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陆之看了他一眼,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问道:“除了尹霜随身带走的那半把剪刀,还有其他证据吗?”

“哈,你对这个老案子还挺感兴趣。”老刑警擦了汗,脸上有种得意之色。

“闲聊嘛,何况犯人也和我的案子有关。”

“现场是个密室。”

“密室?”

“夸张一点的说法。尹湘萍是在自己开的按摩店里被刺死的,后来那家店还着了火。那家按摩店开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但是无论是根据巷子口的监控录像,还是正对面一家杂货店老板的目击证词,都没有发现凶手的行踪。”

“那是怎么回事呢?”

“巷子尽头有扇铁门,由居委会看管,平时长期用铁链锁着。因为铁链有点长,门能拉开十多厘米宽的缝隙,而且因为地基下陷,铁门下部也有空隙。”

“人能钻过去吗?”

“成年人不可能,但是身材瘦小的孩子可以。”

“小孩子?”甘陆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时候,尹霜还是个孩子?”

“对,14岁,人不算矮,但是很苗条。如果是个女生,一定是副好身材。”

周延生面露笑容,但甘陆之看不透那个笑容的含义。

“您的意思是,只有小孩子才能钻过铁门的罅隙逃跑,所以尹霜的嫌疑最大?”

“嗯,不是小孩子,就做不到这一点。而且,事后核查才发现,那个小鬼其实没有不在场证据。”

“哦?”

“他作为死者的独生子,案发以后,我们自然调查过他的行踪。他的证词是他住在寄宿学校里,当天晚上在学校里,没有外出。但是,后来我们严肃查问他的室友,得到了他晚上时常会溜出去这一线索。说起来,又得感谢甘队你的案子。”

“和诈骗案有关吗?”

“和王志军同伙的另一个诈骗犯,好像是尹霜上技校时的室友吧?”

“对,叫徐力,上学时就是个小混混,一直给高两级的王志军当跟班,把尹霜拉入伙的人也是他。”

“听说他捏住了尹霜什么把柄,所以尹霜才被迫入伙的?”

“嗯,上技校的时候,尹霜经常夜不归宿,被他发现了几次,只得让他帮忙打掩护。”

“上课也让他帮忙签到,对吧?”

“是的,所以徐力一直认为自己对尹霜有恩。他按照王志军的指示把尹霜拉入伙,无非是一种等价交换,尹霜自己也毫无怨言。”

“嗯嗯,从初中开始逃学,上了技校更是夜不归宿。这孩子本来就有当犯人的潜质。所以说,缺乏父母管教的小孩会给社会带来巨大的隐患,这样的说法真是没错。”

甘陆之淡淡地说:“因为知道尹霜上技校时有溜号的情况,所以周队重新核查了尹霜十多年前的不在场证据吗?”

这句话带有讽刺的意味,周延生若无其事地说:“当年的调查就那么一回事,谁想到死者的儿子会有怪问题?也没人知道,那个儿子不是亲生的。”

“所以说,张聪和尹霜其实不是同一个人?”

周延生笑起来:“我可没故意骗那个支支吾吾的董经理,他认识的张聪就是尹霜,这一点毫无疑问。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细节,全部说出来不是累死人?”

“能确定张聪是个死婴?”

“不是死婴,是生下来好几个月才死的。在社区诊所里有死亡证明,但是家人没有向派出所报告,所以这个死人的身份一直延续下来。尹湘萍让她的养子继承了这个身份。”

“尹霜是尹湘萍领养的吗?”

“没有正规领养的记录,天晓得她是从哪里找来的。那些社区诊所后门的草丛里,不是常常有弃婴吗?捡一个即可,和捡小猫小狗一样。”

甘陆之望了周延生一眼,后者神色如常地喝酒吃肉。

“尹湘萍因为嫌麻烦,没有去办领养手续,直接把捡回来的孩子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是这样的情况吗?”

“只能这么理解,也可能是面子问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儿子夭折了。话说回来,那个女人很聪明,上户口的时候,她把孩子的名字从张聪更改为尹霜,两个名字搭不上边,这样一来更无迹可寻。总之,尹霜就是一个替代品,尹湘萍亲生儿子的替代品。”

甘陆之沉默了一下:“周队,你认为这是尹霜杀死他养母的动机?”

周延生剥着虾皮,因为口中有食物,语音有点模糊:“谁知道呢?也许某一日尹霜突然发现了这件事,母子争执,随后演变成激情杀人——只要把人抓住,事情自然就清楚了。”

后辈刑警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听说这个案子还有其他嫌疑人?”

老刑警闻言哈哈笑了一声:“那是最开始的时候,那个人很早就从名单上被剔除了。”

“是个什么人呢?”

“一个外地来打工的,好像叫秦万金,我都记不太清了。他经常光顾尹湘萍的按摩店,而且案发以后,在现场找到了具有他生物体征的事物。”

“精液?”

“一猜就中!包在一团纸里,是在垃圾桶里找到的。”

“那应该是很重要的证物吧?”

“重要个鬼。因为现场着过火,虽然火势不大,但很多所谓的证物,包括那团纸在内都焦焦糊糊,精液的活性无法检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在那里的,根本证明不了什么。事实上,在现场也发现了好多其他男人的同类物,还有毛发纤维什么的,毕竟那里本来就是个按摩店。所以,你说还有其他嫌疑人,其实远不止一个,那个姓秦的只是其中之一。这部分排查交给了当地派出所,我和秦万金就没有见过面。”

“后来怎么剔除他的嫌疑的呢?”

“根据身体情况来判断,他下手行凶的概率太低了。”

“身体情况?”

“他是个残疾,不但眼睛只有0.01的视力,而且两只手连裤子都提不起来。这样的人要怎么拿着剪刀刺穿别人的心脏呢?”周延生又开了一罐啤酒,“所以,听到这样的情报,专案组也提不起兴致,询问工作都交给了派出所。而且,不久又发现那个人有不在场证据,连我都懒得跑了。”

“有不在场证据?”

“嗯,他那天没有去尹湘萍的店,白天去了医院,晚上待在家里,而且一直和他女儿在一起。”

“他有个女儿?”

“嗯,记得是叫秦小沐,我在葬礼上见过一面。”

“葬礼?”

“秦万金的葬礼,那个人在案发后几个月死了。考虑到他原本有过嫌疑,死的时间又靠得近,所以上头让我去看一眼。我也没声张,只是远远地看了看。话说回来,那场所谓的葬礼,几乎没有亲友到场,除了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就只有秦万金打工的厂子派来了两个人。”

“是吗……”

“外来打工的就这样的待遇,在一个城市里和影子差不多。我和秦万金厂里的人聊了两句,他已经离岗一年多了,如果不是因为被劳动部门判定为工伤,需要长期支付医疗费和伤残津贴,那家工厂也不会搭理他。所以,那两个来参加葬礼的人,面上反而带着喜色。”

“您没有和他女儿谈一谈吗?”

“没什么好谈的,那个女孩一直低着头待在角落里,我也没有表露身份。坦白说,秦万金和那宗案子说不上有关系。如果不是有葬礼这一茬,我也不会对这个人有印象。”

“他的死和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事的会传什么畏罪自杀一类的话,其实都是屁话。他是吃了感冒药又喝酒猝死的,也就是所谓的双硫仑样反应。我在去葬礼之前看过派出所的调查报告,真要找疑点也不是没有。”

“有疑点吗?”

“他以前就服用过双硫仑一类的戒酒药,结果进了一次医院,所以他知道自己是过敏体质。”

甘陆之闻言放下啤酒罐:“那么……”

“不排除是自杀的。”周延生的神情没有发生变化,他咀嚼着炒菜,“但是你别想多了,他要自杀也有因由,但是仍旧和我手头的命案无关。他可能是太羞愧了。”

“羞愧?”

周延生摆弄着筷子,有点没好气:“真是越扯越远了,你确定要听?”

“都开头了,说完吧。”

“也是道听途说的事情,不过总比畏罪自杀靠谱一些。”老刑警撇撇嘴,喝酒,“除了去按摩店,他还让他女儿帮他。”

“帮他?”

“那个事。”周延生把手掌卷起来,做了个上下套弄的动作,“他的手不是残疾了嘛,所以只能靠别人帮他解决生理需要。”

甘陆之瘦削的脸颊抖动了一下,他那机器人般无情的面容露出惊异的神色。

“秦万金让他女儿帮他……”

“他靠着抚恤金度日,哪怕是廉价按摩店也不能经常去吧。后来,这件事被人发现了。”

“怎么发现的?”

“他和他女儿在医院休息室做这件事,刚好被医护人员看见了。”

“啊?怎么会在医院里?”

“具体情况不知道,总之,这件事传开了。再加上后来他因为常去按摩店而被警方带走问话,你可以想象周边的话会有多难听。这些事我有耳闻,所以,那天在葬礼上,没有人敢过去和那个人的女儿说话,我也不好跑去和人家说什么。”

老刑警顿了顿,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看上去这件事也让他心情压抑。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个影子被人关注,通常却是因为恶意。而对那些影子来说,这种关注就是致命的。”

甘陆之无言以对,他知道,当久了警察,心里都会镀上一层铅色的灰尘,要么渐渐心死而麻木,要么在煎熬中挣扎前行。但是他不知道眼前的前辈属于哪一类。

周延生竖起筷子夹菜,又停住:“对了,那对父女的事情在医院被人撞破,刚好发生在那宗命案发生的同一天。”他兀自笑了一下,“不过只是巧合啦,和我的案子无关。”

甘陆之默不作声,周延生说:“好了,忆当年到此为止,你就没动筷子。”

甘陆之点头,但没有拿起筷子,隔了一会儿,又问:“你说Y&Q的女老板是谁?”

“你说什么?”老刑警没反应过来。

“Y&Q,张聪,也就是尹霜是那家店在工商注册的法人代表,也可能是幕后老板。但是还有一个在幕前的女老板,加盟店的人都叫她萍姐。你说这个人是谁?”

“不知道,可能是尹霜在哪儿认识的相好。”老刑警举起筷子向他的后辈指了指,“但那是你的案子,和我无关。我只管抓住尹霜。”

甘陆之语塞,周延生笑道:“至于尹霜现在身在何方,我也已经有了线索。”

“是……蓝色的森林吗?”

“嗯,和那个董宇生磨叽了半天,总算问出点有用的信息。尹霜和他说过,想去一个有蓝色森林的地方定居。这两个男人,真够诗情画意的哈。”

“我听说比利时的布鲁塞尔有一个蓝色森林,因为开满了蓝色风铃花而得名。”

老刑警摇头:“他身为通缉犯,出不了国的。”

“那……”

“我儿子打电话告诉我,他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打着蓝色森林的广告词。”

“什么帖子?”

“一家民宿旅馆的宣传帖,说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一片蓝色的森林。”

“哪里的民宿?国内吗?”

“嗯,在云南。”

“哦,那真是一条宝贵的线索。”

老刑警露齿笑起来:“不好说,不过我明天就启程去一趟。”

“需要我这边派人陪你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去。仅仅是我的猜测,没必要让一群人白跑。”

甘陆之静默了一会儿,开口:“周队,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干吗这么严肃?”

“那宗命案发生在1995年吧?”

“嗯,二十年了。”

“这么多年前的案子,你为什么还紧追着不放?”

“谁说我紧追着不放的?”

“你不是……一直在追赶尹霜吗?”

“那只是一种说法,不然上面怎么会同意我到处跑?当年那宗案子成为悬案以后,我就放下了,反正也不是大案。”

“那,为什么现在……”

“还不是因为你经办的诈骗案引出了线索,我也快退休了,这次我寻思是个机会。”

“机会?”

老刑警眨眨眼睛,挑起嘴角:“你知道我儿子是记者吧,那傻小子说要把他老爸的生平写成传记——老刑警锲而不舍追寻二十年前命案之真相,有这样的章节也不错。况且,这个案子现在比原本的吸引力大多了,养子弑母的案情很有噱头。”

甘陆之愕然无言,睁着眼睛。

“所以,”周延生接着说,“我和你实话实说,案子最后能不能破无所谓,反正只是个由头。当然破了最好,立一功,退休工资还能提上一级。”

甘陆之明白过来,他的前辈既不是第一类人,也不是第二类人,他的心顺从了那些尘埃,并且和它们融为一体。

第七章

民宿的老板

1

一七旅馆的老板胡八伸了个懒腰,从软绵绵的床褥上爬起,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下午4点钟。

胡八先是习惯性地摸自己的脸,然后打着哈欠推开二楼的窗户。阳光刚刚西斜,把远处的山林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今天早上有薄雾,树尖是青灰色的。胡八听别人说,清晨和黄昏是拍摄照片的最佳时间,他眯着眼睛远眺,拿起数码相机从短焦段调到长焦段。但是许久都不如意,他只得作罢。

哪来的蓝色森林?他自嘲地笑,放下相机,走到楼下。

9月是旅游淡季,加上旅馆不大,今天一天没有住客。肚子还没觉得饿,胡八泡了一杯咖啡,趴在前台浏览网页,没看到留言,他就拿起扫把,走到院子里清扫落叶。

说来也奇怪,从小学、中学直到大学,胡八的学习成绩总是在班上中间略下的位置,就像一个浮标自动跟随水位升降,竞争对手实力的差别,对他并不会造成正向或是反向的影响。他生性闲散,本来就没有太多事情能对他造成影响,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人生也算得上幸运。

胡八17岁那年,父亲在病榻前告诉他,他已死去多年的母亲给他留了一笔遗产。在那之前,胡八和他的母亲素未谋面。胡八问他父亲,他母亲是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这件事。他的父亲一边咳嗽一边说:“我如果不是没治了,你一辈子都不用知道这件事。”父亲死了以后,因为胡八还没成年,母亲给他留的遗产交由一个律师事务所托管。到他18岁可以自由掌控这笔钱时,那家律师事务所提出建议,如果他没有急用钱的地方,不妨做一个信托计划,他们会为委托人制订稳健的投资方案,让钱生钱。胡八听了觉得挺好,随即签了信托协议。毕业以后,他找了一份文职工作,很清闲,薪水也不高。但是他可以定期从信托计划获得生活费用,日子过得舒适。胡八偶尔会向律师事务所打听一下投资的情况,因为每次得到的答复都让人满意,渐渐他也就懒得问了。

过了些年,律师事务所问他有没有兴趣在中西部投资地产,相比东部沿海收益不高,但是稳健、投入小。他没有意见,信托经理就为他在丽江附近买了一块地。后来,又有人以返租的方式承包了他的地,在上面建了一间民宿旅馆,胡八每个月都有可观的租金收入。到了上个月,旅馆经营人因为自身的财务出了问题,打算把旅馆廉价卖掉,律师事务所就打来电话,问胡八要不要把旅馆盘下来,因为价格很划算,建筑物的溢价部分和这几年的租金收入差不多,几乎可以说是免费赠送的,而且因为无须更换产权,可以省下一大笔税费。胡八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他看过那家旅馆的照片,有六个房间、一个小院子,靠水面山,他很喜欢。胡八没结婚也没交女朋友,成为旅馆老板以后,他辞掉城市的工作,卖掉不多的家当,痛痛快快地搬到了自己的新家。胡八想,这正是他想要的生活,之前为什么没有早想到呢?

为了保持经营的延续性,胡八没更改旅馆一七的名字,就连旅馆老板胡八这个网名也继承下来。一加七等于八,简单又好记,和胡八的性格如出一辙,没必要改了。

安顿下来不久,胡八看到有人在一七旅馆的网上留言板留言,称赞旅店很舒适,而且推开窗户能看见一片蓝色的森林,十分美丽。胡八想应该是以前住过店的旅客发的,便回复“感谢”,同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宣传点,所以到处找在哪里能看见蓝色的森林,打算拍几张照片上传到网上。但是过了两天,他还是没找着。

胡八正把院子里的落叶堆起,等积够了回头当肥料,外面传来“吱呀”的推门声。他回头,看见一个戴着白色棒球帽的女子走了进来,打量着贴在墙上的旅行照片。

“你好。”老板打了个招呼。

“你好。”

女子身材修长,穿黄色的登山鞋,背着一个很大的防水包。转过身望向旅店老板时,她脸上稍微露出愕然的神情。胡八见状别过脸去,但是旅客随即若无其事地发声。

“这里是一七旅馆吗?”

“没错儿。”

“请问今天有房间吗?”

女旅客留着短发,从棒球帽后面露出俏皮的发梢,声音温厚而有磁性,有种独特的中性魅力。胡八不懂看人,但是看到对方的脸和她背着的行囊,却觉得里面一定装了许多故事。

“有房间,你需要几间房?”

“不好意思……”女子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我想问问这里有多少房间。”

那个笑容说不上惊艳,但却令胡八心跳快起来。他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脸:“我们家有五间客房,今天都还空着。”

“哦,五间吗……”

“还有一间我自己住,你们有很多人?”

女子微微点头:“我先到一步,还有六七个朋友随后才来。”

“六七个人呀。”胡八抱起手,揉揉下巴,“如果住不下,我自己的房间也可以腾出来,我在前台睡。”

女子笑了一下,表情仍带歉意。

“事实上,我的朋友不确定哪天能到。也许今天,也许明天才到。”

“哦,是这样子……”

女子稍作停顿,在恰到好处的时间补充道:“不过,我可以先付订金。我的朋友指名要住你们家的店。”

她的声音像一种质朴的乐器,每一个发音都扣人心弦。胡八听得心动不已,他摆摆手:“这倒不用,我把房间给你留着。”

“那多不好……”

“没什么,反正估计今天也没有其他客人。”

女子微微笑,也微微躬身:“那谢谢你了。”

胡八走到前台,翻开旅客登记簿,拿起用绳子绑在桌子上的羽毛形圆珠笔。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眨眨眼睛,笑道:“你们家用本子登记吗?”

胡八咧开大嘴,但又慌忙合上:“怀旧。你看,笔也是旧式的。”

“我叫秦小沐。”

“秦小沐——”胡八伏案,在登记簿上一笔一画地记录,“是这几个字吗?”

“好厉害,居然全中!”

旅店老板有点骄傲地抬抬下巴:“我觉得你像这个名字。”他丢下笔,“我带你到房间吧,几个房间你随便挑。”

名叫秦小沐的女子抖了抖肩膀的背包,跟在老板后面走进院子。

“你是胡八老板吧?”

“嗯,我就是胡八。”

“你住在哪个房间?”

胡八伸手向楼上指:“二楼尽头那间。你要不要挨着我的房间住?”

说完这话,胡八有点吃惊又有点后悔,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和女孩子说话。他偷偷瞄了对方一眼,但是女子看上去没有不悦。

“可以呀,有事喊老板也方便。”

胡八觉得自己的心又是一阵急跳,脸上也有灼热感。他心想,如果她的朋友今天晚上赶不到就好了,这座小房子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独处。

秦小沐摘了帽子,把行囊放下,胡八靠在房间的门口等待。当她走出来时,他进一步看清她的容颜,问道:“你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