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飞回过神来,方留意到他病容苍白,忙让进舫内,吩咐下人看座奉茶。

舫中除去下人与乐师,还有太湖水寨的大小姐虞清以及堂主成思危,彼此见礼后,林宇飞对南宫若虚道:“原来阁下竟是南宫世家的人,在下失礼了。说起来,南宫世家还是我家的恩人呢,十年前,朝廷西北告急,向江南征重税,正遇上蚕瘟,丝绸产量大减,家父急得头发都白了一半。幸而当时南宫世家定了大批绸缎,又把钱项提前付了,我家才算度过了难关。”

“林公子客气了,这全是因林老爷子素日重信守诺,才使得林家绸缎庄有这么好的信誉。”南宫若虚道。

林宇飞不好意思道:“在下孤陋寡闻,同在姑苏,却不相识。不知南宫公子在南宫世家中的掌管哪处生意”

“我不过是南宫家远房的亲戚,投奔了来的,因身子向来不好,故并不掌事,每日白吃食罢了。”南宫若虚淡淡道。

宁望舒微笑,低头抿茶,知他不欲将身份示人,平白多出麻烦事来。只是他这么一说,众人顿觉无趣,便又转到她身上来。

“你怎么上苏州来了?”韩彰就坐宁望舒旁边,“你们那窝子来了几个?”

“来姑苏的只有我。”

林宇飞有礼问道,“不知宁姑娘师承何派?”

“蜀中飞龙。”

“飞龙门?我曾经听家父提起过,”虞清道,神态间颇为不屑,“据说在偷盗方面尤其擅长。看宁姑娘弱质纤纤的模样,倒是看不出来…”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宁望舒微笑道:“师门渊博,包罗万象,可惜我天资愚钝,所学不到一成。”

韩彰笑道:“两年不见,你这丫头好的不学,倒学了这些虚头八脑的话。”

宁望舒嘻嘻一笑:“你当我愿意啊,舌头都差点咬到了。”南宫若虚闻言莞然,忍不住偏头瞧她。

林宇飞也笑得开心:“宁姑娘果真是爽快人,定要在姑苏多盘桓几日,让在下略近地主之谊。”

“听宁姑娘的意思,倒是在下小识了。”虞清却不依不饶,“我也学了几日粗浅的拳脚功夫,想向宁姑娘讨教一番。”说话间,她已起身玉立。

宁望舒一愣,忙道:“此间不便,还是改日吧。”

“莫非宁姑娘看不起我?”虞清挑眉,咄咄逼人,丝毫不理会旁边成思危的劝阻。

实在不明白这位太湖水寨的大小姐对宁望舒的敌意从何而来,林宇飞颇为尴尬。韩彰面带笑意,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南宫若虚望向宁望舒,见她面露难色,道:“江湖上的事我不大懂,你若打不过她又如何?”

“打不过便打不过,大概也没什么说法罢。”

“你武功好么?”

“应该不算太差。”宁望舒苦笑,起身朝虞清拱手道:“此处地方有限,恐伤及旁人,我们还是到外间比划吧。”说罢,足尖轻点,身子轻飘飘掠出。

虞清紧随而出。

“韩爷,她们这…”林宇飞焦急道,“虞清这脾气,若是伤了一个,如何是好?”

韩彰笑道:“不妨事,宁姑娘不会伤着她的。”

言下之意,虞清并不是宁望舒的对手。南宫若虚心不在焉地端起茶碗轻抿,眼睛关切地看着珠帘外的身影,只见身形错综,衣襟带风,两人在船头方寸之地你来我往。他只能勉强分辨出宁望舒的身影,至于谁占上风,他就一点都看不明白。

韩彰看得津津有味:“虞姑娘这套掌法有点意思,倒有几分象碧波掌法。”

“韩爷果然好眼光,”成思危笑道,“因大小姐内力有限,寨主特地改良了碧波掌法,飘逸灵动是它的长处。”

“宁姑娘使得是什么武功?”林宇飞问道。

“她使得的功夫古怪得很,我也不认得。”韩彰笑道,“这丫头长进不少啊。”

一柱香时间不到,两人便停了手。虞清黑着脸进来,默不吭声地坐回去,只是大口饮茶。众人见状,便已大致猜出,倒也没人再问。

第四章

韩彰盯着宁望舒:“你刚才耍得是哪路掌法,我怎么没瞧过?”

宁望舒仰头把茶水一饮而尽,笑得狡猾:“那不是掌法,亏韩二哥见多识广,怎么看不出来?”她和韩彰是旧识,以前便打打闹闹惯了,说起话来也不见外。

只是这话听在虞清耳中分外刺耳,她的脸色愈发难看,不由冷笑道:“宁姑娘好大的口气,连韩爷也不放在眼里。”

宁望舒一怔,韩彰却不以为然道:“是虞大小姐高看在下了,论起武学,在下其实浅薄得很。”他哈哈笑了几声,“要不然,也不会连七十二路凌罗刀法也认不得。”

宁望舒抚掌大笑:“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那是刀法!”虞清也是一愣,难怪交手时觉得她武功古怪。

“怎么我没看见你用刀?”林宇飞问道,见她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茶碗已空,忙命下人再添茶水。

宁望舒正口渴得紧,接过茶碗饮尽,朝他感激地笑笑,道:“我总是忘把刀带在身边,不过后来发现原来这刀法用作掌法也很方便。”

“你们怎么一身的毛病?用刀的不带刀,用剑的不知把剑弄丢了多少次,”韩彰失笑,“都是惯出来的。”

她嘻嘻笑,不接话。

“你用什么刀?是象官差带的那种刀么?”看她娇娇弱弱的,林宇飞实在难以想象她挥舞刀的模样。

“不是,是弯刀。”她两手画了一个小弧,比划给他看,“就象一弯新月。”

“日后若有机会,定要见识一下宁姑娘的刀法,想必十分精彩。”林宇飞道。

林大少爷目光热切。宁望舒见一个富家大少却对江湖中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不禁心中好笑。

虞清冷哼道:“也许你可以在某天她偷盗林家宝贝的时候见识到。”

宁望舒自认脾气还算不错,不过如果这种情况她没有任何表示的话,未免让人觉得太懦弱了。所以她深吸了口气,准备开口…

“太湖水寨的虞老帮主纵横太湖三十余载,”开口的却是南宫若虚,“虽说是太湖黑白两道都尊敬的人物,但打劫过往商船也是家常便饭。听说只上个月劫下那艘扬州商船所获,便足有上万两,”他不看虞清和成思危,只瞧着宁望舒微微一笑,“可比你强多了。”

虞清被他一番话说得愣神,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成思危心中疑惑,那艘船是趁夜劫下,做得干净利落,寨中兄弟口风甚紧,事后并无人知晓是太湖水寨所为。

“你在劝我改行吗?”宁望舒觉得此时的他真是可爱极了。

南宫若虚笑而不答。

旁边的韩彰忽跳起来,拍拍宁望舒的肩膀:“丫头,出来,我有话想问你。”宁望舒不明究里,疑惑地起身随他步出。

韩彰直走到稍远处船头,确定里面的人不会听见他们谈话才停下。

“丫头,你之前是不是和太湖水寨的人有过节?”他低声问道。

宁望舒摇摇头:“怎么可能,我可是第一次来江南。”

“那就奇怪了,那位大小姐好像怎么看你也不顺眼。”他嘀咕,转而问道,“…莫姑娘也来姑苏了吗?”

“没有,”宁望舒笑道,“她带着小乖,说是要到京城开开眼界。”

韩彰苦着脸:“这两个家伙只要呆在一起,准没好事。”

“你有事找她?”

他声音压得更低:“上次她来陷空岛,我和她打了个赌,她把老三的锤子藏了起来…可是我始终找不着那锤子究竟藏什么地方了,老三气得不轻。”

“难怪你溜到这里。”宁望舒吃吃地笑,“你不该和她打这个赌,现在多半连她自己也忘了。”

韩彰抓抓头,大为烦恼:“真是麻烦,看来我一时半会还是回不去。”

“没事,只要让她再上陷空岛,她会找出来的。”宁望舒安慰他。

“这么说来我还得上开封去逮她。”他唉声叹气,半晌,转身步入舫内。

宁望舒却不进去,在外道:“南宫大哥,外面好多鱼,你快出来瞧瞧。”

南宫若虚出去时看见她正趴在船舷上,背影萧然。听见他的脚步,她转头歉然笑笑,用手指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月光下,鱼儿成群结队的如流星般从湖面上穿梭而过,璀璨之极。

“你…”南宫若虚犹豫了下,还是觉得要问一下才放心,“刚才交手,你没有受伤吧?”

“你看我的身上哪有伤口。”

他笑:“我不大懂,可是听说有的掌力会造成内伤,所以…”

“没有,我的掌力也很厉害的。”她眨眨眼,故意逗他,一会又低声道,“那位虞姑娘大概对我有什么误会…飞龙门在江湖上名声并不是很好。”

他道:“那韩二爷不是陷空岛五义之一么?我看他倒不在乎这些。”

“五义与我师父是旧识,自然不在乎。”她侧头瞧他,“你在乎么?”

他微笑,慢吞吞道:“象你这般懂得悬壶济世的侠盗,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遇上的。”

宁望舒嫣然一笑,正欲说话,忽听珠帘声响,林宇飞出来,身后跟着端着茶盘的下人。

“在下待客不周,失礼之处还请两位包涵才是。”这话虽是对他们二人说,林宇飞的目光却只望着宁望舒面容。

“林公子客气,”她眼光瞥过舫内虞清的身影,“不过我想我们还是告辞为好。”

“…你这就要走?”林家少爷显然大为焦急,不说“你们”只说“你”,眼睛直盯着她。

宁望舒被他看得有点尴尬,不由望向南宫若虚。后者只好插口道:“是我身子受不得太久的湿气,林少爷莫要见怪。”

“那我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你呢?我…我我是说你住…住哪里?客栈吗?如果不嫌弃的话,可否愿意到舍下小住几日。”情急之下,林宇飞有点结巴。

“多谢美意,不过还是不打扰为好。”

宁望舒不等林宇飞再说话就转向舫内向韩彰等人告辞。韩彰见她告辞,凑上来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她笑着点点头,方和南宫若虚登舟离去。

眼见画舫远去,宁望舒才发现小舟上多了个暗红描金漆盒,打开来,内中放着几色精致点心。

“那是方才林少爷差人放到船上,生怕两位回程腹中饥饿,故特备下点心。”船夫道,“看不出,这位大少爷还真是个细致人。”

南宫若虚想说些什么,终还是含笑不语。

宁望舒晃晃脑袋,拈起其中一块栗子糕送入口中:“味道很好,你不尝尝吗?”

“很甜么?”他微微皱眉问道。

“有点甜,还不至于腻。你不喜欢甜食?”

他老实道:“不喜欢。”

她仔细找了找,遗憾道:“全是甜的,怎么办?”

“没关系,我不饿。”

宁望舒见他靠着船舷,虽然还微笑着,却已露出疲惫的模样。她平常夜猫子当惯了,便是整夜不眠也无碍,但他却不行。

回程时,怕他伤神,宁望舒一直安安静静地驾着车,直到南宫世家的围墙外。她掀开车帘,看见他闭目半靠着,象是睡着的样子。

微弱的月光下,他眉宇清远,苍白憔悴,不真实地象一个随时会消失的幻影。

宁望舒轻轻叹口气,竟不忍心叫醒他。

第五章

阳光明媚的午后,南宫礼平陪着哥哥在亭中下棋。竹影斑驳,南宫若虚穿着天青色的长袍,几缕阳光落在他脸上,给素日苍白的脸平添几分血色,只是他目光恍惚,似没有专注在棋局上。

两局毕,南宫礼平长舒口气,笑道:“今天的棋倒赢得痛快,看来大哥心绪不宁,有什么心事么?”

南宫若虚笑笑,并不回答,随口道:“昨日北边的廖掌柜跑来,王瑞想把西林外的那块地抵押给我们,借三万两。”

“西林外那块破地方哪里值这个价啊!这老东西以为我们是傻瓜吗?”南宫礼平磕着瓜子,笑道,“虽说是老交情,可也不能这么漫天要钱。”

“那块地确实不值这个价钱,不过…”南宫若虚正色看他,“礼平,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听过的那个故事?”

“小时候乱七八糟的故事听得太多,我哪还记得?你说的是哪个故事?”

“楚襄王刘注的宗亲息宁,想起来了吗?”

南宫礼平皱眉想了想:“哦,那个刘注,我知道。”

“息宁当时受命监造‘珠襦玉匣’,以玉为襦,金为缕…”

“金缕玉衣!”南宫礼平惊道。

“不错,不过在金缕玉衣即将完工之际,息宁涉及结党营私,刘注盛怒之下赐鸠酒与他。息宁死后,金缕玉衣也不翼而飞,传说是息宁家人愤恨之下,把金缕玉衣随着息宁下葬。但后来到了唐朝神龙年间息宁墓被盗掘,并未发现尸身上有穿着金缕玉衣的痕迹,墓室陪葬也极为简陋。”

“大哥的意思是金缕玉衣可能就在西林外!”

南宫若虚道:“我也不过是瞎猜罢了。日前,老邹寻到了失落以久的《汉中仪》拓本,我略翻了翻,原来息宁消暑别院原址就在那里。我看过绘制的地图,那个地方虽然偏僻,却是南临太湖,北依猎山。若论风水,便是一处极好的墓葬地点。我想,也许当年息宁的家人为了瞒过刘注,而把息宁偷偷地葬在了西林外。”

“大哥!”南宫礼平眼睛瞪圆了看着他,目光异样地热切。

“怎么了?”

“把你的脑袋分给我一半吧,这么好使!”

“你拿去便是,”南宫若虚笑道,“最好把偏头疼也一并拿去。”

“别说是偏头疼,要是真可以,大哥,把你的病痛全都给我,你也过几年舒坦日子。”南宫礼平望着哥哥,叹道。

“不妨事,我早就习惯了。”南宫若虚微笑道。

“你…你又何必瞒我…”南宫礼平还想说,却见哥哥疲惫地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只好道:“依你来看,我们就把三万两银子给王瑞?”

“就这么答应他,未免让他觉得我们心太软,日后说不得还有得寸进尺的事情来找我们;二则也惹人疑心。”南宫若虚想了想,“他家不是还有个绸缎庄么?”

“那就再耗他些时候,这么大笔银子,他撑不住了自然就会抵押绸缎庄。”

南宫若虚点点头:“就这么办吧,加上绸缎庄也勉强够得上三万两。”一阵秋风刮入,他轻咳几下,南宫礼平忙取过一旁的薄毯替他盖在膝上。

“礼平,你忙去吧,何必整日陪着我,也不嫌闷得慌。”他拍拍弟弟的肩膀。

“好——好————”南宫礼平故意拖长了声音,逗他笑,“没想到大哥你都嫌我烦了。”忽又想起一事,“对了,听老邹说上午有人到大门口,指名道姓地要找大哥你,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让老邹给打发了”

南宫若虚一惊:“是谁?怎么也没有通报我?”

“大概老邹以为是个胡闹的,要不把他叫来问问。”见大哥模样甚是着急,南宫礼平忙道,一面吩咐下人唤来邹总管。

“大哥!”南宫礼平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是她吗?

自己是在等她么?

南宫若虚一怔,瞬间失神…那个出没在夜幕中的,传说中为月亮驾车的人,她甚至没有和他告别。距离那夜已过了十四日,她始终没有再出现过。他有点怅然地望着光影斑斓的竹叶,那夜的自己竟然如此安心地陷入睡梦之中,连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墨离园也不知道。

南宫礼平见哥哥一径出神,心中疑虑,自己这大哥向来深居墨离,莫说出府,便是出墨离园也是极少;平常除了见些要紧的钱庄掌柜,并不见外人,故外人也极少知道他。待要再问,就看见邹总管圆乎乎的身子出现在小径上。

虽已是秋天,急急忙忙赶来的邹总管鼻尖上还是沁出细密的汗珠。 “大少爷,二少爷,找我有事?”他垂手而立,恭恭敬敬道。

“哦,我大哥想问问上午来找他的人是谁?你怎么给打发了?”南宫礼平问道。

“是个小厮模样的人,拿着林家的名贴,有事想求见大少爷,却指名道姓地,还说大少爷是咱家的远方亲戚。我看他说得牛头不对马嘴,怕打扰了大少爷,就把他打发了。”

“林家?”南宫礼平奇怪道,“林家的人怎么会跑来找你呢?他们怎么会认得你?”

南宫若虚淡淡一笑,心里已经明白了。那日随口撒谎,倒没想到这位林家二少爷当真会来找他。

他略一沉吟,“老邹,以后再有人找,就带来见我。无论是谁,不用顾忌。”

“是,大少爷。”虽然心里奇怪,邹总管还是赶忙答道。

南宫礼平直愣愣地看着哥哥,努力想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第六章

鸣泉客栈,位于姑苏城西,客栈不大,所做的红烧狮子头却是远近驰名。晚饭时间将近,厨房冒出阵阵香味,直往上窜去。

楼上天字二号房内,宁望舒睁开眼睛,懒懒地翻了个身。受伤的右小腿还在隐隐作痛,她皱皱眉,倦倦地撑起身子,半坐起来,查看伤口。虽然用了精制金创药,这个三寸长的伤口还是愈合得很慢,她叹口气,暗自懊恼昨夜的鲁莽。

如此看来,传说中的守陵人果然存在,身手甚是了得。自己就算是带着刀,胜算也不大。何况昨夜仅遇上一人,若再来帮手,怕是无法全身而退。

换过药,重新包扎好伤口,她穿上外衫,闻着香气,下楼用饭。

随意点了一荤一素一汤,她昏沉沉睡了一日,腹中早已饥饿难耐,吃饭时并不留意其他客人。与她相隔两桌有一人却已盯了她好几眼,那人正是成思危。

自那日湖上一别,虞清回去后就命他们找出宁望舒的落脚之处,一连找了数日,都没有找到,没想到今日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成思危低声命旁边的手下速速回去通报虞清,自己则留在客栈内盯住她。

一碗饭下肚,又喝下了半盅火腿冬瓜汤,宁望舒才觉得稍稍饱了点,放慢了吃饭速度。她唤过小二再盛碗饭,又拨了半个狮子头到碗里,就着清炒土豆丝,细嚼慢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