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别的念头,就是想看一看他。

不过没有什么必要说给他听。

“因为住的地方变了,就没有什么必要坐了。”她接着说道:“你为什么经常独自坐地铁?”

“想一个人待着。”

她听了真是心疼他,可她也没办法表现出来。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她问了一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问题:“你,你有女朋友了没有?”

问完她就后悔了,不该问的,有或没有,都不是她能够承受得起的答案。

“没有。”

“哦。”

这个回答太漠然和无关了。

他反问她:“你呢?”

“我什么?”

“男朋友。”

“我,我有的。”

“…”吴澄这一刻只感到有一阵失望的酸痛,沿着心头蔓延开来:“他在哪?”

“他…”罗浅浅专注地凝视着吴澄:“他…”

似乎这个问题让她为难了,他想到那串佛珠。

那个男人对她不好吗?或者…?

“你,很爱他?”爱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陌生的,不可触摸的。

“非常,非常。你所能想象到的。”她轻声说。

吴澄发现自己在嫉妒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他想到她在地铁上的眼神,那她又是什么意思?吴澄只觉得很乱,不知道拿眼前的女人该怎么办。

冷漠的道别,从此不再见?他竟然不舍。

但这段路总有尽头,而她心有所属。

罗浅浅察觉到这个男人落寞下来的气息,她的情绪比他还要复杂。

怎么解释?又以什么立场解释呢?

是不是,就该让他这么误会,才是对他们彼此都好。

两人各怀心事。

天空此时开始落雨。

“真的下雨了。”

路上行人不慌不忙,从包里掏出伞来撑开,继续赶自己的路。

罗浅浅赶紧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踮起脚披到吴澄头上去:“你感冒刚好,别再…”

吴澄看着她,真是百味杂陈,他对女人没有什么经验,可是他也看的出来,她是这么关心他,她从出现的第一秒就在关心他。

可她刚刚跟他说,她深刻的爱着,另一个男人。

如果换一个人,换一个被岁月和许多段感情打磨到多少有些麻木的人,他一定要以为,眼前这个罗浅浅,真是个游戏高手。

可吴澄不会,感觉告诉他,她是真心的。

这就更让他困惑。

水气凝结在她眉眼之间,她像雨中一个小小的守护神,踮着脚把那片保护云找在他头顶上,非常吃力,同时她在四处看,有没有可能打到车。

雨水让她神情柔软,楚楚动人。

吴澄伸手,握住她举起的手腕。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吻上她的嘴唇。

闪念,仓促的初吻,撞在一起的鼻尖,她揉着鼻子执拗的表情,她在他怀里,他笑着哄她,下一次,下一次。

那是哪一生的事情?吴澄离开她的唇,仔细看她的脸。

她睁开眼睛,呆呆地看他:“小澄哥哥…”

小澄哥哥。

这四个字像一声惊雷,接着在他的意识里锐叫,左冲右突,不肯停歇。他忽然,头疼的像要炸开一般。

他捂着额头蹲了下去。

罗浅浅吓坏了,跪下去艰难地抱住他:“小澄哥哥,小澄哥哥,你怎么了?”

吴澄急促的喘息,抬起眼来盯着她:“你叫我什么?”

眼前的女孩似乎猛然从一个旧梦中醒来:“啊…吴,吴先生。”

“不是,你之前,叫我什么?”

“没,你听错,你听错了。”她慌乱地要站起身来。

“不可能。”他紧紧捏着她的肩膀:“不可能。”

“我走了,让我走。”

“你说清楚。”

“好,我说清楚。”罗浅浅深吸一口气:“我想勾引你,吴先生,我想勾引你,行不行?所以我那么叫你了,现在你让我走。”

“骗我。”

“我就是骗你,我是个骗子,你以为我是谁?”她痛苦地,声调越来越嘶哑:“你以为,我是谁?”

“你是罗浅浅。”

“罗浅浅是颜珊告诉你的,是李扬告诉你的!你认得我吗?你根本就不认得。”

“…”他哑口无言,的确,他以前几乎不认得她,他凭什么对她这样?

周围已经稀稀落落,围上一群人,指指点点。

都市里什么样的爱情,值得如此歇斯底里,真是想不开的男女。

“吴先生,能让我走了吗?”

他不想放松她,她动一动,他才无奈地放开。

雨从他的光洁的额头蜿蜒下来,他的唇上还有水滴,不复刚刚吻她的温度。

她担心了:“你还好吗?”

“不好。”

她去探他的额头,他轻轻避开:“你走吧。”

吴澄终于也学会一点狡猾。

她有点急:“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用。”他站起身来,冒雨往前走。

她只好跟在后头:“吴…吴先生,我错了,行不行?”

还叫他吴先生,他不折磨自己折磨哪个?

“吴澄。”她跑上去扯住他:“我错了,我错了。”

他转脸看她,都快痛哭流涕了,被雨淋的像可怜的一只猫。

她在他家里,手忙脚乱地帮他放洗澡水,又去煮她上次刚刚买来这里的姜。

“你也淋湿了。”他提醒她。

“我没事,我强着呢。”她推他:“你快点去洗澡。”

吴澄反手握住她:“你不走?”

“我不走。”

“不许骗我。”

看他的样子太像个小孩子,她忍不住笑起来:“我不会。”

但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还是不见了,包都不在了,煤气灶上,突突的煮着一锅姜水。

吴澄颓败地倒在沙发上,沮丧极了。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沮丧。

似乎激情被封堵太多年,一朝破开一个缺口,立刻汹涌到当无可当。

只是为什么会是她?这个来处不明的女孩子,只是一个眼神,几个动作,一句小澄哥哥,他竟然这样五迷三道,实在太没有道理。

可它确实发生了。

门一声轻响,吴澄精神一振,罗浅浅从外头走进来,拎着超市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正把手里的伞抖抖抖抖,水点簌簌的洒到门外去,像一场小小的急雨。

吴澄从没见过自己有这样快的动作,几乎是扑过去,从背后搂住这个全身还湿溚溚的姑娘。

“哎呀,你干吗?”罗浅浅被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走了。”他下巴搁在她潮湿的发心,声音发闷。

“我答应你了。我下去买了点必需品而已。”她胳膊被他圈住了,只能象征性的举一举手中的物品。

“我不管。”吴澄只觉得自己眼底发热,他从来没有这样不讲道理过。

她突然跑进他的生活,有没有跟他讲道理了?

“那我要怎么办?”罗浅浅无奈地回答。

吴澄把她转过来,面向他。

然后,他把她往后抵在门上,吻了下去。她手里还拎着一塑料袋可笑的生活用品。接着它们落在地上。

罗浅浅的胳膊回绕上他。她回应了他。

外头的大雨下的密不透风,隔着玻璃窗,只能听见闷闷的声音。

吴澄喘息着去解开罗浅浅的钮扣,她握住他的手,语声从齿缝间逸出来:“我,我身上还是潮的。”

他也怕她着凉,尽管他非常难受,还是放开了她。

她脸色潮红,眼睛黑亮,她看着他,似乎在两个称谓之间找准了才下口,最终她什么也没有称呼他:“我,我能在你这里洗澡吗?”

吴澄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当然可以。”

第十六章 流星

像世上大部分的电影情节那样,罗浅浅从浴室出来,穿着吴澄的衬衣。

他早在沙发上铺好铺盖,看她出来,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去睡床。”

第二天吴澄在沙发上醒过来的时候,罗浅浅在厨房里煮早饭。

他神清气爽地走过去,从身后搂住她的腰,抱着她的感觉真是太好。她似乎是他安全感的源泉,他昨晚就睡的很香。

她就让他这么抱着,陷在柔软的沉默之中。

“浅浅。”

“嗯?”

“浅浅。”

“嗯?”

他就是想叫一叫她,这个名字似乎藏着久远的甜蜜。

“我觉得,我认识你很久。”

“是吗?”罗浅浅状若漫不经心地搅动锅里的白米粥:“不可能啊。”

“不信?”

“也不是。”她轻轻地笑:“我觉得眼下这样,就眼下,就够好了。”

是的,差不多够好了。

他有事情想知道,不过不急,来日方长。

罗浅浅今天第一天去书店上班,吃过饭急急忙忙就要走,吴澄拦住她:

“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公司的车,马上会来,顺路。”

她的脸色变了变:“算了,真的。主要如果米姐看到,不好。”

他听了,也就不强迫她,打了电话给门卫,让他事先帮她拦好出租。

“下班我去接你。”临别他抱着她说。

罗浅浅到的时候,米姐已经在书店里了,看见她,笑眯眯的,心照不宣的模样。

这个书店算是米姐的第二产业,她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因此找个人给她看店,她只负责进货,平时过来转一转。

不过这里的确也一个人就够了,小小的一个地方,一目了然,都不用防范会有偷书。来人买书,凑到读码器上读一下,接着收钱,找钱,没太多技术含量,也不可能动什么手脚。

米姐只坐到下午,就放心的走开了。

生意刚开张,不算特别火,有几个女孩子过来,买了几本爱情小说,捧在手里如获至宝,还没出店门就在那儿讨论男一和男二谁比较帅的问题,罗浅浅看着她们无忧无虑的小模样,就生出一点羡慕来。

又做了几笔生意,接近打烊的时间,店里有几个客人像夕阳的光线一样晃来晃去,看上去也是在消磨时间。

罗浅浅反正不急,把帐又点了一遍。

“小姐,请问有《天道》这本书吗?”有人到柜台上来问。

她一怔:“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书?”

“哦,是一本反腐小说。”对方看她还没很茫然,有点着急:“就是根据前几年一个案子改编的纪实文学啦,一个政府官员从见义勇为堕落到贪污受贿,然后自杀那个,对了,还有情妇,他情妇卷款逃跑那个,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罗浅浅脸色已经僵住了,许久缓慢的摇头:“不,我不知道。”

客人嘀咕一声:“卖书的都不知道书在哪里。”有点不满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