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维桑刚要跳下来,才发现出来的时候根本没穿鞋。

身子一轻,也不知道他怎么一抱,维桑已经站在他身前,双脚……踩在他的靴子上。

她怕站不稳,就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腰,因为有些冷,小巧的脚趾已经蜷曲起来,又踩在黑色靴子上,愈发显得嫩白。

江载初托着她的腰,又将她抱得离自己近一些,居高临下看着她,深邃的眸色中却滑过一丝难解的复杂神色。

维桑笑着躲开他迫下的身影,“我不闹你啦!真的不闹了!”

他却伸出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扣住她的后脑,注视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薄唇微动,最终却只是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别动,让我抱抱你。”

雪越下越大,维桑透过他的肩膀,只觉得睫毛上沾了一片,又被呼出的热气的融化了,眼睛痒痒的。她踮起脚尖,笑着问:“你怎么啦?想家了吗?”

他终于放开她,额头与她相对,轻轻靠了一会儿,“我父皇和母妃死后,我早就没什么家了……”顿了顿,“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吧。”

“咦?宁王,你是要入赘么?”维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抿唇笑。

他深吸了口气,将她打横抱起,轻轻跃进了围墙里边,径直去了自己的卧房。

屋内已经烧得极暖和,又铺着厚厚的绒毯,维桑赤脚踩着也不觉得冷。她随手解开大氅扔在一旁,不知想起了什么,脸颊微红:“你为什么深夜带我来这里?”

江载初眸色微微一深,只是走上前,轻柔的替她捋了捋微乱的发丝,“维桑,我答应过你,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问我,我便不会瞒你。”

她好奇地看着他,轻快地说:“我记得呢。”

江载初唇角牵起一抹涩然苦笑,停顿了许久,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朝廷已经来了消息……你兄长,很快就能回来。”

维桑眼神一亮,“真的吗?”她的双眼弯成新月的形状,心中却在琢磨着,自小大哥最是疼爱自己……若是请他去和父亲说一说……

江载初微微闭眼,终于还是一字一句道:“……皇帝下旨,棺椁送回故土,厚葬世子。”

维桑眨了眨眼睛,脱口而出:“什么?”

“世子在关外战死。”他咬牙重复一遍。

维桑身子微微晃了晃,小心翼翼地查看江载初的神情,勉力勾起一丝微笑:“江载初,这个玩笑可不好笑。你再……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他抿着唇,深深注视她,却没有开口说一声“对不住”。

“你骗我的吧?”维桑恍惚了一瞬,走到他面前,用力仰起头,“大哥他,他怎么会死呢?”

他看着她变得苍白的脸色,眼神柔软而怜惜,却无法告诉她一句“我骗了你”,只是沉默着将她带进怀里,温柔摩挲她的长发。

维桑呆呆地任由他搂着,想起很多往事。

大哥的性子稳重宽厚,自小从来都是她闯祸惹事,最后却是他受罚。最严重的那一次,是她偷偷溜进阿爹的书房,却将他新得的一方端砚摔得四裂。她傻傻站在那里,是大哥走进来,带她去净手,等着阿爹回府,从容对父亲说:“父亲,我今日去您书房寻一册书,将那方新进的砚台摔裂了。”

父亲果然大怒,倒不是砚台真当金贵到不得了,只是那一方却是皇帝御赐的。

当下令世子禁足、罚抄经典,足足折腾了月余。

维桑在旁边低了头,一句话不敢说,每日在傍晚的时候,溜去看兄长。

韩维巳长她六岁,已是一个明秀的少年了,正坐在书桌前饿着肚子罚抄经典。他看了眼满是愧疚的妹妹,只是笑说:“哥哥代妹妹受罚,本就是应当的。维桑,你自己可别说漏嘴。”

她就这么顺当地一路长大,明里是父亲护着,暗里兄长更加疼她。

可是现在……江载初说,大哥他,回不来了。

身体从僵硬,再到颤抖,终于艰难地消化了这条消息,维桑无意识地咬住他肩膀处的布料,恸哭失声。

他认识她,约莫有大半年了,从未见她哭过。而这一次,哭声并不如何撕心裂肺,却仿佛是利刃,一道道地在他心上刻划。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力地抱着她,仿佛在抱一个无措的孩子。

许是渐渐哭得无力了,他轻轻将她抱起来,放在了榻上,自己却单膝跪在她面前,伸出手指,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滴。

她接着烛光,目光怔怔地看着他的脸,他的动作,忽然下意识地躲了躲,“你,你是那个人的弟弟。是他害死了大哥——”

江载初的手悬在半空中,却什么都没说,略略低头的时候,发丝滑落下来,遮住了此刻黯然地眼神。

屋子里安静地只能听见窗外落雪的声音,沙沙沙地响,亦不知过了多久,维桑的眼神终于变得不那么空洞,仿佛想起了什么,“哇”的一声痛哭出来:“对不起,江载初,对不起——我不该迁怒在你身上……可是我大哥,我大哥真的回不来了啊!我心里,心里真的很难受……阿嫂该怎么办呢……”

他握着她冰凉的手,却只温柔地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哭出来好受一点。”

维桑断断续续地哭了许久,又语无伦次地同他说大哥的事,他将她揽在自己膝上,皆沉默而温柔地听着,直到她哭得累了,靠着他的胸口慢慢睡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却已经快亮了。

维桑坐起来,江载初依然在自己身边,维持着抱着她的姿势,仿佛怕惊吓到她,声线异常柔和:“我送你回去。”

她忽然间想起了兄长,心底那种近乎酸痛的绝望又浮了起来,可她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将那股情绪压下去,只说:“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再等等,我……我回去之后,不能哭。”

家中阿嫂还有着严重的眼疾,阿庄又这么小,父亲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怕也会承受不住。

她拿双手捂住眼睛,低着头在榻上靠了一会儿,努力平静情绪。

江载初静静地将她揽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角,“好姑娘。”

她睁开眼睛,江载初不再是素衣便服,换上了深紫蟒袍,胸前后的五爪金龙纹案灿灿,将他整个人衬得挺拔威严。

“你……”她怔了怔。

“我送你回去,再去见蜀侯。”

他用了官职称呼她父亲,便意味着是以锦州转运使的身份与蜀侯见面,谈的内容,多半也是皇帝的旨意,无外乎追封、厚葬。

呵,想着父亲却还要跪下谢恩,维桑只觉得无法克制心中的愤懑与仇恨。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坦率,江载初不是看不出来,却只是背过身,低低道:“天快亮了,我们走吧。”

“会弄皱你的官服。”维桑站着不动,语气生冷。

他的背影僵了一僵,慢慢转过身看着她,恳切而温柔道:“韩维桑,你难道不知在我心中,你比这官服、比宁王的头衔,重要得多么?”

她的表情轻轻一震,水泽几乎要漫上眼睛。

他跨上一步,修长的身子覆住了她,低声道:“对不住,可我还得穿着它……就像是你是嘉卉郡主。我们都是如此,很多不得已的身份,生来便是。”顿了顿,又道,“可在我心中,你只是维桑,我喜欢的姑娘。”

她的眼神变得温柔而悲怆,定定看着他,轻声说:“你若不是宁王,我也不是郡主,那就好了……”

江载初将她送进卧房,便又出去了。

天色微微亮了起来,雪已经止了。维桑独自一个人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果然,不多时嬷嬷就已经进来了,见她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通红的样子倒吓了一跳,小心问:“郡主,昨晚又做噩梦了?”

维桑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嘶哑:“阿爹呢?”

“一大早宁王殿下就来了。”嬷嬷有些不解地说,“我来这里的时候,正遇上侍卫带着殿下去找侯爷呢。”

维桑换好了衣裳,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是该去父亲的书房那边,还是去看看阿嫂。恍惚的时候见到站在一旁的嬷嬷。往日间她总是严肃端庄的样子,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看起来分外疲倦,甚至忘了在用膳时叮嘱她“慢些吃,要有郡主的仪态”。

“嬷嬷,你怎么啦?”就连维桑都看出了嬷嬷的异样。

老人却只是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说半年前被征去打仗的都快回来了……昨儿我回家了一趟,街坊邻居们都盼着呢。想着我儿子也能回来,就觉得日子过得真快。”

维桑手轻轻一抖,嬷嬷刚成亲不久丈夫就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在军中当了百夫长,也在被朝廷征用的三万人之列……出征之前听说就要成亲,姑娘是青梅竹马的街坊,可他坚持要回来再迎娶那个姑娘。

可是这三万人……最后会有多少人回来呢?

她慌忙低下头,喝了一大口水,用力将眼底的水泽堵回去。

丫鬟刚刚将早膳的碗筷收走,就有人用力敲了敲门,在屋外问:“郡主在么?”

维桑心跳漏跳一拍,下意识站了起来。

“侯爷请您去一趟。”

维桑站在书房门口,里边却是一丝动静也无,几乎叫她疑心里边没有人。她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恰好见到父亲手扶着桌角,身子却在慢慢的倒下去。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不顾一切冲了进去,用力推开正要扶父亲起来的江载初,慢慢护着父亲坐了起来。

江载初手悬在半空中,因为被她推开,便只能后退了两步。

送她回来的时候,她还乖乖地依偎在自己后背;可现在,她像变了一个人,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隐约还有赤红的颜色,失去了理智一般看着他,尖声叫道:“你对我爹说了什么?”

他慢慢将手放下,眼神由黯然变为平静,目光移到韩壅的脸上,淡声道:“侯爷,还请节哀。只是陛下的旨意……恐怕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元熙五年元月。

皇帝亲征归来后,第一次在仪凤殿召见群臣。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脸色有些恹恹的。自然没有人敢提起刚刚结束的那场惨烈战争,新年伊始,为了让这个帝国的年轻统治者舒心,大臣么无不选择了最轻松吉祥的话语。皇帝听完大臣们所奏的事,轻轻挥手便宣布散朝。

内殿里有内侍服侍他更衣,缓步出来的时候,周景华早已在外等着。

周景华是周太后的亲侄子,也是皇帝的表兄,皇帝与他并不见外,略略问了些蜀地民生,便沉吟着问:“宁王可有消息?”

只要有皇帝一天,他的亲弟弟便注定要过着这样遭受排挤猜忌的日子,周景华对这一点很是了解,自然也懂得如何投皇帝所好,连忙答道:“宁王在蜀地任转运使,别的都好,只是赋税加重后蜀民反弹太大,宁王擅自将四抽一改成了五抽一。”

皇帝冷哼了一声,脸色有些铁青。

隔了一会儿,周景华小心翼翼道:“蜀侯那边,陛下该如何抚恤?”

“不是赐了厚葬,也追封了么?”皇帝脸色沉了沉,“死都死了,还能怎样?”

周景华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当即咽下了口中的话,连连点头道:“是。”

话音未落,内侍进来通传,“陛下,元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吧。”皇帝略略颔首。

元皓行着严整的官袍,整个人显得丰神俊朗至极,缓步踏进,先对皇帝行了礼,方才看了周景华一眼,略一躬身:“周大人。”

尽管元皓行官阶不高,周景华却不敢怠慢,连忙回了一礼。

“战后抚恤的事,皓行你还有何建议?”皇帝慢悠悠地问。

皇帝因为好大喜功,吃了这个大亏,元皓行心中清楚,却不动声色道:“陛下可知,去年的国库的收入,十之二三,来自川蜀?”

皇帝有些奇怪他此刻忽然提及这个,应了一声:“江南涝灾,关中又旱,朕知道。”

“可是川蜀也是一场大旱,朝廷并未赈灾,反倒加重赋税,甚至派出宁王作为转运使,可见……”元皓行顿了顿,淡声道,“盘剥之重。”

皇帝抿了抿唇,良久,忽然一笑:“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川蜀之地,蛮夷之民,多负担些,原也是应该的。”

“原本那一处地方民众秉性温和,倒也无所谓。只是这一次折损了三万青壮年男子,连蜀侯世子都没了,税率却依旧不更改……陛下,指望一个宁王在那里压着,只怕会有事。”

皇帝凝神想了想,轻轻低头,转动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淡声道:“现在不是没事么?”

元皓行淡茶色的眸子在皇帝漠然的脸上凝睇半晌,对他此刻内心的想法了若指掌。皇帝是巴不得川蜀出了事,最好借乱民之手解决了宁王……再不济,也能给宁王追加一个监管不力的罪状。呵……真正是,目光短浅。

他自小便与皇帝及宁王熟识,也清楚皇帝的心结,却只能说,谁来坐皇位这件事,立嫡不立贤,真当是天注定的。心中虽这般想着,元皓行面上却并未展现丝毫,只是谦卑地低下头,缓声道:“川蜀一乱,今年的国库,便撑不过三个月。”

皇帝盯着这个年轻人,悚然心惊。

宁王是要对付的。可是国库的银钱,也是国之根本。

若不是他这么一提,只怕自己还没想到。

皇帝虽不惧蜀地的蛮子,只是要撑过眼下这一阵再说。

“那你看,这片刻之间,要如何才能稳住那边?”皇帝沉吟道。

元皓行抿了唇角,轻声说了两个字:“联姻。”

皇帝凤眸微挑,笑道:“如何联姻?难不成要我大晋朝的金枝玉叶嫁去那里?”

“蜀侯有一女,嘉卉公主正当婚配的年纪。”元皓行缓缓道,“依陛下看,宗族子弟中,又有何人能娶了这位郡主,自此长留蜀地呢?”

皇帝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一些,“宁王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倒也是良配,只是宁王少不得要在那里多留几年了。”元皓行点头称是。

“我这弟弟,倒还嫌京中乏味呢。”皇帝笑道,“如此倒也了却一桩心事。”

元皓行拱了拱手手,轻声赞道:“陛下英明。”

轿子一路摇晃着回府,元皓行微微合着双目,却蓦然间想起了两年前……素来娴静优雅的妹妹从未有过这般惊慌失措,哭得双目红肿:“大哥,先皇明明将我指给了宁王,如今他还在外征战,我若是入了宫,以后如何自处?”

先有天下,再有家,是元家的祖训。

龙椅上那个人,尽管并不是元皓行心中所称心的皇帝,可是他天下尽握,还握得十分稳当,自己便会竭尽全力地去辅佐他。

明知妹子心中钟意的是宁王,也明知皇帝将她接进宫,不过是为了证明,如今他比这个弟弟强了百倍不止,可是元家还是如皇帝期许的那样,先退了婚,将妹妹送进了宫。

幸而宁王倒是淡然,并不说什么,大胜匈奴后班师回朝,甚至还为皇帝送上了贺礼——一匹来自大宛的汗血宝马。只是京中传言烈烈,更有嘲笑宁王吃了哑巴亏的,不计其数,哪怕是他的战功彪炳,却被这些闲话夺了风头。后来宁王很快地接任川蜀转运使,只怕也与躲避这些流言有关。

想到这里,这个素来不动声色的年轻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人生在世,谁没有些不如意的事呢,何况如他们这般天生承受着家国期望的,若是执着于情愫,为了一个女子死去活来,未免也太过可笑了。

正在沉思间,轿子忽然间一晃,似是停了下来。

元皓行正欲掀开轿帘,忽听轿外有人大声道:“元大人,宫里传来的消息,妍妃娘娘刚刚诞辰下龙子。”

皇帝并未立后,如今妍妃生下的便是长子。

对于帝国来说,这大概是这个萧条的一年始端,唯一一个好消息吧?

元皓行慢慢闭上了眼睛,唇角微勾,淡声道:“知道了。”

元熙五年元月,帝国皇帝亲征匈奴大败而归,二十万士兵最终带回关内的,只余万人不到。朝中大将、川蜀世子韩维巳皆战死,皇帝在入关之时,征调的三万川蜀士兵作后勤用,却意外地在回军撤退的时候成为抵抗掩护的主力,虽因统帅判断失误中了敌人的陷阱,却死战不屈。最终皇帝安全入关,三万人却随着世子战死他乡。

此时的锦州城内,虽是元月新年,却是死气沉沉,一派暮色。

阿庄似乎还不懂“阿爹走了”是什么意思,只是乖乖地换上了孝服,跪在灵柩前尽孝。许是因为时间久了,小脑袋一低一低的打瞌睡,维桑看着心疼,将他抱起来,吩咐婢女送他回房睡觉。

一夕之间,家中死了兄长,父亲与阿嫂都病倒了,府上丧葬的事务管家大多来找维桑商议,她这才体会到操持这一个家,曾经兄长和阿嫂付出了多少心血,遑论掌管蜀地军政之权的父亲兄长了。思及兄长,维桑心中又是一痛,正恍惚的时候,锦州城防使萧让将军正大步走来。

“将军来找我父亲么?”维桑连忙起身。

“刚从侯爷那里出来。”

“萧将军,你脸色不大好。”维桑看着这个剑眉星目的年轻将军,轻声道,“父亲这几日病倒,许多事麻烦将军了,还请注意身子。”

“朝廷允诺的抚恤金一分都没拨下来,不知道被哪里克扣了。”萧让咬牙,压低了声音道,“侯爷听了,也只说用府库的银子先垫上——可如今我们蜀地的府库,哪还有钱?”

“朝廷真是欺人太甚!”

“宁王今日还要来吊唁,郡主你还是先回房去歇歇,一会儿陪着侯爷一起出来吧。”

“宁王?”维桑怔了怔,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江载初。

“代替皇帝来的。”萧让唇角微微一抿,冷道,“只怕马上要到了。”

韩壅换了官服,在门口迎接宁王的车驾。

江载初随从不多,轻车简骑,只带了景云就过来了。

按照官阶品级,蜀侯还需向他行礼,他连忙伸手扶住了,“不用多礼。”顿了顿,又道,“侯爷身子好些了么?还请节哀顺变。”

韩壅因这一场大病,清瘦了许多,一夜之间,连带着头发都白了大半。此刻他已恢复了冷静:“好了许多了。”

身旁侍从递上了一个锦盒,江载初道:“这是本王从西域带回的归元丹,侯爷大病初愈,还需补一补元气。里边还有一支雪莲,有明目之效,不妨让世子妃用一用。”

韩壅道了谢,又命人收了起来。两人行至灵堂,江载初下意识地看了看一旁戴孝的韩家人,却没见到维桑的身影。心中微微失落,却听到清脆的童声喊道:“宁王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