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谈得不详细,但感觉差不多,框架协议也发邮件过来了。明天约好了三方见面,没问题就把三方协议签下来。”

“那真是太好了,具体什么条件?”

“我们月底前提交完整的样片,光芒买断版权,给一笔版权费,并且提供后续的制作资金。虽然说是买断版权,但是发行时可以把彼岸工作室的名称冠在末席,后续盈利我们也可以分成。另外,根据情况,他们也考虑入股我们工作室。虽然条件有点苛刻,但对现阶段的我们来说,条件还算合理。”

“完全是大好消息!我们等了几年了,两年?三年?”

“嗯,明天我俩去谈吧,到时再抠一下细节。如果程欣愿意一起去最好,法务的事情她比较熟。”

“你说完整的样片是什么?”

“20分钟的短片,包含主要出场人物和主线剧情。”

李成邦讶然地望着他的搭档,白桐神情没有变化。

“你没有告诉人家我们手头只有那3分钟的样片?”

“只要月底能够交货就没问题。”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真的天上掉馅饼了。”

“能做到的。”

“一个月做20分钟的动画?你忘了我们3分钟的样片做了多久?”

“脚本我们已经打磨了很久,原画、场景、情节都没有问题。”

“但是靠我们几个人,哪怕日夜不眠,连关键帧都画不完。另外渲染也不可能跑得完。”

“有钱就能做到。”

“钱?”

“我们可以临时招募一批画师,然后在网络上租用高性能的渲染设备,但是需要钱。”

李成邦望着白桐,呼吸有点重,对方也望着他。半晌,李成邦低下头:“你算过了吧,需要多少钱?”

“雇20个人、租3台服务器,需要10万元。”

李成邦再抬头时,脸上就挂着笑容。

“真是难为你了。”

白桐说:“你在说什么?”

“编一番感性的话,并且将之说出口,对你来说不容易吧?”

白桐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什么感性的话?”

“说我真心喜欢做动画,而你对此心怀尊重。说到底,你只是需要我而已。”

白桐不说话,李成邦说:“你不希望我离开工作室,你知道连我也走了,这个工作室就彻底完蛋了。而现在,你低下头来和我说话,是因为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我。我让你抽烟,你就乖乖抽烟。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就在心里确认了,原来骄傲的白桐也不过如此。哪怕我继续看你笑话,你也不会反击吧?但现在我没有兴趣继续演戏了。”

白桐闭上眼,过了片刻,说道:“就当我需要你吧,你会继续留下来吗?”

“你是在请求我吗?因为我家里有钱,所以你需要我。”

“是的,现在是工作室的关键时期。”

“别说什么工作室,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

“好,是我需要你的资助。”

“对不起——”他的兄弟摇摇头,“我没有帮助你的理由。你是个毫无感情的人,你对程欣、对我,对其他所有人都毫无感情。我很讨厌你。”

白桐伸出手:“但是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呀,你不想把自己的动画做出来吗?你心里不是也热爱着动画吗?”

李成邦苦笑说:“你太夸张了,只是玩玩而已。对我来说,做动画片只是兴趣。一开始觉得挺好玩,可是到现在这个份儿上,已经索然无味了。”

白桐说:“不对,如果你不是真心喜爱,之前为什么不早早就走?”

“你以为我还会和你共事吗?若无其事地和抢走自己女人的人共事,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只有你。”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唉,那是因为太尴尬了。”

白桐发着呆,他的兄弟侧过头,用怜悯的目光望他。

“你真的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抢了别人的女朋友,能够堂而皇之地说走就走吗?你不说,我是不知道怎么说。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松了口气。原本我对你抱有愧疚,但是现在愧疚感已经一丝不剩了。程欣也是,如果我告诉她今天晚上你和我说过的话,她也会释然。”

白桐说:“你再考虑一下,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李成邦丢下烟,冷冷地说:“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不讨厌你,我觉得你很可怜。”

回到宿舍,白桐给宁晓宇打电话。

“明天上午9点到实验室来吧,有新业务,是二维的动画,你也可以做。”

电话那边传来慌张的声音:“师……师兄,你没有收到我的邮件吗?上周的邮件。”

“没有收到你的邮件,你明天过来再说。”

“我……我已经决定退出了……”

“明天过来再说。”

“师兄,欣姐刚才给我打过电话……”

“她说了什么?”

“她告诉我成邦师兄也退出了工作室,还有需要制作20分钟短片的事。”

“她觉得我们两个人做不到吗?”

“不不,就是只有你一个人也能做到,但是需要资金……”

“我明白了,等我找到资金,我再给你打电话。”

白桐按下结束通话键,拨打另一个电话。但是没有拨完号码,他就把手机丢了出去。

5

“你太感情用事了。”

看到秦小沐缓缓摇头,白桐不免有点生气。

“什么叫感情用事,我不是因为难以选择,才想听听你的意见吗?”

“‘我听你的’,这句话不是听取意见的意思,是把选择权交给别人的意思。你这么说,不但感情用事,而且对我也不公平。我没有义务为你的人生负责。”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桐狼狈地挠鼻尖,然后,他又故作骄傲地挺了挺胸,“你要说我感情用事也未尝不可,因为这里面本来就有感情的因素。”

秦小沐微微叹气:“讨论人生目标的问题,最好不要开玩笑。”

“哪里是开玩笑……”

“其实你心里早有决定。”

白桐微微一怔,望着秦小沐:“好,那你说说,我是打算念机械设计还是信息工程?这两个专业虽然有交集,但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两个都不是。”

“两个都不是?”

“我想,你心里喜爱的只是创作这件事。无论是设计精美的模型,还是制造复杂的机器,从初衷来看,你只是想创作出自己的作品。”

白桐说:“还有吗?”

“还有就是,你喜欢画画,你希望用画面的方式把它们创作出来。你享受的是从无到有的过程,只要把脑海中的图像具象化,对你来说就足够了。是不是制作成为实物,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步骤。”

白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是可有可无的步骤,是必要的伪装。”

“伪装?”

“告诉你个……秘密,别取笑。”

秦小沐用好奇而认真的神情代替回答。

“我的梦想是当漫画家,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

秦小沐恍然说:“原来是当漫画家。你担心得不到他人的理解,所以进行了伪装。”

“我说,一般人的反应应该是:‘为什么要取笑,那很棒呀!’这样说比较有礼貌吧?”

秦小沐笑了笑:“有礼貌,但是毫无意义,起码对一直伪装的人来说没有意义。他们需要伪装的理由,不是听别人说一句客套话就会消失的。”

“你好像很清楚的样子。”

“因为我也一直在伪装。”

白桐愕然地望着秦小沐,最后默然点头,继续叙述自己的事。

“你有过被禁断梦想的经历吗?譬如说,漫画书被父母全部烧掉一类的。”

秦小沐摇头:“没有,但大体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因为你父母禁止你画漫画,所以你只能通过伪装的方式偷偷练习吗?”

“嗯。譬如说,当我想画飞船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我正在学习制造航模,这样我可以每天晚上看一集《太空堡垒》。我用木板和纸皮制作出了一套盔甲,他们就对我藏在床底下的《圣斗士星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上无线电兴趣班,设计出一副可以戴在耳朵上的收音机,拿到市里举办的少年创新奖,我爸还一副乐坏了的样子,其实那台收音机压根儿做不出来,我只是仿照战斗力探测器画了个样子货而已。”

秦小沐笑道:“但是你现在设计的机器,可不仅仅是样子货了。”

白桐说:“不拼命做出点像样的东西,父母也好,老师也好,又怎么会由着你折腾?你可以体会其中的辛苦吗?”

秦小沐点头,和他深深对望,说道:“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所谓努力和坚持指的是什么。”

白桐心里怦然跳动,不由得别过头:“可是,现在的问题是适得其反了。”

“是因为你爸爸希望你上理工学院吗?”

“不只他,所有人都给我贴上‘理工天才’的标签。面前似乎有一条轻松的道路,只要我选择迈步即可。这么一来,就连我自己都动摇了。”

“真的动摇了吗?你询问过自己的内心了?”

“嗯,有时候会觉得,想当漫画家什么的,不过是一个幼稚而固执的梦幻。”

“我觉得你只是怕丢人而已。”

“你说什么?”

“你害怕会让别人失望,所以你总是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练习。你不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白桐瞪着眼睛,秦小沐说:“你别不高兴,也不要否认,因为我也一样。但是,人生如果不相信一些本无希望的事物,就谈不上是人生。”

那时候是2月的深夜,两人嘴里呼出的白汽,在寒冷的空气中相聚,然后弥散。月亮不见踪影。

“嘿……”白桐低头说,“我在构思一个故事。森林里一只狐狸和一只兔子相爱了,因为种族的障碍,他们无法在一起。后来,月亮女神赋予他们一种魔法,他们可以在夜晚变成对方的种族,魔法的有效期是一个月。于是,他们约定每天晚上轮流变换身份,和对方的种族相聚。一天晚上,兔子变成狐狸;下一天晚上,狐狸变成兔子。他们希望可以借此方法,使父母、亲人、朋友能够接纳自己的爱人。一个月后,月亮女神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们其中一个可以永久地变身。但是,狐狸和兔子回想对方变身时的种种辛苦,都不想对方承担这种责任……咳,这样的故事,是不是很无聊?”

白桐喃喃叙说剧情,眼睛瞥向一旁。但是,当他抬起头时,却发现秦小沐满脸泪水。

“你……怎么了?”

“没什么……后来呢?”秦小沐笑了笑,拂去泪水,“故事的结局怎么样?”

“我还没想好。也许他们到最后都没有变,还是以狐狸和兔子的身份在一起。”

“如果月亮女神逼迫他们选择呢?神明都是狡诈而冷酷的。”

白桐想了想,说:“那结局说不定会变成悲剧。”

“嗯,悲剧也挺好。”

“你想看这个故事?”

“想看。”秦小沐点头回答,“我想知道结局。”

白桐仰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手插在裤袋里,说:“那好。”

“有一个地方可以修改吗?”

“你说。”

“他们变身的时间能改成白天吗?”

“哦?白天变身,去见各自的族人吗?”

“嗯,白天伪装,夜晚才属于他俩。我想,他们以自己真实的模样在夜里相见,是最幸福的时光。因为时间有限,他们也会倍加珍惜。”

“明白了,到最后,他们终于可以在白天相聚,这样的结局很好!”白桐眨眨眼睛,伸手拉住秦小沐,“你真好,我需要你给我更多的意见。”

“还有一点……电影的配乐能不能加入Helplessly Hoping这首歌?”

“CSN乐队(1)的Helplessly Hoping吗?”

“你果然听过!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首歌我很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咖啡?”

“我不喜欢喝咖啡,太苦。”

“如果一定要选一种咖啡呢?”

“那就摩卡吧,甜一点。你呢?”

秦小沐脸上绽放出温暖的笑容:“我也一样,喜欢甜味。我想,喜欢甜味的人能坚持生活。”

白桐高兴地说:“我也这么认为!”

秦小沐背着手,踱着步子走近宿舍楼后方的围墙。她用手抚摩红砖墙凹凸的纹理,然后转过身。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是从这里跳下来的吧?”

“是啊,像个打算偷钻石项链的猫女。”

秦小沐将手腕上的手表摘下,递给白桐。

“钻石项链没有,这个送给你。”

白桐愣了一下,接过来。那是一只男款的石英表,从表带上常用孔的破损程度看,已经戴了好些年。手表除了时针、分针、秒针,还能显示日期。

“干吗要给我?”

秦小沐淡淡一笑:“不值钱的东西,想给你留作纪念。能和你相识,每一天、每一分钟,我都觉得很珍贵。”

6

推开实验室的窗户,天色已经大亮。白桐看了一下表,8点钟。他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等到9点半,他拿起手机,打算给母亲贾玲打电话。想了一下,他决定回家里一趟。

出门之前,他又看了一眼手表。那只手表是程欣送给他的,因为他原来戴的那只在一次喝醉酒以后被他丢了出去,时针、分针、秒针、日期都再也不走了。虽然和程欣分了手,但白桐没想过要换掉前女友送的手表,这种行为对他来说过于矫情。不过,这时候,在一种仪式感的驱动下,他将之脱下。然后,他走到实验室的储物柜前面,用钥匙打开,把那只破碎的石英表取出来,重新戴上。

秦小沐送给他这只手表以后不久就转学了。因为需要处理父亲的后事,白桐休了一个月的假,回到学校时,程欣告诉他,秦小沐已经走了。白桐倔强回答:“我知道。”其实,白桐很后悔,那天晚上,尽管心中生出不安的预感,但是没有说出“别走”的话。而到后来,当他还有一次机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又放弃了。

白桐走出实验室,一级级走下楼梯,心里酝酿着准备和母亲说的话。他知道无法避免母亲重提旧事,上一次谈话他落荒而逃,所以这次他告诉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

父亲车祸身亡以后,母亲一度陷入精神崩溃的边缘,所以当白桐仍旧说想学习制作动画片时,她狠狠打了儿子一个耳光。

“你已经整死了你爸,现在连我也要整死吗?”

白桐的父亲在一家国有造船厂上班,从绘图员做到技术指导,他性格稳重、仔细、保守,哪怕是在下岗潮闹得最凶的时候,他也毫无悬念地保住了工作岗位。他有时会喝酒,但是从来不多喝。那天晚上儿子和他摊牌,说自己一直以来都梦想当一名漫画家,他还有理有据地进行批驳,告诉儿子人生应该安守本分,不要老想做标新立异的事情。直到白桐大声喊出“你是够安守本分了,所以连妈想买一只牌子好点的手提包都不舍得”,他才恼怒地终止了谈话。那天晚上,他回到厂里和一个老工友喝酒。对方说下个月准备辞职了,之前厂里有几个技术员下海,在外面混得相当不错,收入翻了好几倍,所以他也打算加入试试。那个工友后来有事,提前走了,白父一个人在办公室喝闷酒,心里越想越不痛快。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安守本分的胆小鬼,他把厂里的货车开了出去。本来他打算在河边兜兜风,结果一脚油门冲下河岸的斜坡,货车侧翻,撞倒了一间农民的泥砖屋,自己则被压在车下。被送到医院没说上两句话,人就没了。他的人生就勇猛了这么一次,虽然他家人都没听到他最后说了什么,但想必不会同意儿子再去做勇猛的事情。后来白母平静下来,就继续苦口婆心劝说儿子。

“你的年级主任已经和北京的理工学院教授谈过,你发明的那个应急装置很棒,对方答应为你申请保送入学的名额。”

但是儿子微微摇头:“那个东西已经没有了。”

“什么叫没有了?”

“设计图丢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就重新画一个呀,你不是很会画画吗?”

白桐说:“这和画画是两回事。整本笔记本都丢了,技术细节我想不起来,已经不可能重做了。”

母子俩争吵了两个月,在报考志愿的最后时刻,白桐填报了本地一所大学的平面设计专业。贾玲心也冷了,只得在志愿书上签了名。

大学一年级上学期,白桐和程欣吵了一架。程欣带给他一本杂志,封底印着平安钟的产品广告。程欣说:“市场上已经在卖了,功能看上去和你的宝贝发明一模一样哦。”

后来女朋友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白桐骤然爆发,用嘶哑的嗓音叫喊。

“她是为了让我下定决心才这么做的!为了让我下定追求梦想的决心!”

程欣冷冷地说:“你不是说那本笔记本是你送给她的吗,作为离别的纪念品,为什么现在又改口了?你说她走之前就告诉了你,其实她是偷偷跑了吧?”

白桐无言以对,程欣悠悠地叹气说:“你还对那个人不死心吗?你还对那个人的本性抱有幻想吗?”

其实白桐在喊出那句话时就感到自己言不由衷。程欣,还有他身边的很多人,说了那个女孩很多坏话,有些可能是假的,有些可能是真的。但是他对那个女孩的本性失去信心,却是因为他自己的亲眼所见。而且,是在他填报志愿前。

事实上,秦小沐送他手表的那天晚上,并不是白桐最后一次见到她。在他父亲去世的两个月后,他在街头看到了她。当认出她的背影时,他立刻想飞奔过去,抱着她,和她说出心中的话。但是最后,他选择目送她走远。

在长顺街的街中心,也就是后来新天地广场建起来的那个地方,白桐看见秦小沐将一个腿脚蹒跚的老人推倒在地,然后漠然跑开。

他可以接受一个女孩在夜店打工,可以接受老男人爬上她的床,甚至可以接受她偷走别人的发明,可他难以接受一个人毫无感情。

但是,他心中还留着执念。那个女孩说过,人生如果不相信一些本无希望的事物,就谈不上是人生。他记得从那个女孩脸上滑落的泪水,他想去相信那些泪水。

所以,如果不把自己的梦想坚持下来,他就永远无法知道那些泪水的含义。

白桐离开实验室的大楼,正准备走向校门,有个人快步走近。

“您是不是白桐先生?”

白桐打量对方,是一个30岁开外、身穿西装的男人,戴着金丝框眼镜,梳着得体的发型。

“你是?”

“太好了,你们实验楼不让我进去,我还担心您已经走了。”

这个男人递上名片,上面印着“月明律师事务所,司徒泉”。

白桐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律师微微躬身,说:“我们给您寄过信,昨天也给您打过电话,但一直没有联系到您,因为事情比较急,我只好冒昧地直接跑过来。听宿管女士说,您经常不回宿舍,我又问了您的室友,他们说您应该在实验室。”

白桐想起来了,半个月前,他收到过一封律师事务所的信件,但是事情一多,他早就抛在脑后了。另外,昨天除了燕尾碟传媒来的电话,确实还有一个未接来电。想到这儿,他打起精神,挺了挺胸膛,做好迎接任何变故的心理准备。

“有什么事吗,我是彼岸工作室的负责人。”

“彼岸工作室?是您的公司吗?”

白桐愕然问:“你找我不是因为彼岸工作室的事吗?

“不是的,我们来找您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