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卫洛曾是贵人,曾有贤名。这样的人本身便不同于一般的奴。所有十公子感觉到的耻辱不是那么难以忍受,而泾陵公子护短的行为也不是那么越界。

可话说回来,不管如何,卫洛已经是奴,一个奴这样说了一个公子,事情不能这么善了。

沉默中,坐在主座上的五公子开口了,他黑瘦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盯着泾陵公子缓缓说道:“八弟,你的奴出言不逊,如就此罢手,恐十弟为世人笑。”

作为主人,他只是沉沉地说出这一句话。

腾地一声,与十公子坐在一起的另一位公子站了起来,他盯着泾陵公子,阴森森地说道:“八兄,公子有公子之威,此奴宰了吧!”

这位公子刚说完,另一个公子也站了起来,他双手一叉,向着泾陵公子朗声说道:“八弟以威信立于世。以八弟之贤,自知兄弟之情不可不要,此儿必须杀。?”

三位公子,言语咄咄而来,一句接一句,都是要卫洛死的。

卫洛跪在地上,慢慢地直起身来。

来这里也有三年了,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说出刚才那番话的后果。可是,她控制不住,她真控制不住。

她实在无法忍受那么恶心的人碰自己,摸自己。

又一位公子站起来,正准备开口时,他看到众人都转过头了,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他看到了那叫卫洛的奴隶居然站了起来。

是的,卫洛站了起来。

在众人的注目中,卫洛退后一步,她双手一叉,如还是贤士一般,向众人性了一礼。行完礼后,卫洛抬起头来,墨玉眼请而明澈地扫视着众人,声音朗朗地说道:“头颅何物?一剑便可取下!死又何惧?一绳可以了结。”她说到这里,突然一笑。

泾陵公子转头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极清极淡然地笑容。卫洛轻轻一笑,朗朗地说道:“人生天地间,与草木同灰。然则,卫洛惧死乎?惧!”她大声地说出自己怕死后,眉头一挑,傲然地昂头说道:“卫洛乃贵人出身,有贤士之才,因主妄信,至身陷为奴。奴又如何?自反而不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诸位公子,今日因卫洛枉言,欲置卫洛于死地。哧——”

她说到这里,发出了一声冷笑,“然天下之士,之所以称士者,乃其右宁折不弯的傲骨!卫洛虽以奴名死,恐后世说起,却也是堂堂一士也!而诸位公子,恐为世人所笑耳!”

卫洛声音朗朗,气势如虹地说到这里,慢慢上前一步,她走到泾陵公子面前,跪下,向前一趴,伸出头去,朗声说道:“公子大慈,洛不愿公子为难,头颅在此,请取之!”

掷地有声地说到这里后,低着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卫洛紧紧地按住袖袋中的竹剑。

鸦雀无声中,泾陵公子静静地盯着卫洛。

他的嘴角有点抽动。

是的,他的嘴角在抽动。

所有人中,只有他了解卫洛,也只有他听得出来,卫洛这一席话表面慷慨激昂,却句句都有刺。

卫洛这小儿,一上来便以一种慷慨激昂的架势,指出自己惧死,然而有某些情况下,却宁死不屈。为什么,因为她虽然是奴,却是一个没有犯错,有身份有才学的贤士,只是‘主人妄信’把她误判为奴的。

所有,她不承认自己是奴,她认为自己是士。因为自己是士不是奴,所有她有权坚持自己的观点,坚持自己的风骨。

然后,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傲骨铮铮,口口声声说,作为一个‘士’,就得宁折不弯,就得鄙夷权贵,就得明是非。她这是在激起众贤士和众剑客的共鸣啊!

不但如此,她还说‘自反而不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明辨是非,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这是把自己的行为置于道德的最高点时,即使是晋侯在此,也不敢杀她了!不能杀她了!

因为,杀了她,那与她发生争执的公子便会被天下的贤士唾弃!

前面便说了,这个时代,是个喜欢争辩的时代。如诸子百家的名家有什么本事?它扬名于后世的‘白马非马’等,完全是一种强词夺理,至少,是对国家政治民生没有什么益处的口水仗。

可饶是如此,这种毫无益处的论点,也在这个时代发扬光大,开宗立派。为什么呢?因为时人是通过争辩来确立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的。一个观点,如果没有办法把它驳倒,那它就是正确的。

如卫洛现在,她说了这样一席话后,要杀她的人,就必须先说服她,顺便也说服大多数人才可以行刑。如果想不管不顾的强制杀了她,那就会为世人所笑,为世人所鄙薄,也为贤士剑客所不容,会被史官记下来让后世人唾骂。

要不是因为这种种世情,这个时代也不会有那么多,把国君戏弄于鼓掌之中的纵横之士了。能容下诸子百家,种种完全不同,甚至南辕北辙的理论和观点的春秋战国,对才识之士,真有着我们这些现代人难以想象的开放和宽容。

卫洛言辞滔滔,众人面面相觑。

这时的人,一般都喜欢长篇大论,而作为上位者,也没有轻易打断别人长篇大论的习惯。于是,这么多贵人,就这么眼睁睁地听着卫洛把一席话滔滔不绝地说出,咄咄逼人地说出。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卫洛。几位公子有心想与她论一论,回头看了看各自的食客,却发现其中半数以上都目光明亮地看着卫洛,一脸赞赏。再想一想,他们发现卫洛所说的话,还真不好反驳。

几位公子还在迟疑,于是,所有人都在盯着,在等着他们的反应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泾阳公子才干笑了起来,“果然不同,怪不得八弟愿为你出头了。”

这是一种侧面的认输。

然后,另两个刚开口逼迫泾陵公子的公子也接口道:“小儿甚善。”“善哉此言!”

他们明明气得要吐血了,却不得不表现出一种海纳百川,宽宏大量的模样。没办法,谁叫他们是公子呢?堂堂公子,岂能受不了一个有识之士的指责?这等胸怀都没有,怎么配为公子?

最后,连十公子也不得不瓮声瓮气地说道:“我错矣,君所言甚善。”

十公子这句话一出,站在众贵人两侧的贤士们才连连点头,低声议论起来,“善。”

“晋虽奢华,然君非暴君,公子也能容人。”“善哉!下能言,上能受,晋称霸不远矣。”

在一大片的赞美声,欢喜声中,泾陵公子深深地盯着卫洛。他的嘴角连抽了几下后,才徐徐说道:“你本无罪,起吧。”

“然。”

卫洛清楚地应了一声,慢慢抬起头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卫洛又成贤士

泾陵公子盯着她,沉沉地说道:“且侯一旁。”

“诺。”

卫洛恭敬地应了一声,向后退出两步,站着了。

她站着了。

这是泾陵公子的一种让步,奴是没有资格在这种场合下站着的,可是,卫洛刚才不但施展了她身为贤士的辩才,还反讽了他这个主人‘妄信,致她为奴’!然后,十公子更是在郁闷之下,脱口说出了一个‘君’字。这种称呼,是用在贤士身上的。

因此,他只能顺水推舟让她站着。

众人中,秦太子和两秦公主都感激地看向卫洛。不管卫洛出于什么目的,所说的话对他们有没有帮助,她能在这种场合下为他们抱不平,那就是应该感激的。这是一种仁德的表现。

秦太子咬了咬牙,再次持起酒斟,大步向泾陵公子走来。来到他面前后,秦太子低头叉手,泣道:“衍二年多前冒犯公子,现已深悔。求公子恕衍知罪,放衍归国。他日衍若为君,凡公子军马到处,必退避三舍,以示敬意。”

他说到这里,朝着泾陵公子深深一揖。一揖而起时,眼已含泪。

要不是在这种场合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恨不得马上给泾陵公子跪下。

泾陵公子面色平和,静静地看着秦太子衍。

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几上敲击着。

卫洛可以看到,他每敲打一下,秦太子衍便脸色紧张了一分,每敲一下,又紧张一分。

半晌后,秦太子衍受不住了,他再次深深一揖,颤声说道:“行刺公子之人罪大恶极,衍已将他们拿至,现已送至公子府第,请公子责罚。”

泾陵公子闻言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地说道:“善。”

此言一出,秦太子衍大喜过望。

在他紧张得直是嘴唇都在哆嗦时,泾陵公子厚重磁性的声音温和响起,“太子归国之事,休急勿躁,泾陵问过父侯后,再回复太子可也。”

太子衍一时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担心。泾陵公子的话终于有松动了。

可是,以他现在在晋的地位,放自己这样一个质子回国,哪里用得着与人商量?莫不终是敷衍于己吧?

他在惶惑不安中,只得深深一礼,热泪盈眶,感激涕零地说道:“谢公子恩。”

谢过后,他向后退了几步,走回了塌上。

太子衍刚一退,一个头发发白,面目端着,额头宽敞,留着三络长须,有一种堂堂正正的大儒气质的贤士站了起来,他朝着泾陵公子一叉手,朗声说道:“苍有一事,求公子恩准。”

贤士苍可是一个在天下诸国间都大名鼎鼎的人物,他这一开口,泾陵公子纠不能怠慢了。他连忙站了起来,叉手还礼,语气恭敬地说道:“望公教我。”

苍转过头,盯了卫洛一眼,再转头对着泾陵公子说道:“苍观此儿,容贵目清,乃君子之相。其所言也,堂堂正正,有大儒之风,其所行也,凛然慷慨,有义士之志。如此之人,公子岂能使其为奴?他若为奴,恐天下贤士对公子有微言也。刺客既已抓至,还请公子还他一个公正。”

这个苍,一开口便是儒家的道理,看来是儒家的大贤。而且,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对卫洛进行称赞。他虽然说是要泾陵公子审过刺客后还卫洛一个公道,话里话外,却是完全相信了卫洛是堂堂君子。如他这样的人开口,就算是泾陵公子,却也不能等闲待之的。不但不能等闲视之,他甚至不能推脱了,不能真说问过刺客后再还卫洛一个公正。因为,像卫洛这样慷慨激昂,忠心为主的志士,会有可能是间吗?更重要的是,在这么多贤士盯着的场合,泾陵公子也需要做一下秀,使得自己符合卫洛刚才所夸奖的‘一代雄主’的形象。因此,拖延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当下,他略略转头,深如子夜的双眸定定地打量了一眼卫洛。

在泾陵公子看向卫洛时,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卫洛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下,她迅速地挤出一眶的热泪来。

只见她朝着苍深深一揖,声音哽咽,几乎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半晌,才泣道:“卫洛谢公知遇之恩!”

一句话没有说完,她已频频就袖试着眼角的泪水,试着试着,她竟然以袖掩脸,啕啕大哭。无数双目光都盯向了泾陵公子。泾陵公子盯着哭得不亦乐乎,其声之悲,足可坠雁,其泪之流,足可淹鱼的卫洛。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然后,他磨了磨牙。

他迅速地收回放在卫洛身上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才恢复了往日冷淡中透着平和的表情。

泾陵公子面露微笑,向着苍公双手一叉,朗声回道:“公之言大善!泾陵吩咐此儿侯于一旁,便是欲恢复此儿身份。”他说到这里,长叹一声,伸手按了按频频跳动的眉心,无奈地说道:“是泾陵糊涂,至错怪贤士。”

他这声叹息真的很无奈,很无奈,无比的无奈啊......

卫洛这时的哭声已经小了许多,只是她依然用袖挡着面孔,哽咽声中,双肩出现了频频地抖动。

泾陵公子无意间瞟到她抖动的双肩,他的眉心又急促地跳了几下。

他吐出一口长气,朝着卫洛温和地说道:“儿实贤才,刺客之事,乃泾陵错罪矣。不知儿可否原谅泾陵之错,仍事我为主?”

他这话很诚挚,非常的诚挚,表情殷殷,语气沉沉,隐有痛心疾首悔改的意味。

以袖掩脸的卫洛,慢慢松开了衣袖。她退后一步,双手朝着泾陵公子一叉,深深一揖而下。她的头垂得如此之低,没人看得清她的面容。

这时的卫洛,悄悄地做了一个鬼脸,恨恨地想道:尽会做戏!哎,我是想走啊,我是想休了你这个主人啊。可是我不能啊,我前面说了那么多赞美你的话,都一副至死也不改忠心的模样了,我敢说离开吗?

于是,卫洛深深一礼,无比感动地说道:“公子言重矣,刺杀之事如此重大,卫洛置身当中,实不能脱嫌也。公子乃盖世英主,洛事公子将如事父,欣喜之至。”

卫洛这话一说出,众贤士又争先赞美起来,“主贤臣忠,大善!”

“公子泾陵实在大才,也唯有他,才令得臣下至死不改其忠,虽冤不改其信!”

苍公也连连点头感慨声声,“善,大善!观其臣可见其主,大善!”

这便是舆论的力量了,在这种力量地注视中,任何一个上位者,都要披一层面具。

泾陵公子满脸笑容中,卫洛向他靠近两步,大大方方地来到他的身后,施施然地跪坐而下,俊美的小脸上含着劫后重生的喜悦,大大地墨玉眼中流淌着得意的光芒。那光芒太也刺眼,泾陵公子一不小心瞟到,眉心又是一跳,于是,他急急地避过头去,连眼角的余线也不瞟向她。

第一百一十八章报复是抵足共眠?

卫洛安静地坐在泾陵公子身后。

她很开心,非常开心。

她很清楚,被贬为奴是多么严重的事,而且这事拖得越久,这罪名便越是洗不脱了。

幸好,这是个开放的时代,在这个时代,身为贤士,因言犯罪,因言致死的极为少见。在这个时代,直斥君侯,唾骂公子的贤士数不胜数。所以,卫洛唾骂了十公子,十公子却不会把她如何。特别是她现在恢复了贤士身份,十公子更不会计较了。

确实是如此,战国策中,如孟子那样的大名人多是火气极旺的,一见人家君侯的面动不动便说他有罪,他要灭国,他荒淫,他要祸及子孙。那种一开口便是放炮,火气直冲地表达自己政治主张的方式,时人经常用。比较起来,卫洛指责十公子是小人的话,还真算不上什么。这里的每一个公子都被贤士指着鼻子骂过更狠的。

所以,现在的卫洛很是开心,她终于不是奴了。

卫洛一恢复贤士,众人也不再朝着十公子哧笑了,因为被一个贤士唾骂是寻常事,根本没有什么好哧笑的。众人很快便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接下来的宴会,卫洛便心不在焉了。她只是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可以开餐的时候很用心地把肚子填饱,然后,有别的贤士开口,就与众人一道很是认真地倾听着。在卫洛而言,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担心过泾陵公子当众说出她的女子身份。因为这事太过重大,他一说出,连他的形象也会大有损害。此事不管他知道多久,用一妇人,曾立一妇人为贤士,光此一点,便可以使他成为世人的笑柄。

事实上,从泾陵公子知道她是妇人,要她密之勿泄的时候,这事便成了两人共同的秘密也因此,卫洛那日被贬为奴时,会如此慎重的威胁两奴婢不可说出他们之间的对话。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泾陵公子提出告退。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回走去。

卫洛跟在泾陵公子身后,亦步亦趋。泾陵公子一直没有再看她一眼,纵使她跟得如此之紧,也不曾回头。

来到停放马车的地方,众贤士恭迎泾陵公子上了马车后,也开始各就各位。卫洛转过身,屁颠颠地跟上众贤士,准备与他们共乘时。已经跨上了马车的泾陵公子的声音淡淡地飘来,“卫洛!”

卫洛脚步一顿,连忙回身叉手,“然。”

“过来!”

......“然。”

卫洛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走到马车旁,然后,在他静静地盯视中,老实地爬上了他的马车。

一坐上马车,卫洛便向角落里缩上一缩。

她缩在角落里跪坐好后,悄悄地抬眼,透过眼睫毛看向泾陵公子。这一抬眸,她便生生地对上泾陵公子深沉不可测的眼眸。

一对上他的双眼,卫洛的心便打起颤来,她嘴一抿,身子向前一伏,跪在他脚前讷讷地说道:“卫洛谢公子大恩。”

泾陵公子看到她一脸胆怯的模样,不怒反笑。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猛地锢制住卫洛的下巴,令得她抬起头来。

卫洛一抬头,便可怜巴巴地瞅着他,一脸乞求,也一脸委屈。见泾陵公子眉心跳了一下,她连忙哆着嘴,喃喃说道:“洛虽妇人,实有贤士之才。公子已许诺用我,怎可出尔反尔?洛实不服也。”

她这席话是抗议,是解释,却也是软趴趴的,含着几分求饶。泾陵公子哧笑出声。

他握着卫洛下巴的手指轻轻移动,食指缓缓抚过她的下唇。那粗糙的指节,在卫洛的红唇上轻轻地移动,摩擦,指甲每划一下,卫洛便随之颤一下。而她的心,更是不可控制地开始砰砰跳动。狭小的马车厢内,泾陵公子的雄性体息,连同他呼吸之气,一丝一缕地开始从唇上渗入心田,令得她呼吸急促,晕上双颊。

泾陵公子感觉到了卫洛的迷离。

他淡淡一笑。

也不知为什么,此时他这么一笑,顿时整个车厢中的温度都升高了二度。那如刀斧刻出来的五官,在这一瞬间,竟是染上了一丝邪气,一缕魅意。

“砰砰砰砰”卫洛的心跳,开始重重地撞击着她的胸口,叫嚣着,闹腾着,令得她感觉到空气都不够用了。

泾陵公子看到她晕红的小脸,有点迷离的眼神,又是一笑。轻笑中,他慢慢地,慢慢地向卫洛凑近。渐渐的,他吐出的呼吸之气扑到了卫洛的脸上,他高挺的鼻梁,险些与卫洛的鼻梁相磨。

再接近少许,四唇便要凑到一块了。

卫洛的小嘴猛然颤了几下。

在泾陵公子灼灼逼视,似笑非笑中,卫洛哆着嘴,眼光迷离地痴痴地望着他,讷讷地,结结巴巴地一边说,一边身子朝车板下滑去,“公子之俊,当,当世无双。卫洛乃普通妇人,受不得如此男色相诱!”

泾陵公子笑容瞬时一僵!只见他左手成拳,向后面的车壁重重一捶!

马车壁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击声!在卫洛瞪大的双眼中,泾陵公子慢慢地收回握成了拳头,指节有点发青的左手。

这时,外面响起几声紧张地询问,“公子?公子?可是有刺客?”

笑容僵的都凝滞住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泾陵公子厉声回喝道:“无事!”

外面的众人一惊,不由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事,泾陵公子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大家相互看了几眼,却也不敢打扰泾陵公子了,只好慢慢散去,双眼则关切地盯着马车。

泾陵公子的牙齿还在格格作响。

卫洛还在眨着纯真的大眼睛,有点怯意,有点不安地看着他。

看到她这表情,泾陵公子火更大了。

他吐出一口长气,恨恨地想道:这卫洛实在可恶,简直可恶之极!可恨之极!她居然说我堂堂公子在色诱于她!她,她太过可恶也!她知我不愿伤她,她知我不能杀她!因此她想用这话来激得我一怒之下远离于她。要是以往,远离也就远离,不过一妇人而已!用其才便可。

可此儿,我实是不甘!

可怜的卫洛,百般算计,却不知道自那日春游归来后,情况已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泾陵公子越想,便是越恨,越恨,牙齿也就越是咬得格格作响。但,纵使牙齿都咬碎了,他握着卫洛下巴的手,却没有再使力。慢慢的,他闭了闭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在卫洛眨巴眨巴的,似是胆怯实是狡黠的目光中,泾陵公子突然咧齿一笑。他这一笑很灿烂,露出了满口白牙。那白晃晃的牙齿,不知为什么,让卫洛感觉到一阵阵透骨的寒意,当下,她打了一个哆嗦。

泾陵公子眉头微挑,刚刚捶了一下车壁的左手一并伸出,轻轻的,温柔地抚上了卫洛的眉眼。

他温热的手指在卫洛的眼睛上划过,成功地令她冷得真哆嗦后,泾陵公子开口了,声音很温和,语气很缠绵,“小儿百般激我,可是欲远离于我?甚善。”

他十指摊开,轻轻地捧着卫洛的小脸,温柔地冲她一笑。俊美的脸孔朝她一靠,额头与她的额头相抵,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低笑道:“卫洛你有大才,公子我实是信你宠你,不如,今晚我们抵足夜谈,成就百世佳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他才留意她的羞涩

啊?

卫洛这下身子真的一软,整个人向下滑去。

泾陵公子松开手,笑容可掬地看着她滑坐在车板上。

卫洛白着小脸,不敢置信地瞪着泾陵公子。在她的心目中,眼前这人是高傲的,是尊贵的,是不屑于计较小事的。更是不会用这种无赖手段的。

他怎么能在大怒之后不拂袖而起,把自己赶得远远的?他怎么能如寻常男人一样,对一个女人耍无赖?

卫洛一双墨玉眼瞪得圆滚滚的,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瞪大,终于,她倒吸了一口气,脱口叫道:“公子,你怎地饥不择食也?”

这话真是脱口而出的。

天可怜见,卫洛可不会这么自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