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姑娘不会武功。”梁鸿鸣解释,见我似乎想反驳,他神色一正,又添上一句,“而且,最重要的是两个人一组就不容易有叛徒。”

刚想出口的话被我咽回了喉咙,这才是重点,两个人一组的话更方便彼此监视,或者,应该说担心我会突然反咬一口。敛起自己的神色,心绪已然平静,只不过是一起上路,我转身回自己的刚才的位子继续那顿午餐,“我知道了。”

沈墨翎一直都面带笑容地望着我,见我似乎不再反抗这次的分组,他缓步走至我面前,“玥儿,你很讨厌和我一组吗?”

明知故问,我吞下最后一口鸡肉,展颜一笑,只可惜眼底满是冰冷,“怎么会?若是没有锊王殿下您,我恐怕还出不了荻桑国,接下来的路还要仰仗您多多照顾。”

午餐之后,我们分了一下行李后就各自上路了。临别前,只看到夏晓梦那双美眸向我跟沈墨翎的方向投来哀怨的一瞥,似乎极其不愿意和沈墨翎分开。

我继续沿着城郊的方向前行,马程不快也不慢,认准了方向就一直往前走,只不过嘴也一直紧闭着,根本无意和沈墨翎交谈。他也不说话,只在我身旁跟着,大约行了一两个时辰后,太阳也开始西下,终还是沈墨翎率先打破了这久滞的沉默,“晚餐怎么办?”

从这里往前骑马大概三天就能到荻桑最边境的城市,只要离开那里也就算离开荻桑了。可是,在此之前我们应该都会在这种荒僻的地方度过,不论白天夜晚。虽然我在荻桑算是未来的太子妃,但是,在百姓之间也并非这么有名,何况,认识我长什么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关键在于沈墨翎,他的那双绿眸实在太过显眼,这也是我们选择走这种道路的原因。

若是在城镇之中行走,只要我们一被敖全的人马发现,那么,根本无须他们动手,只要在市集中大喊一声“太子妃和人私奔”诸如此类的言语,我们就百口莫辩,插翅也难飞。但是,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那些人即使发现了我们,想抓住也得费一番手脚,他们若强行使用武力,恐怕也未必打得赢。

“我没有义务替你到镇子上去买东西。”凭着沈墨翎的那双眼睛,他绝对没可能自己去买东西,可要我帮他去买,简直痴人说梦,“肚子饿了就自己解决。”

这里没有住户,也算不上是林子,没人居住,连动物也没看见半只,只有那稀落的几棵树木,还有那称不上肥沃的土地。

沈墨翎淡淡一笑,仿佛很清楚我心里对这次的分组有多不满似的,也没多说什么,继续前行。虽然饿个一两餐实在不算什么,但是即使知道饿一顿饭无伤大雅,问题在于肚子饿着时的感觉绝对难受。

天色已经暗了,又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时辰,只感觉到中午吃的那只鸡早已经被肠胃消化得干干净净,现在只剩下饥肠辘辘的滋味。

碧水清波,池鱼遨游。

我和沈墨翎几乎同时发现了可当作晚餐的食物,池塘里游动的小鱼,让低落的心情兴奋起来。跨前一步,我刚向沈墨翎望去,他就抢先开口,笑容璀璨,“我知道,自己想吃就自己抓,放心,我不指望你会抓起来和我分享,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听了他的话,心里实在是有几分好笑,双手抱胸站在一边,孜祁第一的贵公子捋袖子卷裤脚的模样,真是可惜,如果这里有摄像机的话绝对会拍下来。

沈墨翎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望向我嘴角挂着的那抹嘲笑,他捋到一半的袖子又重新放了下来,转头对我微微一笑,然后弯腰拣起几颗小石子,御气向池塘中射去,粒无虚发。

望着河里那一条一条的死鱼,沈墨翎微锁眉头,好像在考虑要怎么把鱼给弄上岸来。

“噗”的一声,我捂嘴笑了出来,他这种样子还真是难得一见。挑眉瞥去一眼,我提气向池塘中跃去,刚才就看到池塘里有几块稍大一点的石头,虽然这几块石头也是浸润在水中,但若是借力其上,虽鞋子和裙角会有点湿,但比起饿肚子,这实在不算什么问题。

好滑!

“啪”的一声,根本来不及反应,我直接整个人跌进了池塘中。

衣服,鞋子,头发……全湿透了。

“哈哈哈……”沈墨翎在岸边大笑出声,丝毫没有平时那种华贵和神秘的气质,绿眸中闪烁的光芒飞扬肆意,他靠近两步,肩膀因笑意仍在抖动,玩味地勾唇,“玥儿,你不知道吗?这种地方的石头特别滑,根本就站不稳脚。你与其站那上面,不如折一根粗点的树枝借力。”顿了一顿,他向我伸出手,嘴角的笑意依旧盎然,“站得起来吗?”

废话!知道的话就不会摔这一跤了!我冷冷地避开他的手,直直站起身。

湿搭搭的衣衫紧贴着身体,才刚从池塘中站起,就骤然感到一阵冷意,夜晚的风又比较大,我禁不住打了几个哆嗦,不是吧?难道让我把这衣服穿到变干了为止?

沈墨翎那双绿色的眼眸忽然黯了几分,幽火闪烁,盯住我不放。

眉一扬,我低下脑袋,目光在自己身上溜了一圈:衣服比较多,所以并未因浸水而变透明,该遮的全遮住了,只不过,白色的里衫隐约透出了颜色,衣服也在身子上贴得比较紧,完全勾刻出了我身体的曲线。

池塘的水算不上深,刚好在我的腰身上方,慢慢地爬上岸,我拎起裙角挤出了一大滩水,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还徘徊在我身上,抬头嘲讽地笑道,“锊王殿下,你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怎么突然摆出一副好像从没见过女人的样子?”

“女人我见过。”沈墨翎并不理会我的嘲讽,目光依旧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大大方方地盯着我,语气是慢条斯理的,“只不过,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我皱眉,刚想再回他几句,让他好歹回避一下的时候又一阵冷风吹来。“阿嚏”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子抖得更厉害,该死,昼夜温差也相差太多了吧!

“算了,就当我做免费劳力吧。”沈墨翎垂下了眼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只看到他嘴角爬上一抹苦笑,利索地从身上脱下外套扔到我湿淋淋的身体上,然后他转过身子走向远处,“你把你的湿衣服脱下来,我去找些柴火回来烘一烘,否则你的衣服到明天早上也干不了。”

这衣服再穿下去我肯定会感冒,趁他离开的时候我快速地脱下衣物,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了他的外套,有总比没有好。

换完衣服没多久他就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大堆柴火。

红彤彤的火焰,我坐在火堆旁,看着沈墨翎将干燥的柴木一根一根地扔进火堆里,火光的映照下,只将他那双荧光闪闪的绿眸突现得更为凌厉。

马上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沈墨翎抬头朝我笑笑,“盯着我看做什么?”

眸光一闪,又抿唇看了他一会儿,我轻轻开口,“我在想,是不是应该跟你说声‘谢谢’?”

“不必,这不是你要求我做的,是我自己想做才去做的。”沈墨翎露齿一笑,其中颇有自嘲的意味,“而且,一声‘谢谢’什么都代表不了,我不希罕。”

“是吗?”他都说不必了,那我也不用强迫自己感谢他了,“那我就不说了。”

万籁俱寂,只听到火堆里传出来“噼啪”的声响。

沉默许久后,沈墨翎似乎在考虑些什么,终于又抬头望向我,开口说话,“玥儿,如果你真的想谢谢我的话,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我挑眉,等他说下去。

顿了一顿,他有些迟疑,终还是问了,“你,是不是很恨我?现在也很恨我?”

压根儿没想过他会问我这问题,惊诧地睁大了眼,接着笑出了声,从来都严重封闭自己情绪的沈墨翎也会说出这种近乎于示弱的言语?我意味不明地望着他,带着抹嘲讽,“无所谓恨不恨,我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仇恨了,那么,若心里还是继续恨你的话就等于在跟自己过不去了。我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应该是讨厌你的。”

“……我想也是这样。”沈墨翎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他侧过身子又扔了根柴木进去,火光映衬在他的眼中,可以清楚地看到绿色的瞳孔中那两簇燃烧的火苗,“瑾姑姑的死你永远不可能释怀,可是,你有想过吗?不单单是我逼她的原因,其实,她自己也是想求死的。”

停下声音,他抬头盯住我,瞳孔的火苗愈烧愈盛,“若不是因为你,或许,瑾姑姑早在十九年前就已经自杀了,她已经多活了这十九年。”

“我知道。”闭了闭眼,我又豁然睁开,盯住眼前这双眼睛,重复一遍,“我知道。”

他说的,我都知道,以前就知道。

那样的夫婿,那样的展翼翔,那样的王兄,那样的使命。娘的肩膀根本承受不起那么多。孩子,是她坚持下来的唯一原因,或许,那样的死亡方式是她最想要的,既不必再面对展翼翔,也无须背叛皇室。

风声很大,火堆里又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我们再次陷入了沉默,静固的空气流动中,只看到那不断跳跃的火苗,燃烧的红色。

“娘其实一直都牵挂着姐姐的,虽然,她到死都没办法见她一面。”我的叹息中带有一股淡淡的惆怅,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轻声道,“如果,你真替娘的死感到抱歉,那就请你以后好好对待晓梦,这样娘地下有知,也会瞑目的。”

“你……担心她?”沈墨翎的绿眸中微显诧异,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似乎想从我的神色中检查出什么,许久之后他又压低了声音,“如果真的担心,你可以陪在她身边。”

什么意思?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眯了眯眼,我抬头望向沈墨翎,如果没有会错意,他这算是在“邀请”我进入他的后宫吗?

“其实,我和她没什么,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也并不打算娶她。”目不转睛地回视,见着我的笑容一点点从脸上褪去,他忍不住轻叹,“你应该知道,她不适合那个地方。”

“适不适合由她自己来决定,对晓梦来说,即使前方是条死路,恐怕她也会选择与你同行吧?”我冷然的眸光,语气尽是嘲讽,“当然,锊王殿下应该比我更熟悉她,相比之下,你跟她相处的时间也更长。真不想要她的话,看在晓梦的一片真心之下,也请你做好善后工作。她若做出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

声音骤然停下,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跟他们一起回京城,即使真出了这种麻烦也无须我来解决,耸肩叹气,既然跟我挂不上关系,那也不用在这里和他废话了,“随你的便。”

他一怔,低低一笑,“你改口得还真快。”

又一次陷入沉默之中,只不过这次安静的时间相对较短。

沈墨翎开口说话,“玥儿,你讨厌我甚至会恨我只是因为瑾姑姑的事吗?”

“我说过,我已经……”

“对你打击有这么大吗?”沈墨翎没有等我说完话,干脆地打断,他盯住我,一字一句,清晰得好像剔透的冰面,听进耳朵里还带有一股凉意,“不单是这样吧?在瑾姑姑死之前我们也见过,那时候你对我就是很疏离的态度,为什么?”

“因为我从来就不想和你有什么牵扯!”居然还问我为什么?心头突然曼延出怒意,渐渐滋生,还问我打击有这么大?“我会讨厌你只是因为娘,若非是娘的事情,你对我而言,是惟恐避之不及的存在!根本就没想过要招惹你!”

话出口才发觉自己的激动,我闭上眼不再说话,在敌人面前失控是绝对的禁忌。

“我不知道的,没有想过会这样。”淡如水静如云,沈墨翎的声音很低落,只可惜我没兴趣去看他此时是什么表情,隐约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呵,也不算是完全没想到,我不擅长装无辜,猜到了你会有反弹,可惜,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今天是想挑衅吗?我睁眼怒视他。

“我不知道母亲是这么重要的存在。”沈墨翎等候我的目光,正巧对上视线,他向我微微一笑,“在皇宫里,是没有那样亲密的关系的,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对后宫的那些嫔妃来说,孩子,尤其是儿子,只是她们吸引父皇注意力的东西,只是她们用来安度余生的筹码。至少,我的母妃就是这样。所以,我真的没想到。”

垂下眼皮,我浅浅地勾起嘴角,嗤之以鼻,“你说这话是想寻求同情吗?”

“不是。”他干脆地回答,笑意在眼中曼延开来,“只是想向你解释,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或者说,应该是希望你能够谅解。”顿了一顿,他纠住我的眸光,一字一顿,“玥儿,你从来没有想过吗?今天早上的抽签,也许是我作弊了?”

微风拂起细细的声响,在这样苍茫的夜色时常会渗出凄凉的冷清感,沈墨翎今天还真反常到了家,他会说这些话,难道还希望我利用一下他的这份感情吗?湿漉漉的黑发披散在背后,有几缕吹到了我的嘴里,抬手轻轻拨开,我对沈墨翎微微一笑。

“那又怎样?”神色中有一抹异样,但很快就如闪电般消失不见,我的语气尽是漫不经心,可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温柔,如灿烂绽放的罂粟花,剧毒而致命,“我不稀罕。”

他不说话,笑容凝固在脸上,可这只是瞬间,沈墨翎在一晃眼的工夫里就恢复了常态。他直直地回望我,瞳孔中甚至还添上探究之色,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又若无其事地撇开脑袋,再次出口的话和之前完全搭不着边际,“肚子饿了,我们还是烤点鱼吧。”

后来的时间里,我们几乎没怎么说话,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沈墨翎还斜靠在树干上睡觉。

淡色却柔软的双唇,饱满的额头,精致的五官。

闭着眼睛睡觉的他比之平时少了一份深沉和心计,多了一抹稚气跟纯粹。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模样,想来沈墨翎的姿容会誉满天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衣服已经完全干了,那木材也早已烧尽,天色已经很亮了。我收起我的衣服,再随意地朝沈墨翎瞥去一眼,确定他没有醒来的预兆,然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换好了衣服。

等我换好走回原地的时候,沈墨翎却已经清醒了。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地面上,可这动作由他做起来却又是难以言喻的优雅,夺天独后的高贵气质。见我已打点好了,他微微一笑,“我们是不是该继续赶路了?”

三天后,我们总算到了目的地。

只要顺利出了这里的关口,那我门就算成功离开荻桑国了。众人是约好在这里会和的,因为这个城市并不算大,所以碰见彼此还是挺容易的。

三天没有睡过软绵绵的床铺了,三天没有吃过色香味具全的佳肴了,三天没有舒服地洗个热水澡了。这三天来,除了沈墨翎我就基本没见过什么人影,除了他以外我也没和什么人说过话。所以,在城镇上看到酒家,看到人群,一下子有了那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

“呵呵,玥儿,难得看到你双眼放光的模样,好象十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沈墨翎轻轻一笑,颇感兴味地望着我,“你是打算先去客栈还是先去酒家?”

有够烂的比喻,我回头望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锊王殿下,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与其有空跟我讲话,不如闭上嘴低下头,努力别让什么人认出你那张醒目的容颜。”

他怔了一怔,但马上恢复如初,依旧笑容不减,“玥儿,每次听到你称我为锊王殿下,我总觉得里面含有无尽的讽刺啊。”

哦?我撇嘴,“锊王殿下不笨嘛,连我隐藏的含义都能听出来,果然聪明。”跨步往前走,这种没营养的话题真不想聊,我声音减去了尖锐,淡然道,“先找家客栈。”

客栈找起来实在是很简单的事,走上几步就能看到,而且还不止一家。只不过,该埋怨自己倒霉呢,还是该归罪于不小心?抑不知这到底是必然还是巧合,我跟沈墨翎看着街道上零零散散的两三家客栈,只是很随意地挑了家看得最顺眼的走进去。

走进门,正要开口跟掌柜说话,才刚抬头,就和站在身边的另一名顾客对上了视线。

我一怔,对方也是一怔。

他惊诧。

我眯了眯眼,立刻转身,瞬间从店内消失。

沈墨翎几乎和我同时反应,冲出门的那一霎那,只轻轻丢下一句话,随风即散,“分开行动。”

我们即刻往反方向跑去。

真是有够不巧的,竟然会和敖全的人马面对面碰上,我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尽量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和沈墨翎分开的话行动更方便些,而且,如果只被逮到一个,那敖全冠罪名的时候也会棘手些,至少原来的那罪名就用不上了。再加上,看到两个人分开以后,对手也会在一瞬间迷惑到底应该追哪个。

这种情况下,只要他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闪神时间,就足以让我们逃开。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中只看到那飞速后退的人流。根据耳边传来的声音,那人应该是决定优先抓我了。切,沈墨翎真是走运!我冷冷一笑,不过也不能这么说,谁也不知道敖全到底派了几个人到这里,追我的才一个人,可是,到他那边的也许是更多的人马。

逐渐放缓脚步,这条小巷已经看不到什么人烟了,偏僻而狭窄。一直逃下去也不可能,还不如趁对手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除掉他。幸好这一路上也没看见他有召集同伴,那么,一对一的情况下,我应该还是有胜算的。

脚步一停,我转身面对那人,嘴角习惯性地勾起,“就你一个吗?我好歹也算是荻桑未来的太子妃,你这样做不觉得自己太失礼吗?”

“皇上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音一落,长剑直直刺来。

我一个侧身避开,手中银光连闪,真是没礼貌,看来我的确不适合继续留在荻桑啊。他敏捷地躲过我射出的短剑,纵身一跃,我腾空而起,翻到了他的身后。

骤感周围空气的流动有异常,我才刚提了戒心,就看到一道细长黑影扑面而来。急急躲了开去,可腰间的衣衫还是被划破了口子。

“哎呀呀,居然破了。”来人的武功比想像中更胜一筹,心中越发谨慎,可我还是笑眯眯地望着他,“真没想到,你的武器不单只是剑吗?你袖子里藏的那条软鞭攻势很凌厉啊。”

“剑的攻击我控制不好,若是软鞭的话,就不太容易杀……”话说到一半,那人忽然直直地倒了下去。

诧异地扬眉,我向前方投去目光。

那人一倒,站他身后的人顿时呈现在我眼前:一袭月白色的锦袍衬着他瘦削却有力的身躯越发挺拔,黑色的长发被玉冠高高束起,唇畔的那抹笑容柔和温暖。

遥上前走到我的身边,将我方才因打斗而凌乱的发丝轻轻捋到耳后,然后弯下腰将我衣裙破裂的地细致地打了个结,抬头朝我微笑,“玥儿,总算追上你了。”

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得让我不知身处何地。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广沙城吗?他不是应该被敖全盯得紧紧的吗?为什么会追上来?他跟敖全见过面了吗?他是自己偷偷跑来的还是经过敖全的同意……

“玥儿。”遥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手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弹,他好笑地望着我,“别神游太虚了,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光在自己脑子里胡思乱想,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好。一看到我就发呆,若你跑上来拥抱我一下我会更高兴啊。”

被他的弹指给弹回了神,我咬了咬唇,视线依旧不能控制地盯在遥脸上,松开贝齿,将心中最大的疑问给问了出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你在这儿。”遥的笑容闲适优雅,还带着一份不必多言的理所当然,仿佛他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正常到根本就不用去多加考虑,“你都在这儿了我自然就追过来了。”

说的还真是简单,不过算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地方,若想问详情的话还是其他再挑个适当的时机。我拉住他的手就往外走,“我要离开荻桑……”声音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我同时也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遥那双笑意盎然的黑眸,不甚有把握地轻声道,“我要离开荻桑,遥,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真是多此一问。”遥揉了揉我的额发,轻笑道,“傻瓜,当然跟你一起走了。”

突然感到一阵轻松,我掩饰不住神色中的狂喜,“真的?没关系吗?”

似乎是从未见过我如此外显情绪,遥稍稍一怔,很快又恢复了笑脸,他反握住我的手,越攥越紧,目光也随之深邃起来,“没关系,即使有关系我也会跟你走。”

“那我们现在应该马上出城。”我迈出刚才停下的脚步,继续往外走,所有事情都等出了荻桑再讨论,留在这里只会多一份危险,况且也不知道敖全派了多少人,他对这里又有多少控制力,我回头问道,“遥,你有办法通过关口吗?”若是遥有办法的话,我也不必勉强自己和沈墨翎他们同行了。

“玥儿,不急啊。”遥阻止了我的脚步,笑如春风,“这个城镇的局势我已经稳定下来了,父皇派来的人我也差不多都揪住了,所以,不用那么担心。”

咦?我睁大了眼,回过身望去,刚才都没注意到,现在靠这么近,稍一留神就发现遥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浅浅的黑眼圈,脸色比以前更加苍白,下巴甚至都长出了胡楂,短短的。我伸手触碰遥的下巴,刺刺的感觉,“你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吗?”

“还行,只是这几天急着赶路,我怕自己来不及。”遥任我的手在他下巴动来动去,疲惫的脸上露出宽心的笑容,“若在我赶到之前你就出了荻桑,那我到时找起来就会麻烦多了。”

“遥,你,”我犹豫地顿了一顿,继续道,“你这几天是不是被你父皇关着?”

“玥儿,这个待会儿再说。”遥将我一把拉到他身旁,视线往巷口望去,笑容疏漠,声音冷淡,“锊王,好久不见了。”

我顺势往巷口望去,果然,沈墨翎站在不远处,目光莫测。

“我实在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荻桑的太子殿下,我想,这应该不是偶然吧?”沈墨翎笑吟吟地向我们走来,嘴角的弧度很完美,可却让人感到飒飒的寒风在身边狂肆,他垂眼扫过我和遥紧握的双手,瞳孔寒光骤现,声调愈冷,“我可以知道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吗?”

遥不甚在意地微笑,自行转了话题,“锊王不必担心,你们在关口布置的那些人我并未除掉。当初在孜祁的时候就答应放你回京,这次自然不会阻碍你们的行动。”他拉着我径直往巷口走去,在经过沈墨翎的时候脚步稍稍一停,“我无意对你们做些什么,你们想要离开大可离开,只不过,玥儿我就带走了。”

沈墨翎的那双绿色瞳孔一瞬不瞬地盯住我,不说话。

遥挑了挑眉,嘴角微勾,“那么,锊王,但愿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话一说完,便和我偕步离开,渐行渐远。

背后只余下,沈墨翎一人站着。

直直地往街道上走去,看着眼前挂着的牌子上写有“客栈”二字,我忍不住开口,“遥,我们不是应该离开这里吗?你难道还打算在这里住两天?”

“赶路也得养精蓄锐。而且,现在已经不用担心局势了,除非父皇公开出兵到这里,否则,是不会有事的。”遥微微一笑,那笑容配上他青青的下巴看起来格外令人心疼,“玥儿,至少也今晚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城啊。”

走进客栈,遥跟掌柜定了两间房,顺便叫了点儿热水洗澡,然后和我上楼去休息,走在他的后面,可以清楚看见他的衣服也有些脏了,应是好几天没换洗过了,我伸手拍去他衣衫上的一些尘埃,引得他回头朝我一笑,“玥儿,你应该有很多事想问我吧?”

见我眨眼点头,他又是一笑,他拉住我的手,跨上了最后一步台阶。我们定的两间房正好是相邻的两间,他站在房门前,右手还牵着我,左手则是扶在门把上,笑吟吟地望着我,“你是想先休息一下还是先洗清自己脑中的疑惑?”

我先他一步推开屋门,然后自行走了进去,遥随后也走了进来。慢吞吞地走到桌子旁,我移出椅子坐下,又替自己斟了一杯热茶,展颜一笑,“待小二将洗澡水端进来还有些时间,在这之前,你就说说这段时间你到底是怎样。”

其实,广沙城的事并非是敖全将遥骗出去的虚假诱饵。虽然问题的确存在,但会出了那些事说到底也是因为敖全之前的放纵,他任由问题扩大,然后才有了御书房的那次相谈,将这作为借口让遥离开皇宫。

“其实一到了那里我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整日里身边都有父皇的人跟着,这样该说是监视更为恰当。”遥在我身旁坐下,接过我倒的茶水一口饮尽,似乎还是觉得口渴,他又连倒两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那时我确定,父皇必定要对你下手了,我事先跟罗梓打过招呼,所以你应该能成功逃离。具体说来,我在那时就开始筹划如何避开周围那些人。”

“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儿出关?”

“呵呵,心有灵犀一点通。”见我眯眼抿唇的模样,明显不满意他的回答。咳嗽一声,遥敛了敛自己脸上的笑容,转回正题,“在荻桑国的各个地方都有我的眼线,我命他们仔细留意,自然就知道了。”

“各个地方?”我抓住了最关键的一个词,目光凝重地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想要确认自己脑中的想法,“那些地方,包括皇上的身边吗?”

“嗯。”遥坦然承认,脸上笑意不减,“即使他是我父皇,但在这个身份之前,他还是荻桑国的皇帝。在皇宫之中,除非你坐上了最高的那个位置,否则,不会有人永远站在你这边,随时都有背叛的可能。”

沉重的话题,可遥的语气却分外轻松,那样的理所当然,仿佛已成家常便饭。

心中暗暗叹气,我转了话锋,“遥,你真的可以放弃皇位吗?”无法否认对这一点的担心,那个令无数人垂涎的位置他却如此拱手让人,“也许现在你可以放弃,但是以后呢?你以后若是后悔……”

“一样的。”轻轻打断了我的话,遥伸出一根手指掩住我的嘴唇,那双如深涧般的黑瞳并不透明,可却有波光粼粼的潋滟,似乎有温柔从那里一点一滴地流出来,然后覆盖到他整张脸庞上,“我们是一样的。玥儿,你可以为了我勉强自己留在皇宫,那么,同样的,我也可以为了你而离开那个地方,离开那个位置。”

他盯住我,“除了你,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屋内似乎因遥的这几句话而骤然升温,他手指上的力量很轻很柔,就好像洁白的羽毛轻轻刷过一样,可我却骤觉自己身上窜过一阵电流。遥的温度从这根手指传到我的嘴唇,然后脸庞,最后曼延到四肢五骸,以及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神经,脉络……

神色上还在故作镇定,可是身体却有轻微的颤动。

遥感觉到了。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然后勾起唇角,声调好似在魅惑人一般,他那只手转而托住我的脸庞,拇指轻轻摩擦我的红唇,指上的薄茧带来一阵阵粗糙的麻痹感,“玥儿,你很紧张,担心我对你做什么,嗯?”最后那个“嗯”字还拖长了尾音,微微上挑,颇有那种鼻腔里出声的亲昵。

废话,明知故问!我皮笑肉不笑,“如果我说不紧张你信不信?”

“呵呵。”他从胸腔里闷出了笑声,“不信。”

遥直起了上身,正要俯下脑袋亲吻的时候忽然眉头一皱,又坐回了原位。

我眨了眨眼,偏过头向门口望去,果然看到小二端着一个大水盆,看见门开着,那小二直接把水盆抱进来,弯腰道,“客官,你们要的水准备好了。”

遥面无表情地挑高眉角。

“扑哧。”我忍不住轻笑出声,送水的时机挑得还真准啊。

第十八章 月影成对鸟成双

第二天一早,我和遥便结帐离开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