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待卓秋弦走脱,柳梢这才不紧不慢地放开他,假装奇怪:“不是要去看七香竹吗,走呀!”

“看什么七香竹,”商玉容将扇子朝前一指,“师兄我带你看灯笼吧。”

“灯笼?”

“你怎么比它还亮呢?”

“哈!”柳梢得意地大笑,躲过迎头敲来的扇柄,蹦入人群溜了。

柳梢是个记仇的人,她可没忘记商玉容曾经帮着洛歌“欺负”陆离呢,如今见他缠卓秋弦,便存心要坏他的事,而且在柳梢眼里,卓秋弦那么出色,商玉容却圆滑世故,心眼跟洛歌一样多,还经常和女弟子们开暧昧的玩笑,甜言蜜语骗人,柳梢最讨厌这种男人了。

捉弄完商玉容,柳梢心情大好,哼着歌儿回到仙驿。

院内未燃灯,洛歌独立于阶前,素衣素带,神态从容。

柳梢其实是懊恼的。

前日竟气昏了头,不顾后果得罪了他,本来还指望他帮忙拿到解药脱离侯府呢,现在全完啦!可谁叫他坏心眼接近自己呢,谁稀罕入仙门!至于解药,反正还有卢笙答应帮忙嘛。

于是,柳梢昂起头大步走上阶。

洛歌看她一眼。

就在即将擦身而过之际,柳梢忽然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阵寒意,全身一哆嗦,脚步便跟着顿了下。

与此同时,洛歌也察觉了不对,倏地抬眸,凌厉目光直射夜空。

“不好,魔婴即将降世!”

柳梢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心顿时提到嗓子眼,脱口而出:“不是还有半个月吗?”

“魔气提前成形,必是受了异术催引,”洛歌走下阶,平缓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魄力,“去请仙尊和几位武道掌门到厅上,不得声张!”

柳梢白着脸匆匆往外跑,出了门才发觉自己居然下意识服从了他的命令,气得跺脚。

消息来得突然,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眼下只剩两日工夫,洛歌等人商议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清早便率众人起程赶往颖州。

此行危险,低级弟子未参与,除之前被派去颍州那批,仙门武道高手连同中级弟子现有六百多人,为赶时间,仙门弟子也放弃了芥蒂,御剑带上武修者们,柳梢陆离四人的任务是保护苏信,也跟在队伍中。长剑载人腾空而起,一个接一个自长空底下掠过,形成壮观的长桥,这般规模极为少见,若非有结界,定要吓着百姓。

出发才两个时辰,前方洛歌突然下了道命令,御剑的弟子迅速散作数十小队,各自改了方向。

柳梢发现是在往回走,忙问带自己御剑的女弟子:“师姐,不是去颖州吗?”

那女弟子不冷不热地道:“洛师兄自有安排,多问什么。”

柳梢暗骂她两句,疑惑。

都确定魔婴是在颖州,如今半途掉头回去,洛歌到底在想什么?

柳梢正百思不得其解,紧接着她又发现,六百多人转眼间竟只剩了几十个,队中熟识的仅有陆离、苏信、白凤、杜明冲和谢令齐几个,别的队都已消失不见。

没多久,谢令齐带着众人在一座山上降落。

此地山高林密,正好方便隐藏,谢令齐与一位武道门主带人去周围设置结界,其余弟子就地休息。柳梢和陆离坐在一处说话,白凤站在不远处树下,似乎有点心神不安的样子,视线几次朝陆离这边瞟。

柳梢正不高兴呢,白凤忽然冲她招手:“喂,柳梢儿你过来下。”

柳梢起身走到她面前,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白凤果然冷了脸:“你别不识好歹!”

“关你什么事!”柳梢白她一眼就走,“对陆离还不死心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白凤拉住她:“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要说就快点,别废话。”柳梢停住脚步。

白凤怒视她片刻,终究还是忍了气,瞟了远处的杜明冲一眼,低声道:“杜明冲最近很受谢师兄看重,谢师兄前日还传了他一卷术法,明日行动,他与陆离都被安排守外围阵眼…你叫陆离防着他点。”

柳梢闻言立刻急了:“我去找谢师兄,叫他别让陆离守外围!”

“我好心告诉你,你倒害我!我也是从谢师兄那儿偷听到的,你如何能知晓这等机密事,他问起怎么办?”白凤气得骂,“笨蛋!到时你在旁边看着杜明冲不就是了,只要不让他暗中动手脚,陆离哪里还怕他呀!”

柳梢迟疑:“谢师兄在场,不会让杜明冲乱来吧?”

白凤冷冷地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谁叫你们跟洛歌走那么近呢!”

柳梢明白了,谢令齐几次试图拉拢陆离,陆离都没有明确表态,他必定也不太高兴,哪里还会特别关照陆离。

“你记着,我什么都没说,”白凤语气紧张,“总之你防着杜明冲就对了,若不是为陆离,我才懒得理你!”

白凤对陆离仍有情,柳梢有点不舒服,却没好再说什么,转身见几名武道女弟子围着陆离说笑,有两个正悄悄往他身边挤,陆离浑然不觉,习惯性地应付着众女,精致的银色颈链映衬着唇边笑意,硬是在阳光下变出了一丝幽柔的魅色。

柳梢立刻抛下白凤,大步走过去,咬牙切齿地拖长声音唤他:“陆离——”

陆离忙推开身边两女:“柳梢儿回来了。”

算他识相!柳梢笑靥如花:“我们去山上走走。”

陆离看她这副的模样,不由得咳嗽了声,在众女愤怒的目光中过去拉起了她的手。

没走几步远,柳梢又仰脸撒娇:“陆离,再亲亲我呀。”

陆离看看四周,拒绝:“这可不好,哪有女孩子当众要人亲的。”

柳梢道:“我是小孩嘛。”

陆离被噎得无言反驳,半晌才叹道:“这种事,对小孩做也不太好。”

见柳梢不高兴,他立即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

想象着那些女弟子的脸色,柳梢沾沾自喜,哪里知道在外人眼里二人已凭空消失,仙门弟子都暗暗赞叹武道阵法高明,武修者们则满脸惊疑,这样的阵法他们并未见过。

“洛歌为什么让我们到这儿来?”

“因为魔婴在这里。”

“怎么可能!”柳梢惊疑,“不是在颖州吗?魔尊徵月他们也会弄错?”

陆离望着山下的村落:“魔宫自然不会弄错。”

柳梢想了想,恍然:“颖州那个也是假的!”

她一直以为魔宫之前四处生事是为了掩饰颖州的消息,哪里想到颖州也是计呢!洛歌更不简单,半路折回,证实他早已看穿了魔宫的计策。

“真是令我意外啊,洛歌。”陆离喃喃地道。

柳梢连忙将白凤的话转告他,见他听到白凤时并无异色,这才放心了,埋怨道:“早就叫你跟谢师兄走近些,如今他都帮杜明冲,不帮你了!”

陆离瞧她:“那你说,信他好,还是信洛歌好呢?”

“这…”柳梢迟疑。

她讨厌洛歌的算计,可关系到大事的时候,她还是会莫名地信任洛歌,也许这就是洛歌受弟子们拥护的原因吧。

柳梢不甘心地嘀咕:“我就想看洛歌倒霉!”

陆离笑着捏她的脸:“小孩不能这么坏。”

柳梢佯怒,偏头躲开他的手,想仙门顾全大局,谢令齐再与洛歌不合,也不太可能在这时候让杜明冲乱来,于是她下定决心道:“到时候我们只保护世子,你千万当心杜明冲,要是魔宫来的高手太多,你就跑吧!”

陆离失笑:“好,我会跑快点。”

头顶太阳不知何时已隐没,天际浓云滚滚,缓慢地朝这边卷来。

第23章四族大战

众人在山中歇息了一夜,第二日午后才动身。天空阴云密布,气氛无端变得沉闷。冈上有户人家,泥墙茅檐,小小的几间房,外面竹篱围出院子,院里几只鸡跑来跑去,一名妇人走出门来喂鸡,身上穿着粗旧布衣,腹部高高隆起,看样子即将临盆。

周围设了结界,众弟子走进小院,那妇人全然不觉。

“东面的七星封魔阵已设好,谢师兄且带他们过去守住阵眼。”洛歌的声音响起,字字清晰。

这是用的传音之术,柳梢闻言便知他人并不在这里。

看来真如陆离所言,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才是魔婴,徵月想引仙门去颖州,谁知洛歌不仅没上当,还暗中找到了真正的魔婴,将计就计,还要打魔宫一个措手不及。

城防结界坚固多了。至于仙门为何不将产妇接进城,其实洛歌亦是无奈,如今送产妇回青华宫已来不及,城内人户密集,到时魔宫若攻城抢夺,必会殃及无辜百姓。

谢令齐带着陆离等人去东面,柳梢正要跟上,忽然又听洛歌道:“苏信与柳师妹留下。”

相对外围战圈,守在里面会安全许多,柳梢实战能力不及陆离他们,苏信天赋再高,毕竟入青华宫没几年,而且身份关系到仙武联盟,所以洛歌才会这么安排。

柳梢却不肯:“我也去守阵!”

洛歌没表态。

谢令齐忙道:“外面都安排好了,柳师妹留在这里更妥当。”

“不行!”柳梢坚持,她这番表现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任性,顿时引来许多责备的目光。

“好了,柳梢儿,”陆离忍不住一笑,拍拍她的手背,“我不会有事。”

“磨蹭什么,走吧!”有人不耐烦了。

柳梢才不在意别人的愤怒,拉着陆离不放:“可是…”

“听话,”陆离低头,在她耳畔柔声道,“我怎么会让你跟着去冒险呢?”

柳梢脸一红。

苏信也过来安慰:“放心,陆师兄不会有事。”

连他都来劝了,柳梢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不识大体,只好放手,直待陆离的背影消失,她才闷闷不乐地跟着苏信走进屋。

考虑到妇人分娩,苏信留在外间,柳梢去里间查看。

这户人家极为清贫,只妇人与一个老婆婆在家,男人估计是外出干活了,妇人喂完鸡就扶着腰走进里间,坐在窗前缝补衣裳。

真难看啊!柳梢看看那圆滚滚的大肚子,心里想。

窗外没有阳光,妇人眯着眼睛穿针引线,偶尔会停下来揉揉腰,看着肚子的眼神温柔无比,那布满褐色斑点的脸也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辉,生生让她显得顺眼了几分。

柳梢竟有些移不开视线,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她盼望着这个孩子,那对夫妻当年也是这样吧,可惜他们盼来的是个不可爱的女儿。

家这么穷,她养得起吗?万一这孩子很讨厌呢?也许哪天她就因为各种原因放弃他了,此刻的期待多可笑。

多少夫妻都在赌啊,赌赢了,享受天伦之乐,赌输了,失望愤怒没关系,还可以放弃呢。

只是那个赌注何其无辜?也许她从未想来这个世界,却被强行带来,他们给她吃给她穿,可惜她没有长成他们期待的样子,于是他们选择重新要一个女儿。

正在做决定的父母们,请认真地想一想,你们准备好接受一个讨厌的孩子了么?别仅仅因为憧憬的美丽,就贸然将一个生命带到世上,最后又失望、抱怨、放弃。

妇人极其认真地缝着,手上的小衣服已经成形。

柳梢别过脸不再看,重新走到外间与苏信说话。

洛歌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魔将闯进来的可能性不大,两人目前应该是最安全的。

不知为何,柳梢心头总有些七上八下的,正暗暗宽慰自己呢,忽然听到里间传来老婆婆的高呼声。

“要分娩了?”苏信先反应过来: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那老婆婆就飞快跑出来,去灶台那边烧水准备,神情既紧张又喜悦。

过程比想象的慢,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天色渐暗,妇人才开始生产,躺在简陋的木床上痛苦地呻吟尖叫,老婆婆早就叫来了另一个农妇帮忙,两人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柳梢直直地盯着地面,耳边是妇人痛苦的叫声。

为一个未必符合期望的孩子,把自己变得那么难看,还经历受刑般的痛苦,是不是很傻?

心上有块地方似乎正在变软,柳梢轻吸了口气,抬起视线。

忽然,大地震动了下,空中气流有轻微的波动。

这是…柳梢察觉异常,连忙跑到外间找苏信,却见他也站在门口,神情透着几分紧张。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苏信道:“结界被触动了。”

明明才酉时初,外面天色竟昏暗得如黑夜来临,茅屋上空不知何时已聚集了大片诡异的浓云,黑压压的极为吓人,此等天象,正是魔气即将附上阴婴的预兆。

从院内看,四周景物与平日无异,可是踏出院门,柳梢就听到了震耳的巨响声,远处光波闪现,法阵罡气破云而上,时有砂石飞溅而来。魔宫显然是中了埋伏,外围正进行着激烈的斗法,好在此地偏僻,离村子有段距离,不至于惊动太多人。

“是东面!”柳梢着急。

苏信拉住她:“徵月魔宫为夺魔婴而来,阵容定然非同小可,你去只会添乱。”

柳梢想想也对,只好放弃过去的打算,打斗声夹杂着屋里妇人的痛叫声,仍听得她心烦意乱,焦躁不已。

苏信相对镇定:“我听父亲说,陆师兄修为极高,你别担心。”

柳梢脸一红:“我不是…”

“我近日寻思着,你们留在武道终究不合适,”见她摇头,苏信忙又解释道,“别怕,我是打算求洛师兄,若他肯开口,父侯必定不会拒绝,更不会怪罪你们。”

柳梢闻言还是怏怏的。

之前骂了洛歌,他哪里还会帮忙呢?

苏信待要再说,忽闻几道风声响,伴随着惨叫声,几名弟子自空中坠落,重重地砸在二人跟前!

见那些弟子口吐鲜血,已是身受重伤,两人都大吃一惊,来不及询问,眼前就出现骇人一幕——

数十条水桶般粗的绿色大蟒,贴着地面蜿蜒游走而来!

苏信险些被缠住,挥剑斩去几条青苔才得脱身:“这是…”

“是苔妖!千年苔妖!”场景如此熟悉,柳梢想也不想就叫出声。

“妖族也插手?”苏信变色,“不好!难道妖君白衣与魔宫合作了?”

人仙妖魔共同争夺魔婴,竟成了一场四族大战!

粗大的绿色青苔蔓延伸展,如蟒身扭动,恐怖又恶心,以极快的速度铺满了茅屋周围的地面,形成厚厚的地毯,一名绿发绿袍的老者现身其上,正是苔老。与此同时,一道红光自地面钻出,竟是个穿着红袍、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公子,脸容俊俏,左眼角下有粒惹眼的红痣,鲜艳如血,妖异非常。

少年公子笑道:“苔老果然名不虚传。”

“不敢当,老朽斗胆在未护法跟前卖弄了。”苔老倨傲地一拱手,全无半点对待后辈的态度。

隐约猜出红袍少年的身份,柳梢吓得白了脸。

徵月魔宫有天地护法,这少年难道就是地护法未旭?听说除了魔尊徵月与天护法劫行,魔宫数他地位最高,此人手段凶残恶名在外,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稚嫩的美少年。

苏信也有些失措。

出事的竟然是最牢固的东面防线,那可是洛歌亲手设的仙阵,守阵的除了谢令齐与一些有名的大弟子,还有两位驻守人间临时赶来相助的真人,加上陆离等十多名武道顶尖高手,众人以逸待劳,就算魔宫妖界联手,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定然是出了意外!

陆离怎样了?柳梢心急如焚。

苏信反应得快,立即扶起最近的那名弟子,沉声问:“怎么回事?”

“世子…”那人伤得不轻,连连吐血,“我经脉似乎出了问题…灵力难聚…”

“杜明冲!”柳梢听出他的声音,顿时恍然。

杜明冲守阵眼,他一出事,法阵肯定是稳不住的。

柳梢先前只担心陆离,万万没料到出事的会是杜明冲,想到陆离可能被连累,柳梢怒不可遏,抓过他问:“陆离呢?”

“什么陆离!快保护世子走!”杜明冲哪还顾得上她,费力地吼,“世子有事,谁都活不了!”

“还不是你这废物!”柳梢气得想杀他,却也知道他说的没错,苏信若有个三长两短,武扬侯更不会放过陆离,于是她毫不迟疑地丢开杜明冲,扔出几面阵牌,然后拉着苏信往院里退。

火光艳艳,武阵生成,将苔老与未旭困在阵中。

未旭不慌不忙地做个手势:“苔老先请?”

“小娃娃的把戏!”苔老哼了声,也不多让,双臂高扬,背后两条青苔顺着他的手臂飞出,如巨龙般冲天而起,武阵受此撞击,难以承受,几面阵牌立时在半空炸裂!

修行刻苦,柳梢原本还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很厉害,可事到如今她才意识到,在这些大名鼎鼎的六界高手面前,自己依然太弱小。眼见苔老与未旭旁若无人地朝屋里走,没有再下杀手的意思,柳梢喜得拉着苏信道:“快,我们快点走!”

苏信却摇头,语气坚定:“不行,魔婴即将降世!”

柳梢急道:“可我们都自身难保了,没人会怪我们的啦!”

“让魔宫得到魔婴,必为祸人间,”苏信怒道,“洛师兄让你我守在此地,我岂能辜负他的信任,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柳梢被骂得涨红了脸,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苏信那样善良美好,她最怕被他看轻,平日言行都很小心,而且他一向温和宽容,从未对人说过半句重话,如今她想保护他逃走,却听到这么不留情面的呵斥。

柳梢委屈无比,眼泪一下就涌上来了。

贪生怕死吗?他是世子,父亲疼爱,同门友好,没人会将他卖了换钱,没人会拿着鞭子逼他练功,没人敢让他挨饿,她呢?她不是他,也不是洛宁,没那么多人关心,她被折磨时天下苍生从没来救过,她又不欠谁,凭什么要去拼命,她只是想活命!他一死,她和陆离都会死的!

苏信见状叹了口气,推开她的手,语气略有些内疚:“柳梢儿,我是仙门弟子啊,倘若连我们都逃了,这六界还有救么?你走吧。”

柳梢用袖子擦掉眼泪,跟着他退到门边,一声不吭地帮忙布阵。

毫无意外,两人合力设置的阵法与结界再次被苔老轻而易举地摧毁。

陆离他们估计是被魔将妖将拖住了,但洛歌呢?难道他还没有察觉出事?柳梢正着急,忽然一阵狂风卷起!

风来得莫名,平地里飞沙走石,檐上茅草漫天纷扬,头顶厚厚的黑云非但未被吹散,反而渐渐地变作漏斗状,朝茅屋倾泻而下!

“魔气要附体了!”苏信面色一变,顾不得什么忌讳,往里屋扑去。

几乎是同时,一红一绿两道身影也以诡异的速度闪到门口,恰好与柳梢撞了个对面。

独自对上大名鼎鼎的妖魔,柳梢进退不得,想起陆离并不在身旁,更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出乎意料,苔老只看了她一眼就往里屋走。

他…放过自己了?柳梢正意外,耳畔就传来笑声。

未旭在她跟前停了脚步,抬指勾起她的下巴,饶有兴味地打量。

他生得单薄,个子比她还要矮一点,这动作就显得很奇怪。

距离太近,柳梢将那张俊脸看得清楚,只觉此人肌肤粉白如幼女,唇红而美,鼻秀而薄,桃花双眸里荡漾着轻佻邪恶的色彩,哪里还像个稚嫩少年,分明是成年男人才有的眼光!

眼角那粒红痣越发鲜艳,似有血珠沁出。

柳梢一动不敢动。

知道这位魔宫护法的手段,苔老皱眉回身:“这个女娃,我家主君有令…”

“想不到妖君也对人类感兴趣,”未旭忽然放开柳梢,笑道,“罢了,先找魔婴。”

死里逃生,柳梢抑制住恐惧退到墙角,暗道侥幸,想不到这次是承了妖君白衣的人情,是因为自己对寄水族的善意吧,幸亏有诃那帮忙呀。

一道婴啼声起,极为响亮,险些刺破耳膜!

魔婴!柳梢回过神,忽然想起苏信还在里面,顿时冷汗直冒,连忙冲进去。

担心的事没有发生,里间,苏信好端端地站着,满脸意外与喜悦,而苔老与未旭正被另两人缠住打斗,柳梢定睛一看,那两人竟是商玉容与卓秋弦!

柳梢傻眼了。

斗室之内,动静也瞒不住,床上妇人与老婆婆、农妇都中术法昏迷过去了,一个婴儿躺在旁边哇哇大哭,苔老与未旭紧盯着婴儿,意图逼近,无奈卓秋弦与商玉容守得死死的,他两人名为仙门后辈,却都是大道真君的修为,再有苏信从旁协助,苔老与未旭一时未占上风。

原来他们埋伏在这里,就说洛歌怎么可能只让自己和苏信守里围嘛!

柳梢忍不住埋怨。

洛歌早有安排,却不告诉自己和苏信,害得自己担惊受怕,太坏了!

对上未旭似笑非笑的眼,柳梢登时一个激灵,打消了帮忙的念头——既然苏信暂无危险,还是别与魔宫结仇为妙!于是柳梢丢下句“我去看看外面”就往外跑。

刚到门口,外面就传来弟子们惊骇的叫声。

“魔尊徵月!”

“魔尊徵月来了!”

卓秋弦与商玉容同时变色,柳梢也吓得退回。

此刻若再添个魔尊徵月,他们几个是万万拦不住的。

苔老与未旭则大喜,出手更无顾忌,商玉容虚招相应,卓秋弦颇有默契地挥扇替他挡下攻击,商玉容退至床前,熟练地用襁褓将婴儿裹好,直接丢到柳梢怀里:“少爷在西面。”

头一次接受这么重要的任务,柳梢十分着慌,眼下情势偏又容不得她拒绝。

也对,魔宫的目标在魔婴,只要将魔婴交给洛歌,别人反而更安全。

柳梢咬牙从窗户跳出,施展遁术往西边跑。

西面有条小溪,溪畔是茂密的竹林,竹林里仙阵武阵光芒交替闪烁,尘土飞扬,碎石在半空碰撞,仙门武道高手合作,利用法阵困住了数十妖魔,两边斗得翻天覆地。

忽然,一阵歌声响起,婉转奇魅,盖过了所有声音,闻之令人心魄动摇。

寄水妙音族!柳梢止步。

没有下雨,溪水却漫上了岸,变成一条宽阔的小河,有人立于河上,白衣银丝带,果然是当日所见的寄水族阿浮君。他一边低声吟唱,一边操纵水箭逼向阵眼,配合魔将进行反攻。守阵的仙门弟子与武道高手受到妙音干扰,身手远不如平日灵活,战得艰难无比。

谁也没想到,弱小的寄水族会对战局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仙门素来修身养性,还能控制心神,武修者们心浮气躁,受制效果更明显,个个怒色满面,偏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