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琢磨了一阵,总算品出了些意思来,咧嘴一笑,连声恭维道:“还是三爷高明。那我们啥时候动手?”

“宜早不宜迟,左右大家对岛上的地势都熟了,明儿就动手。”秦烈朝云初使了个眼神,他立刻会意,从怀里把绘了一下午的地图掏出来。秦烈便就着地图给诸人一一分配任务。宝钦和老七被安排着去救人,云初掩护,五斤放火调虎离山,云佑则负责弄船。

他安排起活儿来十分利索,三两句便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众人十分服气地点点头,先回房歇着,唯有宝钦放缓了脚步,走到门口时忽又转过头来瞧他,眼睛里有揶揄的光,“阿烈把我们都安排走了,怎么不给自己也排个活儿干。”

秦烈眯起眼睛瞧她,目光闪烁。

“擒贼擒王,阿烈你可要马到成功。”宝钦嗖地一下跳出门去,笑嘻嘻地道。她自然早猜到秦烈是要亲自去对付贺岚希的,他的性子宝钦最了解不过,被人这般羞辱,如何能忍耐得住。

“阿烈,你要小心。”

“你也是!”

相比起秦烈来,宝钦和老七的行动还要危险些。不说外头的守卫,单单是那院子里六七个人已是不容易对付。便是找到了人,那林肃又行动不便,想要与他们汇合,更是难上加难。

“到时候我让五斤去接应你。”

宝钦却摇头,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来,“五斤若是有时间,倒不如去仓库里捣捣乱。”若是能把装火器的仓库给毁了,这个无名岛也毁得差不多了。

秦烈的脸上抽了抽,凝神看她,“若真是仓库起了火,只怕我们也要跟着没命。”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从善如流地上前来把火折子接过,沉声道:“明儿早上我再给他。”

出门时秦烈没有再叮嘱什么,只是一直看着她的背影。人影一晃,便消失不见。

第二日大早大伙儿都起了,吃过早饭后,便各自分散开来。

宝钦和云初早换了衣服,随着老七一道儿去了机要处的禁地。

因为有老七在一旁,他们这一路走得还算顺利,途中遇到了好几拨巡逻的队伍,瞧见了他们,半句废话都没有问,倒是还有人时不时地朝老七打招呼,显然他在岛上混得如鱼得水。

走了约小半个时辰便到了老七所说的禁地,院子门口有侍卫把守,瞧见老七,立刻笑呵呵地过来招呼道:“孟大人怎么有空儿来了——”话刚说完,就被老七揪住了脑袋狠狠一拨,人就软软地倒了下来。

“快动手!”老七一边把人拖进一旁的树丛里,一边招呼宝钦和云初。

“云初你守在门口。”宝钦抽出腰间的软剑,一张俏脸沉如死水,利索地推门而入。

待老七处理完外头的尸体进院子,顿时被面前的场面吓了一跳,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地上竟然已经躺了两具尸体,都是当喉一剑,干净利索,一招致命。

院子里早有人听到动静奔了出来,宝钦眼睛也不眨一下,飞快地与来人兵戎相见,老七生怕她吃亏,赶紧也追了上来。

先前宝钦占着先机,所以才一招得手,而今院子里的人都涌了出来,她和老七不得不以一敌二,自然吃力得多。若是这样继续打斗下去,这几人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老七一转眼,却瞧见不远处有个年轻人正掏出火折子,准备点燃手里的引线…

“快——”他一句话尚未说完,眼前忽然一花,先是银色刺目的剑光,尔后却是蓬天盖地的一片猩红。

“砰——”地一声闷响,一颗人头从高处落了下来,掉在老七的脚边,“噗通噗通——”地滚了一阵,最后落在了墙根。那人的眼睛依旧睁得大,眼中全是惊恐,也许直到他死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老七缓缓抬头,只见宝钦的手还保持着方才挥剑的姿势,冷冽的脸上毫无表情,明艳的眉眼被通红的鲜血糊去了大半,竟有一种凌厉又诡异的美感。

这哪里是个女儿家,分明就是个修罗!

老七忽然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他只被打了几十军棍,似乎还算是幸运的!

作者有话要说:宝爷发起威来是很彪悍的!

第九十二回

九十二

老七还在这边千回百转的,身后忽地一阵冷风,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险险地避过了一记冷刀。抬头瞧宝钦,那边却是跟砍萝卜似的勇往直前,一张脸冷得快要刮下冰来,又糊着满身满脸的血,煞是吓人。

他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女儿家。老七出来得早,并不曾晓得宝钦那钟小将军的身份,见着堂堂的王妃竟比自己还要勇武,立时骚得面皮都红了,赶紧把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驱走,挥着剑冲过来厮杀。

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多,老七和宝钦又都拼了命似的砍人,不多时,这院子里便连个喘气儿的都没有了。宝钦连剑上的血也来不及擦,提着长剑一间房一间房去查探林肃的踪迹。

老七是个急性子,自提了剑去东厢那边探看。找了两件房,也不见屋里有人,老七便有些急,到第三间时,索性一脚就把门给踢开了。才将将站稳了些,面门前陡地一阵厉风,带着彻骨的寒意迎面而来。

老七到底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这电光火石间灵台一闪,硬是死死地钉在了原地不动分毫。果如他所料,那枚暗镖擦着他的耳朵“嗖——”地一声钉在了走廊外的柱子上。

屋里果然坐着个年轻男子,许是太久不见阳光的缘故,脸上苍白得厉害,几乎是没有一丝血色。单看五官倒也清秀,只是眉眼之间笼着肃然之气,虽说虚弱狼狈了些,但那通身端肃的气度,倒是与秦烈有一两分相似。老七瞧着,居然有些懵。

林肃手里举着弩弓,稳稳地对着老七,利箭箭头闪着幽幽的寒光,老七想咧嘴笑笑,嘴却怎么也张不开。

“林…林公子…”

说话时,宝钦已经察觉到这边的不对劲,急匆匆地奔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在门口瞧了一眼,瞥见林肃,立时红了眼圈,先唤了声“二师兄”,尔后才快步冲进来。

林肃方才听到外头打打杀杀的一阵热闹,心里头倒是想着许是冲着他来的,却万万不敢想竟是宝钦带了人过来救他,一时间竟有些愣神,呆了半晌,才“哐当——”一声扔下手里的弩弓,颤着手指着宝钦,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唤了一句,“阿…阿宝…”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出去再说。”虽说院子里的人都杀绝了,可保不准外头有护卫听到动静过来支援。他们到底人少,若是耽误了,想要再逃出去,便是难上加难。

才欲扶着林肃起身,宝钦猛地想起老七的话来,再低头看,果见他依旧坐在原地,动不得半分。宝钦的心顿时被刺了一下,难受得很,只是她到底不是见天抹泪的小娘们儿,吸了吸鼻子,梗着嗓子吩咐老七把人背着,自个儿却是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院子外头有云初守着,一时间倒也没有被发现,可一出了院子就不同了。他们几个人,也就云初的样子还正常些,余下的三个,林肃两腿残疾走不得路,老七和宝钦都是满头满脸的血,不说仔细看,离得远远的便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儿,如何不引人注目。

好在这会儿五斤已是得了手,四下里到处都是浓烟密布,岛上的护卫们都赶着去灭火,虽然也有好事的护卫将他们拦下,也不过是给宝钦的剑下徒增几条人命罢了。

因考虑到他们三个背着人行动不便,秦烈特意安排着云佑把偷来的船就停在附近不远的林子外。这一路过来,老七可算是瞧见了宝钦的本事,那可真正地叫做人挡杀人,佛挡弑佛,一双眼睛都杀红了。

老七自然也晓得这其中的缘故,若换了是莲子被人害成这样,只怕他比宝钦还要激动还要狠。只是无论她怎么勇猛,到底还是个女儿家,且又是三爷媳妇儿,若出了半点差池,回头秦烈还不扒了他的皮。

他而今身上背着林肃,即便是有心也帮不上忙,只得使劲儿吆喝着云初,一边指手画脚一边骂,“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这么不中用,赶紧给我冲,冲啊——”话未说完,前头拦着的那几个已经被宝钦切西瓜似的全都了结了。

宝钦一身衣服被鲜血染得通红,恍如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罗刹,唯有一双眼睛却是幽黑发亮,却是带着彻骨的寒意,摄人心魄。她拎着剑朝老七瞥了一眼,冷冷道:“还不快走!”

老七打了个激灵,再不敢多话。

有宝钦这个杀神在,再加上五斤又在到处捣鬼吸引走了岛上大多的兵力,他们这一行走得倒不算太艰难,不多时便与湖边的云佑接上了头,顺利地上了船。

这小码头被一片树林掩盖着,本就不起眼,再加上岛上而今乱成一团,自然更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云佑是个细心的,早备好了干净衣物,宝钦一上船,便把外头的血衣脱了,又就着湖水洗了把脸,总算显出了些人样儿。到这会儿才发现身上伤了好几处,胳膊和背上都划了不少口子,渗出鲜红色的血来。

老七瞧着,心里头一个劲儿地叫苦,这一路过来,他背着林肃被保护得妥当,身上半点伤也没有,却让人家一个女人挡在前头,便是回头秦烈不教训他,他自己也过不了这一关。一面想着,赶紧又翻了些金疮药出来给宝钦。

船上只有宝钦一个女儿家,便是她再洒脱,也不好让个陌生男子帮忙来包扎伤口,要不秦烈回来了,只怕要把整个湖都变成醋。接了金疮药进舱,宝钦小心翼翼地解了衣服,仔细把药给敷上,随便包扎了几下后又重新换上了赶紧衣服,再出舱的时候,就听到岸上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凝目看去,果然是秦烈到了。

似乎不管在什么时候,秦烈都从来没有狼狈过,就算当初宝钦从燕军手里救下的那个皮货商人,也是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岛上闹得如火如荼的,秦烈却胜似闲庭信步,手里拎着昏死过去的贺岚希,脚上健步如飞,浑不管林子里的杂草灌木刮花了贺岚希的脸。

“回来了。”瞧见宝钦,秦烈的眼睛里总算多了些热度,眯起眼睛朝她身上打量了一番,立时发现了不对劲,“你受伤了?”

船上的老七顿时打了个哆嗦,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宝钦咧嘴笑,“皮外伤,不碍事。”说话时人已迎了上来,目光先在秦烈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见他并无一样,这才放下心来,冷冷地瞥了地上软绵绵的贺岚希一眼,忍不住又踢了一脚,小声嘀咕道:“活该!”年纪轻轻的不学好,竟来觊觎她的男人。

秦烈把死人一般的贺岚希扔给了云佑,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好似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阿宝,这就是你二师兄?”秦烈对于宝钦的两个师兄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心情,一方面,他们固然是宝钦亲人一般的存在,可另方面,秦烈又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嫉妒——尤其是梁轻言还明显对宝钦有着说不清楚的感情。

但是林肃显然比梁轻言要顺眼得多,首先他的相貌便不如梁轻言那般俊美,且眉目端肃,坐在船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看起来就是个温和稳重的性子。

“这位是——”事情发生得太快,宝钦根本没来得及向林肃介绍众人的身份,但见秦烈这么亲亲热热地唤宝钦“阿宝”,林肃便猜到了此人定与宝钦关系匪浅。

还不等宝钦回话,秦烈倒先开了口,“我是阿宝的夫君。”说话时,他已牵住了宝钦的手,指尖微凉,秦烈忍不住皱了皱眉,沉声道:“怎么这么凉?”

宝钦失了些血,脸上瞧着有些苍白,秦烈哪里还有不明白了,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朝老七瞥了一眼,道:“好好照顾林公子”,说罢,也不管林肃还皱眉瞧着他,拉着宝钦便进了船舱。

“伤哪儿了?”一进舱,秦烈就焦急地过来掀她的衣服,“快先躺下歇着,脸色这么难——”话未落音,就已瞧见了她胳膊上乱七八糟的布带子,上头隐隐渗出血来,秦烈的呼吸都顿了一拍,心里一紧,竟有种无法言语的钝痛。

“都是些皮外伤。”宝钦一脸无奈地挥了挥胳膊,但凡在军里混迹的,谁还没受过伤,像今天这样的,实在算不得什么。这次是不曾带着师父的药膏,不然,便是疤痕也不会留的。

可秦烈却僵着脸,小心翼翼地将她身上的外衣除了,仔细地将她身上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遍。他素来都是大开大合的人,做起这些事来却极是小心,动作更是轻柔,伤口包扎完了,宝钦都几乎没有痛感,比先前她自己咋咋呼呼乱裹的要强太多了。

等包扎完了伤口,秦烈这才开始板着脸教训她,“人老七都没受伤,你一个女孩子往冲个什么劲儿,知道你本事大,可也不能这么不管不顾的乱来。这回只是皮外伤,保不准下一次就要掉脑袋,你…”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不想说到此处心里忽然一颤,声音戛然而止。

宝钦自然晓得他只是替自己担心,乖乖地低着脑袋任由他教训,听了一阵,见他停下,忍不住愣愣地抬起头来。才刚抬眼,身上忽然紧,整个人都已牢牢地锁在了秦烈的怀里动不得分毫。

“阿宝,阿宝——”秦烈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想开口再说几句甜言蜜语,脑子里却始终只有她的名字。

而今到底不是缠绵的时候,秦烈抱了抱她,终于又不舍地松开了手,声音愈加地温和,“以后要小心些。”

宝钦郑重点点头,侧过脸抹去眼睛里的湿意。

他们在湖边又守了一刻钟,却始终不见五斤的踪影。大伙儿都有些坐不住了,老七甚至跳到了岸上不住地张望,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只是瞧见秦烈冷漠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会不会出事了!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五斤的差事并不算危险,他又一向机灵,本应出不了纰漏。可是——宝钦心里转过一个念头,不一会儿,这个想法便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五斤他…不会真的去炸仓库去了吧。”老七抽着冷气小声喃喃。

看来不止宝钦一个人这么想。

秦烈冷着脸不说话,沉默了半晌,才猛地站起身,吩咐道:“我回去找他,你们且现在这里待着,再过半个时辰,若是我们都没回来——”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地冷冽,“老七你就带着大家先走。”

“三爷!”老七闻言顿时跳了起来,急道:“这可不行!三爷您跟夫人先走,属下去。”

秦烈淡然地瞥了他一眼,问:“你本事比我大?”

老七顿时语塞,罢了又使劲儿朝宝钦使眼色,只盼着她能开口将秦烈劝回来。可宝钦却只怔怔地看着秦烈,一脸严肃地道:“你去,我等你。”你若有什么好歹,我便毁了这个岛替你报仇。

老七哪里想到她最后竟会说这些话,又气又急,只是自己实在又插不上话,在船上急得直跺脚。

秦烈转身跳下船,才将将准备进林子,远处陡地传来一阵巨响,犹如惊雷一般震得整个岛都不住地颤抖。船上的几个人一时没站稳,俱是跌在甲板上,唯有秦烈还算镇定,朝众人做了个手势后,依旧继续前行。

远处的惊雷依旧不断,大地在颤抖,连他们脚下的船也摇晃不已,可秦烈却依旧挺直了背,毫不犹豫地向前进。宝钦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林中,心中一时五味陈杂。

“决不放弃一个士兵。”老七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跌跌撞撞地走到宝钦身边叹了口气,“这是我们黑旗军的信条!”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啊,在电脑前坐了一整天才码了这么点出来,呜呜,我本来还想爆发来着!!!

第九十三回

九十三

岛上早已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人,乱糟糟地跑来跑去,嘴里大喊着抓刺客,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从旁经过脚步匆匆的秦烈。

他们上岸不到两天,拢共才昨儿上午出去转了一圈,识得他的人不多,所以秦烈十分顺利地到了仓库。昨儿过来观看的时候,仓库四周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守备的护卫,这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这里便只剩横七竖八的一大片尸体,至于原来森严高耸的仓库则几乎被夷为平地。

四周没有打斗的痕迹,秦烈想不通五斤到底去了哪里。

绕着仓库走了一圈,他总算在地上找到了五斤的匕首——那是前年五斤领军剿灭了一支燕军后他亲手赠予他的表礼,五斤素来都是不离左右,若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会把匕首都给丢了。

秦烈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不远处的仓库忽然又是一声巨响,竟有一股巨大的冲劲朝秦烈袭来。也亏得他马步扎得稳,这才避免了一屁股倒在地上的悲剧。可是——他心里陡地一亮,顿时想到了什么,低头朝四周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小水沟里,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水沟这边的灌木长得极好,郁郁葱葱的,几乎要将小小的水沟全部遮盖住,而五斤则像摊烂泥似的躺在水沟里,脑袋探出水面,却糊了一头的淤泥,黝黑的淤泥更衬得那一张脸煞白煞白,甚是吓人。

秦烈跳下水沟将他捞起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气若游丝,只怕是被那炸弹狠狠震到了心脉,受了重伤。秦烈不由分说地将五斤背起来,脚上用力跳上岸,再不看身后满目疮痍的仓库,飞快地朝河边奔去。

前头一段走得都还算顺利,便是有人瞧见了他们,也没过来问,眼看就要进了林子,不远处忽然钻出了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只怕有二三十个人,领头的赫然就是李忠勃。

他们今儿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李忠勃哪里还会猜不出他们的身份有鬼,当下大喝一声,指挥着手底下的士兵们冲过来。他们人多,手里又有兵器,秦烈便是再有能耐,也没法以一敌百,只得飞快地往林子里冲。

若只有他一人,旁人自然拦不及,可而今背上背着五斤这么个大个子,如何还能轻便如飞,不多久便被众人围在了中央。李忠勃也喘着气冲了上来,一脸愤恨地指着秦烈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敢私闯无名岛,快快报上名来!”

秦烈哪里会吃他这一套,若果真被李忠勃晓得了他的身份,只怕豁出命去也要把他留下。根本不回他的话,秦烈把五斤放在地上,迅雷不及掩耳地反手把他左手便靠得最近的士兵的脖子给扭断了。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未回过神来,他已抽出腰间的长剑,收割了三条命去。

李忠勃哪里晓得他竟如此勇武,吓得连连后腿,嘴里却还大声招呼着士兵们进攻,罢了又让人去搬救兵。

秦烈三下五除二,不多时便收拾了大半,可与此同时,岛上护卫的士兵们也源源不断地朝这边涌来,更要命的是,他们手里还拿着弓箭。

“射,快射!”李忠勃被秦烈的勇武吓得脸都白了,生怕一不留神他就要突破重围冲到自己面前,也顾不得场上还有己方的士兵,当下指挥着弓箭手们射箭。

“嗖——嗖——”几声响,秦烈灵活地躲过了第一轮乱箭,又飞快地抓了个士兵挡在身前,一边躲一边杀,瞧着竟是游刃有余。李忠勃原本就只是个文臣,哪里见过这样勇猛的人物,愈加地心惊胆颤,连连后退了许多步,扯着嗓子大吼着让弓箭手们继续射。

不多时,秦烈手里的士兵便被射成了个刺猬,远远瞧着十分可怖。他虽勇武,可到底只是凡人,这一连番的攻击之下便有些乏力,尤其是还要鼓着地上的五斤,动作愈发地有些力不从心。

李忠勃却是瞧出了些苗头来,顿时兴奋起来,又往前走了几步,卷起袖子厉声喝道:“你这乱臣贼子,还不快快投降,不然,今儿——”他的话尚未说完,却瞧见秦烈手里一动,李忠勃心思最是敏感细腻,一见不对劲就赶紧往士兵身后躲,尔后只听得“啊——”地一声惨叫,他身前那个侍卫已被利箭刺穿了胸口,立时便倒在地上,汩汩地淌了些血,三两下便咽了气。

“就地格杀,格杀!”他原本还想着要拿秦烈的活口要回去交差的,而今被秦烈吓了一吓,再不敢有旁的心思,只盼着那些弓箭手们能挣点气,一次要了他的命。

秦烈连着挡了两三拨箭,终于一时失守,一支冷箭狠狠地钉住了他的右手胳膊,虎口一阵,手里的长剑顿时落了下来。

李忠勃见状,立时高兴起来,探出脑袋又大声喊了几句,说着话,忽然又噎住,脑袋一缩,便又躲了回去。

秦烈却是顾不得这么多,左手飞快地捡起地上的长剑,正欲挥剑再挡,身后忽然冒出个纤细的人影来,当仁不让地挡在了他的前方——赫然就是宝钦。

“三爷,我们来了。”老七在后方激动地喊,“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胆敢伤了我们三爷,看你们七爷爷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说着话,便舞着手里的大刀朝士兵们冲了过去。才跑了不到一丈远,就被敌军的箭阵给逼了回来,灰溜溜地退到了秦烈的身边。

宝钦也顺势靠在了秦烈的另一边,三个人组成一个牢固的三角,将昏迷不醒的五斤牢牢地锁在中间。

“他们人多,不宜恋战。”秦烈强忍住心中巨大的震撼,努力地沉声吩咐,“一会儿老七背着五斤先走,我和夫人断后。”

“啊——又是我!”老七怪叫一声,颇有些无奈,“三爷,要不,还是属下断后,您让夫人背着五斤先走呗。”

秦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老七顿时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多话,弯腰就把五斤扛在了肩上,又朝秦烈和宝钦作了个手势,尔后一溜烟地就背着人冲进了林子。

宝钦则迅速地过来和他靠在一起,一前一后地挡了一阵,竟是天衣无缝。

估摸着老七走得够远了,二人这才相互使了个眼色,飞快地往林子里冲去。李忠勃见状,也赶紧高声招呼着士兵往前追。

一进林子,秦烈二人便占了好大的便宜。林子里到处都是树和灌木,一来可以遮挡人的视线,二来弓箭手们在这里便发挥不了作用。

“杀几个人再走。”宝钦朝秦烈作了个手势,指了指上头,秦烈会意,微微点头,两个人灵活地翻身上了树。

已是春季,岛上的树又生得比别处更繁茂些,而今又生了许多新枝叶,愈加地郁郁葱葱。往树上一躲,便只瞧见一大片一大片生机盎然的绿意,哪里还能看见人——真真地是个绝佳暗杀的地方。

李忠勃不敢进林子,自己带了一群人绕着林子走,却指挥着士兵们往里追。追兵们猫着腰,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往里走,虽说早已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可终究还是不够,不一会儿,便只听到四周窸窸窣窣的声响,猛地回头一看,方才还跟在自己身后的同伴们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春日的林子里还很凉,阴风一阵阵地吹,莫名地从脚底生出真真寒意。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停了脚,悄悄地往林子外退去。

宝钦见状,朝秦烈点点头,两人飞快地从树上跃下,一前一后地朝林外码头奔去。

船上的那几位早已急得直跳,瞧见他二人到了,总算舒了一口气。老七都快哭了,抹着脸道:“三爷,您再来这么一手,我们几个干脆就别回去了。要不,就算活着回了丰城,也非得被六斤他们给打死。”若是真把三爷给弄丢了,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秦烈也不理他,只正色追问道:“五斤怎么样了?”

老七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轻轻摇头,“还是没醒,可惜司徒大人不在,不然——”说话时,云初和云佑已经解了绳索准备开船。不远处李忠勃也带了追兵过来,瞧见他们要走,立刻激动起来,大声招呼着弓箭手准备,同时又命令士兵们去开船。

敌人的船大又走得快,若是半路被追上了,只怕又是一番缠斗。这里到底是燕国的地方,便是上了岸,距离秦国也还有许多天的路程,自然能不耽误就不耽误的。

想到此处,宝钦顿时恶从胆边生,冲进船舱把贺岚希狠狠拖了出来,一把拎住领口,冲着李忠勃大声道:“且看清楚这是谁!通通给我退回去不许动。谁要是再动——我数一二三,数到一,你们再动,我就断他十根手指头,数到二,我就砍他一只手臂,数到三——今儿贺大人的命就留在这里了。”

李忠勃眼中闪烁,似乎还有犹豫。宝钦喊了一声“一”,那边依旧有人在悄悄后退,宝钦冷冷地看了李忠勃一眼,高声道:“早听说李大人与贺大人不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说话时,手中用劲,立时碎了贺岚希一支手指。

那贺岚希原本昏睡着,生生地被这剧痛给痛醒了,发出惨烈的痛呼。他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宝钦,目中全是愤恨。老七和云初两兄弟也没想到宝钦果真一句话就下了狠手,俱是愣住了,傻傻地看着她,连船都忘了开。唯有秦烈依旧面不改色,好似这一切早已料到了一般。

“贺大人,看来有人是早日除你而后快啊。”宝钦捏住他的无名指,毫不客气地又碎了一支。贺岚希再也顾不上瞪她,痛得满头大汗地冲着岸上大吼道:“你们都是猪吗?通通不准动!谁让你们走了,别忘了这岛上还是老子做主。”

说着话,又朝李忠勃狠狠瞪了一眼,怒道:“好你个李忠勃,竟敢算计本官。怎么,你把人弄上岛来,就是为了对付老子不成。”

李忠勃顿时有理也说不清了,他明明是千里迢迢地召了几个懂火器的弟子过来帮忙,怎么一上岛全都变成了杀神。贺岚希乃是世家子弟,若果真死在这里,他无论如何也没法交代。可若真留着他的命,只怕今日的祸事最后都要推到自己身上…

一念至此,李忠勃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咬牙,依旧招呼着属下去弄船。

贺岚希气得一脸煞白,当然也有吓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大声吼道:“谁敢去!快把那些人给拦下!”他是武官,岛上的士兵们都归他管,对他自然要敬畏些。再加上大家活儿也多多少少知道他的身份,仔细一琢磨,只要贺岚希不死,李忠勃定然斗不过他…于是,又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原地。

宝钦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贺大人放心,你这么合作,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说着,又朝老七使了个眼神,老七会意,赶紧上前去帮忙划桨。小船迅速地划破湖面,飞快地离岛而去。

贺岚希的话果然还是有些作用的,他们走了好长一段,依旧不见有船追上来。宝钦这才放心地进了舱,仔细查看秦烈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