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偶尔会关心一下海都阿陵的伤势,询问大王子的人会不会再来抓她。

如果是其他女人这么问,海都阿陵早就厌烦了,换成是瑶英,他居然耐心地解释:“这里是我的营地,不管谁来都不能带走我的人。”

瑶英心里冰凉:不管海都阿陵在不在营地,她都无法脱身。上次托木伦放走她,被警告之后,不可能再有人对她心软。

除非营地动乱,她才能趁乱逃出去。

海都阿陵以为瑶英上次是真的被吓着了,增派胡女照顾她,不许她再去织毛毡。

前几天她照顾他的时候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打翻了一盆水,他嘲笑她,她脸色苍白,竟然没有反驳。

事后,托木伦告诉他,她身体不舒服,疼得整夜睡不着——女人很麻烦,每个月那几天会身体不适,她的反应尤其强烈,像是重病一样。

海都阿陵有些不屑,汉女太娇生惯养,她才会这么娇弱,北戎女人壮实得像头牛,她要成为北戎人,必须强壮起来。

他忙着准备发兵,暂时放松对瑶英的看管,考虑要不要把她安置到别处,长刀划破衣衫的声响唤醒他的神智。

刺杀他的人是谢青,瑶英的亲兵。

海都阿陵立刻清醒过来。

他决定亲自处决谢青。

也许只有杀光她身边的所有亲兵,她才会彻底放弃东归的希望。在这距中原万里之遥的地方,没了指望,她只能低头。

海都阿陵最终还是没有下手,瑶英赶过来阻止,突然说出一个极少数人知道的名字。

昙摩罗伽。

海都阿陵很诧异,然后是愤怒,一种无法控制、油然而生、来势汹涌的愤怒。

她身上有很多让他迷惑的地方,他并不急着去探究,她是他的猎物,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他始终慢条斯理,等着她一点点崩溃、绝望,褪下所有警戒,完全臣服。

可是现在,她忽然提到昙摩罗伽,话里话外似乎和那个和尚关系匪浅。

海都阿陵暴怒——为李瑶英的不识抬举,她以为他会怕昙摩罗伽吗?

瓦罕可汗发来急信,要他立刻赶去沙城。

海都阿陵急于在可汗面前挣下军功,按下怒火,命人严加看守瑶英,等他从沙城回来,不管这个女人低不低头,都得真正成为他的女人!

他带兵离开营地,为了防止托木伦帮她逃跑,特地把托木伦带走了。

抵达沙城后,海都阿陵终于明白为什么瓦罕可汗急着催他赶过来。

瓦罕可汗重病,而且病症来得古怪,军中流传着种种攻打佛子的国家会遭天谴之类的传说,士气低迷,甚至有部落叛逃。

可汗虽然病倒在床,还是不甘心就这么和王庭议和,“你带一队人马去袭扰商队,看看佛子是什么反应。王庭的几支军队隶属豪族,不可能都听佛子的号令,他只能指挥近卫军。你多杀些人,假如佛子只派近卫军出面,说明王庭也不是上下齐心,他肯定也撑不住了,那这个盟约不算数!年底之前,我们可以攻克王庭!”

海都阿陵应是,心里自嘲一笑。

这种见不得人的脏活,让他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他一边安排人手,一边观察王庭军队,和军心涣散的北戎不同,王庭人士气高涨,交战时,所有士兵高喊着佛子的法号奋勇冲锋,势如破竹,前仆后继,让人心惊胆寒。

签订盟约前的一场大战,两军对垒,王庭士兵忽然向两边分开,雪白金纹的旗帜遮天蔽日,那位传说中的佛子在近卫军的簇拥中策马驰于阵前,明明只穿了一袭和战场格格不入的僧衣,却有种睥睨天下的磅礴气势,碧眸淡淡地扫视一圈,俊美的面孔没有悲喜,犹如神祇俯瞰人世。

他一人一骑驰出战阵,风吹僧衣猎猎,碧眸看着身披厚重甲衣的瓦罕可汗。

“还要战吗?”

他问,嗓音也如神祇,高贵,冰冷,没有烟火气。

那一刻,海都阿陵感觉到瓦罕可汗的恐惧,也感觉到了王庭士兵陡然暴涨的士气。

瓦罕可汗望着昙摩罗伽身后黑压压的、齐整的,只要他一个眼神就疯狂拼杀、死而后已的王庭军队,长叹一声。

两国签订盟约。

海都阿陵一边惊诧于昙摩罗伽的威望之隆重,一边暗暗发笑:李瑶英在骗他,昙摩罗伽这种得道高僧,别说清心寡欲了,他看着像尊真佛,身上一点人气都没有,怎么可能和她有什么牵扯?

那个女人果然狡猾。

也可能是被他吓着了,才会口不择言。

海都阿陵暗暗想,等回去的时候,他提起这事,李瑶英会是什么反应?坦然承认,还是继续骗他?

他可以想象得出戳破她的谎言时她的反应,一定是先蹙眉,然后紧咬牙关,眸子瞪大,冷冷地瞪着他,眼神冰冷,眸底燃烧着倔强和不甘。

等回去的时候挑一匹好马送给她吧。

海都阿陵唇角翘了翘。

据说只要送些礼物给女人,就能哄她们高兴,她是公主,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了,一定不容易讨好,那也没什么,她想要的东西,他都能办到。

她还是会不甘,会暗暗想要杀他,那都不要紧,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等她为他生下孩子,成为他的女人,她会慢慢接受现实。

海都阿陵挑了一匹好马,让托木伦送回营地,带着其他人四处偷袭王庭商队,等着佛子的反应。

他等来了昙摩罗伽。

还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瑶英。

她出现在沙丘下的人群中,身边跟着她的亲兵。

海都阿陵淡金色的鹰眸蓦地瞪大。

这个女人骗了他。

她从来没有动摇过,那些偶尔的顺从、不经意的关心,那些会让他感觉到愉悦的嗔怒都是假的。

而他竟然想着和她一起养育孩子。

她叫住昙摩罗伽,叫着罗伽的名字,当着各部胡商和两**队的面,说她仰慕他,想做他的摩登伽女,哪怕被天下人耻笑,她不在乎。

昙摩罗伽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还是跟着他走了,没有回头。

海都阿陵冷笑。

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无情地嘲弄他。

他以为这只鹰终于开始一点点变得温驯,结果却冷不丁地被啄了眼睛。

李瑶英!

他要把这个女人带回去,狠狠地折磨她,让她明白她这辈子都是他的猎物,弱者永远只能服从于强者!

唯有这样,才能洗刷他今天所受的耻辱。

7. 一个普通的雨夜

夜色浓稠,雨声琳琅。

巍峨宝殿静静伫立在柔和的雨幕中,数十级银白大理石长阶绵延而上,月台旁廊柱成列,镶嵌孔雀石、翡翠、水晶、玛瑙的拱门穹顶雕刻着精美的壁画,夹杂着水气的夜风拂进殿中,和銮雍雍。

夜雨淅淅沥沥,满池碧水荡开一圈圈涟漪,万点银鳞飞溅而起,闪烁跳跃。

一声闷雷滚过苍茫夜空,瑶英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漓,手脚冰凉。

她望着头顶的金银线绣卷草纹毡帘,身上一阵阵发冷。

还没回过神,肩头一热,坚实的胳膊揽过来,直接抱起她,把她揽在怀中,细碎的吻落在她发顶和鬓边,带着安抚。

“做噩梦了?”

他轻声问,眉头轻皱,幽深的碧眸里闪动着忧虑。

如云销雨霁,风吹雾散,熟悉的清冷嗓音驱散了瑶英心头的阴霾,她伸手抱住男人的腰,紧紧贴在他身上,往他怀里钻。

昙摩罗伽抱着她,低头吻她发顶,任她在怀里扭动。

天气凉了下来,他身上暖和,胸膛脊背肌理硬朗匀实,摸起来手感很好,瑶英的手顺着他流畅的脊背线条滑下去,从劲瘦的腰到臀和大腿,隔着一层衣衫,她觉得不够尽兴,手指挑开他的里衣,直接钻了进去,来回抚摸。

昙摩罗伽微微颤了一下,闭了闭眼睛,按住瑶英越摸越往下的手,紧握不放,气息扫过她耳边:“刚才做什么梦了?”

瑶英柔弱无骨地扒在他怀里,右腿抬起,啪的一声砸在他腿上,回想刚才的梦,道:“梦到在北戎的时候了。”

语调轻快。

昙摩罗伽眉头仍然皱着,她方才梦中一边挣扎一边发出难受的呼喊声,他立刻惊醒,哄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噩梦醒转。

瑶英依偎在他胸膛上,笑了笑:“我梦到又被抓回去了。”

还梦见后来海都阿陵的部下投降,托木伦一脸愤恨地质问她:“为什么?公主真的没有对王子动过一点恻隐之心?!公主,王子当初真的打算娶你!”

她坐在马背上,没有回头,“托木伦,海都阿陵说过,强者为尊,他输了。”

海都阿陵觉得弱者天生该被强者欺凌侮辱,她在战场上和他分出输赢,阻止他攻打中原,他败了,他们之间的角力彻底结束。

假如输的人是她,海都阿陵会怎么对她?

义庆长公主选择认命,换来了什么?断事官放过她的亲随了吗?

退一步,无法回头。

她和海都阿陵之间只有强弱输赢,没有其他,海都阿陵的挣扎和矛盾,与她何干?她不会把自己的一生浪费在和那个男人无穷无尽的周旋上。

指尖一阵细微的刺痛,瑶英回过神来,昙摩罗伽握着她的手,轻咬她指尖,又温柔地逐根吻过去,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脸上,让她感受他。

瑶英心尖悸动。

“都过去了。”他翻身压在她身上,吻她眉心,把她的手按在枕边,和她额头相抵,温柔隐去,骨子里的强势散发出来,“明月奴,梦里想着我。”

梦里的他会赶过去保护她。

瑶英低笑:“梦到你了……法师骑马立在沙丘上,看都没看我一眼,法相庄严。”

语气轻佻,明摆着是在调笑,一双明眸水汪汪的,妩媚动人。

昙摩罗伽凝视着她,低头,吻住她红润的唇,撬开齿关。

瑶英眼睫扑闪,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沉静,冷肃,像是在法坛上讲经一样,不带一丝情.欲,微阖的碧眸里却弥漫着涌动的欲.色,还有几分无法克制的痴迷。

这种压抑在冷峻下的风情着实让她无法招架,情潮翻涌,她身上酥软了一半,挣开他的手,抬手抱他。

昙摩罗伽气势森严,一手攥住她的手按过头顶,另一只手往下,紧紧握着她的纤腰,不让她动弹,激烈地索取,吮吻,交缠,勾动,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气息交融,分不出是谁的味道。

这个吻充斥着他温和底下的强势,瑶英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蒙中,湿热的吻从嘴角滑开,落在她颊边,颈子上,慢慢往下,停在胸前,手指一点点拨开她身上的衣衫。

他喜欢吻她,慢条斯理,佛祖拈花似的。

瑶英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浑身战栗,不止筋骨酥软,连意识也跟着酥软了,飘飘荡荡,似在浪涛中沉浮。

昙摩罗伽握紧她的腰肢,取悦她,看着她脸上泛起桃红,双眸水光盈盈,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眉尖轻蹙,红唇微张,溢出声声带着哭音的喘息。

他的吻继续往下。

……

殿外雨声断断续续,庭前花朵在微雨中轻轻摇曳,攀到顶峰,颤抖,妖娆靡艳,甜香浓烈。

瑶英身上沁出一层薄汗,连脚指头都绷直了,软成一汪春水。

最极致的那一刻,她几乎眩晕,他抱住她,让她尽情绽放。

瑶英脑子里空白一片,好半晌才平复过来。

昙摩罗伽搂着她,吻她微微汗湿的雪肩和颈侧,她抬手捧住他的脸,凑上去亲了他一下,刚刚退开,他追上来,手圈在她腰上,慢慢进去。

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边渐渐浮起鱼肚白。

毡帘轻晃,金线暗纹随之闪颤,连成一片浮动的金光,秀美的卷草纹如水波般潺潺流动,帐前悬挂的鎏金铃铛轻轻摇晃,铃音响了很久。

瑶英沉沉睡去。

今晚是不会再做噩梦了。

8. 一次普通的离别

虽然王庭的气候和荆南的大不相同,昙摩罗伽种下的莲子还是发了梗,入夏时池中冒出一片一片舒卷的荷叶,但是一直没有开花。

眼看秋日已尽,池中还有几丛荷叶挺立,不过今年是不可能开花了。

又到了瑶英回西州的时候,临走前的一晚,她让人摘了几片荷叶,教仆妇做荷叶羹。

昙摩罗伽喜欢吃鲜荷叶熬的羹。

他对吃食向来不挑剔,好像没什么喜欢的,也没什么讨厌的,只要送到他跟前的食物都会认真吃完,无欲无求的样子。

瑶英喜欢看他吃东西,渐渐观察出他的喜好。

前一阵她胃口不好,想起从前吃过的荷叶羹,自己摘荷叶熬了一罐。其实活都是仆妇帮着做的,她只是在旁边指点,然后捧着送到案前,昙摩罗伽以为是她亲手熬的羹,立刻放下手里没看完的经书,拿起匙子就吃。

他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吃完一碗羹,拉着她的手看了看,吻她指头和手心。

瑶英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后来又让人给他熬了几次。

出发时,她叮嘱缘觉:“我不在的时候,记得提醒罗伽每天早点睡,他天天忙到半夜,不催他的话,他是不会休息的。”

昙摩罗伽每天早起晚睡。

她早上起来时,他已经看了半个时辰的经文,她夜里忙完回到内殿,他还在伏案批阅奏本,每回都要等到她趴到他肩上作弄他,他才会放下笔——次数多了,瑶英怀疑他是故意的,每次她的手刚伸过去,他就像是背后长眼睛一样,忽然紧紧按住她的手,不让她作怪。

她不在,没人敢催促他,更没人敢趴到他背上闹他,他肯定不记得按时就寝。

缘觉恭敬应是,脸上难掩失落,今年王后不让他跟去西州,他只能留在圣城照顾王。

没有人明里暗里提醒王后,王后这次肯定要住满一个月才动身回来!

缘觉退到路边,目送车队消失在长街尽头,长长地叹口气。

回到王宫,殿中寂静无声,风声满庭,王后才刚刚离开,内宫的气氛已经和王后在时不一样了。

缘觉去内殿回话,门口侍立的近卫朝他摇摇手,指了指高塔。

他脸上没有意外之色,顺着长长的大理石长阶爬上高塔,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窗前,凝望瑶英离开的方向,锦袍上的金线暗纹在晨晖映照下熠熠生光。

瑶英不喜欢离别,不许昙摩罗伽去送她,每次都是在王宫和他话别。

佛寺方向传出阵阵洪亮悠远的钟声,霞光没入天际,旭日高升,栉比鳞次的白色高墙从淡青、银白,逐渐变成浅红、绯红,色彩变幻,绚丽壮美,殿廊穹顶的浮雕壁画金碧辉煌,华光闪颤。

车队汇进市坊外摩肩接踵的人流,看不见了。

昙摩罗伽凝望东方,静立不动,直到毕娑过来找他。

第二天,仆妇记得瑶英的嘱咐,熬了荷叶羹送到内殿。

绿宝石金丝白玉盘里一碗碧绿的粥羹,清香扑鼻,米粒圆润饱满,粒粒分明,吃起来却软糯,入口稍稍有点涩,几口下去,淡淡的甘香在齿颊间弥漫开来,不见荷叶,但空气里满是荷叶清冽微苦的香气。

昙摩罗伽看着碗里碧莹莹的荷叶羹,出了一会儿神。

她不在,粥羹的味道好像少了点什么。

夜里,他坐在殿中处理政务,灯火摇曳,不知不觉间到了半夜,一轮明月斜挂,洒下霜雪似的银辉,映得窗前一片清冷光华。

“王……您该歇息了。”

缘觉打了个一盹,揉揉眼睛,再一次提醒昙摩罗伽。

昙摩罗伽接着埋头书写,淡漠清冷,全然没有瑶英在时的温和。

缘觉不敢出声打扰他,退了出去。

殿外风声呼啸,夜风拍打幡旗,发出猎猎声响。

昙摩罗伽从堆叠的文牍中抬起头,月光映出窗下绒毯上繁复的花纹,满殿月华静静流淌。

如果她在的话,这时候一定会趴在他肩头,一边翻看他案上的奏疏和经文,一边絮絮叨叨告诉他今天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他静静听着,转身抱起她上榻,有时候直接抱着她压在绒毯上。

月光照进来,他取悦她,看着她在怀里慢慢绽放,埋在她身体里,和她一起感受前所未有的、神魂融合的快乐。有时候难以自持,她不能承受,泫然欲泣、面蒸桃花,嗓音带着钩子似的,一颤一颤,还是坚持用命令的口气要他给她全部的模样,往往叫他不受控制。

她因他而快乐,紧紧地缠裹着他,密不可分。

身体和灵魂都攀到顶峰。

她来到他身边,陪他践行他的道,纵容他的贪婪和私欲。

原本心无尘埃,对她起了欲念之后,这点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贪欲格外浓烈,其求无餍。

他想她了。

想听到她回殿的脚步声。

从拱门走进长廊时,她会和缘觉他们说几句话,进殿后脱了鞋子,赤足踩在绒毯上,刻意放轻脚步,不让他察觉,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然后柔软就靠了过来,沐浴过,身上一股幽幽甜香,双手有时候故意去抱他的腰,手指勾弄几下,更多的时候直接从他肩膀伸过去,环住他的脖子,亲他侧脸,偶尔坏心眼地在他头上亲一口:“今天好累。”

嘴上在诉苦,撒娇似的,要他帮她揉揉酸痛的肩膀和腿,其实是在催促他早点休息。

他帮她揉肩膀,拨开她的长发,吻她颈侧,压着她倒下去。

绒毯上一朵朵莲花盛开,他在怒放的莲花间紧紧拥着他的明月奴,檀心交融,让莲花颤抖绽放,也向她索取最极致的欢愉。

昙摩罗伽收回目光,也收回飘远的心思,翻开一本记录军中调动的文册,凝神细看。

门口,缘觉掀开毡帘一角,见昙摩罗伽仍旧就着灯火批阅文书,愁眉苦脸地叹口气,放下毡帘。

等王后回来就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金将军在圣城和西州之间飞了几个来回,它长大了不少,张开翅膀可以遮住整个窗户。

瑶英在的时候,迦楼罗喜欢啄金将军,瑶英不在,迦楼罗似乎懒得理会金将军,哪怕金将军占了它的鹰架,它也只是冷冷地瞪视几眼,飞到昙摩罗伽身边讨吃的,金将军反过来啄它,它气得扑腾翅膀,鸟羽飘落。

昙摩罗伽抬手轻挥,两只鹰灰溜溜地收起翅膀,回到鹰架上。

他翻开瑶英给他的信,冷峻的眉微微拧起。

信上说今年伊州白叠丰收,她要去一趟伊州,一个月内赶不回来。

毕娑和缘觉得知消息,一脸失望,他们连接风宴席都准备好了。

又是半个月过去,缘觉抖擞精神,再次张罗宴席。

瑶英的亲笔信送回圣城,她在回圣城的路上遇到曼达公主,要耽搁几天,和曼达公主一起回圣城,不能按时回来,信尾特意提醒昙摩罗伽别去找她,免得和去年那样擦肩而过。

这次她知道自己理亏,锦囊里塞了一只半月承露囊,里面满满一把殷红的相思豆。

昙摩罗伽收起信。

算好了她快要回来,他特意把最棘手的几件事料理清楚了,等着去城外接她,刚吩咐车马,她又要推迟行程。

欲雪未雪的天气,天色阴沉,寒风凛冽,他立在廊前,负手而立,脸上没什么表情,碧眸映出晦暗的天光。

……

大雪纷飞。

瑶英的车队在驿站躲避风雪,曼达公主刚好在附近,闻讯赶过来和她相见,像模像样谈了些正事,屏退随从,抛了一个媚眼给她,意有所指地问:“佛子怎么样?”

一边问,一边捧出她收藏的宝册。

瑶英眼皮抽了抽。

这些东西昙摩罗伽都有,而且种类丰富,什么语言的都囊括了。他几乎不出席宴会,毕娑他们总笑话他没有情趣,帮他支招,要他多陪她逛坊市。估计除了她以外,没人知道他会像研究佛理一样认真研究那些宝册,前几次实践的时候很收敛,之后根据她的反应看她喜不喜欢,然后强势地加快节奏,她都没有反客为主的机会。

看瑶英兴致缺缺的模样,曼达公主啧啧了几声,压低声音:“佛子是不是只会用蛮劲,什么都不懂?公主用不着和我害羞,佛子是出家人,我这里正好有一本经书,是毗罗摩罗寺庙收藏的宝典,出家人看了才能彻底放开……”

瑶英按下曼达公主递过来的宝册,笑着道:“他很好。说正事罢。”

曼达公主没错过她眼底发自内心的笑意,收起宝册,也笑了笑,佛子还真是不容小觑。

谈完正事,两人各自歇下,第二天结伴出发,瑶英看到曼达公主身边跟着一个蜷发褐眼的小女孩。

“是谁家女郎?”

曼达公主平静地道:“医官的女儿,我这辈子不能生育,认她当了义女,这次来圣城献礼,顺便带她出来长点见识。”

瑶英让亲随拿了一套天竺嵌宝头面和一张牛皮弯弓给小女孩。

曼达公主看着她和小女孩说笑,忽然道:“我很佩服公主。”

瑶英抬眸看她。

她笑了笑,摸摸小女孩的头发,“公主喜欢一个僧人,世人耻笑公主,公主从未怯懦,我不如公主……”

文昭公主壮大西军,喜欢佛子就大大方方喜欢,大不了带兵把佛子抢回去。

曼达公主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下去,“毗罗摩罗没有佛子这样的君主,人一出生就分了三六九等,高贵的人永远高贵,低贱的人到死都改变不了身份地位。我所认识的人中,只有他真心喜欢我,而不是我的舞姿和身体。我勾引过很多男人,只有他不肯碰我,他还狠狠地训斥我……可他和我注定不可能,他只是个医官,保护不了我,我如果嫁给他,他只能看着他的妻子沦为其他男人的玩物……我也忍受不了跟着他一辈子清贫,被其他女人当成奴仆使唤。”

所以她选择藏起真心,继续寻觅靠山,医官娶了他的表妹,从未对她有非分之举。

她一点都不后悔,只是偶尔想起,心里终究有遗憾。

曼达公主仰头,妩媚地一笑,收起惆怅之色,朝瑶英眨眨眼睛:“能和自己真心喜爱的男人双宿双栖,共享云.雨之欢,一定又是一番享受……”

说着,她再次捧出宝册,“收下吧!我就这么点好宝贝!”

瑶英哭笑不得。

雪后初晴,他们接着赶路。穿过沙漠之后,天气骤然变得和暖,圣城河川环绕,幽谷纵横,虽然也是白雪皑皑,但顶着寒风行路没那么难受了。

瑶英不想扰民,没有知会各地领主,直到快到白城了才派快马回圣城送信。

这晚,她和曼达公主坐在篝火前喝酒,教小女孩跳拓枝舞,玩得高兴,拉着谢青一起跳,闹到半夜才回房,刚推开门,一双冰冷的胳膊伸过来,紧紧揽住她的腰。

瑶英脚步虚浮,有些站不稳,暗处的人带着她转身,几乎把她提了起来,她下意识攀住他的肩膀。

男人托抱着她走进里间,压着她,一只手举起她的双手按在墙上,另一只手捉住她的下巴,低头凝视她。

他一身玄衣,腰束革带,气息冷冽,脸藏在面具下,碧眸清淡。

瑶英仰起脸,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眸光湿润。

“苏将军……”她有些醉了,眼神迷离,嗓音娇柔,踮起脚主动吻他脸上的面具,“我好想你。”

昙摩罗伽沉默不语。

砰的一声响,面具落地。

他放开对她的禁锢,她满意地缠上来,推着他坐在榻边,直接挑开他腰上革带:“苏将军想我吗?”

昙摩罗伽仰坐着,和她对视,一言不发。

瑶英一笑,解开革带上的绊扣,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故意的,手指直抖,几次都抽不出玉带,眼看着袍服底下的动静,又故意缩回手,不碰他了。

昙摩罗伽闭了闭眼睛。

数日不见,知道她终于回来了,赶来接她回去,她这么戏弄他,他不免起了反应。

他睁眼看着瑶英,碧眸沉静,看上去依旧从容克制,轻蹙的眉头却诉说着身体的本能,眸底映出她的脸,从下往上仰视着她,苦痛欢乐,由她掌控。

瑶英最受不了他用这样的神情看自己,不逗他了,在他无言的凝视中,抽走革带,坐了上去。

9一点普通的小别扭

一室烛火摇曳。

昙摩罗伽身上衣衫整齐,沉默地凝视着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的瑶英,怕她摔着,抬手握住她的腰。

刚摸了上去,瑶英挥开他的手,捧起他的脸吻他,手指摩挲他的侧脸,一点一点滑了上去,抚摸他刚刚长出来的发茬。

昙摩罗伽双臂紧绷。

瑶英亲他头顶,以前他不会留发,只有浅浅一层发茬,摸着酥酥痒痒的,指腹那种微微酥麻的感觉会一直绵延到她心里去,现在他开始留发了,再摸有些扎手,亲起来也觉得有些刺痛。等他束起长发,就不好亲了。

她有些不舍地抚着他的脑袋,俯身,伏在他肩窝上,在他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苏将军,不许动。”

说着,手指拨开他的亵袴。

昙摩罗伽脸上神情并不急迫,那一处却不受控制地跳了出来。

瑶英一动不动,只是含笑看着,感觉到身下他的僵硬。

昙摩罗伽闭目了片刻,抬手要抱她。

瑶英握住他的手。

昙摩罗伽紧攥着她不放,一双碧眸直直地望着她,目不转睛。

瑶英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腿上,带着他拉开自己的裙琚,当他的手忍不住想要往里时,又按着不许他动作。

“别动,今晚都得听我的!”

昙摩罗伽眉头紧拧,听话地不动了。

他们平时很少用这个姿势,瑶英试了几下,心里自信满满,真碰到了才发觉真像画册上的金刚杵一样,最后不得不双手搭着他的肩膀,一点点适应。

昙摩罗伽知道她不习惯,没敢动作,察觉她身体僵直,难以适应,手还是抬了起来,握住她柔韧的腰肢,轻轻抚弄,等她放松下来。

瑶英缓缓坐下去,慢慢吞咽包容。

这滋味对昙摩罗伽来说一半是难以忍受的煎熬,他眉头皱得愈紧,眸光隐忍,呼吸变得粗重。

瑶英也觉得难受,情不自禁地后仰。

她刚才在篝火前和车队的女郎们嬉闹,脱了斗篷,穿着一身轻薄的缥色纱裙,最娇嫩明艳的颜色,臂上缠着鎏金跳脱、串珠银铃,辫发上缠了彩绦,银铃跳脱叮当轻响,彩绦飘动,脖颈拉出魅惑的线条,衣衫慢慢滑落,胸前一览无余,雪白肌肤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衣领松松垮垮,长裙凌乱地堆叠在腿间,掩不住薄纱下的凝脂雪酥,红色彩绦缠在她身上,白的雪白,红的艳红,动人心魄。

昙摩罗伽喉结滚动了几下。

瑶英终于完全适应,喘息着软软地扑倒在他肩上,雪肩轻颤,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笼了满肩。

昙摩罗伽不受控制地轻轻顶撞。

瑶英唇间溢出一声难耐的低吟,“苏将军,不许动……”

同样的命令,口气比刚才多了几分娇蛮。

昙摩罗伽忍耐着。

瑶英坐直身体,慢慢摆弄。

紧密的结合,他的热情,克制,勃发清晰地传递过来。

瑶英额边沁出细汗,眸底腾起得意之色,攀在昙摩罗伽肩上的手往下滑动,挑开他的锦袍,伸了进去,他常年习武,肌理匀实,她自上而下肆意地抚弄揉捏,满意地看着他冷峻的眉眼沾染上无法克制的风情。

他注视着她,俊美的脸庞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会软舞,这时候腰肢的柔韧显现了出来,衣衫半褪,红唇微张,坐在他身上,如同跳拓枝舞那般柔媚地摆动腰肢,双颊潮红,长发披散,简直勾魂摄魄。

他随着她的节奏起伏。

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一缕青烟慢慢腾起。

毡帐中弥漫着缠绵的呼吸。

瑶英跨坐在昙摩罗伽身上,双手撑着他的肩膀,身体起落,一头长发凌乱汗湿,渐渐有些累了,他目光紧锁着她,握在她腰上的手慢慢用力,带着她起落。

明明是她在上,他在下,他只能隐忍,但他很快抢走了节奏,她有些承受不住,忍不住求饶:“慢点……”

还没撒娇呢,他动作反而更快,她惊喘一声,差点从他腿上翻下去,勾住他的脖子,倒在他肩头。

一阵天旋地转,昙摩罗伽扣紧她的腰,带着她翻身。

她躺在他身下喘息。

他眸色暗沉,攥住她的手按在头顶,扯开她身上剩下的束缚,只留下红色的丝绦和她臂上的银铃。

这一次不怕她难受,他不再克制力道,尽情地索取。

银铃叮铃响动。

一切都向他敞开,完完全全地交给他,那种最深处、最脆弱的地方被讨好取悦的感觉太浓烈,两人之间密不可分,彻底交融,瑶英泪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