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殿下为王后所生,也就是嫡子,应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可为何?”果儿瞥了一眼主子,压低嗓音问道,“为何王上却要咱们破坏七殿下的大计呢。”

沅婉睨了一眼心腹,面掩住了她的表情:“七殿下的亲母并不是王后娘娘。”

“哎?”

“王后嫁于当时的储君也就是当今王上五年无所出,眼见同样出身门阀的华郝分别诞下王子。王后这才把陪嫁的嫱送给了王上,而后嫱不负众望地生下了七王子,并送给了王后抚养。”

“那,那位嫱呢?”果儿好奇再问。

沅婉好笑地看着她,轻哼一声:“你说呢?”

果儿倒吸一口气,惭愧地羞红了脸。是啊,还用说么,问这种问题,是她太傻了。“怪不得啊。”她自言自语道。

“嗯?”沅婉在人群中找寻着那三人的身影。

“怪不得王上不待见这位殿下,命咱们阻挠秋家与梁国柳氏的结亲,原来如此啊。”是嫌他亲母的身份太卑贱了,才故意使绊子的吧,果儿暗想。

沅婉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出声,任由她乱想。

是啊,帝王心又岂是一个小丫头能参透的呢。王上的身子虽然不好了,可他一日不退位一日便是青国的天。七殿下频频接触他国,在王的眼中便是藐视王威、逼他让位的暗示。有哪一个王不渴望长生不老,不渴望被臣民永世膜拜,更何况是她雄心勃勃、心系天下的主上?七殿下错不在出身,而在心思。

“夫人您看!”果儿指着阑珊灯火处,兴奋地举臂,“他们在那儿!”

在那儿啊,她的木偶。沅婉缓缓拢起五指,好似牵引着细细的线,今缘谁改变?

……

变了,柳大哥变了。

石桥下,银紫的翎披当风扬起,几乎与明亮的融为一体。凰歌面下没有一丝表情,清澈的眸子将三人三影倒映。

再不像半年前策马奔腾的肆意猖狷,柳寻鹤多了几分内敛的气质和无奈的表情。他弯下腰亲昵地扶起一抹纤弱,又搂过一剪娇躯。左拥右抱好不自在。幸亏她大及时发现自己寄错了情,不然又将怎样伤心。

黑暗的河流上点映着朵朵莲灯,半掩面的少们放了灯虔诚地许愿。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那三人定定地看着河面两朵金粉莲灯,一朵打着圈烛火忽明忽灭,而另一朵不时撞击着前面的灯,摇曳的孜然快意。未到水中央,遥遥如坠的前盏就消失了踪影。柳寻鹤右边的酴醾面人微垂首,好似很失意。柳寻鹤丢下左侧的月季面佳人,径直俯身耳语,揽着“酴醾”缓缓向桥下走来。

月下身侧是一个卖灯的摊位,一个老者满面喜气地扎着莲灯,招呼着过往的行人。

“露儿你别伤心,再买一盏便是。”

月下偏过身,静静地看着摊前相偎的一男一。这“酴醾”是秋晨露,那…

清眸淡瞟向二人身后,那“月季”就是汤淼淼了。她向右慢移,终于看清了那位只能屈于人后的。果然不像师说的深情,这尴尬地站在阴影里,双拳握得紧紧。也是,这岸堤有些窄,两人并行尚且不够,又怎能再插一脚呢。

“,你也来选一盏吧。”酴醾人向后招了招手,亲热地拉起“月季”,而柳寻鹤笑着退后,让俩并肩而立。

“,你挑就好,我那盏不是放成功了么。”汤淼淼的话中带着几分得意。

听着俩的对话,月下轻笑转眸,却瞧见柳寻鹤的失神。那种怅然若失、恍然如梦的表情啊,她顺着仰首目光看去,正见火树银的街上,一双璧人笑言伴行。那男子蜜的脸上带着几分难抑的欣悦,身侧的子未戴面,露出宛如朝露的清秀颜。

“梦儿…”她耳力好,有意无意听到了柳寻鹤的这声轻喟。

眼见二人渐远,柳寻鹤忽地探身向前说道:“露儿,淼淼,我看到一个故人先去打个招呼,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千万不要走远。”

“嗯。”俩心不在焉地应道。

看着急急远去的柳寻鹤,月下冷笑一声举步走,忽听身侧的卖灯老人招呼道:“这位姑娘也来买盏灯吧。”

她转过身,发间的凤钗宛转低鸣,徒增一点冷清。

“这有平安灯,姻缘灯,富贵灯,买一个试试吧。”老人热情地说着,“小老儿敢保证这些灯能从天碧河一路飘进赤江都不带颤的,定能让姑娘得偿所愿。”

摊前的两姊选中了莲灯,给了钱刚要离去,“酴醾”却突然站定,抬头望向街上汹涌的人群。

“。”汤淼淼翘首同望,“怎麽了?”

“淼淼。”秋晨露的语音颤颤,“我也看到一个故人,你留在这儿,等会我回来找你。”

“嗯,好。”汤淼淼恭顺地答应,面中的眸却诡异地弯起。不待秋晨露走远,她就扔下手中的莲灯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姑娘?姑娘?”卖灯人看着摊前剩下的子,再加一把力,“瞧姑娘的面就知道是出身大家,来来来,小老儿还剩最后一盏金粉宝莲灯,就便宜些卖给你吧。”

月下收回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摊位上的灯。半晌,浅浅一笑:“给我那盏吧。”

“那是盏破灯,下水即沉。”老头有些丈二,这姑娘的眼光可真够怪的。

“我就要这盏。”月下不由分说地取下那盏极普通的莲灯,无视残破的彩纸底座,“多少钱?”

卖灯老头彻底傻眼:“这个…不要钱。”

可恶,原以为是只肥羊,可没曾想却是只铁公…不,是铁母鸡。哼哼,一等价钱一等货,待会一下水她就知道自己错。当他们卖灯的是吃素的啊,一年只有这天生意最好做,连那种完好的莲灯都特地做的经不起水漂,更何况那盏破灯。到头来还不是要再掏钱,买盏金莲好许愿。折腾吧,越折腾他赚的越多。

老头双手迭在袖里,幸灾乐地看去。这一炕要紧,惊得他差点背过气。

竟然,竟然没沉!他的手艺也太不扎实了,扎个破灯都不沉,以后让他怎么混?没了回头客让他怎么混啊!

隐隐的烛火映在河面,与水中的繁星同舞。那朵莲灯载着一个精的凰歌面,随波慢流,不知哪个有幸人能掬水得莲。

对岸传来柔曼的南歌。

“云都有水,碧水缨,流光冉冉为谁缠绵…”

……

云板浅慢,需要侧耳细辨。

“不知此叶落此,一箫一弦似断还连,一曲《相守》月儿圆…”

河岸那透个放灯少隔水遥望,入眼是怎样的一抹红,浓重而丽,轻狂傲慢地挑战着的沉静。数十双期盼的眼睛灼灼跟随那道人影,看着他停步,看着他睥睨,看着他俯身,看着他优雅地掬起那朵再普通不过的莲灯,看着他含笑拿过一张陌生的面。失望失落的情绪化为无数声叹息,催落了片片心。

看来他离那个姑娘不远了啊,魅然的目迷离弯起。他举步前行,带着满满的自信,回溯寻之,踏着杏黄的月光。

楼台浸月,梅落疏影,地上的杏黄渐渐被桥下的暗黛吞没。

“景阑,你没有杀我师傅…不,你没有杀我娘亲对不对?对不对!”急切的声在桥下轻响。

红袍滞住,浓淡得宜的远山眉玩味地挑起。凌翼然寻声慢步,屏息看去,瞧瞧他都发现了什么。

桥的那边出奇的明亮,两道人影曳得长长,一个样郎举着双臂堵在一人身前,面染红云,双眸盛满了情意。

“一定不是你,对不对?”

沿着影子的方向,微黄的月渐渐渗入了墨,在明与暗的边缘藏着又一名少,她藏在桥洞里引颈而望,侧脸上的面覆着灰暗的阴影。而在更浓厚的烟熏中,还隐着另两个晦涩难读的纤弱身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不过是来寻人,却无意间瞧到了这样一出好戏。红的衣袍隐匿在的裂缝中,无声无息。

“郎。”郎轻唤着,颤抖地靠近,就在那瞬梨白衣如天鹏超然飞去。

“郎!”她破碎了嗓音,转身追,忽地从桥洞里射出一块碎石,正点中她的穴位。

“谁?”郎背着身,切齿问道,“是何方宵小竟趁人之危?”

桥洞下的少慢慢现身,故意加重足音,似在掩饰着什么。

“男子?”郎紧绷了语调,“你莫胡来!我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子,我的姨母是当今王后,你最好速速离开,不然…不然…”影子在她的身后,她得不到丝毫讯息,声音开始慌乱起来,“我夫君很快就要来了,他…他…他武艺顶尖,非你等鼠辈所能及。”定住的身体开始有些晃动,看来她正努力冲破穴道的束缚。

未待她成功,就只见身后的少一记手刀砍下,郎纤细的娇躯直直坠落。

“哼。”少冷笑着将面取下,露出扭曲的容颜,“?你这样的野种也配做我的?”她鄙夷啐了一口,“若不是因为那天杀的谢司晨,我汤淼淼又岂会沦为江湖笑柄,又岂会强颜欢笑地依附你们秋家?如今可好,你这野种攀上了柳大哥,却让我给你做陪嫁的媵侍!”

少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寒光映在她的脸上,狰狞了微笑。

“什么故人,明明就是旧情人!你这野种和你那不要脸的娘一样,下贱!!”她挥动着匕首,将郎身上的绸衣一刀一刀划裂,“我倒要看看今过后,你还有何脸面作为正室远嫁梁邦!”

郎完全失去了知觉,面朝下躺在地上,雪白的肤一点一点暴露在清寒的月光下,凌乱的长发半遮半掩,平添几分撩人的惑。

片刻后,少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毒蛇般的目光来回逡巡。她面忽白,发狠似的扯下郎颈上的紫玉,徒留一道深深的血痕。

“我的,都是我的!”少飞起一脚将郎踢翻了个儿。

玉的胸前红梅两点,在暗浮动的梅下,摇曳着的风情。

少收起紫玉穿过明暗两,头也不回地向热闹的灯市跑去。

“夫人。”半晌,桥下流动出轻声,“她们真的是亲姊么?”

“鸟雀尚且争食,而况人乎?”这一声优雅低暴露了身份,凌翼然幽幽地勾起嘴角,原来是沅婉夫人,看来一切皆在父王的掌控中。

“那个汤心也太狠了,就这样毁了她的名节。”小丫头叹了口气。

一主一仆相继从曲欹的梅枝前走过,并未发现枝桠间非属梅瓣的殷红。

“果儿啊,等你看过王室的倾轧,你就会觉得这汤太过仁慈了,夺去的只是名节罢了。”

“…夫人…”

一言一句的漫语沿着那条长长的河堤渐渐远去,凌翼然走出梅林,笑意不减地逆流而上。他闲庭信步地跨过横在路上的白玉佳人,锦袍下长靴轻轻一扫,不留痕迹地将少仓皇留下的月季面踢入河中。

流水潺潺流动,沉没了最后一丝破绽。

“月无影兮子无眠,怀佳人兮吾心缱绻…”

杏黄的月下,飞扬着红的衣角。意蕴悠悠的浅吟,平仄上了梅梢。

……

成片的梅林覆盖着天碧河上游两岸,点映的梅、疏密的梅枝揽起杏黄的月光。风展扬,河畔静立着一道银紫身影,好似明月却下枝头。

聿宁瞪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轻步靠近,生怕惊走了月下人。还未近到两丈内,却见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儿状似漫不经心地折下一根细枝,微微向后偏首。细腻的月光顺着那雅致的轮廓静静泻下,如水一般悄流。

聿宁心跳如鼓,百般压抑却仍旧按捺不下心头的狂喜。他加快脚步顶风而行,只见那人身侧五尺内风忽止,地上的梅瓣没有半分轻移。聿宁的脚步再次停住,他平抚着翻飞的衣角,声音沾满情思:“云卿。”

静静的梅影,静静的人,云卿的身侧万息停滞。

他想要再进,却碍于前方强大的压迫感,生生抬不起脚步。

“云卿…”他轻喟。

眼前的银紫倏地飞起,异样的窒息瞬间消失,聿宁急急拔步,目送着她偏缓地跃上梅梢,而后向对面的河岸飞去。

朝仪的时候明明都站不住,现在却勉强使起了轻功,就这没想见他?聿宁心头回旋着一阵酸楚,不由拢起了眉头。

倩影翩翩飘到水中央,突然她脚下一软见势就要坠落,这时远处飞来一抹梨白,如野鹤急掠而下,勾起翎披微湿的人儿,眨眼间便脱出视野外。

落英缤纷浮动着清冷的暗,浓郁着疏离感,聿宁独立岸边,举目望向宽阔的河面。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而横在两人之间的然是这条可及两岸的天碧河。轻叹一声,他仰望穹苍,奕奕星河,那人宛在水中央。

……

柔亮的中两人浮光掠影,风中流响着一声清鸣。

月下仰首而望,正对景阑眼中的清冷月光。

他在生气,为何?

月下迷惑着,忽觉身下静止,整个人顺势落入淡染药的怀抱。景阑俊颜忽至,舌尖硬是撬开她的唇瓣。她抽吸一声,浓烈的男气息趁虚而入。不似以往的温柔浅尝,这一吻如激流回旋,霸道地席卷了她的唇齿,弥散着沉沉的怒气。

她果然有所隐瞒,景阑恨恨地缠上她稍显冰凉的舌,毫不怜惜地含吮,吮的她轻呼。方才远远地看到她运功止息,那诡异的死寂引起了他的怀疑。怪不得她的双手在盛夏时依旧寒凉,怪不得她的体温较常人偏低,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半晌,景阑撤开脸,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姑娘。

红唇抹着水润亮泽,月下轻轻地喘息,眉宇间带了些许恼意。她瞪、她瞪、她再瞪,那个始作俑者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反而眼神颇厉地对看。看得她有些心虚,看得她不虚软开口:“刚才是意外,其实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瞟一眼,那男人依旧不动如山,她抿了抿嘴,继续道,“好吧我承认,催动轻功还是勉强了些,没好透之前我不用就是。”

语落她试着坦荡荡地回视,却被那双凤目震慑住,抑制不住地再次心虚。

“你还想继续瞒我么?”景阑清泠的音流荡着,惊得月下有片刻僵直。

她又掩饰地动了动唇角:“哪有。”

景阑伸出两手,死死地扣住她的腰肢,逼迫她与自己对视:“轻狂剑你练到第几重了?”语调微扬,带着明显的不快。他望着身前这个目流异的姑娘,似要将她一眼锁进心里。

月下闪避垂眸,直直地望着地上的影子:“第六重。”

“剑谱上册写的是剑招六重,轻狂剑剑势偏邪,讲求以灵巧取胜。而下册则着重内力修为,心法狠辣乖张,习之虽能功力日近千里,可极易损及心脉,也因此修习此功者十之年寿不永。”景阑对上她诧异的眸子,眯起凤目,“第一次为你疗伤后我就问梧雨兄,令师尊为何逼你练这种邪门功夫?”

“师傅没逼我,是我执意要学的。”月下急急接口,“我十岁走火入魔,功力倒退不说,就连再习正派武功都不如以前那么快。”她抬起头,眸中藏着月光,“修远,我不像你,是那一路的天才,我心思多适合剑走偏锋。一日在谷中的,我无意翻到了一本老旧剑谱,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可没几天就被发现了,师傅当下收回了书卷。而后我淋着雨跪了三天三,师傅拗不过我的子,才将上册剑谱给了我。”

景阑抿唇不语,双眸凌厉地看去:“轻狂剑你练到第几重了?”再问。

“是我太自信了,以为能瞒住别人的。”她背着光,容貌有些模糊。红唇浅浅地扬着,却让人读不出她笑颜下的思绪。

长臂一紧,景阑忿忿地将她按在怀里:“我不是别人。”

“嗯,不是别人。”她伸手环上他的窄腰,缓缓道,“我的记虽够不上过目不忘,却也是极好。当初看到剑谱时,最先引起我兴趣的是下册。”说到这,她顿觉身上的力道加重,这个男人释放着怒气,似要将她嵌入身体。她嘴角虽抽,然改笑意,“师傅只给了我上册,就是怕我练了邪门的内功,然知那下册我早就烂熟于心。轻狂剑第七重是手刃,我十四岁那年就学会了。”

她头顶上的气息稍稍加重,全不似以往的平静。

“出谷后,见过我手刃的人都已经进了地府,也因此师兄师都没察觉。”月光下,她的笑有些惨淡,“半年前我精进到第八重身刃,以身为刃、穿身而过,正因为用了这招才中了日尧门的十九娘藏在体内的毒。”

“现在呢。”景阑的声音偏紧,暗自压抑着不知名的情绪。

“廷杖后我在家修养了半月,因得福地修到了第九重心刃。”她柳眉遽攒,“痛,修远你勒得我好痛。”

“不及我的万分之一。”景阑的嗓音有些哑,他挂松双臂,双眸带痛地垂视,“刚才你使的就是第九重?”

“是…”她嚅嚅应着,“还未功成。”

功成后呢?他不想问,更不敢问,只能柔化了语调:“不要练了。”

月下眉梢微颤,未答。

“有我。”他款款低语。

“修远。”冰凉的十指抚上了他的俊颜,她眼中闪动着似水月光,“心病是你无法代滥。”她经珠不动地瞧着他,“如果你废我武功,我会怨你、怨你一辈子。”

景阑目光沉沉似有不甘,半晌终是放下了立于她身后的右掌。

梅林里拂动着时浓时淡的雾霭,朦胧了杏黄的月光。远处传镭的晚钟,杳杳苍苍,渐逐风响。

凝望了许久,景阑轻柔地揽住了佳人,俯身在她的耳畔低语:“卿卿,我从不信鬼神,今天却要许个愿。”

怀中的娇躯一滞。

“如果你执意修炼此功。”偏冷的唇线隐约勾起,潭似的眸子荡着、漾着,他按住奋力挣扎的佳人,声音清晰而微冷,“就请神佛将我的命一同折去吧。”

“不要!”她惊叫一声,发狠将他推开,“收回,趁贺未止快点收回。”

晚祷的钟声还在林间回荡,他白衫翩飞,月光下衣袂染着微黄的冷,衬托出他清冷如仙的气质。他俊眸澄莹如水,唇畔噙着浅浅的笑,鲜活了无垢雅致的容颜。

最后一声钟响如原野的炊烟,袅袅消散,直入云霄。

她眸中沁满了水月,容光似渐渐消融的雪。一颗心百转千回,酸痛的情思沿着凋零的梅瓣回旋,直到行至一片断萼上,戛然而止。她怔怔向前,每走一步眼中的水月便蓄满一分。看着渐近的佳人,景阑脸上的笑容逐渐漾深,他张开双臂。

两人的宽袍交叠,她眼中的水月终于满溢。

“你太狠了…”月下呢喃。

景阑半垂眼眸,眸中意无限。

“你太狠了。”月下狠狠地攥紧他的衣袍,将脸上的水迹印在他的胸前。

他低沉沉地笑开,如细雨落上莲叶。

“你笑什么。”月下轻哼一声。

景阑轻吻着她的云鬓:“你在乎我逾于命,我当然喜不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