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辛言则一手玩手机,另一手拎垃圾。半途看到好笑的消息还会笑两声。

没一会儿便到垃圾收集处,陈辛言回完微信消息才将手机揣回兜里,走过去把垃圾放箱里。

苏岸在旁边,陈辛言转头,求助:“后天帮我个忙,我男朋友要来看我,你帮我撒下谎,就说我是和你出去了。”

话音刚落她话头蓦地止住。

借着路灯灯光,她察觉到苏岸眼神很冷,直直看着一个地方。

陈辛言认识苏岸以来见识到他性格有多寡淡,但很少有气质冷到如此地步的时候。

她顺着苏岸的视线望过去。

他在看垃圾箱上一个白色袋子。

陈辛言不明所以,十分好奇伸长脖子瞄了眼,只分辨出袋子上的药字。

她觉得奇怪:“怎么了?”

不见苏岸回答,她再次转头看苏岸。

苏岸却只平淡收回目光,已然没有方才陡生的寒意:“没什么。”

嗓音低漠,仿若毫无欲望的潭水。

却让人莫名感觉落寞又颓败。

陈辛言一愣,怎么会有人情绪变得这么快。

没等陈辛言反应过来,苏岸已经放下垃圾转身走了。

陈辛言这才转身跟了上去:“你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抛弃了,像个小孤儿。”

这话不知哪里得罪了苏岸,话落平常不怎么理她的苏岸眼风扫了她一眼。

陈辛言嘴立马抿成一条线闭嘴,心道我他妈不会真说错话了吧。

两人都被家里催婚,陈辛言那边更是苦不堪言,父母不同意她和男朋友,每星期几个相亲对象。最后实在磨不过父母才和苏岸商量做“表面”男女朋友。

但实际她和苏岸并没多熟,除了明面上做给父母看,两人私底下不会有任何交流,更何况苏岸这冷漠性子,陈辛言觉得自己要是真成他女朋友了,得活活被憋死,有时候还满身阴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自觉停下脚步,落在苏岸身后,不去打扰“孤儿”了。

易胭今日恢复上班。

清晨六点的马路车流少,整座城市将醒未醒。

空气蒙着一层雾。

六点半交班,易胭六点二十分便到急诊。

到更衣室换衣后易胭回到诊室。

护士小娜昨晚值夜班,易胭进来时她正打哈欠,看到易胭,小娜立马清醒几分:“易医生,你来上班啦?身体好点了吗?”

易胭已好得差不多,就是嗓子还哑着:“好了。”

“我的天,这声音,易医生你还是拿点药继续吃吧。”

易胭回桌边坐下:“行。”

最近发烧休息,在家过分悠闲,反而是上班后易胭觉得自在。

忙有时是一种秩序感,没让人觉得无聊,也没时间多想。

一整个早上诊室来看病的人没断过,一个接一个。

直到中午饭点,病人才少了些。

易胭早上吃了东西,到中午没觉肚子饿,但因为得吃药,还是乖乖到食堂吃饭。

易胭医院朋友不多,熟的也只有诊室两个小护士,但平时来往也不多。

急诊医生没有午休,一人吃完午饭,易胭回到诊室。

这会儿没病人,诊室里很安静,一大片的白,冷冰冰的氛围。

易胭坐桌后,倚在椅背上翻看病例。

不知几分钟后,有人从病房门口进来:“医生你好。”

易胭只觉这声音熟悉,抬头便看到一张熟悉稚气的脸。

崔童看到易胭那瞬也愣了下,下一秒恢复自然,他示意一下自己的手:“我的手得换药了。”

易胭阖上病例,朝病床那边抬了下下巴:“过去坐着。”

崔童很听话,走过去坐病床上。

易胭戴上口罩,起身准备医用器具。

半途身后崔童忽然喊了声:“苏队。”

易胭手一顿。

苏岸送崔童过来换药,出现在病房门口。

第15章

易胭只是怔愣一瞬, 随后恢复自然。

诊室里只有医用器具轻微碰撞发出的哐当声。

苏岸没进来,只站门口,淡淡瞥了易胭后背一眼,想起昨晚被扔垃圾桶里的药。

崔童坐病床上, 深觉尴尬, 想立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谁他妈想遇见这种尴尬场景。

易胭端着器具朝病床走过去。

做坐病床上的崔童手上还绑着绷带, 易胭戴上手套给他拆绷带,而后观察伤口,消毒上药包扎。

从头到尾诊室里没人说话,一片安静。

给崔童处理完伤口,易胭收拾器具, 口罩后眼睫低敛:“伤口别碰水, 这次换好药后可以不用过来了。”

崔童赶紧点头:“好。”

说完又觉不对, 又慌忙问:“对了医生,我这手会不会留疤啊?”

易胭抬眸瞥他一眼:“会,但不影响活动。”

崔童立马道:“那个医生我怕留疤,你给我开个除疤的药吧,我到窗口去交钱领药。”

虽然很少见到男生如此在乎手上疤痕, 但易胭也没说什么,回到桌边给开了个单。

崔童接住易胭递过来的单子:“谢谢医生。”

说完连忙朝门口的苏岸走去:“那个, 苏队我去拿个药, 待会再来找你。”

苏岸嗯了声。

崔童立马溜走, 紧接着苏岸进了诊室。

易胭刚才听崔童的话, 大概也知道苏岸有伤口要处理。

这忽然让易胭想起两个月前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时苏岸执行任务受伤,对她一分不理睬。

现在想其实二人境地也没变化,还是跟以前一样僵着,唯一有变化的,大概是知道苏岸有女友。

他们的关系从没缓和过。

两人照旧没说话,没等易胭开口苏岸径直到病房那边坐下。

诊室里只剩易胭一位医生,她只能抬眸,瞥一眼苏岸。

自从苏岸来病房那刻,这是易胭第一次正眼看他,这一看易胭才发现他锁骨边有伤口。

易胭全程没看苏岸眼睛,收回目光,起身收拾东西。

伤口就在苏岸锁骨上方,位置几分尴尬。

他坐她站,倒是没有了一向压迫十足的身高差。

但易胭反而觉着难熬,处理苏岸伤口,需要正面凑近他。

口罩后的呼吸仿佛灼热几个度,易胭敛住心神,没抬眸哪怕看苏岸一眼。

他的皮肤很白,锁骨骨感禁欲,一道划拉开的口子,红血凝出。

伤口上有铁锈,一看便是生锈钝器所伤,易胭微皱眉。

但面前的人似乎从来感觉不到疼,上次也是如此,背部血肉模糊他眉都不皱一下。

易胭给打了麻醉后,开始清理伤口。

两人距离稍近,易胭垂着眼睫,口罩遮挡下半边脸颊,手上动作利落。

苏岸眼角微垂,视线落在她脸上。

易胭却不知,只觉不自在,苏岸是一个即使不说话存在感也极强的人,易胭没法忽视。

甚至能感觉若有似无的鼻息落在自己额上。

但易胭没抬头,诊室也没人进来,更添几分不自在。

塑胶手套里手微微冒出一层薄汗,总算熬到处理伤口完毕,易胭噌地直起身子,却在抬眸一刻不小心触及苏岸目光。

她心里一咯噔,不知是偶然撞到目光,还是苏岸一直在看她。

不过一秒,易胭便将后边那个想法否认。

苏岸怎么可能看她,他有时甚至多看她一眼都不肯。

易胭收好器具,秉着医生职责,终于开口:“伤口不能碰水。”

身后的人没回答,易胭也没管,反正苏岸也不是第一次不理她。

易胭继续做自己的事。

苏岸已从病床上起来,沉默站在一旁。

收拾好东西易胭到洗手台边洗手,打上洗手液搓了好一阵手,才关上水龙头。

转身之际,眼前一片阴影忽然笼罩下来。

易胭从小警惕,眼不眨一个,抬手一个动作便过去。

然而半途便被眼前人更快一分擒住。

看清面前人是苏岸,易胭心一怔,没再动作。

手腕被苏岸抓手里,易胭有点不自在,即使口罩遮住下半边脸也没能给她安全感。

视线只与苏岸对上一秒,易胭便躲开。

苏岸却一瞬不移看着她,眼睫垂着,目光沉默落她脸上。

两人都沉默,不知多久,易胭感觉手腕一松,苏岸松开了她的手。

易胭松口气,然而一口气未喘到底,眼前一黑。

苏岸俯身,两手撑在了她身后洗手台边缘,将她圈在了中间。

易胭心脏静止,这次没有躲开,不可置信看向咫尺之外的苏岸。

两人对视,易胭甚至能看见自己在苏岸眼中倒影。

他的眼睛茶色偏淡,色调不明媚,但却很干净,透着孤独慵懒的沉静感。

被这样的眼睛久久看着,易胭有一丝无所适从,虽然知道自己不争气,但还是心跳加快。

苏岸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看过她了。

她不明白苏岸怎么了,今天的苏岸,不管哪里都透着丝奇怪。

没等她想出所以然,身前苏岸抬手,摘了她一边口罩。

易胭一怔,完全来不及防备,脸上口罩已被摘下一边,整张脸现在苏岸面前。

易胭深知苏岸能看出她脸色破绽,压制不住心跳,板住脸色,她没避开,毫不示弱看向苏岸。

苏岸视线自始至终没从她脸上移开过,目光从容审视她脸色一遭。

脸色没之前苍白,发烧应该好了。

易胭却不知他在看什么。

下一瞬苏岸便又把口罩给她戴了回去。

细边勾上细软耳廓,易胭能感觉到苏岸指腹不小心擦到她的耳廓,她浑身一绷。

动作稍显亲密,易他忽然想起电梯里见到的那个女人,想起在医院时那女生娇嗔的撒娇。

她心脏一缩,莫名烦躁。

只是一个不经意瞬间,所有近几日的耿耿于怀便顷刻爆发。

易胭忽然伸手,猛地推开眼前的苏岸。

即使被推开,苏岸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也毫无一丝情绪,只是看着易胭。

他们两个总是不需言语就能剑弩拔张。

易胭心脏一阵酸涩。

她冷冷道:“别管我。”

既然有女朋友,就别来管我,也别来招惹我。

苏岸只安静看着她,这沉默样子更是让易胭难受。

这时诊室正好有病人进来,看易胭身穿白大褂,喊了声医生。

易胭没再看苏岸,离开他眼前。

病人手臂有外伤,帮病人缝合完伤口过程中易胭没有分心,苏岸什么时候离开她也不知道。

崔童坐苏岸车回市局,一路感觉到低气压。

虽然苏岸平时也不爱说话,性子冷冷清清,但今天离开医院后崔童更感受到了另一种奇怪的感觉。

苏岸周身气场比平时冷了百倍。

直到车到市局,崔童下车才松了一口气。

上楼在走廊遇到许骋,崔童立马跟他哭嚎:“好他妈可怕。”

许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有屁快放。”

“操,”崔童真的很幽怨,“你他妈为什么总喜欢打我!每次一说话就抽我脑袋,我脑子都快被你抽坏了!”

许骋懒笑了声,问:“这趟去医院遇到什么事儿了?”

他这一问崔童才想起继续说:“就去医院换药刚好遇到的外科医生就是苏队前女友,换好药后我让她给我开了个除疤药后立马溜了,没打扰她和苏队,后来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这有什么可怕的?”

崔童:“就是不知道苏队在诊室发生了什么才他妈可怕好吗,出来后虽然脸上还是平常那表情,可是我坐他身边都快结冰了。”

许骋:“你他妈是见到苏队前女友自己脑补他们之间一出大戏,然后想多了吧。”

崔童被猜中脑中所想,但死不承认:“才没有。苏队自己有伤口,肯定是那医生给她处理的。”

许骋眉心皱了下:“苏队受伤了?”

“啊?你不知道啊?因为他自己也有外伤我俩才一起去医院的。”

“什么伤?”

这时陈宙刚好从楼上拿资料下来,看到他俩,凑过去听热闹:“干嘛,你俩聊啥呢?说来听听。”

许骋手肘杵了陈宙一下:“中午你跟苏队一起去食堂吃的饭,他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