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姑娘一道落地,一处长大,叶氏没让两个姨娘沾过手,就交给奶母嬷嬷养着,到了年纪教规

矩,又学些琴棋雅道,素日里只在叶氏跟宋老太太两个跟前,也跟着一道跪经抄经。

小小年纪就养得四平八稳,又不喜食荤腥,倒成了两个在家的小居士,平日里要菜也是素食居多,跟着的丫头俱都少言寡语,行端坐直,像是拿尺子比划量着养出来的。

若不是实在年小,也早就去了荤食,还是宋老太太开口,说是两个孙女儿年纪尚幼,不许很穿素色衣裳,吃不见油星的素食,家里的女儿到了年纪总要出去交际,打扮得居士一般,到底不成样子。

崇佛崇尚道是自老太太始的,宋老太爷不信这个,说自个儿信的是孔圣人,一向不设小佛堂道像的,还是亲生儿子没了,这才松了口。

宋老太太那会儿信了佛道,就怕儿子年轻轻没了是有什么孽债要还,屋里置下小佛堂,宅里头还有一个静中观,住着女道尹灵,是专请回家里来的祈福打醮的。

石桂原来不往上使劲,既认准了,送到姑娘那里去的菜肴点心便是她跑腿,见了这两个姑娘几回,跟院子里的紫楼水芸熟识起来。

一句多的话也不曾听见,养的好似泥胎菩萨一般,小姑娘爱的一样不碰,除开请安抄经,就是对着南窗描花刺绣,连吃口也是一样清淡,她特意做上来的糖莲子,全叫几个小丫头们分了。

余容房里是紫楼玉板,泽芝房里是水芸红衣,事儿少人手足,两个也没好讨好的地方,石桂想进这院里,倒有些难办。

她三趟五趟跑得殷勤,郑婆子立时觉出来了,知道她是想着要回家的,还当是院子里头给的赏钱厚,葡萄又进了院子,把她的心也勾动了。

石桂乖觉,样样滴水不漏,每得着赏,还把赏的东西拿给她看。郑婆子眼见着回去有望,也不再要她那几个钱,等桂花问里头还少不少人了,郑婆子伸手戳了她的额头:“说你聪明,怎么又蠢了起来!”

石桂只当叫她看破,正想说辞,郑婆子点点她,自坐到小杌子上头,招手让她捶腿:“你往那两个姑娘跟前凑什么,那两个可不是太太亲生的。”

叶氏是个冷淡的人,人淡性子也淡,一年也笑不上几回,对着儿子也是一付模样,更别说对着两个庶出的女儿了,教养是一样不差的,可要说亲近,儿子都轮不着,也别说这两个不是她肚里出来的。

便是这么冷着远着,又做足了规矩不叫人挑刺,两个姑娘才不敢恃宠生娇要这要那:“两个姑娘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不说她们不敢开口要,就是两个姨娘也不敢闹,你去了一样夹着尾巴做人,何苦去当这份差!”

还有一句郑婆子没说,桂花才多少年纪,要真跟着两个女孩儿发嫁,说不得就是房里人,一样是当房里人,还不如往大少爷那头使劲。

一面这么想一面拿眼儿打量她,石桂生得好,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样样标志,笑起来还有一边梨涡,要是养大了,也不比豆蔻差。

郑婆子心里转个弯,却不露了意思来,拍一拍她的手:“你想进院子,我替你想法,没头苍蝇似的乱闯乱撞,替我惹下祸来,看我管不管你。”

原来人少,郑婆子待她们很是松散,这会儿却刮了她一眼,石桂这才想起来,她认了郑婆子当干娘,往哪里去,自个儿说了还不算。

作者有话要说:一大早从浦西跑回浦东拿U盘

提心吊胆一晚上,就怕4个G的资料文章全没了

像我智商这么低的,大概也写不了几年文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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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吉大利求包养

夏至

石桂很是消沉了几日,前程去路不由自主,还没迈出第一步,就先跌了个跟头,同屋的丫头只当她挨了骂,还宽慰她两句:“你有干娘,总比她们俩个没有的好,她想得脸面,你也得出息才成。”

石桂苦笑,她怕的就是郑婆子要她出息,别个走一步看一步,到她身上恨不得走一步看百步,如今来看,丫头婆子们嘴里上进出息的路,连着嫁平民都比不上给府里的老爷少爷当妾,虽则年纪小,可郑婆子真要打起这个心思来,她得想什么法儿避过去。

夏至节前几日厨房就忙了起来,院里人没来时就铺设了青竹帘儿,一院子都是素色,只在两个姑娘房里铺了银红毯子,各房里也吃起夏至饼跟三鲜菜来。

夏至要吃三鲜,天上的地上的水里的,加起来九种菜,都得做了在夏至这天上桌子,郑婆子是做素食的,地上三鲜就归了她,一篓儿新苋菜新蚕豆和生杏仁,送到小厨房里,她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着得显显本事,问了石桂:“你说这新苋新蚕豆蒜苗,要做些甚个好?”

春汤就是新苋菜跟鱼肉片滚了汤吃的,新蚕豆嫩生生,煮过撮上细盐味儿更胜鱼羊,这两样不论是煮是拌送上去都是一味鲜。

郑婆子这几样都是吃个鲜头,送上来的水三鲜却是只送到甘氏房里,东院里老太太太太都不吃荤了,几个姨娘更没有特意做了送上去的道理。

就是最受宠爱的钱姨娘,也差了葡萄过来,说不必特意预备着,葡萄回厨房来好似衣锦还乡,还没到门边,就叫着石桂的名字,说来瞧她来了。

到底一处住了这许久,又跟她一道受过罚,纵拌嘴堵气,也依旧是干姐妹,石桂瞧见她便笑,葡萄倒真是不一样了,耳朵里挂了小珠子,手上套了香串儿,衣裳不再是青色鹅黄的那一身,换了湖蓝底的樱草对襟窄袖衫子,底下一条蓝底裤子,才走了没几日,却俨然是个内院丫头了。

“我们姨娘吩咐我过来,说夏至那一日,就按着太太房里的菜减等就是,不必再加旁的了。”葡萄才要迈到厨房里,闻着烟火气,往后退一步,拉了石桂到门边,唧唧咕咕说个没完。

才听她说这句还当真是长进了,哪知道说完了又抬起袖子来,给她看身上的新衣:“你看,我刚去,木香姐姐就给我两套衣裳。”忙叨叨说完了衣裳说住处,用的皂豆花油,身上洗得香喷喷的,头发乌溜溜的泛着光,还专拿出个小瓶子来:“这个给了你,这是桂花油,你拿它梳头发,这几根黄毛也能长好。”

石桂才来的时候,头发又黄又细,养了半年,底下还是黄的,上头长出来的却乌黑,孙婆子还教她摘了蔷薇叶子洗头,不生头屑,还有草木香味,石桂本不欲要,可她既是存着心来显摆的,便

也收了:“多谢葡萄姐姐了。”

葡萄脆生生笑一回:“原来姨娘还想给我改名儿,还是太太说了这名起得好,才没改过。”葡萄石榴都多子,人才到钱姨娘那儿,将将给她磕了个头,她便道这名字不雅致,要改了换旁的,知道这名儿叶氏都点了头的,钱姨娘这才罢了。

石桂心头一动,怪道都说钱姨娘得叶氏喜欢,竟小心到这份上了,点了头,把菜的事儿应下了:“葡萄姐姐放心,我必办好的。”

葡萄掐她一把:“我们是姐妹,怎么说这些,你且等着,往后有了缺儿,就把你补进来。”石桂能做糕,她已然在钱姨娘跟前提过几回,却没个动静,等有了准信,她们还一个屋里,她跟着小丫头一道住了,这才觉出石桂的好来。

从来不拿她的东西不说,有了甚个吃食玩意还会分她,她住在里头才几日,就丢东落西的,一枝眉笔没用几回,转个身就不见了。

她把这些念叨给石桂听,石桂宽慰她两声:“别个拿去用了,你就问一声,有借有还,要么就是姐姐自个儿混忘了。”

葡萄坐到杌子上头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里头吃的穿的样样不同,面上搽的粉头上抹的油都是上好的东西,太太怕钱姨娘光看一水的绿,把眼睛看糊了,专搬了两盆花来给她:“你没瞧见呢,好大两盆子宝珠山茶,一朵有碗大,钱姨娘宝贝得很,花瓣叶子都不许碰掉。”

她一时说要掐一朵给石桂带来,一时又说碰都不许碰一下,前言不搭后语,石桂也不揭穿她,笑眯眯的听她说,还给她剥花生仁吃,她原来最爱这些零嘴,怎么都不够吃,这会儿间嫌弃这东西粗来:“是我忘了,该给你包一包点心出来的,木香姐姐的手艺,旁地儿吃不着的。”

石桂听了便笑,木香既是个会做点心的丫头,更不会再招一个进去了,劝道:“干娘说了,叫我再学两年规矩的,姐姐不必急着替我张罗。”

葡萄还喋喋说个不休,肚里攒了好多话,一次吐个干净,这才站起来要走,石桂送她到门边,葡萄叹一声:“我们原来多好,你要真能进来就好了。”

石桂送走了她,把那瓶桂花油拿出来分来,原来也不多,小瓷瓶里倒出来,六个丫头分一分也就没了,三个家生的还皱鼻子,她们也有亲人在院里头当差的,哪里缺了这个:“真是个贵亲戚,还是干姐姐呢,就拿这个来打发你。”

石桂不接茬,就有人出来打圆场:“总比外头买的要强些。”山上来了人,还是这许多人,山下渡头便兴旺起来,还有货郎担了担子上山来卖杂货,开了角门就在门边卖货,别苑立时就有了生气。

几个人相约有假了就往门边去,看门的还是孙婆子,饶她几个茶水钱,她就能开了门,外头那些个花染织丝的帕子,粗银的头簪发绳子,就都能买着了。

“你们去罢,我可不得闲,夏至要裹麦粽做夏至饼,忙得恨不得能生四只手,你们若见着细巧的梳子,给我带一把就是了。”说着又回去厨房,替郑婆子剥蚕豆,给她下酒吃,郑婆子看她挨了教训还一样勤快,心里点点头,这番沉得住气,倒是个能往上的。

“你今儿夜里过来我屋,我们娘儿俩,吃一顿夏至饭。”郑婆子还是住的单间儿,她既这么说了,石桂点一点头,问道:“要不要去叫葡萄姐姐?”

郑婆子嘴里啧一声:“不必叫她,等她有了假再出来就是。”石桂卸了差事,洗干净过来,还到角门边去,打了半壶酒。

孙婆子正跟几个婆子赌牌,今儿轮着她做头家,不拘哪家赢了她都有抽头,赢十抽二稳赚不赔,就为着她有间靠了园子的屋子,能挡风能遮雨,离得又远,再不会扰着人。

头家作局就得预备下茶水瓜果,孙婆子称了些炒货,又烧上一铜壶的水,支起小桌子来,里头围了五六个人,石桂一看她支桌子,就知道她今儿要作局,平素承她的情,多打了一角酒给她,还从厨房里取一碟子糟卤鸡爪毛豆,算是给她们下酒的。

孙婆子自觉面上有光,跟她成局的几个都问上一声,知道是郑婆子的干女儿,还都纳罕:“她倒是眼尖,竟收了个这样有孝心的。”

石桂听她们夸一回,笑道:“多承孙妈妈照顾,这也不值什么,几位妈妈尽兴便是。”孙婆子还把她送到门边,让她往后要出去就来说一声。

郑婆子桌上堆得满当当,才刚贴了烘出来的热饼子,老豆腐风腊肉,切得碎碎的拌了,一把勺子插里头,拿这个包夏至饼儿吃。

上头主子们要吃的还得加上豆荚新菜,石桂一看就知道是郑婆子在厨房里拿了现成的,麦仁粥冷馄饨,还磨了芝麻调酱,把酒取出来,她先一嗔:“还去外头买个甚,厨房里尽有的。”

糟毛豆下酒,吮着鸡爪子啃得津津有味,石桂取了薄饼儿,料里头肉多豆腐少,一咬一嘴油花,却觉得过瘾,没一会儿就卷上两张吃,这样的东西,送进园子两个姑娘也少碰,见着肉就皱眉头。

郑婆子一个人自吃了小半壶:“酒糟毛豆,里头那些人哪知道这味。”捏着毛豆尖一咬两三个就蹦进嘴里,吸得饱饱的糟卤汁儿,满口都是酒香气。

待有了酒意便看着桂花道:“既认我当干娘的,我就一样待,可别说我只疼你姐姐,不疼你。”说着酌了满杯,拿嘴儿凑过去吸溜一口,嚼上一口毛豆:“我且想想法子,把你塞到太太院子里去。”

石桂瞪大了眼睛,再没想到竟能如愿以偿,郑婆子醉眼打量她一回,还教导她:“人往高处走,行得这半半截,能有甚个好处,你这丫头,先还说不进园子,此时知道好了?干娘凡能办的,自然替你使使力。”

郑婆子有郑婆子的打算,她再没成想石桂这么容易就想通了,自家女儿女婿是不成,没能学着半点机灵劲,收了两个干女儿,好容易从矮子里挑出这个么高个儿的来,看她样貌好性子稳,听见里头又要挑人,这才动了心思,以石桂的样貌行事,进园子不难,难的是进太太的屋里当差,便只当个洒扫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唔,怀总说的惊喜就是加一更

妹子是要今天看加更呢

还是明天一下看四更?(加的不算在V章里面哈)

失窃(加更)

院子里要挑人的事儿放了风出来,好似冷水滴进了热油锅,院里院外俱都炸开来,没当差事的没跟来,那便少了好些个家生子,那些个没门没路的就有盼头了。

回回府里要进人,总是七转八绕的托关系吃请,好的没了,挑剩下的才能轮着没门路的,白放着许多缺儿就是挤不进。

香扣九月两个悄悄拉了石桂,贴着耳朵说私房话:“你必是进去的,去问问你干娘,把你塞到哪个院子里?”

扫洒丫头是最累的苦差事,一年四季只雨天还能歇一歇,春扫落叶夏粘知了,秋日里雨停了那一地的湿叶子得拿笤帚刮,到了冬天更冷,一早就得起来扫雪,冻得手脚都生疮。

差事这样苦,哪个不想当大丫头,就跟半个主子一般,热有凉汤,冷有热茶,还有人给打水添炭,便是外头小门小户的碧玉女儿,也没这样受用。

郑婆子起意说项,事儿却未定,石桂一丝不露,只摇一摇头:“我姐姐才刚到钱姨娘那儿当差,我只怕不成了,小厨房里也挺好,两个姑娘都宽厚,拿的赏钱也足。”

夏至吃夏至饼儿,送了切丝的腊肉上去,两个女孩儿皱皱眉头,这是祭祀祖宗的东西,分下来必得吃的,挑了两口,赏下一把大钱来。

跟着再看两天,石桂就知道是自个儿着急了,留意着看,郑婆子说的果然不错,两个姑娘月钱衣裳首饰件件不少,可要说多得宠爱,能跟叶氏说得上话,那是再没有的。

叶氏天天都赏下一道菜来,都是时鲜的东西,厨房里把这个叫“赏菜”,送上去太太也是不吃的,专拿来赏人用,多的时候三道,少的时候两道,端上去摆一摆,叶氏就立时赏了出来。

话还说得漂亮,说是太太没动过,特意赏了姑娘姨娘们的,只叶氏不吃荤食,赏下来的也是素菜,她给的东西,不能不吃,姚姨娘汪姨娘两个,不似豆蔻是常年侍候过叶氏的,口上吃不惯,关了门儿悄悄让丫头们一道分了。

往两个姑娘屋里送东西是桩美差,小丫头们争抢着要的,还得按着数来,你去的多了,就换她去,得的赏钱好去角门边买些零嘴花粉吃用。

香扣听了看一眼九月,两个一齐微微一叹,她们也不想着进院子,想的是能补上石桂的差,香扣是行五,九月虽叫九月,却不是生在九月里,而是家里生了四个姑娘,到她是第五个,再不敢生了,就叫九月,取个九字儿,意思就是圆满了,禀了送子娘娘不要孩子了。

为了她这名儿,她爹还跑去街口找了算命的,花了两个大子算出来的,自取了这名,九月娘的肚皮真的没再鼓过。

家里人多,父母又是当杂差的,母亲是洗衣房里洗衣裳的,父亲是门上打更的,能有甚个门路,几个姐姐都是粗使,她要是能进厨房,还好些。

石桂听她说的默然,已然是家奴了,还得生这许多孩子,一家子不得出脱,九月还道:“要是有个兄弟,也能往外院去了。”小厮往外,丫环往里,外头能争个小管事,里边能当上大丫环,这才算是好前程。

九月叹一口气,小丫头能攒下什么来,便是想疏通,上头的管事也瞧不中她手里的东西,一辈子都能望得到头。

石桂有些歉意,她没说实话,郑婆子千叮万嘱,让她万不能说满口话,落了人耻笑不说,叫人挖了墙角才晦气,她吃得醉了,关上门什么都敢往外说,约摸提起了作姨娘作妾的话,石桂倾耳去听,她又不言语了。

人得活,还得活得好,她知道这路不易,却不能不走,出了门还听见后头窃窃私语,知道后头那几个在议论她,她的话,别个也不信,里头两个买来的隔着墙都能听见:“她有那么好一个干娘,还能再呆着,定是要进园子的。”

石桂充耳不闻,抱了衣裳替郑婆子浆洗,洗干净了晾在太阳底下,看着袖口磨了毛,回屋里翻了小箩儿,衣裳是深驼色的,比来比去,只有玄色布头得用,比着袖口裁下来,就坐在荫头下替她滚边。

几个丫头从屋里瞧见,扁扁嘴儿半含酸:“便是去,咱们又不占她的,作甚藏着掖着不肯说。”郑婆子都不算得脸,不过原在上房当差,上上下下奉承得好,可看在她们眼里,石桂却是立时就能飞上枝头了。

镶边的衣裳还得烫,石桂往铜斗里头灌了水,把衣袖压平,烫得齐整整的叠起来送到郑婆子房里去。

这几个丫头没从她这儿得着准信,原来一个屋的一道用饭,到了夜里拎水也是一起,竟都撇开石桂,五个人一道去了,石桂端了木盆接水回来,她们原团在一处说话,见着她就散开去,再没一个人说话。

石桂这才觉出自个是个叫孤立了,不由失笑,也不理她们,烫过脚倒了水,屋里灯都已经熄了,石桂这才皱起眉头来,当她们是小姑娘,一个个不过□□岁,合在一处竟也能办这样的事。

她捻起灯芯擦了火,这会儿远没到熄灯的时候,她天天都要在灯下做会活计,床底下放了只竹篮子,里头存着打好了结绳,托了孙婆子卖给货郞,攒了两三天,各色都有七八只,等攒满了三十个,就拿去换一回钱。

“你不睡,竟不叫别个睡?”九月只当石桂是不肯把这位子给她,同屋住了半个月,半点面子情也不讲,这才发难。

石桂挑了眉毛看看她:“灯油是我出的。”灯油确是她出的,她在厨房里办事,倾些菜油很是方便,她拿了来当灯油用,还有人偷了去卖的。

九月没了话说,她家里姊妹五个,哪里惧口舌,心里不乐意,把被子一翻:“你又不是一个人住着,还没进园子呢,就把自个儿当作一等的了。”

跟个小姑娘拌嘴,赢了也没光彩,石桂看她一眼,手上动的飞快,打得多了,自然手快,眼睛还没盯准,手就先串了过去,打得一对儿鸳鸯结子,这东西便是意头好才卖得出。

她又打了一对儿,到外头响锣了,这才把绳子往篮子里头塞,吹了灯摸回去,再没成想这事儿竟没完,第二日当了一天差,赶着预备通仙观打醮要用的东西,回来才坐定,伸手进去竟摸不着篮子了。

低头往里一看,篮子往里头推了些,她放的东西她心里有数,拉出来看过,里头的东西果然叫人翻捡过了。

这箩筐里本来也没东西,不过是些零碎布头,攒着补衣裳镶边用的,可动了她的东西,她也一样生气。

屋里头只有两个柜子,柜子里头隔开三层,一人一层,她见篮子被动过了,又去看柜子,衣裳也叫人翻过了,她来的时候不长,东西不多,顶要紧的是里头的春燕给的手镯和叶氏赏的琥珀坠儿。

两件东西都放在荷包里,一层层的压在衣裳底下,这两样东西还在,可底下压的月钱数一数,少了五十文。

石桂上辈子是个火性,这辈子顶上有于婆子,帮着秋娘就不知明里暗里掐了几回,若不然石头爹哪里会这么向着秋娘,只于婆子一说寡妇辛苦,他便先自软了。

这会儿也是半点不客气,屋里头一个人也没有,怕是等着她先进来,干脆把篮子摆回原处,关上柜门,往外头去,串廊绕过小竹林,一路到了钱姨娘的屋子,托人叫葡萄出来,同她坐在廊下说话。

院里要挑丫头的事儿,葡萄自也知道了,拉了石桂便道:“你虽比不上我年头长,可也比那些个拿得出手,这回可不能再缩了,我这一旬日就得了好些东西,只姨娘这里没空位了,若不然倒能替你说两句话。”

石桂带了腌蜜梅子来,把夏至节摆饭的事告诉了她:“干娘说了,你这儿忙得很,节里还姨娘还要赏菜,便不喊你出去了。”

这又是一桩葡萄的得意事儿:“可不,钱姨娘赏了一道金银蹄呢,她怀着胎却吃用不下,别个都说怀像不好才是哥儿,要是姑娘家就一点都不折腾了。”

越说面上越有光,钱姨娘肚里才三个月,太太已然张罗起了乳母稳婆,算着日子,就怕她生在别苑里:“要是这回能生个小少爷,还不把那两个都压下去。”

石桂无事也同她坐着扯了好些话,葡萄溜进屋里包了一包点心出来给她:“你带回去给干娘,我这儿也没旁的东西,等再发了头油胭脂分你些。”

石桂来看她,她总是高兴的,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末了哼上一声:“你且不知道,前儿我跟着姨娘去太太房里请安,二太太也在,身边就是金雀,她立在阶下,跟个缩了头的鹌鹑也似。”

她还记恨着金雀,那一巴掌扇了她,非想着还报不可,石桂看她咬牙切齿,伸手拉拉她:“你可别露出来,钱姨娘不是个爱惹事的。”

下轿子改名字又不挑菜吃,便能知道她谨慎,不肯多得罪了人去,葡萄要真跟金雀起了争执,倒霉的还是她自个儿。

“我知道,这才盼着姨娘生个哥儿,把她们都踩下去。”她说得这句,还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石桂笑起来,天色不早两人别过,拿了一包点心回去,远远一看,那几个当差不当差的都回来。

石桂进屋搁下点心,露出一角来,钱姨娘怀着胎,一天有六顿,光是点心就有甜咸汤三种,按着时辰上,她哪里吃得了这许多,剩下的都搁在屋里,大小丫头们自个儿拿着吃。

几个丫头一看,咬了唇儿,石桂也不说叫她们分了,就摆在床上,佯装翻一翻皱了眉头道:“你们哪个瞧见我那块红布,我答应了姐姐,要替她做鞋面的。”

香扣先道:“咱们可没碰过,你这里头就没有红布!”

石桂看她一眼:“你没看过,怎知没有红布?”

香扣涨得满面通红,不防竟叫石桂诈了出来,石桂转身看过一圈:“叫我知道谁手脚不干净翻我的东西,我便去回管事刘妈妈,偷东西的,可得打三十竹鞭子。”

这么一来可算是闹翻了,郑婆子的事儿却没办下来,这许多人想进院子,她再疏通能给的钱也有限,叶氏院子里头洒扫的活计,高升家的想着留给自家侄女,跟石桂半点儿沾不上边。

这下屋里这几个当着她的面讥笑起来:“还当是个什么呢,原跟我们也是一样的命,比我们还不如些。”

石桂蹙了眉头,看来要往上,郑婆子的路子走不通,且得再换一个法子,平平淡淡自然好,可庸庸碌碌,一辈子不能出头不说,离她想赎身的目标只会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会因为非她不可的原因进正院。

选今天双更的妹子比较多

所以就今天更啦。

天上一道惊雷打出一个男主,横扫八荒六合让女主从此过上小娇娇的生活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怀总的文里。请不要再问男主了,目前他正挣扎在温饱水平线上,该出现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

包养有加更哟~~

第25章 中选

这场口角之后,桂花便到门上孙婆子那里托她买了个小箱子并一把小铜锁来,把贵重东西都锁了进去。

少了五十文钱,不是小数,可为着这个去报给管事嬷嬷,要求大肆搜查,又是小题大作,她把这事儿告诉了郑婆子,说遭了贼,少了东西,郑婆子口里立时骂起来:“贼骨头的贱蹄子,”骂完了又再劝她:“定是看你差事好赏钱多,如今且不要生事,咱们再想法子就是。”

石桂的本意也不想闹起来,特意捧了箱子进屋,开箱放东西再落锁,一屋子人都瞧见了,原看她人随和,只当是个好性,没成想是惹不得的,一个个都低了头。

石桂知道她把这事嚷出来,这几个又挨在一处说过许多话,一面摇得铜子叮当响,一面道:“哪个说我没挨偷,哪个就是真贼了。”

这话一出,几个姑娘都往一个人身上看,石桂顺着视线找到人,看她一眼,把箱子放到柜里头,也没什么想得到想不到,原来她也不缺钱,屋里头吃得最好的是石桂,穿得最好的就是香扣。

石桂要寄钱回家,这几个都是知道的,她攒上些托了孙婆子去帐房换过,换了银珠子回来,攒到这会儿也有五钱,上头盖着铜子,那人摸着了也不敢伸手,屋里头都知道,只有石桂攒下了银珠子来。

事就这么过去了,石桂独来独往,她原就跟这些人说不到一块去,少了应酬的功夫,结子还打得更多些,货郎来一回,就置上些点心,算是跑腿的钱,三个饶一文,本来就是小本生意,三十个转了手就能多出十文钱来,要不然也不肯这一趟趟的担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