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颜平静,旁边却是一张滑稽的兔脸,很有些不搭。

柳梢登时破涕为笑。

小脸泪痕犹在,杏眼已经弯成了半个。洛歌倒没见过表情变得这么快的,他略微眯眼,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将大耳兔从肩头拉下来。

大耳兔不知死活,还要往他身上爬。

见柳梢捧腹,洛歌俊眉一扬,也难得地笑了下。

柳梢想起记忆中那极度优雅的笑,就像是荡着花瓣、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魔性的诱惑,令她难以控制地坠入黑暗。

然而,面前人清冷的笑意,有九天银河倾泻般的张扬,有远胜流星划空的耀眼,照得她整颗心都亮堂堂的。

见她发呆,洛歌恢复平静:“你的确不必与宁儿比。”

柳梢也觉得羞惭,知道自己太小心眼,连忙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没什么啦,我本来就比不上洛宁。”

洛歌没再说什么,伸一只手扶起她。

浮云决自云中坠落,横在两人面前,柳梢借力站起身,任他拉着手踏上长剑。

两人消失在云中,那只大耳兔却蹲着没动。

沙地上又有两道黑影自虚无中走出来,一高一矮,都披着黑色斗篷。

“大荒的聪耳沙兔,才拥有如此敏锐的听觉。”紫水精光华自斗篷下闪现,他含笑朝大耳兔伸出手。

大耳兔“哧溜”一下窜进沙丘后跑了。

“看来在兔子眼里,你也不如洛歌。”小孩声音有点低闷,他学着月的样子摸了摸左手无名指,那里没有戒指。

“哪方面?”

“你用近十年时间教坏她,他只用一年就教好了她。”

“因为她是个坏孩子,跟着洛歌学了很多坏习惯。”

“是说善良和聪明吗?”

“让你出来好像是个错误,”月抓住小孩的斗篷后领,将他拎起,“那么现在呢?”

小孩也不挣扎:“现在是主人说的对。”

月丢开他:“不论如何,洛歌已经落入我的计划,他会让她知道一切。”

“可惜,她并没有按照你预定的路走。”

“我会想办法,结果一样就对了。”

“这代表你之前的设计全是多余的,你总是没事找事做。”

半空出现一道蓝色光柱,月伸手拎起小孩丢进里面。等到光柱和小孩消失,他伸手从斗篷内取出一支紫笛,对着大漠中那片惨淡的落月,轻轻地吹起来。

笛声朝着月亮飞去,仿佛亘古以来就已存在了。

七日后,洛歌与柳梢两人终于穿过沙漠,进入一大片黄叶林。林中长的都是奇特的八角黄叶树,绵延数千里,人进入树林,法力就急剧消耗,甚是古怪。两人行走林间,遇到许多尚未开智的低级妖物纠缠拦路,洛歌只将它们拨开。两人花了整整四日才穿越黄叶林,前方又是寒暑沼泽,沼泽气候变化无常,时冷时热,犹如寒暑交替,柳梢听话地留在浮云决上,完全不敢乱来。三日后穿过沼泽,见到黑幽幽的高山深谷,两人这才算是真正来到了大荒外层。

大荒的山多数都雄奇无比,上空有天然强气流相阻,御剑困难,唯有步行翻越,其中凶险自不必说,不过洛歌似乎对这一带很熟悉,早有对策,带着柳梢安全地行进。

晚来风雨骤起,两人行至阳夹山下,此时距离初入大荒时,已过了半个多月。

这座阳夹山十分奇怪,山上光秃秃的不见树木,连半根草也无,水源却极为丰富。大片清水从山顶流下来,深处不过膝,浅处只堪堪漫过足背,底下红黄沙石清晰可见,加上正在下雨,整座山几乎看不到一块干燥的地方。

雨水也没这么多,这些水从那儿来的?柳梢一时新鲜,踩着水玩了会儿,才觉得有些疲乏,回头见浮云决已经变大了数倍,便跳上去躺着休息。

夜深,头顶雷霆轰鸣,闪闪电光映照水面,亮如白昼。

此情此景,唤醒多年前的记忆,柳梢想起那场因为自己任性引来的恶作剧的大雨,她躺在那个无情的怀抱里,居然能很开心地入眠。

为了那个交易,她丢失了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

今后呢?柳梢有点烦躁,翻身坐起来。

一道电光劈开云层,强烈的光芒映照着俊脸,仙者稳稳地浮坐在水面上,闭目调息,所有的干扰对他根本造不成影响。

柳梢忍不住问:“你认识尸魔石兰?”

洛歌只是“嗯”了声。

柳梢追问:“她是谁?”

洛歌平静地道:“她与我一位故人相似。”

柳梢早就留意到了,自从进入大荒,他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从未见过他这种反应,可知他对那位“故人”十分上心。

柳梢忍不住暗暗撇嘴:“哪个故人?”

洛歌却道:“不是她。”

探不出半点消息,柳梢又重新躺下,不说话了。

洛歌道:“停止修炼,魔丹仍会运转,《六识曲》不可丢开。”

魔丹会自行纳气炼化,这也是魔道厉害之处,不过有他渡仙体灵气压制,柳梢再没犯过魔性,倒是犯了老毛病:“你管我呢!”

洛歌不再说话。

就在柳梢翻来覆去时,耳畔忽然响起琴声。

同样的曲子在不同的人手里,效果大为不同。冰弦得雨,其声越发空灵,在风雨声衬托下显得分外飘渺,牵动最深处的心魔——一片圆圆的月亮,还有半张苍白的脸。

“吵死了!”柳梢倏地爬起来。

凄冷的夜,电光闪耀间,仙人披一身狂风,浮波沐雨,横琴膝上,安然如坐云端。

一时间,柳梢竟移不开视线。

琴声不停,他开口:“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柳梢装作不在意地别过脸,半晌,又忍不住偷偷看过去。

头顶落下的千万雨点,居然变成了剔透的花瓣,旋转飘荡,无声地坠落在仙人身畔的水中,消失。

这一刻,不闻雷声,不闻雨声,也不闻琴声。

美,突如其来的美感占据了整颗心,柳梢再也记不起什么月亮,只觉得心头也飘着点点花瓣雨,甜滋滋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强烈的向往,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

“喜欢吗?”花瓣雨中,清沉的声音显得有点遥远。

“嗯。”

“那就过来吧。”

“嘿!那只是我的幻象,我才不上当!”柳梢得意地叫。

挺直的长睫微微动了下,洛歌抬手离开琴弦,幻象消失,琴声也停止。

果然如此。不受琴声控制,正是因为她身上那一丝灵气,天地间最纯正的灵气。拥有这种气息的种族早已绝迹六界,她如何得来?还有经过修改的《大音六识曲》,站在她背后的究竟是何人?

“你体内的力量是被封印了。”

“封印?”柳梢反应过来,不由咬唇,有关月的事情,她之前一直是隐瞒了的。

洛歌也没追究:“这股力量虽然强,却容易使你暴露,成为阴邪之辈的目标,被封印也好。”说到这里,他严厉了点:“背后之人看似无恶意,但他无故选中你,必有其目的。”

目的吗?柳梢低着头沉默良久,突然道:“有人想让我帮忙,我该怎么做?”

洛歌反问:“你想什么做?”

“我不想帮他。”柳梢摇头。且不说那件事有多困难,自己跟着洛歌这样就很好,凭什么要管闲事?何况他还骗了自己。

“你认为应该怎么做?”

“我…”

“不同的选择,会有不同的后果,你期待哪一种?”洛歌道,“此人是否有所隐瞒,你可确定?”

柳梢愣住。

雨越下越大,打在水面哗哗作响。

洛歌抬眸:“柳梢小妹。”

柳梢回过神,咬唇,半晌还是轻轻地“嗯”了声。

洛歌道:“我此番带你出来,是想借你引出食心魔,且要验证一件事。”

要利用吗?柳梢问:“很危险?”

“嗯,但我会护你。”

“你怎么不骗我呀?”

“我不必骗你。”

这个回答,说不清是自信还是自负。柳梢暗自翻白眼,故意端着架子,躺下了:“我要考虑一下,应该怎么做!”

“很好。”

琴声再度响起,这次是真正的《大音六识曲》,中正祥和,声声入耳、入心。

柳梢闭着眼睛,静静地聆听。

许久,她突然轻声道:“洛歌。”

两个字极为模糊,像是说梦话,夹杂在琴声雨声里根本听不清,也不知道是“洛哥”还是“洛歌”。

琴声停止。

沉默中,柳梢悄悄地握紧了手。

半晌,她听到他“嗯”了声。

脸微微地发起烧来,柳梢假装在睡梦中翻身,背对他,嘴角轻轻地动了下,然后整个不受控制地弯起。

这场雨连下了两日,行程并未因此耽搁,两人冒雨翻越阳夹山,途中少不了河妖水怪,洛歌的处理方式也简单,无害的留下,有害的消灭,柳梢帮着料理了不少。大概是洛歌名声太响,沙木枭等邪仙之流倒没敢出来送死。

大荒深处环境更加险恶,毒水邪气都出来了,两人不得不放慢速度,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前方出现一座大山,直插入云。

与之前所见的山不同,此山分外雄伟高峻,站在山脚望,整座山似乎都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比周围的山要明朗许多,也不知是何缘故。

洛歌没再前行,让柳梢就地调息。

柳梢不笨,心知目的地到了。

果然,洛歌道:“此名常阳山,山腹有阴阳迷窟,识镜就在迷窟之内。”

柳梢这一路都想着要当诱饵的事,说不紧张是假的,如今最后关头来临,大概是天性加潜在魔性的作用,柳梢紧张之余,居然又隐隐地感到兴奋,依言打坐。这段日子两人都有消耗,因为有洛歌在,柳梢的消耗很少,约摸调息了两个时辰,魔力体力就恢复完全,睁开眼,她发现了一件更加奇特的事。

两人申时左右到达此地,此刻算来应该入夜了,可头顶云层仍然亮堂堂的。

柳梢暗忖。

这里竟然没有黑夜,难怪叫常阳山。

洛歌端坐无动静,多日奔波下来,容颜无半分改变,只鬓边那微微凌乱的发丝,依稀透出了一丝风尘之色。

他是调息而非修炼,有外敌靠近自能感应。所有人眼中的强者,大概除了他自己,六界也无人能伤到他。

柳梢几番咬唇,转身独自上山。

常阳山上干净得很,全是白色和金黄色的石头,形成大片的石林,煞是好看。柳梢本来还以为山上有识镜这等神物,一定也会有许多妖魔邪怪,因此拿出了十分的谨慎,以她目前的修为,就算遇上商镜之类的地仙也能抵挡几个回合,应付这些应该不成问题。然而出乎意料,她爬了一两个时辰,没有遇见任何阻拦。

要说特别之处,那就是山上阴阳之气意外的充盈——通常来说,白天太阳之精充足,夜晚太阴之气更盛,日夜交替由此达到平衡,可是在这常阳山上,两种天地灵气同时运转着,同样的强盛。

柳梢暗暗称奇,加紧攀爬,越往上走光线越强,到半山腰云层之上时,头顶已是明晃晃的一片,非常刺眼。柳梢连忙开魔目仰望,果然见阴阳之气盘旋流动不止。

大片的阴气与阳气汇集成两股磅礴的气流,拧在一起,不断地涌向半山石林里。

乍见这等奇观,柳梢知道必有蹊跷,于是循着气流,转过山坳入石林,顿时被眼前一幕震得发呆。

她看见了月亮和太阳。

日月同辉!

第42章迷窟闻铃

日月同辉。

巨大的红日与银月,极阳,极阴,有如火轮与冰盘,分别散发着强烈与柔和的光芒,交相辉映,映照着一个幽幽的石窟门。

眼前景象委实壮观,柳梢震惊不已,情不自禁地朝石窟走去。

脚步踏入石门,如同撞上无形的墙,迎面巨大的气流将她掀得往后一倒。

柳梢如梦初醒,连忙站稳了细看,发现之前那两股阴阳气流正源源不断地被旁边的日月吸纳,原来这红日与银月都是阴阳灵气形成的虚相,并不是真的。

石窟门口,隐隐流动着银色与金色的光泽。

这就是阴阳迷窟了。柳梢暗忖,当即运足魔力出掌,妄图闯过那道天然的气流禁制,不料阴阳气流被激发,再次将她弹了一跌。

据洛歌所言,此山是阴阳气流相交之处,迷窟外有天然禁制,须是要修炼有阴阳属性道法的男女两人同时出手方能打开。

柳梢性子发作,大为不服,爬起来直接将双掌贴上窟门,运功。

正在此时,耳畔风声响动,一道鬼魅般的影子出现在她身旁,与此同时,一股带着正宗清阳之气的掌力击上石窟门。

气障应手而破!

“食心魔!”不等那枯瘦的手抓来,柳梢已经借着惯性扑进了阴阳迷窟之内!

“小娃儿,交出你的灵气!”青铜面具下,赤眸闪着狂喜的光,食心魔亦飞身入窟。

石窟门里是个石洞,能容数百人左右,里面连接着无数路径,不知通向何处。窟门边有一潭清水,水底石头也是一半白色一半金色,柳梢正巧落入潭水之中,等她冒头出来,就见食心魔倒悬在上方,蓝色的指甲仿佛有了生命,倏地长出十寸,恰好伸到她颈间!

躲避不及,柳梢想起洛歌的话,强忍恐惧,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

铃音清澈,看似混乱无节奏,却丝毫不刺耳,带出一股强劲的气浪,将食心魔的手震开。

“解魔铃,”食心魔丢开柳梢,“羽星湖。”

“阁下认得我。”清朗的声音。

柳梢趁机从水里跃出,跟着看过去。

一名仙者自迷窟深处大步走出来,身材与洛歌相仿,红白相间的靴袍格外精神,简直让人眼前一亮。头发用红色发冠束在头顶,又从脑后长长地垂下去。那张脸整体并不算出色,唯独一双眸子生得大,且有出奇的神采,恰似秋水寒星。

左手缠着白丝带,丝带中间系着只鸡蛋大小、暗红如血的铃铛。

他笑着朝柳梢点头:“柳师妹。”

这就是洛歌的师兄?柳梢见他亲切,便也高兴地叫了声“羽师兄”。

羽星湖示意她退到身后,然后转向食心魔:“我已在此恭候阁下多时,知道识镜之事的人不多,果然如师弟所料,你是仙门中人,且地位不低。”

食心魔开口:“识镜呢?”

“根本就没什么识镜!”柳梢从羽星湖身后探出脑袋,得意地道,“那是洛师兄故意放出的消息,想不到吧,你上当了!”

“包括门外的禁制,也只是我的封印,”羽星湖笑道,“你听信了师弟放出的消息,一路跟着他来到此地,以为真要男女修炼不同属性的道法才能破门,柳师妹是魔,修炼取阴气,你便用仙门掌力配合她,恰好印证了师弟的推断。”

识镜能辨仙魔,食心魔必会有所行动,当然他也未必尽信识镜之说,洛歌便利用柳梢做成双重诱饵,面对这么大的诱惑,明知是陷阱,食心魔还是跳进来了。

“果真是洛歌的圈套。”食心魔果然没有吃惊。

想到食心魔一路跟着自己,柳梢胆战心惊,大骂:“是你盗走魔婴,嫁祸给陆离,你杀商玉容,是因为他看出了你的身份!”

“商玉容…”食心魔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是愣了下,喃喃地念。

羽星湖道:“仙魔同修原不可行,你走火入魔,便修炼邪仙嫁体术,取人心代替承受煞气,可惜玉容师弟…今日便是你伏诛之时!”

言毕,他轻提丝带,祭出名动六界的仙门杀器。

血色铃铛飘在洞顶,瞬间变得如铜钟一般大,铃口吐出的不是仙门罡气,而是罕见的黑浊煞气。黑气迅速在石窟内扩散开,扭曲形成八个铃口状的旋涡,同时发出震耳的声波。那声波竟是实实在在的,也呈黑色,又细又密好像丝线,根根弯曲游走,直至布满石窟。

这种气息…柳梢暗忖,传言不假,解魔铃真是带煞之宝。

解魔铃,解魔体,困魔魂。羽星湖再提法力,声波交织如网,朝食心魔绞杀过去。

面临杀机,食心魔不退反进,在千万丝线之间穿梭,蓝指甲扣住一根声波丝,只闻“叮”的一声,黑气散,一条声波线被挑断!

“你…”羽星湖脸色一变。

食心魔身影飘移,再听得数声响,原本密如蛛丝的声波网竟应手而破!

杀声尽灭,几丝残余的声波线失去控制,来不及消失,钉到了石壁上,整个石窟为之震动,石屑纷飞!这阴阳迷窟的石壁都经厉了极阴与极阳的灵气炼化,坚硬无比,寻常仙魔之力根本难以撼动,可见解魔铃威力。

然而在食心魔面前,它寸功未竟。

“你熟悉解魔铃,”羽星湖收铃,语气沉下去,“你究竟是谁?”

黑斗篷张开,食心魔停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用尖利的指甲指着他:“想活命,留下这女娃。”

“你做梦!”柳梢完全不怕,知道羽星湖是洛歌的师兄,她便莫名地生出了信任之心。

羽星湖果然道:“你是怕出手时让我识破身份?”

食心魔不答,枯手交错,血浪再现,整个洞窟顿时呈现出颠倒的幻景,血腥味比柳梢之前所见时更加浓重,看来魔婴之力已令他修为大进。

想到魔婴那双清澈的眼睛,柳梢愤怒无比,当即倾身,双手催动魔焰平扫过去。同时,羽星湖也飞身至她头顶上空,祭出仙阵。一上一下,仙魔首次联手,仙力如山,魔焰如海,互为弥补,配合之默契连两人自己都没有想到。

食心魔只是冷笑,毫无招式地探手一握,仙魔联招竟被中途掐断!

羽星湖匆忙收招,厉声道:“此阵唯有掌教们知晓,你是谁!”

力量反弹,柳梢被震飞,刚翻身落地站稳,就见食心魔已到面前,不由惊叫。危急关头,白色丝带缠住利爪,羽星湖及时来救,柳梢来不及擦冷汗,退至他身旁。

解魔铃意外地失去威力,两人唯有苦战,只盼洛歌快些赶到。食心魔显然明白他们的意图,招招直取柳梢,好几次都险些得手,幸有羽星湖帮忙挡开,这还是食心魔害怕身份被识破,出手多有顾忌,否则两人早就伤重不支了。

柳梢吐出口鲜血,急躁起来。

之前洛歌都说安排好了,羽星湖埋伏,再由自己引出食心魔,他随后截杀。可是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来!

她忍不住看羽星湖,只见他边结印边望石窟门,眼底也有一丝疑惑。

“他来不了。”食心魔料中两人的心思,逼近。

再次被击飞,柳梢滚到水潭边,右臂连同右腿好似断掉了般,剧痛无比,再也使不得力。她猛然想起什么,大叫:“他有同伙,是个女的!”

食心魔要抢先取走识镜,面对传说中的窟门禁制,他肯定要找一个女人配合,方才柳梢只是凑巧配合了他,所以女人没有现身。

羽星湖也是身经百战,并不意外。

那女人自然是去拦洛歌了,可放眼六界,除了天妖白衣与魔尊徵月,还有谁能拖住洛歌的脚步?且以他杀护的风格来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眼见食心魔要抓柳梢,羽星湖慌忙去救,却被一掌挡开。

清澈的潭水映不出倒影,柳梢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抬眼盯着石窟门,门外依旧空无人影。

他说过会护她安全,他在哪里?

利爪触及后领,柳梢紧紧握拳,神秘力量毫无预兆地再现!

力量在脉管里疯狂奔涌,甚至不经过丹田,直接就透过魔体散逸出去,形成蓝色的气罩,挡住食心魔的手。

“果然是…”食心魔贪婪地大笑,气罩应声而破!

这一挡,柳梢总算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本能地翻滚远离。

目睹她身上的异状,羽星湖也惊讶,忙不失时机地过来救,不料有人比他还快。

潭水翻涌,几条水绳飞起,缠上枯瘦的手!

“阿浮君!”柳梢完全没想到他会跟来,还肯帮忙,登时诧异万分。

清澈幽冷的妖音在洞中回荡,阿浮君负手立于水面,更多的水绳自他足边飞出,将食心魔牢牢地缚住。食心魔果然受到了妖歌的影响,眼中红光剧烈闪动,另一只手也被羽星湖的系铃绳缠住。

羽星湖扶起柳梢:“师妹先走,我与这位妖界朋友断后。”

断裂的魔骨正在渐渐愈合,柳梢察觉手脚可以活动了,立即道:“一起上,杀了他再说!”

食心魔得到魔婴之力,岂有那么容易斩除?羽星湖料到自己与阿浮君困不了他多久,这才习惯性地选择以三人安全为重,食心魔的目标是柳梢,他便让柳梢先逃,哪知柳梢反而斗志高涨冲上去了。摊上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羽星湖唯有苦笑,只好配合她进攻。

其实柳梢一向惜命,岂会不想逃?只不过她很清楚阿浮君的理智和冷酷,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合作,救自己多半是妖君白衣的命令,仙门都会把人往好处想,羽星湖还当他是值得相交的朋友呢,若自己逃走了,他很可能借机先撤,留下羽星湖一个就危险了!

少女早就学会了珍惜,珍惜所有对她好的人。

羽星湖没抛下她,她不能不顾羽星湖的安危,她不走,阿浮君也会留下,倒不如三个人联手拼一拼。

这点小算盘自是瞒不过阿浮君,对于她的得寸进尺,阿浮君只微微皱眉,足下两排水浪竖起,转眼化为无数细小的水雾,整个石洞空气为之冻结,那些水雾凝成的、细如银针的冰丝半悬在空中,几乎充满了整个石洞,他也有意试探食心魔的实力。

想不到寄水族除了白衣,还有此等大妖,若非受水限制,他未必不是第二个天妖。羽星湖见状暗暗赞叹,跟着祭出解魔玲,箭在弦上,都顾不得了。仙妖魔齐心协力,欲除食心魔。清脆的铃声与惑人的妖歌夹杂在一起,使得阴阳迷窟内气流乱窜。

“寄水小妖,安敢如此!”食心魔怒吼,身体突然如爆裂般散成一团黑雾,水绳束缚随之而解!

黑雾飘至两丈外,重新凝聚成人形。

恐怖的力量下,千万冰针被震散!他一手挡开柳梢与羽星湖的攻击,另一只手划出太极剑阵朝阿浮君推过去!生气流转的太极剑阵由他使出来,乃是黑红相间,阴暗邪恶,上面铺着十来柄红色剑影,散发的血腥气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