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总算回复了一些清明,薛玥这才开始后悔,按照戏文里的说法,这时候自己好像应该将他狠狠推开,或者赏他一个巴掌,而她只是傻傻的闭上了眼睛,实在像极了欲拒还迎的把戏。

就在她又窘又悔的时候,面前的压迫感突然消失了,她正偷偷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顾勋那可恶的声音带着闷笑道:“想不到你我深陷囹圄,薛姑娘还能有如此兴致,顾某本应尽力满足,只是这等事情,还是得找个风雅之处再做才更有乐趣。”

薛玥觉得自己就算不睁眼也能想象他那一脸坏笑的表情,明明是他先招惹自己,现在反而倒打一耙,倒像自己勾引他未遂似得。她感到这是平生最丢脸的时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想到这里,委屈、羞愤一齐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眼里就噙满了泪珠,她索性把牙一咬,摆出一副的痛苦至极的表情,指着左腿颤声道:“痛,好痛!”

顾勋见她这眼泪汪汪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刚才本来只想吓唬吓唬她,谁知这小丫头竟摆出一副含羞带怯、任他予取予求的模样,撩得他心弦一动,差点真的把她轻薄了去。

还好这念头只是一瞬便被他压下,不然趁人之危轻薄人家小姑娘,实在是有损英名。现在看她突然小脸煞白,眼泛泪光的指着腿叫疼,好似也不像作假,莫非刚才的伤口真的恶化了?想到此处,他眉头一皱,伸手去就要去掀她的裤管。

“你要干嘛!”薛玥看清他的动作,惊得呼出,本来已经放下的心再度悬起。

“看看你的伤口,你不是叫疼吗?”

薛玥原本只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化解刚才的尴尬场面,谁知道反而作茧自缚,这下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涨红了脸,拼命摇着头,往背后墙壁缩去。

顾勋看她双眸含泪,吓得不断后退的可怜模样,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场面倒好像自己真的要拿她怎么样似得。

他摇摇头,正待再调侃她两句,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一阵石灰扬起,迷的他两眼一花,再看清时面前只剩空空如也的石壁,而薛玥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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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这边的薛玥背靠石壁大口喘着粗气,幸好刚才自己后退之时摸到了一个机关,终于能暂时逃离那人。若是再和他共处一室,只怕自己这颗小心脏就会因为太过紧张而停工了。她拍了拍红得发烫的脸颊,感到全身发软,内心却有一些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飞鸟在水面搅起涟漪。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阵,终于能鼓起勇气再度面对那人,却突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顾勋为什么还没跟过来。

那处墙壁并不大,机关也并不复杂。他亲眼看到自己自墙壁处逃脱,以他的心细程度,只要稍加探查,应该很快就能找到那处机关。

想到这处她突然有些心慌,自己身负重伤,一个人根本寸步难行,这地宫本就复杂,万一和那人走散,只怕只能在这里等死。她于是猛地直起身,试图看清现在到底处在什么位置,而目光所及却只是一片深不可测的黑,带着些许未知的恐惧。

她忙转身试图推动墙壁,可再也寻不到任何机关,粗粝的石块磨得她手心生痛,石壁却是巍然不动。

这时,墙壁那边好像传来一丝动静,她忙附耳去听,好像有人焦急的在敲打着石壁,仿佛在询问她的下落。

薛玥的心就随着这一声声敲击沉了下去,莫非这机关并不是随时能触动的,或是动了一次就会被锁死?她感到越来越慌乱,试探性的高声叫道:“顾勋?顾勋?”

墙那边并没有回应,面前的黑暗里却突然传来一声鬼魅似的轻笑,如同一阵阴恻的冷风,刮的薛玥背脊生寒,这里尽然有人!

一个粗哑的声音缓缓道:“小姑娘,你把老夫害的好苦啊!”

那一刻,薛玥终于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仿佛置身冰窖之中。

是左寒山!被他设计压在树下的左寒山,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他到底是人是鬼。

不及她细想,那声音再度响起:“想要命的,就给我乖乖滚过来。”

薛玥心中暗暗叫苦,自己这是才出狼窝又如虎穴,早知如此,倒不如乖乖和顾勋呆在一起,最多被他调戏一番,总比现在命在旦夕的好。

她深吸一口气,试探性的答道:“左前辈,我的腿伤了,实在是走不动啊。”

“爬过来!”那声音冷冷地命令道。

薛玥叹了口气,正准备认命地爬过去,突然心中一丝疑虑闪过:他既然发现了我的行踪,以他的功力想杀我易如反掌,为何非要我过去找他,莫非…。她眯起眼睛,努力在黑暗中搜寻些线索,好像朦胧地看到一个影子坐在远处,却看得并不真切。

就在她犹豫之间,突然感觉空气中传来一阵杀气,一只利爪飞袭过来,擦着她的脸,将她身旁的石壁抓碎一块,顿时砂石飞溅,惊得薛玥心中一颤。看来左寒山功力仍在,自己那一丝侥幸也落了空。

于是她只得咬咬牙,卖力往那声音的方向爬过去,她腿伤本就未愈,地上又满是碎裂的石块,不一会伤口就被磨得裂开,疼的她额间尽是冷汗。

她不禁想到那顾勋虽然装模作样,至少不会让自己受这种罪。这念头一起,薛玥不由暗叹自己没出息,不过分开了一刻就不停念那人的好,若他知道一定又会笑话自己,她忙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心应付眼前的危机。

终于爬到左寒山面前,薛玥抬头细看,心中又是一惊,只见他双目无神,直直望向前方,莫非他竟失明了!

左寒山似乎感受到面前之人的疑惑,冷冷一笑,道:“老夫变成这样可都是拜你所赐,你莫要以为我看不见就能玩什么花样。你有任何动静都休想瞒过我,若是乖乖听我的话,还能把你这条小命保得久一点。”

薛玥知道他所言非虚,这人内力深不可测,就算他双目失明自己也绝不是他对手,她忙用乖巧的语气道:“薛玥刚才也不过为了自保,只求前辈莫要怪罪。前辈有何吩咐,晚辈定当竭力完成。”

左寒山冷哼一声道:“嘴巴倒是挺甜。”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丢到薛玥面前,命令道:“打开它。”

薛玥心中一动,忙掏出火石打亮细看,眼前竟是当日在石室内找到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父亲留给她的机关图。

正当薛玥仔细观看之时,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她的脖颈,那阴恻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这里面可有什么特别之处,老夫劝你一句,最好说实话。”

薛玥不知道他对这图到底了解多少,脖间传来的凉意让她身上微微战栗,一阵思忖之后,终是照实答道:“里面有一处圆形宫殿画的十分奇怪,加了着重的标记,四周却没有道路,好像是悬空在那里的。”

左寒山那无神的眼中突然泛起一种热切的期盼,一脸白须也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他伸手搭上薛玥的肩膀,命令道:“带我往那个方向走。”

薛玥苦笑道:“前辈,你好像忘了我的腿被你抓伤了,我根本走不了,又怎么带你去。而且这一片废墟之中,又怎么看得出我们到底身在这图中的哪一处。”

左寒山自背后摸出一根粗枝,扔给薛玥,道:“你伤得不过是一条腿,用这个撑着走。走出这里,如果能寻到道路,自然有办法知道我们身在何处。”

薛玥只得乖乖接过树枝,支在地上一瘸一拐的向前走着,本就走的十分吃力,肩上还有左寒山微微压下的重量,心中怨念万分,但想到自己毕竟受制于人,也只得忍着腿痛努力寻着出路。

幸好塌陷把这地宫里的机关破坏了许多,一路除了些碎石挡路也没有其他阻碍,终于他们在挤过两块大石之间的狭窄通道之后,找到了应该是主路的一条甬道。

此时薛玥已经累得浑身冒汗,握住木棍的手微微发抖,隐隐觉得有些支撑不住。左寒山却并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意思,只运气往身旁石壁上一拍,按住薛玥的头往石壁上贴去。

薛玥听到一声微弱的铃声从墙壁处传来,距离似乎十分遥远,在这幽闭的暗室中轻轻回荡。她顿时好奇起来:莫非这是吴秋水和他定下的信号,那吴秋水是不是已经去了图中的那个地方。想到此处,她又开始担心玉面罗刹的下落,不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

“铃声在西南方向,现在能推断我们在何处了吗?”左寒山也仔细听罢那铃声,突然问道。

薛玥掏出图纸计算了一下,略微迟疑道:“我也不能完全确定,先试着往那边走吧,如果路是通的,应该能慢慢找到。”

就在两人再度往前走时,突然,在路的尽头处闪出一个黑影,只是一瞬又消失不见。薛玥看得一惊,猛地停下了脚步。

似是感受到她的迟疑,左寒山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薛玥脑海里闪过无数疑虑,那人会是顾勋吗?如果是的,为何他不敢现身,他知不知道左寒山已经失明,有没有把握正面和他对战。如果不是顾勋,那人又会是谁。自己又到底该不该告诉他所看到的事。

思前想后,她终是把心一横,用虚弱的声音道:“腿疼,实在走不动了,不如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吧。”

左寒山冷哼一声,道:“休想给我玩什么花样,继续走。“

薛玥暗暗松了一口气,带着他继续往前走去,一直走到一个分叉处,竟然看到眼前的一块石壁上,用鲜血写了几个大字:“向右,共杀左寒山。“

一阵寒意自脚底袭来,这到底是有人想助她脱困,还是又一个陷阱!

第25章 心难测

荒石废墟、晦暗两端,鲜红的血渍嵌在青灰色的石径之中,如同催命的图谱,等待着将谁人拉入深渊。

薛玥仿佛闻到空气中预谋已久的杀戮气息,她心中却再明白不过,这绝不会是顾勋会做的事情!

那人虽然一肚子诡计,却也骄傲自负,就算他没有把握胜得了左寒山,也会定下周密计划,直接现身示警,断不会使用如此手段。

那么留下这信号的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躲在暗处?他以一腔仇血设下的这个陷阱,要诱入的到底是左寒山,还是自己?

薛玥觉得眼前如同蒙了一层迷雾,迷雾的出口决定着生死的方向,她内心踌躇万分,一时竟难以移动半分。

突然肩部传来一阵剧痛,左寒山冷冷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小姑娘,你这一惊一乍的,到底在搞什么鬼!”

薛玥心中猛地一沉,这行字果然设得巧妙,左寒山目不能视,刚才自己的几次犹豫已经让他心生怀疑,无法再装作若无其事。可就算把这个阴谋如实相告,他又如何能信。

眼见左寒山已经越来越不耐,薛玥也只能赌上一把,于是咬牙道:“不能往右走,那边有陷阱。”

左寒山双眉一挑,道:“你又如何知道?”

“前面,前面石壁上有一排字。”

“哈哈哈,”左寒山突然大笑起来,“也就是说有人知道我眼瞎了,故意写一排字告诉你在右方设了陷阱,那人是谁?他为何不敢亲自现身?”

薛玥知他不信,索性执拗道:“信就信,不信就算了。我不过不想陪着你一起送死而已!”

左寒山面露沉思之色,似是在考虑这话的真实性,突然甬道左侧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仿佛有人按捺不住,准备提前杀上。

薛玥心中叫苦,藏在暗处那人果然狡诈,如此一来,左寒山必定不会再信自己,看来这右方就算有刀山火海,也得下去走一趟了。

果然,左寒山乍听这声轻响,只道是薛玥的谋划被他识破,他立即押着着薛玥快速向右方转去,口中恨恨道:“呆会再和你算账!”

一走过那块石壁,就是一段极为狭窄的通道,薛玥心中“咯噔”一声,只怕这路口一封,他们就会如同瓮中捉鳖,再难脱身。

但是左寒山脚步不停,也不容她再做辩解,一路将她推搡至通道后的一间石室之内,这石室其余三面皆被封死,竟是一条死路!

薛玥一进石室就被狠狠推到地上,左寒山脸色铁青,俯身狠狠揪住她的衣襟道:“说,和你合谋的是何人?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薛玥本就已经十分虚弱,被这一推搅得胃中一阵翻腾,左腿上火辣辣的痛感刺进心里,可脑中却不敢有半分松懈,只警觉的盯着那唯一的出口。

就在这一刻,一股浓烟夹着热浪席卷进来,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味道,薛玥被熏得呼吸一滞,忙大喊一声:“起火了!”

左寒山也立即察觉,转身就要逃出,可是已经太晚!

一个又一个的火把被扔了进来,狰狞的火光跳动着,瞬时吞没了整间石室,滚滚浓烟如同翻滚的黑色巨兽,张牙舞爪的封住了唯一的那一线生机。

四周都被刺鼻的烟雾笼罩着,空气越来越稀薄,左寒山和薛玥一个目不能视,一个腿不能行,如同困兽一般挣扎在铺天盖地的烈焰之中,感到心肺都被灼的生痛。

这时一个人影自火光中缓缓走来,他身材魁梧却似受了重创,一身锦袍破烂不堪地混着鲜血,露出无数触目惊心的疤痕。薛玥努力支起身子细看,随即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喃喃叫道:“铁鹰!”

铁鹰眼中泛着嗜血的光芒,十分满意地欣赏着两人在火中挣扎的模样,暗哑的声音如同阴魅的厉鬼,“没想到吧,我不仅没死,还能趁乱逃出。你们两个害得我身败名裂,武功尽失,今日就让你们尝尝这烈焰噬骨的美妙滋味。”

薛玥自浓雾中望去,他的面容在火光中扭曲着撕裂着,已近癫狂的笑声在烈焰中回荡,至死不僵的*和野心在他身上流动,又随着火舌四处蔓延,如同毒蛇吐信,慢慢吞噬自己的身躯。

突然,铁鹰那疯狂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住,身躯如同残破的布偶慢慢软了下去,身后一袭紫色衣袂在火红的烈焰中翻飞而起,终于让薛玥松了一口气,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听到那熟悉的略带讽刺的声音道:“真可惜,你还差一点就成功了呢。”

再度醒来之时,薛玥被肺中残余的灼意激地猛咳几声,顾勋端坐在一块石板之上,神色淡淡的递过来一个水囊。

薛玥抱起水囊大喝起来,再低头一看,腿上伤口已经被仔细地重新包扎过,虽不甘愿,心中还是涌起几分感激。

正待要说上几句感谢的话,突然听到身边又传来几声咳嗽,转身一看,左寒山趴在一旁,满脸被熏得黑炭一般,颌间白须已经被烧断,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薛玥立即警觉地坐起身,顾勋察觉到她的紧张,淡淡道:“放心吧,我特意等他被熏得半死不活时才救他出来,又封住了他的穴道,他现在无法运功,等同废人一个。”

左寒山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顾勋接过薛玥手上的水囊,考虑一番,还是扔给了左寒山。

眼看左寒山灌下一大口水,终于恢复一些神志之后,顾勋理了理衣袍,起身对左寒山道:“走吧,带我去找吴秋水。”

一旁的薛玥见他望都不望自己这边,不由有些焦急,叫道:“顾大人,你好像把我给忘了吧。”

顾勋斜睨她一眼道:“薛姑娘不是处心积虑要逃走吗,如今顾某一心成全、放你自由,你应该十分感激才是。”

薛玥嘿嘿一笑:“顾大人英明神武、智谋无双,都怪薛玥不识好歹,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帮人帮到底吧。今日之恩,薛玥定当铭记于心,尽力相报。”她这话虽说得溜须拍马,却也带了几分真心。这番经历凶险重重,总算让她领悟到,还是得乖乖靠住顾勋这颗大树,保住小命才有希望脱身。而且她心中一直惦记着玉面罗刹的下落,只怕到时候还得仰仗此人,在此之前还是忍辱负重,莫要得罪他较好。

顾勋看她这副谄媚模样,莫名想到初见她时的情形,不由得嘴角轻扬,想到这丫头倒是能屈能伸,忍不住再多调侃一句:“是吗,不知道薛姑娘这次想怎么报答。”

薛玥想到此前的那番场景,脸上又有些微红,正待绞尽脑汁应付过去,就听左寒山在旁轻咳一声,悠悠道:“我们到底是现在就走,还是等两位调完情再走。”

两人乍听这讥讽之语,一时都有些尴尬。薛玥脑中一转,又道:“依他刚才所说,吴秋水现在应该在一处宫殿之内,那机关图只有我最熟悉,呆会一定有顾大人用得着的地方。”

顾勋似是被她说动,俯下身来,将右手朝她一伸。

薛玥见他默许,心中一阵欢喜,随后又想起一件事,软声道:“顾大人,薛玥还有一事相求,能否扶我到铁鹰的尸身旁边。”

她在顾勋的搀扶下艰难走到铁鹰尸身旁边,掏出一把利刃,割下铁鹰的头颅,用一个包裹裹住捆在身上,又在心中默念:“叶大哥,若你有任何不测,薛玥就以这人头颅,祭你和秋容在天之灵。”

顾勋看她做完这番动作,只冷哼一声:“自身难保,还要做这些无用之事。”随后见她单足而立,颤颤巍巍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手上一提又将她背在身上。

三人一路前行,靠着铃声指引,顺利走到地图上那圆形宫殿之处,却发现眼前只有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石室。

石室中明显有着打斗过的痕迹,点点暗红的血迹蜿蜒在地板中央。

薛玥看得暗自心惊,玉面罗刹此前被左寒山重伤,这血迹一定是他留下的,可他为何会和吴秋水在此发生冲突,他们又到底去了哪里?

顾勋此时一把捏住左寒山的脖颈,手上不断用力,冷冷道:“说,吴秋水去了哪里?”

左寒山痛得面容扭曲,却拗声道:“我不知道!”

顾勋冷笑道:“他既然在墙壁上做下记号引你过来?又怎会不把这宫殿的秘密告诉你?”

左寒山咬紧牙关,并不作答,薛玥死死盯着这血迹,过得一阵,恍然大悟道:“在下面!”

她掏出机关图仔细对看,又让顾勋俯身在地上一阵摸索,终于有一块石板自他手下松动,揭开石板,又见几阶石梯延伸下去,这地宫之下果然还有一层宫殿!

顾勋忙押着左寒山拾阶而下,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阔,只见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有两人正扭打成一团,正是吴秋水和玉面罗刹。

薛玥眼见吴秋水手中尖刀就要划破玉面罗刹的喉咙,急得大叫一声,手中玲珑锁立即抛出,卷上玉面罗刹的腰身,将他往这边拉来。

顾勋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忙大叫一声:“不可!”

可玉面罗刹已经借着这锁链之力,如同一朵腾云轻身而至,他突然发力,将薛玥从顾勋身上拉下,右手挥出一团毒粉,直扑向顾勋口鼻。随后自空中拧身,双足一点,如一只翩飞的彩蝶,轻轻落在地上,再出手时,却是解开了左寒山的穴道!

第26章 水难收

当第一缕晨曦,洒在残破的城门之上,将焦黑的城砖染上斑驳的柔光,秋水山庄的夜,终于过去了。

而在这地下宫殿里,黑夜好似永远也不会走。满室流光,照不亮那些变幻的人心、深埋的*。

薛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只觉得这地板实在太冷,冷得她五脏六腑都好似结了冰一般,往心里散发着寒意。

一双白玉般的手轻轻伸到她面前,她抬起头,眼前之人白衣胜雪、墨发披肩,那眉目似乎十分熟悉,却又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玉面罗刹眼中仿佛藏了一声叹息,当眼神缓缓移到她腿上之时,他眉间微微一蹙,问道:“你受伤了?”

薛玥冷冷地笑了起来:“你却没有伤!”

玉面罗刹眸色突然暗了一暗,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之中,指尖忍不住微微颤动。

身边突然响起了拍掌之声,顾勋身中毒粉,不敢再催动真气,以免毒气游走入经脉之中。他索性席地一坐,抚掌笑叹道:“果然是一出好戏,连我都不小心着了你们的道。”

一旁的左寒山嘿嘿笑了起来,“莫要以为只有你们才懂得用这借刀杀人之计,可惜你们算来算去,偏偏就输在这最后一步。你说是吧,庄主?”

刚才看似占据上风的吴秋水,此刻却躺在地宫中央,众人这才看清,他腰间竟然插着一把袖刀,鲜血从他身下泊泊流出,将他的衣衫慢慢染出一片红云。

他微微喘着粗气,本就干瘦的脸上苍白一片,浑浊的眼中不知是愤怒、不甘还是无奈。

“为什么…”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激动,他颤抖的问出这句话后,一阵气血涌上心头,压得他咳嗽连连,再也无法继续。

可他心里有太多不解,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和那人联手?为什么本应掌控一切的自己,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因为你实在太过自信,一不小心就犯了和铁鹰一样的错误。”左寒山负手转身,脸上尽是得意之色。他空洞的双眼之中,闪着一种异样的光芒,因为他知道,他赢了!

现在他脚旁之人无一不是当世枭雄之才,他们步步盘算、招招致命,却唯有他在这乱局中笑到了最后。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成为绝对的胜者,连玉面罗刹都无法撼动。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差错,让他暂时还看不见,但他仍然拥有着最为强大的实力,所以他并不着急,只慢慢等待着接近着那最后的胜利。

“是从那日客栈就开始了吗?”薛玥突然问道。

“没错,”玉面罗刹面朝她缓缓蹲下,“我曾经告诉你有人留下字条约我相见,不同的是,当我去到那间屋子的时候,左寒山已经在那里等我。我们的计划就是从那晚开始的。”

突然,他寒眸一扫,似笑非笑的盯住吴秋水,“其实我早想过,以我一人之力想要对抗整个秋水山庄,能报仇的机会何其微弱。但是当我知道你的盘算后,便想出了这将计就计的办法。你想利用我除掉铁鹰重掌大权,我又为何不能反过来利用你?只可惜你机关算尽,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最后身边之人却一个个背叛了你,今日注定要死在我的手上。”

他的话语如利刃一般,将吴秋水最后的外壳狠狠刺碎。几十年的基业被毁,一个个下属的背叛,让这个曾经骄傲的老人终于被击溃,忍不住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寒山,你跟了我十几年,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他的声音变得干涩,只一时就添了无数沧桑。

左寒山面色一肃,道:“庄主待我情谊深重,寒山不敢或忘。是以这些年为山庄尽心尽力,对庄主一心效忠。”他又咧嘴嘿嘿一笑:”只可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日我只为这地宫里的宝藏而来。至于庄主这条命,按照约定,是交给那姓叶的小子,寒山绝不敢逾矩伤庄主分毫啊。”

“你!”吴秋水感到腹间一阵剧痛,终于控制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玉面罗刹冷冷看着吴秋水在痛苦中挣扎,面上流露出一丝残酷的快意,转过头,却对上了薛玥那双满是怀疑、微微泛红的双眼,心头莫名一滞。

“那么我呢?我在你的计划里,又是起的什么作用?你对我说的一切,你的名字,都是假的?那日密室里,你受左寒山一掌护我离开,也是假的?”薛玥死死盯住他的眼睛,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却忍不住喉间一阵哽咽。

是她自己太笨,她本该记得,玉面罗刹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她却傻傻的以为:那个在黑暗中脆弱绝望的他,那个说自己名叫叶逢春的他,那个抱着秋容的尸体痛哭的他,那个在自己悲痛时温言安慰的他,是值得信赖、值得托付生死的伙伴。

玉面罗刹觉得眼前的双眸亮得惊心,竟让他一时不敢直视,只低头道:“这个计划里只有两个意外,一个是秋容的死,一个就是你。那日密室里,我虽是和左寒山一起作戏,让吴秋水对我放松警惕。却也是真心想让你逃走,不想再让这件事牵连到你。我…我并不是有心骗你,从进庄那日起,我便是真心拿你当作我的朋友。”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似是不敢再看薛玥,一双惯于冷漠的眼里写满了深深的愧意。

一旁的顾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