对他无奈,却管不了。

提着裙裾,她走过去。

“咋了?”

夏廷赣冲她挤挤眼睛,又招手。

“来,来,你跟我来”

“搞什么鬼?”夏初七嘴里嘟囔着,对这个便宜爹却没有抵抗力,跟着他下了城楼的台阶,感慨不已:“果然,能收拾一个无赖的,永远是另一个无赖。”

“…”夏老头翻白眼儿。

一路上,他拽着她说“来,来,来”,夏初七不知道要“来”哪里,更没有想到头,一“来”,就“来”了那么远。两个人一道上了马车回了晋王府,夏老头儿还未消停,拽着她偷偷往晴岚的居处去。

今儿她去了镇上,没有让晴岚跟随。

她心疼晴岚的辛苦,今儿相当于放她的假…只是,老头儿把她叫来做什么?

走到晴岚的门外,她正准备推门,却被夏老头儿拦住了。

“嘘”他冲她做手势。

看着这个“返老还童”的便宜爹,夏初七又好笑,又好气,点了点头便闭上了嘴。夏老头儿也没有理会她,径直拿手指沾了口水,捅破了人家晴岚的窗户纸…

“爹!”

夏初七无声的喊着口型,惊诧地看着他。

夏老头儿不回答,却挪开身子,示意她往里看。

夏初七带着一种做贼的心虚感,狐疑地探过头去,从窗户纸的破洞望里望。

没有想到,陈景也在?

她可以看见陈景在晴岚的屋子里,两个人倒是没有乱来,规矩得很,中间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食物,晴岚一边与陈景说着话,一边拿着勺子在搅拌…

“陈大哥,我有个事…”她似是欲言又止。

“嗯?”陈景关注着面前的食物,似乎没有听见她话里的踌躇,淡淡地问道,“何事?你说。”

看热闹的人最是心焦,夏初七躲在门外,不知夏老头儿何意,急切得紧,可晴岚却久久没说到重点,只是扯东扯西的一边唠着家常,唠着她家爷,她家王妃,一边儿肉麻地为陈景夹菜,盛汤,目光楚楚地看他,那一股子爱慕劲儿,瞧得夏初七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些日子,晴岚与陈景的关系进步神速,她是知晓的,不知道的是具体到了哪一步。她想,难不成夏老头儿不知情,这才好奇的拽他来看?

这老爹,也忒八卦了。

不能再看了,会长针眼儿!

“吁!”地暗叹一声,她正要缩头拽着夏老头儿离开,不在这里做丢人现眼的事儿,却见里头的晴岚突地抬头,眸中添了一抹慌乱之意。

“陈大哥,我…”

夏初七一怔。

小两口儿躲起来谈恋爱不奇怪。

可好端端的晴岚慌成这样就奇怪了。

她离开的身姿顿住,又偷偷把眼睛凑了过去,一眨不眨地看着晴岚的嘴巴,生怕错过要点

可至少停顿了有一分钟,她方才看见晴岚尴尬地咬着下唇,看向陈景时,涨红了白生生的面颊,似慌,似乱,又似无助的低低道,“我,你的身子不大好了…”

身子不大好了?

不仅陈景不明白,夏初七也没看明白。

难道是生病了?她微眯着眼,一瞬也不瞬地盯住。

陈景紧张地放下筷子,怔怔看了看她的面色,满是担忧的询问。可晴岚像是一直在一种两难的处境中挣扎,垂着眼睑琢磨了好久,方才鼓起勇气直视着他,臊红着脸,压低嗓子喃喃。

“我,我癸水没来…”

第320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晴岚屋子里的帘子,被微风吹得轻轻摆动。一层笼罩在她与陈景之间的愁云,几乎霎时弥漫出来,透过窗户纸的小洞,吹在了夏初七的脸上。

骨头缝一凉,她看不下去了。

忍着差一点出口的喷嚏,她捂着鼻子,没有去打扰着急上火的晴岚与陈景二人,领着“八卦老爹”便从那个院子退了出来。

“喂…”夏廷赣脚步迟疑,喊她。

夏初七偏头,蹙眉看过去。

“我是你女,不是喂。”

“看见什么了?”夏廷赣摸着花白的胡子,一张老态龙钟的脸上,有一抹得意之色。好像在说“看,这样的秘密,都被我晓得了,快来夸我啊夸我啊。”

夏初七审视着他,打个喷嚏,泄气的垂下手。

“自己去玩,没空搭理你了。”

换了正常父母,不是这般的相处。但这父母两个都不是正常人,互相对视一眼,夏老头儿“哼”一声,扫她一眼,翻着眼皮儿,把两只手往身后一背,便哼着小曲儿走去找他的道常大师了。

他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俨然一个“八卦综合症患者”八卦完了之后的释放情绪,看得夏初七直皱眉。

老爹圆满了,她却心神不宁。

她知道晴岚与陈景两个有情,但晴岚这姑娘虽然是丫头之身,却有一个保守的小姐性,加上陈景为人多少带了一些木讷迟钝,就算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眉来眼去的好着,她也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有勇气跨越那封建社会的底线。

但如今,不出事儿已经出了。

这个时候的夏初七,就像一个孩子出事之后的家长,想的是怎样去解决晴岚怀了身子,这种事便瞒不住了,用不了多久,肚子就会显形。

可是,再过两日,南下的烽烟便将点燃,到时候,陈景必定会上战场,这一战夺位之战打下来,估计没个三年五载都结束不了…到时候,让晴岚未婚生育么?

若换了她,这倒是小事儿。

因为她不害臊,也不怕别人说。

但晴岚与她不同,依时下人的观念,她根本就承受不住流言蜚语的袭击,且不说旁人,便是晋王府里那些丫头婆子嚼的舌根子和唾沫,估计都能把那姑娘淹死。

可目前怎办?晴岚无父无母,陈景的家人又在京师,两个无父母之命,无媒灼之言,更不可能有“三书六礼”的婚媒,想要名正言顺地做夫妻,似乎真的很难办。

闷闷不乐的思量着,转眼天便入了黑。

纠结半天,她回屋接了小宝音与狐儿,径直去了厨房。这些日子,她再次恢复了“厨娘”的身份,每天为宝音做吃的,几乎累成了狗。

“又是厨子,又是娘,我容易么?”

唉声叹气地做着事儿,她一直在诉苦。当然,她带着女儿过来,虽然美其名曰是从小培养宝音的淑女气质,其实是想让女儿看见她做大厨的辛苦,然后“良心发现”的心疼她娘,主动说不要她再做菜了。

小宝音确实很感动。

白嫩嫩的小脸上,红扑扑的,满是同情之色,一双映着灶膛火光的乌黑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水汪汪的波光。

“阿娘,你太爱宝音了…”

“知道了吧?”夏初七严肃着脸看女儿,心里话儿:快说啊快说啊,快说不要娘做菜了啊。

“阿娘,等宝音长大了,也要做好吃的给您吃…”宝音眼巴巴的看着她,那眼睛里全是崇拜啊。

“哦呵呵,好。”夏初七欣慰地点着头,心里话儿:等你长大能做菜那得多久,到时候你娘做菜做得手长茧了人成了黄脸婆了你爹也找后娘了…

“阿爹也像宝音一样爱阿娘。”

宝音小孩子心性,一句话又扯到了天边。

夏初七无言以对,僵硬地笑着,心里只有一句话“快说啊快说啊,不要你娘做菜啊。”

可宝音看着她,撇了撇嘴,却道:“阿爹好几日没回了,估计也是想念阿娘的吃食…阿娘,我们为阿爹做吃送去吧?”

好有孝心,好有爱心的小屁孩儿。

可是,女儿怎么可以为了她爹来压榨她的劳动力?难道她看不到她有多么辛苦多么苦憋么?

夏初七咬牙,吹胡子瞪眼。

“宝音!你到底是谁生的?”

宝音水雾似的秋瞳一眨,委屈瞅她。

可没有想到,她绞着手指默了片刻,说了一句更让夏初七吐血的话,“…是阿木古郎生的。”

“…”

夏初七差点被口水呛死。

一双眼睛刀子般剜向女儿,她磨了磨牙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地展眉一笑,就着沾了面粉的手指,在宝音的鼻头上刮了刮。

“哈哈,想到办法了。”

“呃…”宝音无辜的看她。

有这样阴阳不定的娘,她觉得自己好可怜。

心里有了计较,夏初七马上雨过天晴。她吩咐厨娘剖了几条鲫鱼,去药堂拣了几味药材,除了做宝音爱吃的菜,顺便还煲了一个“妊娠安胎汤”,炒了两个赵樽爱吃的菜,让厨娘帮忙用食盒装了。

“好,大功告成。”

出了灶房,她把女儿送回屋交代奶娘,一个人哼着曲子,拎着食盒,提起裙摆便上了马车,悠哉悠哉要出府。

离开后殿的时候,她碰着了晴岚。

晴岚看到她在府里,极是诧异。

“王妃,你不是去了漷阴镇?”

“是呀。”夏初七笑眯眯的瞄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她的小腹,又道:“今儿原本是约好了小公爷一道去兵工作坊看新一批火器的,可那厮比我快,我去的时候,他已经领了东西走了。我也没啥事儿了,闲得无聊就回来了。”

晴岚“哦”一声,赶紧上去。

“回来了,怎的不叫奴婢来伺候着?您…这是要出门儿?”

夏初七看她脸上分明有浅浅的郁色,还在强颜欢笑,不由牵了牵嘴角,一笑,“紧张什么?我不是说了放你假么?放假的时候,你便好好玩,不必伺候我,我好手好脚的,大活人一个,要谁伺候…”

“可是你的耳朵?”晴岚是想说这句话的。可瞥着夏初七明媚的笑容,又咽下了这扫兴的话,转而又问,“你这是要上哪去,奴婢陪着您…”

“不必了。”夏初七拍拍她的手,“你回屋歇着去吧,天气冷了,你也要多注意身子。哦对了,我刚才在灶上煲了汤,给爷送去一些,还留下一半给你,让黄嫂端你屋去了,你记得趁热喝啊?”

看着远去的马车,晴岚心里有些莫名。

楚七待她不薄,可以说比亲生姊妹还要亲近,但是楚七又特别懒,也不喜欢做些矫情的面子事儿。两个人相处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特地为晴岚送过吃的…今儿为何特别为她留汤?

掌心情不自禁捂上小腹,晴岚目光带着浅忧。

没名没分地跟着陈景,她其实不在意。

可若是有了孩儿又另当别论了,人活一世,就争个脸面。她可以不计较,但她的孩子若是这样出生,就是野孩子,就算今后陈景再娶她,也会有挡不住的蜚短流长…她该怎么办?要还是不要?

“王妃”

几乎下意识的,她追了过去。

这世上,除了楚七,她再无可求助的人了。

可是她好不容易鼓气了勇气,马车里的人却没有回应,四个车辘轳“吱吱”转动着,越去越远。

晴岚苦笑一声。

她怎么忘了,楚七是听不见的。

晋军大营。

赵樽这几日一直在这里度过。

吃在营中,住在营中,晚上也凑合着睡在营中。

三天没有回府,他一直在做大战前的准备。冬月初五,晋军就要全面进攻霸县。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让他头痛的事儿,便是粮草。

对于如今的晋军来说,大肆扩充兵力的结果,在外人看来,似乎风生水起,势力强大,但只有赵樽这个当家人才知道到底有多难。

从古到今,军需便是一支军队战斗力最主要的保障。尤其眼下入了冬,不管是人还是马,对物资的需求都会加倍,加上兵力的扩大…

他揉着额头,许久不曾发作的头痛症,又有了苗头。

“天禄,你看看我这把火铳如何?像不像表妹说的那个,那个什么五四手枪?”

元祐手里拿着一把短柄的火铳,从外形看去已经初具后世五四手枪的雏形。他似是很满意,一边拿白色的棉布擦拭,一边轻轻吹着气,样子比对他女人还要怜爱。

“…”

赵樽默默翻着案几上的塘报,没有回答。

“天禄,霸县这一仗,让小爷我上如何?这些日子,看你们哥几个打得热火朝天,小爷我却在山海关坐冷板凳,手心痒痒得不行,憋都快要憋屈死了…嗯,正好我试试这手枪。”元祐一个人自顾自说着,眉飞色舞。

“…”

赵樽手上的塘报又翻了一页。

“嗳,小爷我投降之事,实是迫于无奈的,谁都晓得,你天禄是我的真爱,即便这样,我也并非在第一时间就投诚于你,而是不得已臣服在你强大的武力压制之下的…嗯,这么一想,赵绵泽大抵不会牵连诚国公府了吧?”元祐手上的棉巾子擦着火铳弹管,声音里添了一些担忧,没了笑容。

“…”

赵樽黑漆漆的面孔,仍无反应。

他的眸,看着塘报上的字眼儿。

又似乎,没有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回,元祐睨着他,终是不耐了。“啪”一声,他把火铳放在炕桌上,跳下地来,微眯着细长的丹凤眼,一步一步走近赵樽,然后慢慢低头,直视着他轮廓分明的面孔。

“天禄…”

“嗯?”赵樽抬头。

“呼…”元祐一口热气呵向赵樽的脸。

“我呸呸呸”

赵樽没有想到会受袭击,扇着气,冷冷剜他。

“回去坐好。”

“你让我坐,我便坐了?”元祐笑意吟吟,手指意态闲闲的敲在他的案几上,“在想什么?想我表妹了吧?小爷刚才入营里可的人说了,你这几日吃住都在营中,这是想要抛妻弃子,还是要做和尚?漂亮娇妇搁在家里,可不安全啊…若是你顾不上,我这个做表哥的,倒是不介意帮你…”

“少鸿!”赵樽冷冷低喝着,上下打量他倜傥风流的身姿,警告的目光里,添了一抹奇怪的审视,“你晓得营中将士都说你什么么?”

“什么?”元祐不解。

“说你把漷阴镇的兵工作坊当成自家的茶馆了。新式火器还未让人瞧见,你便拉走,装备在了自己军中,其他人用的都是淘汰下来的…”

“我操!”元祐怒了,“谁说的!?污蔑我!”

赵樽还未吭声儿,门口就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

“我!”

元祐侧头一看,竟然是老孟。

“你?”

“对,我。”老孟老实地挠了挠脑袋,没敢直接去瞅小公爷杀气腾腾的眼睛,只恭顺地朝赵樽施了礼,垂头道,“殿下,红刺特战队的兄弟们,都与我一样想法,想让小公爷把新式火器配到我们队上…你晓得,我们是打惯了头阵的,霸县这一战至关重要,还是由我们与先锋营的兄弟打配合…小公爷嘛,刚刚降了晋军,便领头进攻南军,不妥!”

“格老子的。”元祐恼得不行,“有何不妥?”

“小公爷,咱们晋军如今有几十个营,营中龙蛇混杂,有降的,有叛的,有新入的,有投诚的,谁也不晓得哪个是哪个的人…恕我直言,依您的身份,当时还是稳妥一点,以免皇帝借机向诚国公府发难…”

“放屁!”元祐打断他,“老子管他那么多?自打两年前自请到山海关,我早就做好了与赵绵泽撕破脸的准备…投降之前,我就想过了,我爹他老了,又是朝中元老,如今大战在即,正是皇帝笼络人心的时候,他心里有恨,也不能把我爹怎样。这一仗,小爷必须打头阵。”

“小公爷,不行,不妥当啊。”

“老孟,找打是吧?”

“来吧!”老孟抡袖子,偏着头对他,“照这儿打,反正我老脸一张…打破没关系,只要你能出气。”

“…”元祐静静怒视着他。

良久,他无奈地翻着白眼,终于忍不住笑着,一个拳头捶在老孟的肩膀上,“没看出来啊,你这老小子,倒是一个有脾气的。”

其实他心底何尝不晓得,老孟以争新式火器为名,到中军帐里来找赵樽的目的,也是为了在霸县打头阵。

霸县为何不同?因为那里驻着兰子安。

如今的晋军中,再也无人再小看那个酸秀才了。

而且打主场和打客场不同,进攻与防守更是不同的概念,兰子安攻北平不成,但防守霸县未必不行。更何况,赵绵泽的援军号称六十万之众,只是听听数目,都让人心里沉甸甸的了…

这一仗,难。这一仗,也险。

所以他们都争着去冒险。

听了他俩表态,赵樽放下搪报,看向元祐。

“回头把火器拔一半给红刺。”

“凭啥啊?”元祐一听,晓得赵樽已经确认了先锋的人选,当场便急眼了。可老孟却高兴了,一挺钢铁似的胸膛,“砰砰”的大巴掌拍着,硬梆梆地说,“就凭我们红刺的单兵能力最强。”

“单兵能力,呵,又跟小爷整这个?”元小公爷不服气,摩拳擦掌地抡了抡拳头,朝老孟招手,“走,出去,我两个单独练练!”

“少鸿!别闹了!”不等他两个干上,赵樽发话了。

他不带情绪的眼,从老孟的脸上掠过,最终又落到了元祐的脸上,漫不经心的道,“刚刚投降于我,你没事别咂咂乎乎的,去,再吹几晚的笛子。”

“嗯?”元祐微张嘴巴,“…”

“按我说的去做。”赵樽别开头去,对元祐各种小眼神儿的暗示视若无睹,只向老孟交代进攻霸县的战前侦察与特种作战…

元祐坐着冷板凳,听来听去,总算发现了,自个儿都“投降”了,这仗敢情还是没他什么事儿?

虽然他明知道赵樽是为了他着想,以免赵绵泽对付他京中亲眷,可还是不解恨,垂着眼皮儿看人,像谁都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殿下,王妃过来了。”

外头突然传来的声音,对元祐来说,简直就是福音。他屁股几乎是从凳子上弹起来的,一个箭步便往外冲。

“表妹是最了解我的…”

“少鸿!”赵樽冷冷看着她,“敢叫苦试试?”

元祐从来都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京师时,他连皇帝都不放在心上,金銮殿上都敢拆赵绵泽的台,却独独怕死了赵樽板着脸的严肃表情。

赵樽决定了的事儿,是没人能更改的。

即便是楚七,也不能。

回头瞥一眼赵樽,他杵在了当场。

等夏初七撩帘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般古怪的气氛。老孟已经愉快的离去了,赵樽与元祐两个各坐在一个位置,互不理睬。尤其是元祐,像是跟小情儿赌气似的,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哟嗬!”夏初七乐了,“这是做什么?”

赵樽微抬下巴,冷峻的脸上没有情绪。一句话都不说,那表情又像是不屑于与元祐计较,起身接过夏初七手上的食盒,又拉住她的手,在自个的掌心里捂了捂,轻轻掸去她头上的飞雪,为她解开外面的斗篷,亲自挂好。

“来,喝口热水。”

把茶盏里温着的水递给她,赵樽眉头有些蹙。

“大冷的天儿,你怎的过来了?”

夏初七呵了呵手,又瞥了元祐一眼,没有直道来意,只是好奇地笑,“你两个不对劲儿啊,闹别扭了?”

“没有。”赵樽一口否认。

“废话不是?很明显的啊。”元祐气咻咻地微眯着眼,看着发笑的夏初七,喉结滑动了几次想要开口让她帮忙说情,还是碍于赵樽的威严咽下话。

“没什么了,看他不顺眼而已。”

顿一下,他睨向食盒,“我看看你带什么吃的了?”

这厮是个不客气的,赵樽得罪了他,他便跟赵樽的食盒干上了。也不管夏初七与赵樽是什么表情,大喇喇走过去,揭开食盒,拿出里面的瓷碗筷子和小菜,又拿了一把勺子,自个儿盛了一碗汤,就喝了起来…

“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