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做棒槌的矮胖子顿时有些不高兴,小声嘀咕道:“四当家就会欺负俺,若是个美娇娘倒也罢了,不说让俺背上山,就是再走两个来回,俺也高兴。偏偏让俺背个小白脸,可不是恶心人。”

他嫌小白脸恶心,秦烈还嫌他恶心呢,板着脸抢身到宝钦的身前,冷冷道:“不劳烦这位大爷了,既是我的朋友,自然我来背。”

棒槌闻言,立刻眉开眼笑,“四当家,这可是他说要背的,不干俺的事。”说罢了,又嘿嘿地朝秦烈上下打量,贼兮兮地笑,“你这小白脸倒比那个小白脸壮士些,一会儿背不动了,可不准叫苦。俺才不搭理你呢。”

说着话,人就已经窜到了队伍的最前头,高声道:“四当家,俺就先上去了,一会儿那小白脸背不动了,你让小德子背。”

底下顿时有人哀嚎一声,赶紧也加快了步子往前追,“四当家的,俺尿急,等不了了。”三两下的工夫,便走了老远。络腮胡子又气又好笑,扯着嗓子大声吼道:“你们两个给老子记住了,回头定要你们俩好看。”

剩下的土匪们闻言“哈哈——”大笑,有人打趣地问,“四当家,你敢让小德子好看,回头嫂子就让你好看。”

“可不是,晚上不让你上炕,急死你…”

“…”说着说着,话语里便带了些颜色。九斤听得脸都白了,直着眼睛盯着脚看,根本不敢朝宝钦瞧一眼。倒是宝钦面不改色,趴在秦烈的背上自得其乐,还时不时地小声吩咐道:“你小心些,颠到我了。”

众人见状,纷纷替秦烈不值。

这山寨建在半山腰,地势极好,只有他们刚刚走过的这一条山路可达,山腰处有一片平地,许是藏在这重峦叠嶂中,竟没有被大雪覆盖,只落了薄薄的一层,连路面都不曾遮盖住。偶尔在背风的地方,甚至还能瞧见一两丛碧绿的松树,于这银装素裹的天地间添了一份生机。

进了寨子,便立刻有人过来引了宝钦一行去后院。那人却也是有些警惕防范之心的,引着他们东绕西绕,明明不过是一两百米远的路程,偏偏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只可惜,宝钦和秦烈都是惯常在军中走动的,方向感极佳,趁着走路的工夫,倒是把这片院子的地形给摸了个清楚。

到了地儿,那人领着他们进院,指了两个房间给他们,道:“且先在这里住着,一会儿有人给你们送吃的过来。明儿二当家会给你们安排差事。”说罢,又瞅了眼宝钦,便转身走了。

“哎,你等等!”却是九斤出声将那人给拦住了,一脸为难地道:“我们四个人,如何只安排了两间房——”

“哎哟!”那人呵呵笑起来,一副看傻瓜的表情,“小哥儿,咱们寨子里可比不得你们家,分给你们两间房已经算气的了。这还是看在你们会识字算账的份儿上,要不,怕是连个柴房都没有。”

九斤还待再说,一旁的秦烈朝他瞥了一眼,九斤立马就哑了。

“一会儿我跟老爷子他们挤挤。”等那人走了,秦烈方道,说话时,人已走到了床边,探手一摸,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被子这么薄,你晚上如何熬得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这点稿子可真是多灾多难,晚上做饭的时候不知怎么把家里的保险给烧了,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找到电工,急得我要死要活的,无奈之下去找物业求救,结果物业十分钟就给我修好了,还没收我钱。早晓得物业还管这事儿,俺以前就不找电工了。

吃完饭了写稿子,眼看着快写完了,电脑死机,再打开,稿子就丢了几百字,郁闷得不行。

PS:昨天晚上俺是扛着电脑上十一楼,不是扛着电梯

笔误啊笔误

第七十一回

七十一

秦烈说这话的时候,原本也并没有旁的心思,只是话说出了口,才发现老爷子和九斤都在窃窃地笑,一副心知肚明的神情。他这才稍稍反应了过来,才欲开口辩解,话到了嘴边却忽然不想说了。

也许…说不定…他的脑子里一时转了好几个念头,隐隐约约地有了些想法,紧绷的脸上忽然红了。

唯有宝钦还是愣愣的,跟上前摸了把被子,跟着皱起了眉头,“要不,我再去问他们要一床。”

九斤赶紧道:“宝爷您先歇着,这些事儿让小的去办。”说罢,一转身就溜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面上全是忿忿不平,气道:“这些人真是过分,不过是要床被子,却弄得跟要他的命似的,不给就不给,骂什么人。若不是不想闹出事来,非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可。”

宝钦不予把事情闹大,赶紧打圆场道:“不给就罢了,而今我们刚刚上山,他们都警惕着,没必要和他们吵起来。”她却是没注意到九斤一转身,就偷偷地朝老爷子做了个鬼脸。

九斤一脸沮丧地应了一声,唉声叹气地出了门。老爷子也笑嘻嘻地跟了出去,屋里顺理成章地只剩下宝钦和秦烈两个。以前在西北军中的时候,宝钦虽有独立的帐篷,但真打起仗来的时候便没那么多讲究了,有时连铠甲都来不及脱就躺在帐里睡了,身边困着六七个大老爷们是常事。所以,不等到俩人一齐躺倒床上,只怕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晚上山寨里派人送了些吃食过来,不过是些馒头咸菜之类,好在都是热的,倒也不难下肚,此外,每人还各得了一碗姜汤来驱寒。他们的包袱里还有些肉干,就着姜汤一起吃了,填的肚子都饱饱的。

白日里走了一天,大伙儿都累了,尤其是宝钦,洗漱过后往床上一歪就睡了过去,竟是半点防范的意思也没有。秦烈看着昏暗灯光下她安静的睡颜,眼神忽明忽暗,痴痴地看了一阵,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靠着她躺下,一伸手,将她环在了怀里。

秦烈就是个火炉子,有他在一旁捂着,宝钦睡得安稳又踏实。秦烈就可怜了,怀里搂着心爱的美人儿,想一亲芳泽又没胆子,想睡觉心里又痒痒的,一会儿低头瞧瞧怀里的宝钦,一会儿又伸手抓过床边的茶壶灌两口冷茶,可那邪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难受得紧。

好容易迷迷糊糊地有了些倦意,怀里的人儿却忽然“咿咿呀呀——”地哼了几声,秦烈一个激灵就醒了,拍了拍宝钦的肩,小声问:“阿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宝钦“唔——”了一声,扭了扭身子,不高兴地道:“要小解。”

秦烈一愣,脸上顿时僵了。外头这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总不能抱着她去茅房。想了想,他还是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先替宝钦把被子掖好了,然后才披了件衣服出门。摸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可算是找到了个水桶,赶紧拎进屋来放在床后,尔后才快步走到床边轻轻地拍了拍宝钦的脸,柔声道:“阿宝,醒一醒,马桶就在床后,你起来去小解。”

要换了以前,宝钦但凡听到点风吹草动都立刻惊醒的,可自从跟秦烈在一起后,她便开始迷糊起来,听了秦烈的招呼,她想也没想就起了身,半闭着眼睛去了床后。秦烈也不敢看她,低着头只盯着床上的被子看。

床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很快的,宝钦又摇摇晃晃地走回来了,往床上一倒,翻了个身,不一会儿,竟又有了低低的鼾声。

秦烈简直哭笑不得。他又起身将那马桶拎了出去,倒掉夜香后还舀了两瓢雪,罢了把东西一扔,赶紧进屋抱美人去了。

宝钦一晚上睡得极好,天刚亮就醒了,打着哈欠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埋在秦烈的胸口。她便是再迟钝,这会儿也总算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这么搂着过了一夜,还同床共枕!若是这事儿发生在郑国,只怕她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了。

怀里的人稍稍一动,秦烈就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的样子,与平日里一本正经的他大相径庭。宝钦瞧着他这幅模样,心里却忽然柔软起来,睁大眼朝他上下打量了一阵,柔声问:“晚上睡得不好么?怎么都有黑眼圈了。”说话时,手就已经抚上他的眼睛。

他们俩离得近,宝钦一动,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秦烈的身上。秦烈猛地吸了一口气,飞快非往后退了半尺,脸上涨得通红的,连呼吸都明显有了些不顺当。

“怎么了,你?”宝钦讶道:“身上哪里不舒服,还是…”说话时,又往前凑了凑。秦烈赶紧往床边挪,动作太快一时没控制住,旧事重演,秦大将军一个倒栽葱掉下床去,发出一声闷响。

宝钦赶紧披着被子探出脑袋来,一脸狐疑的表情。

“我…睡好了。”秦烈紧绷着面皮飞快地转过身,抓了床边的衣服披上,背对着宝钦道:“我去让九斤打热水进来。你…你也起床了吧。”说话时,人已出了门,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宝钦总觉得,他那狼狈的身影里总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琢磨一阵,后知后觉的宝钦总算想明白了,脸上顿时涨得跟猪肝似的,却又忍不住想笑。憋了一阵,终究没憋住,抱着肚子先笑了一通。

这边秦烈一出门,就瞧见老爷子和九斤已经起来了,二人听到这边的动静,齐齐地转过身来看他,目光中□裸的暧昧。秦烈顿觉冤枉,若是果真吃到了嘴还好说,偏生这种事却是连说也说不清的。

见秦烈脸色不对,九斤赶紧知趣地不再笑话他,小步跑过来殷勤地道:“三爷,你先歇着,小的去打些热水过来。”

他话还未说完,秦烈的心里就一突,下意识地朝昨儿晚上作案的地方看去,那只水桶早已不见了踪影。秦烈不动声色地道:“不用了,我正好出去走走,顺便去打水。”说罢,也不等九斤说话,人已经快步走远了。

九斤挠了挠后脑勺,有些迷糊,一转身,就听到老爷子小声地嘀咕,“九斤你去哪里打的热水,怎么一股子骚味儿。”

……

吃过早饭,四当家就领着几个汉子过来了,却是给大伙儿分配了任务。宝钦和秦烈负责给山寨里的弟兄们做登记,老爷子则给大伙儿看病,九斤给他打下手。

于是,不一会儿这院子就热闹了起来,三三两两的人都快把门给挤破了。

寨子里并非全都是郑国人,还有秦国和燕国的百姓,多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投了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宝钦敏感地发现,这些人当中竟然有不少军人,抑或是曾经在军中待过的。她和秦烈都生得一双火眼金睛,那些人是军人还是百姓,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莫非此地是哪国的暗哨?

可仔细想想似乎又不大可能,郑国西北军的统帅宝钦也是认识的,若他有这样的远见,也不至于整个大营几乎没有人服他,秦国愈加地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没道理秦烈会不知道。至于燕国——若是燕国的探子,根本不会容他们过夜。

“…小伙子多大了,成亲了没?”过来登记的人当中有不少热情的大妈,一瞧见宝钦眼睛就亮了。整个山寨,哪里见过这样白净漂亮,又斯斯文文呢的男孩子,更难得的是,他还识文断字,于是,宝钦很快成为了大妈们争先抢夺的目标。

“我们家二妞今年十六…”

“我那侄女生得腰圆屁股大,最能生养…”

宝钦苦着脸连连告罪,“小生在家乡早已娶妻生子,犬子都已半岁了。”

“咋这么早就成亲了呢!”大妈们很是失望,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罢了,又眨巴眨巴眼,把目光挪到了秦烈的身上。那紧绷的面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情…大妈们立刻又转过身,“听说你们一起上来的还有个大夫?”

宝钦险些没笑出声来,憋得一脸通红地道:“大夫是有一个,正在前头院子里给人看病呢。大妈您得赶紧,要不…”她眨了眨眼,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大妈见状,狠狠一拍手,赶紧就跑了。

秦烈的脸皮直抽抽,趁人不注意捏了捏她的手,小声道:“你把人糊弄到老爷子那里去,小心回头他要找你算账。”

“我哪有?”宝钦一脸无辜地瞧着他,“我只是说他是大夫罢了,旁的话可是一句没说。”

到下午吃饭前,宝钦和秦烈就差不多将山寨诸人全都登记造了册。四当家回头检查的时候,得知他们已经全部做完,甚是意外,装模作样地拿起那册子翻了翻,道:“不错不错,做得好。”

宝钦心里有些好奇,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低声问:“这册子里头就剩下三位当家的没填了。”

“哦——”四当家摸了摸后脑勺,挥挥手,“我把这册子带回去给大当家瞧瞧,他也认得字,说不定就自个儿添上了。”瞧着他毛毛躁躁的好像个粗人,做起事来却是谨慎得很。

宝钦与秦烈交换了个眼神,心里有了思量。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在困死之前把稿子码了出来,呜呜。这个什么安神的药还真管用,一会儿我再吃一餐,然后睡觉去。

明天要加班,不确定能不能更。如果有时间码字,俺一定会努力码出来。

第七十二回

七十二

第二日晚上,宝钦自不可能再像前一日那般心无芥蒂地躲在秦烈的怀里躺一晚上。吃过饭后,她就开始有些不自然,在屋里走来走去,每回秦烈抬头瞥她一眼,她又立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一本正经地朝他点点头。

秦烈只当做看不见。

外头雪纷纷扬扬地继续下,四周静谧得几乎没有声音。宝钦心里头愈加紧张,想开口说两句话来调一调气氛,忽听得外头传来几声“蓬蓬——”的闷响。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旁的秦烈已经起身开了门。

漆黑的夜空里,有绚丽的烟火划过。一瞬即逝,尔后,又是一瞬。

这山寨里的土匪竟有这样的兴致?还是说——正想着,外头院子里已经有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扯着嗓子大喊,“敌袭,敌袭!”一会儿,便有人敲锣打鼓,挨家挨户地去唤人。经过宝钦他们这处院子的时候,有个半大小伙儿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道:“不想死的就好好待着别乱跑。”说罢,便飞快地跑去了下一家。

九斤和老爷子也早闻讯出了房门,一脸严肃地盯着院子外头跑来跑去的人看。九斤小声问秦烈,“三爷,我们该怎么办?”

秦烈闷声回道:“你出去瞧瞧是什么情况,我在这里守着公主。”

九斤应了声,飞快地出了门。秦烈则转身握住宝钦的手,柔声道:“外头冷,先进屋躲一躲,一会儿等九斤回来了,我们再看如何行事。”说罢,又朝老爷子点了点头道:“老爷子也先回屋吧。”

于是三人又折身回了屋里,浑不管外头已是闹得翻了天。

这会儿宝钦再没了先前尴尬的心思,只皱着眉头与秦烈小声说话,“你说,到底是官兵还是黑吃黑?我们是不是该趁机溜下山去,不然,被困在这地方,日后只怕不好走。那边还在打着仗,营里都等着你呢。”

秦烈却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他们若是离了我就不会打仗了,还要他们做什么用?都是跟了我许多年的老人,军里的事都一清二楚的,哪里非要我在。外头是什么情形我们都不知道,若是燕国的官兵守在山下头,我们如何逃得出去。”

既然他都不急,宝钦索性也懒得劝了,遂沉声道:“随便你了。”

她声音有些低,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秦烈心里一沉,立刻问:“你恼了我了?”

宝钦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回道:“没有。”

“当真?”

宝钦不客气在他脸上拧了一把,终于忍不住笑道:“你终日板着个脸我都没说句什么,而今我不过是少说了两句话,你就非要刨根问到底,这是什么道理。”

秦烈的脸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拧过,他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宝钦见状,愈加地乐不可支,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但这会儿秦烈已经醒转了,手一动,已将她的纤纤玉手握住,微微用力,便将她揽进了怀里。

才欲偷香窃玉一番,外头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九斤一进院子就朝这边奔过来,口中还大声喊道:“三爷,三爷,是燕国的官兵突袭。”

秦烈的手稍稍一松,宝钦便脱身躲了出来,转身溜到门边开了门,面上已经换了副端肃的神情,“可曾攻上山了?”

九斤抹了把汗,气喘吁吁地道:“那倒是没有,那些官兵连山寨的大门都还未进呢。几个当家的已经把山寨里的男丁全都召集了出来,严阵以待着。小的找人问过了,那些官兵却是老来的,没有一回沾过便宜,过个三两天就撑不住又回去了,应该不打紧。”

晓得这些人并非为了自己而来,宝钦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当日秦烈被人认了出来,若果真如此,一方面燕国定要布下天罗地网来追捕他,另一方面,此事若传了出去,只怕他要被御史弹劾的。

“进来说吧。”宝钦招呼九斤进了屋,让秦烈再细问。老爷子也听到声响赶过来凑热闹,笑嘻嘻地问:“外头打得怎么样了?不会打进来吧?这些燕国人真是不厚道,眼看着都要过年了,还来这一出。”

已经快要过年了么?宝钦微微愣了一下,原来她已经走了这么久了。

几个人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外头的声响却是越来越大。大家终于开始觉得不大对劲了,不待秦烈吩咐,九斤起身就冲了出去,才到院门口,赫然从旁边刺来一柄长枪,好在九斤还算机灵,险险地避过了,一伸手将那长枪夺了过来,反手朝那人胸口刺了过去…

“在屋里别动。”秦烈见状不好,赶紧也追了出去。

门口那燕军已经被九斤解决了,这会儿却也没有旁的人杀过来。秦烈一脚将那尸首踢开,重重地关上了院子门。

“我守着门,你去墙头看看,别让人翻墙过来。”秦烈的脸上阴云密布,眼睛里一片寒意。宝钦倒不觉得什么,一旁的老爷子忽然抖了抖,竟把门给关上了,朝宝钦道:“小姑娘家家的,莫要被吓着了。”

宝钦哭笑不得。

她们在屋里侯了一阵,却再没听到秦烈他们有打斗的声音,就连外头的喧闹声也渐渐低下去。宝钦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怎么了?”老爷子问,“外头有秦烈那小子在,小姑娘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宝钦苦笑道:“官兵退了,只怕接下来那些土匪就要来对付我们了。”九斤那一枪,不仅刺死了来犯的官兵,也暴露了他们的实力。山寨里的土匪绝非寻常百姓,排行在前头的那三个当家的不说,只怕那老四的眼力也不差。惯常打打杀杀的人,只一眼就能看出杀人的到底是仅凭着一股蛮力,还是久经杀场。

老爷子脸色微变,不安地抓了抓头发,强自咧嘴笑,“便是杀了个人,也不必这么不客气吧。老夫今儿可没少帮他们看病。”

说话时,外头已传来嘈杂的喧响,宝钦竖起耳朵听了听,只怕少不得有十几个人。

“三爷,怎么办?”九斤这会儿也早回过神来了,心里头不免既担心又后悔。他方才若是不那么冲动,只将人逮住了捆进来,回头偷偷了解了,断不至引来这些土匪们的怀疑。

“问他们想做什么?”秦烈面沉如水,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墙头的九斤闻言,立刻拉开嗓子高声喝问道:“站住!你们这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想做什么?”

众人并未停步,四当家一双鹰目中闪着寒光,冷冷道:“老子终日打雁,今儿却险些被大雁啄瞎了眼,竟没瞧出你们几个是奸细。识相的,就赶紧降了,乖乖地自己走出来,省得再受皮肉之苦。”

秦烈闻言,目中寒光微闪,朝墙上的九斤使了个眼色。九斤见状,立刻跳下墙来,压低了嗓门道:“三爷,咱们莫非就这么束手就擒?屋里还有公主呢。我们若是奋力一战,倒也不一定就会输——”

“开门。”秦烈不回他的话,只沉声吩咐道。九斤不敢违逆他的意思,虽是有些不愿意,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开了门。

土匪们倒没想到他们果真如此识趣,却是先愣住,并不敢冒冒失失地进来。四当家让人把火把凑得近了些,眯起眼睛想看清楚院子里的境况,只却瞧见高高瘦瘦的秦烈一脸淡然地站在院中央,九斤则警惕地盯着他们。

“你们——给我出来!”四当家扯着嗓子大声吼道:“若是再不出来,老子就一把火把这院子给烧了,看你们…”

他的话还未说完,宝钦就已经开了门,老爷子拢着手跟在后头,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嘀咕道:“这天儿可真冷,屋里连个火盆都没有,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这要如何扛得下去。”

有他在一旁插科打诨,原本还绷着脸的宝钦却是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想了想,大声朝那四当家道:“不管四当家信不信,我们绝非细作。山上的兄弟们都晓得,我们今儿一整天都在院子里未曾出过门,如何往山下传递消息。”

四当家冷笑道:“你们是不是细作老子可不管,反正藏头露尾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话,回头去跟我们大当家的说。还看着做什么,赶紧绑了!”

他的话刚落音,土匪们赶紧冲进院来。秦烈倒也不出手,只快步退到宝钦身前,将她拦在了身后,冷冷道:“我们长了手脚,自己会走。”

那些土匪们如何得肯,二话不说地就往前扑过来。秦烈目中一寒,厉声道:“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动手了。”话未说完,脚上已有了动作——

“砰——”地一声闷响,方才冲在最前头的那一位已被秦烈一脚踢到了三丈开外,落在地上,立时人事不知。

大家伙儿的眼睛都直了,立刻就有人冲去将那倒霉鬼扶了起来,又拍了拍他的脸,总算将那人弄醒了。

“四当家。”那人检查了倒霉鬼的伤势,沉声道:“没下杀手。”

四当家面色微霁,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了秦烈一番,罢了才正色道:“大当家有请,还请几位移步明和堂。”

宝钦闻言,心中忽然一动,忍不住抬头看了那四当家一眼,眉头微微蹙起,一时竟陷入了沉思。

秦烈牵住她的手轻轻握了握,凑到她耳畔小声道:“有我在。”

宝钦愣了下,尔后缓缓地笑出来,眉眼间全是温柔的笑意。她五官本就生得好,以前在军中晒得一脸古铜依旧有人笑话她娘娘腔,而今养了这许久,皮肤已是白皙透亮,更衬得眉眼黝黑,唇色嫣红,虽着了男装,依旧艳丽不可方物。一旁的土匪见了,都齐齐地直了眼。

秦烈这一手将四当家镇住后,土匪们待他们立时客气了许多,一路上并不曾为难。等到了明和堂,宝钦盯着堂前的牌匾看了一眼,面上顿作激动之色。

“怎么了?”秦烈见她面色不对,忍不住问。

宝钦只是笑,眉目却是全都舒展开来,又是欢喜又是激动的模样。

“都押到了没?”屋里又人沉声问。

四当家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两声,让他们在外头守着,自个儿先进了屋,压低了嗓门小声道:“大当家的,人请过来了。”

“请?”有个大嗓门暴躁地喝道:“这些不要脸的奸细,不是让你把他们一齐绑过来么…”大嗓门的汉子一边说话一边不耐烦地往外冲,卷起袖子,好似打算要给人一个教训。才将将走到一半,眼神儿瞟见了宝钦,先是一愣,停住了脚,探头探脑地想要看个清楚。

可外头光线暗,任他怎么瞧,也只瞧见个轮廓,心里又是狐疑又是犹豫,竟站在了原地不动了。

屋里的大当家见状,忍不住高声喝问道:“老三,你干嘛呢?”

三当家却不回话,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往外挪,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宝钦,咬着牙,又害怕又期待的模样。待他终于走得近了,宝钦忽然朝他咧嘴一笑。三当家大吼一声,居然吓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一边往屋里冲,一边还闷闷地喊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三爷变成鬼来找咱们算账了。”

秦烈方才见宝钦的神情不对,原本已猜到了两份,而今听了这三当家的哭喊声,顿时明白了十分。“是你的下属?”

宝钦忍住眼眶里惊喜的泪,抹了把脸,小声道:“里头那个大当家,曾是我的副将。”

说话时,那大当家已经一边骂着一边往外冲,“没用的孬种,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谁敢在这里装神弄——哎哟喂——哎哟喂——我的老天爷——”大当家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宝钦,人却是已经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