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下马,跪下道:“便依殿下所言!”言罢便从怀中掏出印章,又拿马刀划破指尖,直接便拿血涂抹上印章,印下官印,递给江载初。

江载初接过来,随手递给了侍卫,只是淡淡看着他,并不开口让他起来。

宋安忽然觉得这个男人适才给自己留下的印象皆是假象,什么民族大义、天下苍生,只怕自己在出城那一刻,他就筹划好这往后的每一步了。

“这世上早没有宁王了。”马上那人冷冷道。

此刻分明没有触到他的目光,却被凛然而起的气势震慑到,宋安自认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后背却出了一层冷汗,他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忙道:“是,上将军。”

“起来吧。”江载初脸色温和了许多,“城内工事你与连将军商量,流民若是城中容纳不下,则打开南门,让他们去后方避难。”

宋安表情略有些惊疑不定:“如何击退敌寇,守住永宁,还请将军决断。”

“若要击溃匈奴,唯有一个方法。”江载初目光遥遥望着北方,神容肃然,一字一句道,“正面迎击。”

此时的陈留郡,战旗猎猎,两军隔河相望。

景云望着对面的那面帅旗,一模一样的“景”字,微微有些晃神。

对阵的是他的伯父,抚养他长大、亲授他兵法武艺的伯父。

年幼时,是伯父每日送他入宫中,作为皇子的伴读,陪着宁王练习武艺、操练兵阵。成年后,作为宁王副将同他在沙场历练,当真亲如兄弟。新帝登基,明知宁王地位尴尬微妙,他执意陪着主上去了川洮。

洛朝文看元家,武看景家,彼时元家已将女儿送入宫中为妃,立场已明。那时伯父官至兵部尚书。虽知侄子这样紧随宁王于家族不利,只道:“武士之心,在忠一字。”竟允许了他固执的请求。

而后便是含元殿上惊变,景云偷了城门鱼钥,随着江载初反出洛朝。那一晚伯父追赶他们至城外,其实已到弓箭射程之内,伯父又是出了名的神箭手,能拉开百石的强弓,可最终,箭支却射偏在他的身侧,他知道伯父终于还是放了自己一马。

回头望一眼,兵马嘶动间,那条来路,终于已经彻底断绝。

一路血战至南方,景云收到消息,伯父已在祠堂将自己除名,老人家辞去了朝中一切官职,上书“景家子孙有愧,不再入朝为将”。

那一日在南方已是深秋,日子却冷得仿佛寒冬。他收到那纸书信,默然不语,只是去了库房擦拭那套已有破损的盔甲。

江载初深夜找到他,淡淡道:“后悔吗?”

他摇头,并不后悔,却也难抵此刻心中对家族的愧疚。

江载初神容平静:“阿云,你伯父说景家子孙无脸入朝为将。日后改朝换代,你便是景家家主,旧朝之事,还有谁记得?”

他至今能回忆起江载初平淡的话语下隐匿的锋芒与霸气,如同帝王一般,给他许下了承诺。而对此,景云没有丝毫的怀疑,他是能做到的。

一路披荆斩棘到了今日,他不惧任何硬仗,却没有想到,元皓行将伯父重新请了出来,与自己在战场上敌对。

于忠,他绝不能背叛上将军。

于孝,他又怎能对长辈执起剑锋?

“景将军,咱们对峙了半日了,为何不见对岸有动静?”孟良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他们拖住我们,不需战,就赢了。”景云低头看着舆图,揉了揉眉心。

“这老贼……”孟良脱口而出,转瞬想起了景云与他的关系,讷讷道,“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事。”景云摆了摆手,轻声道,“我伯父用兵最为正道,若要赢他,需得想个妥当的方法才好。”

“可现在是他们不同我们打。”孟良心中愤懑不已,“但凡咱们往前挪上一挪,他们却又跟上来了,甩都甩不掉。”

景云心中忧虑的正是这一点,洛军虽不攻打,却拖慢了自己的行军速度,只怕上将军抵达皇城之下,独木难支。

“的确不能拖下去了。”景云心中主意已定,“请诸位将军来我营帐,我军即刻拔营。”

此时在南岸望向北岸,却见楚军营帐灯火通明,兵马调动声喧哗,主帅营帐中,斥候不断来报:“将军,对岸兵马调动,正在拔营,方向是往西行进。”

景贯捏着花白的胡须,目光落在陈留郡西北部,那是丘陵山地,极难行军,他居然领兵往那里走!

“将军,依我看景云是为了绕开陈留郡城,防止我们前后夹攻,才特意绕走山路。”谋士缓缓道,“他们急着与江载初会合,只怕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只是这样而已吗?

景贯不语,这三年屡屡听闻侄子战场上捷报,也知他长进不少。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信,自己一手调教出的景云会这般简单粗暴地解决眼下的问题。

“将军,咱们跟不跟?”副将着急道,“半日时间足够他们进入丘陵腹地,我军却还要安排渡江,若是不跟上,只怕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转瞬,老将军心中有了决断:“搭建浮桥,征调民船,全军渡河。”

“景将军,为何不在敌军渡河时拦截攻击?”

“你以为他会没想到吗?”景云站在暗处的高地,淡淡道,“我这个伯父打仗,出了名的后发制人,那些楼船里边必然装了他最为得意的火炮。数量虽少,杀伤力却十分惊人。他便是瞧准了咱们没有这个,才敢这般大模大样渡江。”

孟良懊恼道:“就让他们这么过来吗?”

景云不动声色:“走吧,也莫要让他们久等了。”

一行人轻车简骑离开了陈留郡城,身形淹没在黑暗之中。

江上船只往来不绝,到了天亮之时,终于将士兵运送完毕,景贯老将军唤来亲卫,前去二十里外的陈留郡城送急信,命郡守开城门,部队随即拔营。

一个时辰后,先锋军已抵达陈留郡城下,仰望高高的城池。

晨光之中,郡守却并未将城门打开。一名军官骑着快马从洛军队伍中掠出,手中高高举着军令,前往交涉。

那名军官驻马在吊桥下,仰头望向城池上方,忽见明晃晃的箭如野兽利齿般出现了,不禁愕然:“景将军的命令你们没有收到吗?”

“哪位景将军?”城头有人大声嗤笑,“我们只认这位景将军。”

话音未落,城墙易帜,篆刻的“景”字猎猎扬起,却见一个黑甲执箭的身影出现,年轻的眉眼坚毅沉着,淡淡低望:“回去告诉你们主帅,陈留郡守早已臣服我军。你们要战,便来战!”

仿佛是为了此话留下注脚,城墙两翼两支骑兵正逼近而来,赫然便是之前所说“绕丘陵而走”的队伍。

景贯看着城头变幻的大旗,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自己中了侄子的圈套。

也难怪这几日他走得不急不缓,原来是早已与陈留郡守暗中有了勾结,在他以为能和陈留守军前后夹击时,被反将了一军。

“这小子,这几年倒是长心眼了。”景贯遥遥看着侄子城墙上的身影,心中浮起的感情极为复杂,不知是欣慰,抑或是愤怒。他手中握着缰绳,沉思了片刻,唤来副将,轻描淡写道:“那便攻城吧。”

“将军,不会中了圈套吧?”

“中军攻城,左右两翼与敌军骑兵列阵对峙。”景贯道,“他既然要与我们一战,我便陪着他耗时间。”

即便三面重围,他也不担心。

因为洛军不用大败敌军,只要拖住他们,切断了他们的供给,便是立于不败之地。

后军之中忽然有人快马赶来,老远就在喊:“景将军,元大人的密信!”

景贯甫一接到那密令,心中便是一凛。那纸以指甲盖大小的金泥封印,应是元皓行不离身的那枚戒指印下的,可见事情紧急,元皓行根本没时间以军令行文。

封印被撕开,素色纸张上只有简短一行字:匈奴入关,停战。

景贯以为自己看错,又读了两遍,方才确认了信中内容。

“元大人说,请景大人务必以大局为重。”

“匈奴入关……如何入关?又怎么会入关?”一时之间,饶是想破了脑袋,这位耿直清白的大将军却也没有想到个中原因,只是元皓行的命令,他已读懂了。

景贯当年曾经随同先帝亲征,与洮侯世子并肩死战,方才护得皇帝安全入关,自然知晓敌人的凶恶。莫说关内诸军战力本就不如骁勇好斗的匈奴人,加上如今天下四分五裂,能否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皆是未知。

安内必先攘外。

为了将外虏驱逐出中原,恐怕他们还必须和此刻的“敌人”联手。因为当世唯一可与匈奴抗衡的,也只有当年的“黑罗刹”江载初了。

老将军长叹了口气,下了最后一道军令。

半盏茶后,陈留郡城墙上,孟良疑惑道:“他们不是要攻城吗?怎么这般磨叽?”

黑压压的敌军中,却忽然起了一面素白大旗,上无一字。

大旗立起之时,敌军齐齐下马,盔甲摘在手中,就地休整。

“怎么回事?”孟良大喜,“停战不打了?那咱们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景云慢慢锁住了眉头,身后侍卫疾奔而来,将上将军的密令传至他手中。

他打开一看,眉宇间尽是愕然,旋即制止了同僚:“全军传我的命令,停战!”

长风城下,韩维桑在洛军中被囚的数日,日子过得很是悠闲,只是风寒一日比一日重,元皓行也遣了大夫来看,最后也不过开了些清肺祛痰的药物。

“郡主,大人请您立即过去一趟。”婢女掀帘而入,“这边的东西,奴婢会收拾好,随后便送来。”

韩维桑有些愕然,却见婢女已经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只能满腹疑惑地去主营。

她与元皓行相处已经有半月了,见惯了他如沐春风、举重若轻的样子,主营内,这个脸色铁青、深瞳中怒火满盛的年轻男人,令她觉得有些意外。

他见到她,只简单问道:“会骑马吗?”

“会。”

“跟我走吧。”他大步走向营帐口,侍卫队早已整齐候着,牵上两匹马。

韩维桑默不作声地打量这队骑兵,仅仅从这沉默的气势、无声的杀意来看,她便知道这必然是元皓行身边最为精锐的亲卫队,可他们要护送元皓行和自己去哪里呢?

马亦是极难得的大宛驹,疾驰出数十里,元皓行放缓了速度,行至她身侧,问道:“需要歇一会儿吗?”

“不用。”韩维桑回望长风城,心知自己在去向北方。

“不问我去哪里吗?”跨马疾驰下,此人的风仪竟未见丝毫凌乱,玉簪束发,轻袍缓带,气度清贵难言。

“我问了大人就肯说吗?”韩维桑淡淡一笑,“我只是觉得奇怪,大人派景将军截击景云,却又半途而废,不觉可惜吗?还是说,北方出了什么变故?”

这年轻女子敏锐得可怕,念头如电闪一般划过,元皓行已经掩去了之前的震怒,清俊的脸上唯有从容:“不错,是有了些变故。”

韩维桑微微蹙眉,北方的变故……莫非江载初已经攻破了京城,逼得元皓行率军勤王?可他却没有带上大军同行……或者,江载初战死,元皓行已不用留在后方坐镇?这个念头涌上心头,韩维桑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手上的力气正在慢慢消失,几乎要从马上滑落下来。

元皓行适时地伸手扶了她一把,聪明如斯,立刻猜出了她心中的想法,沉声道:“江载初好好活着。”顿了顿,又道,“现在,他的命比任何人的都重要。”

韩维桑心中一定,安静地望着他,眸中惊慌之意一除,立时显得黑白分明,清澈之至。

元皓行忽然觉得与眼前这个女子说一说,倒也无妨。

“匈奴骑兵已经入关。”他薄削的唇中吐出这几个字,飞扬的眉梢间,却带着淡淡的肃杀之气。

韩维桑疑心自己听错了,勒住马缰,脱口而出:“什么?”

“想不到吧?”元皓行伸手揉了揉眉心,遮去了此刻的表情,轻声道,“我也没想到。”

“定是元大人不在京中,才有人这般迫不及待,想要分权吧?”韩维桑叹气道,“只是匈奴人……呵,真是引狼入室,引火自焚。”

引狼入室,引火自焚。他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心头辗转的,便是这八个字。心中固然自责太过大意,竟然未让人死死盯着周景华,却也感叹,这世上真有这般的蠢人,便是要抢功平乱,却也总要思量一番,请来的帮手究竟是何人。

“现北方形势如何了?”韩维桑正色问道。

“北方精锐被我抽调至此,现在……那边剩下能抵抗的军队,只怕就是宁王带去的整编之后的关宁军了。”他思及此处,心中十分焦虑,只是面上淡淡的,“我还不知宁王此时会作何打算。”

韩维桑抬眸望向远方,声音平静,宛若说着家常之事:“他素来是最识大体之人,元大人心中怎么想的,我想他也会怎么想。”

元皓行身子微微一动,无声望向韩维桑,眼神闪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三年前,他便是不管不顾地反了。”韩维桑嘴角微弯,笑意清浅,可眸色却是清冷的,低声道,“可那不是他的本意。”

话音未落,她伏在马上,重重地咳嗽起来,难以自已。

元皓行看着她瘦得几乎能被折断的身影,眸色复杂,良久,轻声道:“周景华向匈奴借兵入中原,匈奴人一入关便毁了约定,分为两支,一支直扑南方富庶之地,另一支则直入京城而去。太皇太后带着皇帝,已经弃城而逃了。”他一字一句说道,深琥珀色的瞳仁中泛着难以言说的冷瑟之意。

“他们就这样把京城拱手相让了?”韩维桑骇然道。

“此刻还不能得知那边战况如何。”元皓行抓着手中缰绳,指间用力,可见手背青筋。

“大人带着我,是要拿我同江载初交换条件,请他救下皇帝吗?”韩维桑已然明白前因后果,不禁苦笑。

元皓行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我不值大人辛苦带我北去。”韩维桑踌躇片刻,“他也断然不会为了我一人,用天下交换。”

“郡主值不值得,只怕不是由你说了算。”元皓行悠然扬起下颔,“你可知这三年的时间,杨林为何能在洮地只手遮天?”

韩维桑心脏漏了一拍,扬眉望向元皓行,皱眉道:“我侄儿年纪幼小,无人照应,被权臣掌控,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那郡主知道为了控制杨林,宁王又在洮地布置了多少暗线吗?”

她的胸口如遭重击,脸色蓦然间变得惨白。

“你是说,江载初在扶持杨林上位、逼宫,引我主动去找他?”韩维桑喃喃将这些话重复了一遍,只觉得望出去一片茫然,一时间不知身处何处。良久,只是闭上眼睛,惨然一笑:“可我并不值得,他这样费尽心机。”

“为了你走投无路的这一日,宁王可是筹措了三年。”元皓行悠悠道,“你说,你值不值得呢?”

接下去的数日,元皓行快马兼程赶往北方,倦极之时,便就地搭起帐篷,睡上两个时辰便又赶路。

这一路的情况越发令人担忧。

越往北走,便遇到更多流民。元皓行亲自询问过难民们,却得不到确切的情报。

有人说皇帝太后已被匈奴人抓了,京城也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也有人说军队前去勤王,阻挡住了部分匈奴,他们才能跑至此处。这其中大部分的讯息皆是以讹传讹,自然不可相信,可唯有一点是确认无疑的——太皇太后携着小皇帝,果然已经弃守京城了。

这一日他们已赶到禹河边,河上架起的浮桥乱糟糟挤满了难民,不时有人尖叫着坠下水去。元皓行在河边已休整了一个时辰有余,韩维桑抱膝坐在树下,神色恹恹,不知在想什么。

“郡主的病一直未见好吗?”他沉吟片刻问,“现在又不适了?”

许是因为连日赶路,她更见消瘦,淡淡道:“无妨。”

“宁王在禹河对岸的永宁城与匈奴对峙,若是行程顺利,后日就能见到他。”元皓行仔细观察她的神色,“郡主到了永宁,当可安然休息。”

韩维桑怔了半晌,想不到,如今他们离得这样近了。

“他知道……你要去见他吗?”

“在等宁王回信。”元皓行直言不讳,“当下这种情形,他也不得不见我。”

她重将脸埋进双膝之间,再不言语。

前去探路的侍卫还未回来,倒是有几户刚刚从对岸过来的人家寻了个地方坐下了,就在离韩维桑不远的地方,开始分食干粮和水。

“老丈是从哪里过来?”元皓行主动与其中一位年岁颇大、面容威严的男子攀谈起来,“对面情势如何?”

“老朽带着这一大家子,是从涿郡避难而来。出城时,上谷郡和渔阳郡都已经破了……唉,匈奴人真是牲畜不如啊,足足烧杀了两日两夜,奸淫掳掠不说,还把孩子挑在枪尖上取乐。”许是想起了那些残酷的画面,老丈打了个哆嗦,摇头道,“唉,幸而逃了出来,听说涿郡也是被毁了。”

“老丈一路过来,洛军没有抵抗吗?”

“先时没有,好几个郡守一听是匈奴人来了,城中守军又不多,便都弃城跑了。”老丈叹道,“只到了永宁城,咱们才打了个胜仗呢。”

一说起这个,周围又有些人围过来,七嘴八舌道:“是啊是啊!咱们都是亲眼看到的!那位将军带着骑兵与匈奴人对阵,就在离永宁城不远的那块平地上,从早上一直打到下午,把那帮畜生都给打蒙了!别的郡要不弃了,要不闭着门,只有永宁城将我们收了进来,将军还跟我们说,若是还不放心,可以出城再往南方躲躲。终有一日,他会替我们收复故土。”

元皓行安静听着,嘴角微微一勾:“哪位将军?”

“就是……就是……”人群安静了一瞬,仿佛这问题颇为为难。

“就是那位上将军。”忽然有人道,“之前朝廷说他是大逆贼,如今我是不信了!”

周遭又是静了一瞬,响起一阵附和之声。

“是啊!朝廷都不管我们了,也就上将军还顾着我们!”

“那么多郡城没有一个肯收留我们,只有永宁城开城门,上将军说我们可以去他的封地,直到匈奴人被赶走……”

“皇帝都跑了,哪还顾得上我们……”

韩维桑不自觉地去看元皓行的表情,他的嘴角微抿着,其实看不出喜怒,眉眼沉静得如同一幅上好的山水佳作,只是深瞳中不知掩藏了什么思绪,只让人觉得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