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门外正是她等候了许久的那个人。

宝钦的心忽然就踏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面瘫同学今天来打酱油,台词只有一个字

第六十八回

六十八

门一开,人已闪了进来。屋里一片漆黑,可秦烈却分毫不差地一把抱住了宝钦,两只手臂犹如铁箍一般将她牢牢锁在怀中,动不得分毫。

这么多天来的提心吊胆,在这一瞬间全部落定,宝钦心知而今绝非缠绵的时候,却贪念这来之不易的温暖,一时间竟说不出理智的话,任由自己软软地躲在秦烈的怀里,就好像她果真是个娇弱无力的小女人。

门外的九斤守了一阵,不见屋里有动静,生怕秦烈出了点什么事儿,赶紧凑到门口低低地唤了一声,“殿下?”

屋里的二人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松了开来,借着外头的月光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齐齐地笑。秦烈捏了捏宝钦的脸,柔声道:“我们先走,旁的事路上再说。对了,老爷子在哪里?”

宝钦指了指隔壁,一脸无奈的笑,“怕是这会儿都睡熟了。”

外头的九斤早听到屋里的声音,赶紧凑到隔壁房门口,轻手轻脚地将门弄开,猫着腰进了屋。不一会儿,就扶着一个劲儿地打哈欠的老爷子出来了。

秦烈和宝钦已经在院子里候着,见他们出来,赶紧汇合。他们事先在栈外安置了一辆马车,并不大,但坐三四个人还是足够了。四个人悄悄溜出院子,正准备上车,茅房方向却忽然闪出个人来,瞧见他们一行,顿时愣住,尔后立刻扯起嗓子大声喊起来,“快来人,快来人,犯人逃跑了——”

话未说完,秦烈已随手抓了把飞刀朝他掷过去,正中那人的胸口,那人立时便倒了下去,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其余的同伙虽是全被秦烈他们迷倒,但他的声音却将栈里旁的人吵了醒来,其余的房里很快便有了动静,有说话的声音,也有人大着胆子提了灯出来查看,瞥见院子里倒了个人,顿时吓得大声叫唤起来,“不得了了,杀人了杀人了。”

“快走!”秦烈低声命令道:“上了官道往东走。”

径直往南才是秦军大营的位置,秦烈却往东走——宝钦很快就领会了他的意思,今儿他们已是泄了行踪,只怕燕国立马就要布下天罗地网来搜捕,若是一路往南,只怕前方不远处就已有了大批的官兵在候着了。秦烈只身犯险,擅闯敌国,却是把性命都赌上了的。

想到此处,宝钦愈加地感动,忍不住上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秦烈回过头来看她,顾不得老爷子就在一旁,将她揽在怀中,长吸一口气,柔声道:“幸好找到了你,幸好——”

那日他惊闻宝钦被人掳走,又气又怕,一颗心犹放在火里烤,草草地跟几个副将叮嘱了一声后,立刻领着一群侍卫起身回京,还在路上就接到了秦修的消息,说已查出那劫匪是北燕刺。于是他又立刻折回,将众侍卫分成四批,在秦燕交接的几条必经之路上打探消息。

最后竟是他先收到了老爷子留下的音信,尔后一路追赶,才终于在北燕的这个小镇上找到了贺岚清一行人。直到将宝钦牢牢地抱在怀里,他才终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虽说宝钦也不拘小节,可当着外人的面,她实在不好意思与秦烈互诉衷肠,抱了一阵后,终于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道:“怎么是九斤跟着,五斤呢?还有,你这么大大咧咧地跑出来,营地里怎么办?若是燕国人晓得你不在军中,只怕要趁机动手。”

“我们分了道儿,五斤和老黑去了益镇,至于军中——”秦烈沉着脸,眼睛里有冷冷的寒意,凝冰彻骨一般,“就怕他们不来!”

宝钦见他这幅模样,心知他临走之前定是做了妥善的安排,这才放了心,摇头笑道:“我却是多虑了。”

秦烈沉声道:“我也险些就这么一句话不说地冲出来,好在五斤就在一旁,活生生地将我给拦了,还被我打了两圈。”说着话,他的眼睛里又闪现出暴躁的恨意,“等我们回去了,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些卑鄙下流的燕国人,那个刺——”

“他叫贺岚清!”一旁的老爷子忽然插话道:“是吧,宝丫头?”说话时,又朝宝钦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道:“这大晚上的把老夫给吵醒了,好歹也让我说说话,要不,一直闷着看你们俩你侬我侬的多难受。”

宝钦对这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行的老爷子半点办法也没有,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搭他的腔,只朝秦烈正色道:“此人是燕国贺家的嫡子,我却是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倒也奇怪。”

秦烈冷冷道:“贺家那一个乱摊子,岂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我不管这贺岚清是什么人,今儿他做出这样的事,总有一日,我会加倍还给他。”一想到宝钦这一路上遭的罪,他的心里就一阵一阵地难受。

“你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一念及宝钦的身体,秦烈的心愈加地不安起来。司徒叮嘱过的话犹在耳畔,上回发作的时候,他也亲眼瞧见过宝钦的痛苦,只恨不能以身代之,而今她被人一路劫持,颠簸了上千里路,只怕身体早已扛不住。

一旁的老爷子凉凉的开口道:“你以为老夫是喝凉水喝成药王谷谷主的?老夫连司徒那个混小子都不如?”

他前头插了几句嘴,秦烈的眼睛里却只看得见宝钦,压根儿就没把他放在心里,这会儿总算醒悟过来了,赶紧半弯着腰朝老爷子行了一礼,道:“多谢老前辈仗义相救,若非您一路照顾宝钦,她不会如此康健,若非您在栈留下消息,只怕到今儿我们还找不到人。大恩不言谢,日后前辈若有差遣,晚辈一定竭尽所能,绝不推卸。”

老爷子笑嘻嘻地一挥手,“这还差不多,回头可别忘了你说的话。老夫而今没什么活儿要你干,回头可不一定了。”说着,又朝宝钦眨了眨眼,一脸戏谑地道:“你们俩继续说,继续说,老夫困得很,这就睡。唔,一会儿把耳朵也堵上,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宝钦顿时哭笑不得。

“你也睡会儿,啊。”秦烈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你身体不好,熬不得夜。后头只怕还有追兵,接下来几天,可够我们忙的了。”

宝钦点点头,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睛,斜斜地靠在他身上。秦烈却将她拦腰抱住,扶着她枕在他腿上,“睡吧,睡吧。”

这边的官道并不好走,马车又是临时在镇上买的,远不如行宫里那一辆七宝华盖的大马车那般舒适稳当,一路好生颠簸。可宝钦却睡得特别踏实,连个梦都没有做。

到快天亮的时候人醒了,睁开眼,只见秦烈也闭着眼在瞌睡,身子斜斜地靠在车壁,手和腿则还保持着宝钦睡前的姿势,半分未动。天晓得这一晚上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宝钦心里头一酸,有种说不清楚的情绪一点点地在身上蔓延。

她不想惊动秦烈,可又心疼他保持这姿势难受,心里头正矛盾着,马车似是轧到了路上的石子,忽然趔趄了一下,秦烈的眼睛立刻睁开了。

“什么时候醒的?”秦烈依旧不动,看着缓缓坐起身的宝钦,柔声问,眼睛里有温柔的笑意。

宝钦却不回他的话,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慢慢地揉,又问:“是不是麻得都不能动了?笨死了,我睡得那么死,你稍稍动一下我也不会醒,枕了整整一晚上,这腿和手哪里还能动。若是后头真有追兵过来,怕是你想站也站不直…”她絮絮叨叨地教训他,秦烈只乖乖地听,半句话也不敢回的样子。

宝钦很有耐心地将他的手和腿一一揉过,又让他自己动了动,罢了才问:“可好了些?”

秦烈使劲儿点头,如拨浪鼓一般。外头天寒地冻的,他的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到了哪里了?”宝钦又问:“九斤赶了一晚上的马车,怕是累得不行,便是人受得住,马儿也受不住。”

秦烈总算清醒了些,回道:“等天亮了,再在附近镇上另买一辆马车,我来赶车。这里是燕地,昨儿我们又露了面,保不准已经被人认了出来。只怕后面的路不好走,而今趁着他们没追上,多走一步是一步。”

宝钦闻言,面上顿时一片严肃。秦烈的身份不同寻常,只怕燕国这边到处都有他的画像,在这边行走实在不安全。更何况,他们虽逃了出来,可贺岚清怎会善罢甘休,只怕一面在后头追,一面已将她的画像到处分发通缉。他们拢共才四个人,还有一个完全不动武功的老头子,一个虽有武艺却不能发力的女人,越走到后头,就越是艰难。

“要不——”宝钦咬咬唇,一脸正色道:“还是我来赶车,换了男装,他们也认不出我来。”

秦烈“噗——”地一下竟是笑出了声,面上虽还僵硬着,可也很难得地勾起了嘴角,“我的钟小将军,你莫要忘了自己杀了多少燕国将领。只怕认得你的人比认得我的还有多。”更何况,他们而今是往东走,这边却是接近郑燕边境,距离当初宝钦驻守的西北军大营不过数百里,宝钦被认出来的几率实在比秦烈要大多了。

宝钦苦着脸恨恨道:“钟小将军早就死了,说不定他们瞧见了我,还以为我化作了厉鬼要找人寻仇,吓得魂飞魄散呢。”

话虽这么说,宝钦心里却明了得很,有秦烈在,决计轮不到她来赶车。

天亮后,秦烈让九斤上车歇着,自个儿则坐到了马车外头,赶了一阵路后,便找了处小镇将那马车给贱卖了,尔后又另买了一辆,之后又在镇上买了一大包的食物和衣服。宝钦也换回了男装。

往东的官道并不好走,尤其还想要绕到秦国去的话,得翻过方圆数百里的小嶂山,马车根本就走不了。

兴许后头的追兵没那么快呢?九斤醒来后,忍不住提议道:“要不,我们就从这里再折回目河镇,那边的路好走,过了易和县,距离秦国就不远了。”

老爷子也觉得有道理,立刻跟着附和。

结果,他们还没回到目河镇,就跟一支追兵给撞上了。

这支队伍应是附近县城的守备军,不论是衣服还是□的马匹都与贺岚清身边那些人没得比,人也不多,只有六七个,身上的功夫也是稀疏平常,没多久就被秦烈和九斤给收拾了。

只是这样一来,目河镇却是再也去不成了。

“听说小嶂山里还有温泉——”宝钦笑着道:“我们走得累了,倒是可以泡在温泉里歇一歇。”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面瘫同学的戏份够多吧,人家还笑了呢

第六十九回

六十九

宝钦嘴里说得轻松,心里却是明白得很,之后几天的日子绝不会好过。而今正值隆冬,大雪封山,马车根本走不进去,只能骑驴或是徒步。

小嶂山乃是郑燕两国之间的一处无人看管地带,距离郑国西北大营只有数百里,宝钦从来没有到过此处,但对其大名却是久仰,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这里地势险要复杂,另一方面,这里还常有悍匪出没,尤其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便是连军粮都敢抢的。

老爷子不明就里,听得宝钦打趣,也跟着大笑起来,道:“温泉好,温泉好,宝丫头余毒未清,正好泡一泡,对身体有好处。”

秦烈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赶紧朝宝钦道:“等回京以后就别回行宫了,在我那温泉庄子里住下,一来可以驱毒,二来也省了许多应酬。我晓得你惯不喜欢和那些人来往,索性避了开去。在庄子里泡泡温泉,喝喝茶,种种花,好生休养。”

宝钦只是微微地笑。

因决定了要进山,不免要开始准备行李。于是,每到一个镇子,秦烈便像蝗虫过境一般,将镇上杂货铺里的东西卷了大半,大到厚重的皮草帽子,小到火折子,竟是塞了满满的一车。九斤见状哭笑不得,忍不住小声问:“三爷,这…这东西虽好,可公主不是说了,小嶂山没有车道,只能骑驴么?我们这么多东西,如何搬得走。”

秦烈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宝钦笑着解释道:“既然你都晓得东西多了我们搬不走,后头的追兵定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不会想到他们然会不怕死地进山去,所以,秦烈这两日才如此地放肆,丝毫不隐匿行踪。

“三爷果然想得周全。”九斤闻言,立刻拍上了马屁。话才出口,秦烈就对着他的后脑勺赏了一巴掌,冷冷道:“爷可不是老五,别在我面前玩这一套。”

九斤捂着脑袋嘿嘿直笑,见宝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赶紧又朝她眨了眨眼。

他们出了镇子后便离了官道,九斤去附近的村子里买了几匹毛驴过来,尔后一行人便弃了马车,上了驴。外头正落着雪,寒风凛冽,犹如刀割一般,宝钦一下马车便生生地打了个冷颤。秦烈见状,赶紧伸过来后,担忧地问:“要不,我们共骑一头驴?”

宝钦低头瞧了瞧手里的毛驴,苦笑着摇头。这小毛驴可比不得马,身板儿单薄得很,若只是几里路也就罢了,后头还有好些天的行程,若是压坏了它,可要如何是好。

“那就多穿些。”秦烈皱起眉头,又从包里翻了件厚皮袄子出来,非要往宝钦身上裹。宝钦哭笑不得地道:“再裹怕是连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说罢,又握了握他的手,沉声道:“无妨的,我只是将将下车,有些不适应,多走一会儿就好了。以前在西北军中的时候,这样的天气,也就穿件夹衣。不过是最近养得娇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跟京城里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一般无二,我可真真地不习惯。”

她既然这么说了,秦烈也不好再反对,只得沉着脸又将衣服塞了回去,尔后上了驴,便一直握着宝钦的手,无能如何也不肯松开。

他二人这般亲亲热热的,九斤只当没瞧见,偏生老爷子却是跟司徒一样的性子,时不时地便要笑话他们两句。秦烈自是混不在意,就连宝钦也是老神在在,丝毫没有半点羞怯之色。老爷子说了几次,便没了兴致。

进山后的路果然难走,这些毛驴又未经训练过,驮的东西也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好几次都险些没把宝钦从驴背上要晃下来。也亏得秦烈一直在旁边守着,每每她开始重心不稳了,他便用手托住,生生地将她推回去。

越往里走,山里便越发地冷。也亏得宝钦穿得多,加上时不时地喝口烈酒暖暖胃,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走不多久,他们便寻了处避风的山脚歇息。若是平日里进山倒也罢了,可而今四下里一片雪白,连枯木树枝也找不到,更不用说生火了。无奈之下,只得胡乱地吃了些肉干和冷馒头,又吃了几口雪,才算把肚子给填饱了。

秦烈和九斤倒也罢了,他们常年在军中,什么苦日子没有经历过,可宝钦到底是个女儿家,身体又不好,秦烈如何舍得她跟着遭这样的罪。一时间,心里便有些难过,看着宝钦的眼神便带了些自责。

宝钦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异样,略微想了想,便猜出了他的意思,遂笑道:“以前我在西北军中的时候,伙食还没这么好呢。你若是觉得亏待了我,等回了京城,再好好弥补就是。旁的我都不要,上回听司徒说,你烤得羊格外美味,赶明儿我们偷偷出京,你给我烤一头。”

一旁的老爷子“哈哈”大笑,插话道:“你这宝丫头才多大的肚子,让人烤一只羊,何年何月才吃得完。不如到时候把老夫也叫上,老头子旁的不行,肚子却大,保管一个人就能吃一半。”

九斤急道:“公主跟三爷好好说话呢,老爷子您这是捣什么乱。想吃羊肉,让司徒大人给您烤去!”

老爷子恼道:“司徒那混小子哪里会烤肉,炒个青菜都能把厨房给烧了。要不,我能那么早就把他给赶下山?”

众人顿时笑起来。

气氛很快轻松起来,大家填饱了肚子,又歇了一会儿,便又继续上了路。

路上没有人,动物却是不少,时不时会遇到一两只出来觅食的傻袍子,愣愣地瞧着他们,一动也不动。九斤看着手里一阵发痒,好几次都弓都拉开了,又被秦烈又喝住,道:“杀了它们做什么,这会儿又没法吃,岂不是还多造了一份杀孽。”

老爷子闻言,一脸意外地朝秦烈看过去,眼睛里有深思的神色。

当然,除了傻袍子外,偶尔也会有猛兽出没的痕迹。九斤在这方面甚是里手,每每瞧见个脚印便要上前瞅半天,一会儿又跑回来告诉秦烈该往哪个方向走。

冬天的时候,老虎最难觅食,便是瞧见了狗熊只怕也要去尝试着袭击的,更何况是他们这一群人。

天微黑之前,九斤总算找到了个落脚地,是一处干燥的山洞,并不深,收拾得也很干净,明显有人逗留过的痕迹,想来曾是附近猎人们歇脚的地方。进了洞里,仔细转了一圈,九斤顿时发出一声欢呼,“三爷,这里竟然有柴火。”

不止有柴,还有锅碗瓢盘,显然是猎人们留下的,却是方便了后来的人。秦烈也总算松了一口气,晚上可算是能让宝钦喝上一口热汤了。

九斤麻利地生了火,又去洞外挖了一大盘雪放在锅里,熬化了,再把肉干放了进去。一边熬汤,一边后悔道:“早晓得就把那傻袍子打两只,要不,这会儿就能喝道新鲜的肉汤了。”

秦烈自当听不到,抱着宝钦围着火堆坐着,柔声道:“你睡会儿,等汤好了我再叫你。”

有他在一旁,宝钦便索性继续扮柔弱,低低地应了一声后,便靠着他睡了。白天里累极了,这会儿入睡得甚快,才闭上眼睛便进入了梦乡。鼻息间是越来越浓的肉香,还有暖暖的热意从火堆传过来,一整天的困乏全在这个时候都消散了。

吃了晚饭,九斤便自告奋勇地要来守夜,却被秦烈赶了回去,道:“你忙了一天,且先去休息,我先守上半夜,下半夜再换。”

九斤还待再争辩,被秦烈瞪了一眼,立刻老实了,赶紧坐到火堆边躺下,一会儿,便发出沉重的鼾声。

一晚上大伙儿都睡得极好,第二日醒来时,精神俱佳。九斤又煮了肉汤让大家喝了,浑身都暖洋洋了,大伙儿这才动了身。

之后再遇到狍子的时候,九斤就半点仁慈心也没有了,一箭便要了那傻袍子的命,罢了还笑嘻嘻地朝秦烈道:“晚上就能吃点新鲜肉了,要不,三爷您亲自动手,先给公主烤个狍子肉?”

第二日晚上他们却没有再找到同样的山洞,却瞎撞上了传说中的温泉。

这里的温泉并不像京郊那边温度适宜,好几个泉眼都热得烫手,九斤索性把鸡蛋包起来,用绳子拴好了放进泉水里煮,没一会儿再拎起来,剥了壳,竟是已经熟透了。

“乖乖,这水烫得——要是不明就里,急急忙忙地跳下去,可不得把人都给煮熟了。”九斤大惊小怪地道。

秦烈却皱起眉头不言语。他原本还想着让宝钦下水泡一泡驱驱毒,而今这样,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了。

老爷子见状,笑着提醒道:“这片地方泉眼甚多,你带着宝丫头再多找找,越是离得远,水温便越低,总能找到能下水的。”

秦烈赶紧谢过了,才欲拉着宝钦去附近转一转,忽地脸色一变,朝众人打了个手势,自己则拉着宝钦迅速地隐匿在一片乱石之后。

九斤和老爷子手脚也便当,飞快地找到地方躲了起来。

才将将藏好,众人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声响,有说话的声音,也有脚步声,看情形,只怕不在十人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东西特别不顺,下午翘班陪着朋友去买瓷器,回来的时候都快八点了,累得要死要活的,一到楼下,电梯然坏了,害得我扛着电梯趴了十一楼。

回家写稿子吧,写了一半,学生来电话了,又陪着说了十分钟,电话一挂,我就已经接不上了。+_+

第七十回

七十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那些人已经到了温泉边上,说话的声音清晰可见。来人应非燕国追兵,说话的腔调中带着明显的郑国口音,宝钦听着,倒生出一种熟悉亲切感。

“有人来过。”来人很快发现了温泉边的鸡蛋壳,高声喝道。其余众人闻言,立刻警惕起来,为首的那个汉子朝众人做了个手势,大家会意,全都禁了声,家伙什全掏了出来,轻手轻脚地四处探看。

他们躲避的地方原本就不算隐蔽,哪里逃得过去,秦烈朝宝钦使了个眼色,索性牵着她的手先走了出来。

“诸位好汉手下留情!”宝钦抢在秦烈的前头先开了口,又朝九斤和老爷子躲避的地方吆喝了一声,“司徒爷爷,出来吧。”

老爷子“嘿嘿”地笑,若无其事地跟九斤从乱石群中钻了出来,口中还道:“早说了不要躲,不要躲,九斤偏不听。咱们又不是犯了事的恶人,躲个什么劲儿。”

宝钦道:“还不是怕后面有燕国的追兵么,既然不是燕国人,自然就不必躲了。”

宝钦而今换了男装,又敛去了先前在军中时的英气,乍一看就是个英俊的生样儿。老爷子则须发皆白,满脸笑容,半点威胁也没有,秦烈的个子虽高,人却略显削瘦,加上五官又俊朗斯文,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威慑力。唯一让众人觉得有些压力的,只有人高马大的九斤。于是,所有人审视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你是郑国人?”来人中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因生了满脸的大胡子,几乎看不出到底长成什么样儿,也更看不出年纪来,听着声音倒是还年轻。

宝钦赶紧应道:“是,是,在下乃郑国韩城人,去年跟着几个朋友去燕国做皮货买卖,不想被人给坑了,不止骗走了在下的货物,还冤枉我杀了人。无奈之下,只得跟几个朋友一起逃了回来。后头有追兵,不敢走官道,所以才从小嶂山里绕,不想遇到诸位好汉…”说话时,她怯怯地瞥了那络腮胡子一眼,脸上显出担忧又害怕的神色来。

络腮胡子却不理她,目光又挪到了九斤身上,冷冷道:“这人是你的朋友?他也是韩城人?”

“非也非也。”宝钦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我这几个朋友都是秦国人,也都是做皮货生意的,一道儿被人坑了,连家都不敢回。我就索性把他们一齐带回韩城去,家里头到底还有个铺子,回头做做小生意,总有一日还能东山再起。”

九斤跟着连连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秦国腔,却不是丰城口音,而是带了些留镇那边的腔调。

也不知络腮胡子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忽然一亮,饶有兴趣地盯着宝钦看了一阵,罢了,又瞧瞧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秦烈,问:“你读过?”

宝钦不明白他的意思,愣了下,咧嘴笑笑,“在下幼时念过私塾,原本也是想考取功名的,只可惜——”她还待继续往下说,就已经敏感地发现了秦烈眼神不对劲,于是声音越来越小。等到说完了,可算是明白过来了,反悔却是已经来不及。

一旁的老爷子更加不得了,然还主动插嘴道:“老夫不仅读过,还会治病。”

那络腮胡子愈加地欢喜,“哈哈”大笑道:“今儿却是走了大运了,出来一趟不仅能找到两个现成的师爷,还能弄个大夫回去。回头大当家不知要怎么夸我。”

众人皆大声附和,说说笑笑,分明已把他们几个当成了囊中之物。

宝钦偷偷瞧了秦烈一眼,他也正在看她,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宝钦仔细想想,也觉得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听这些人的口气,应是山里的土匪,手底下的工夫肯定不弱。便是秦烈他们侥幸胜了一回,可得罪了地头蛇,只怕后面便走不出小嶂山了。

于是,威名赫赫的战神秦烈,与曾经威名赫赫的钟小将军,以及闻名天下的药王谷谷主,被十来个趾高气扬的土匪一并儿押走了。

山寨离温泉有半天的路程,许是见宝钦她们一个个老的老,弱的弱,那些土匪们竟然气气的,也没有过来抢他们的毛驴儿,而是慢条斯理地跟在后头大声说笑。也不知道说到什么事情,他们忽然哄堂大笑起来,有几个还使劲儿地朝宝钦和秦烈看,眼神毛毛的。

宝钦只当是看不到。

快天黑的时候可算是到了山寨,这么大的雪,山脚下然有人把守,瞧见络腮胡子,远远地就开始招呼,“四当家的巡山回来了,怎么好像多了几个人?”

络腮胡子大笑道:“找了两个师爷和大夫回来,老子今天可立了大功了。”

“真的呀!”守卫显然也甚是欢喜,乐道:“要不大当家怎么老夸您呢,每回巡山,总能带点好货回来。”说罢了,却还不忘问起今天的口令。那络腮胡子赶紧回了,于是,这一行人才进了山。

宝钦见状,不由得又与秦烈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些土匪的行事竟十分有条理,不似以前见过的毫无章法的匪人,倒像是军中的作风。若果真如此,只怕后面想再逃下山就不容易了。

她倒是不介意在山寨里住上两个月,可秦烈如何等得?虽说他离开营地前做好了部署,可军中战事,瞬息万变,万一真被燕军偷袭得逞,宝钦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进了山寨,山势开始变得陡峭,毛驴便有些爬不动。众人不得不跳下驴来自己爬。旁人也就罢了,宝钦的身体却是极差,走不了几步便气喘吁吁,脸上更是变得煞白一片,秦烈瞧着,脸色顿时就变了。

“小白脸就是中看不中用。”络腮胡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回头看宝钦,皱着眉头,一脸的鄙夷,罢了,又朝身边一个矮胖子道:“棒槌你过去背他,要不,咱们等到天黑也上不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