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谁主沉浮:035:相对成风景

我冷冷地站了起来,我心中充斥着伤痛与仇恨。

“兄弟们,今天给我狠狠地攻,拼死地攻,为我们楚将军报仇雪恨,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我狠绝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是那样的冰冷无情。

“报仇雪恨,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将士们震天撼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声势骇人,我将楚律的头轻轻放下,眼神无波地站了起来,但没有人知道我此刻的愤怒,我对正在前方的几个士兵说:“你们抬楚将军上马,好好护送将军回营帐。”我害怕乱跑的马儿会践踏到楚律的尸体,我害怕甜睡的楚律会被惊醒。

“是!”士兵们的声音变得哽咽,难掩哀伤,眼里闪着泪花,有几个终于忍不住哭了出声,声音是那样的悲痛绝望,但他们的哭声被战场上的惨叫声,哀嚎声,叫骂声掩盖,显得是那样的轻飘。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将楚将军护送回去,再来替我攻城。”我冷冷地下了命令。

“是——”他们眼里的哀伤被刻骨的恨所代替,用衣袖擦干眼泪将楚律抬到马背上。

“你们先不要忙着回营帐, 等一会儿你们就可以抬着你们女皇的尸体一起回去,免得白走一趟,你们甚至可以将这对狗男女埋在一起,让他们死后团聚,做一对鬼夫妻。”

“瀚御风,今日我就要杀了你,死了我的心,也死了沧祁的心。”

“死了你的心?我呸!你还有心吗?你只是一个会用卑鄙的手段的卑鄙小人罢了!”我鄙夷地看着他,恨不得将千刀万剐。

“兵不厌诈,你没听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战场上只讲求结果,不求过程,我这是手段高明,不叫卑鄙,兴阵的士兵们, 都给我听好,今日谁给我杀了瀚国这个妖女,我回去封高官授厚禄。”他又想假手于人将我铲除,难道我就不会?我心中的恨意很浓厚兴趣,浓得就快要将我整个人冲垮。

“今日谁能给我杀了沧天涵这个卑鄙小人,谁就是我瀚国的功臣,谁就是我瀚国的英雄,千古留名,万世流芳。”他想将我置之死,我也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我们的话一出,附近的两国将士轰一下乱了起来,瀚国的士兵有几个立刻冲到我身边,大声嚷道:“保护女皇——保护女皇——”形势一下子变得混乱而紧张,但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再害怕,也许所有的恐惧已经随着楚律的逝去而消失,也许所有的害怕已经被心头浓浓的恨意遮盖。

“我亲手杀了你这个水性扬花的妖女,你不是说下辈子去陪他,追随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吗?我现在就成全你。”沧天涵猛地冲我而来,锋利的剑发出摄人的寒光,但他的双眼比这剑发出的寒光还要冷,还要摄人。

“我就是下去陪他,也要先将你送到阴曹地府,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你这样卑鄙的男人死了也得过火山,落油锅。”我冲了下去,这时候的我脑海里全充斥了狠狠刺向楚律那无情的一剑,充斥着他残忍地用力地将剑拔出来的那一瞬间,我的耳朵总回想着楚律那一声痛苦而绵长的闷哼,那滚滚鲜血奔涌而出时的绝望,痛入骨髓,恨漫全身。

沧天涵的身子还没有掠到我的跟前,已经被沧祁挡住了。

“沧天涵,你是要守城要江山?还是要了结你的私人恩怨?”沧祁的声音带着愤怒。

“守城重要,杀她更重要,我今日就要杀了这个贱女人,否则难消我心痛之恨,难掩我心头之痛,她带给我的屈辱,我今日就要全还给她!居然敢休我再聚?居然敢带兵攻打我沧国?居然敢在我面前与其他男人亲热,订约今生来世?我今日就要让她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怕?什么死亡的恐惧,这些都是她应得的。”他朝我冲来,双眼闪烁着怒火。

他杀了楚律,居然还有那么多恨?似乎全世界都欠了他一样,这样的男人真是可恨、可耻、可鄙。

“沧天涵,我是不会让你杀她的。”沧祁的剑挡住他手中朝我挥来的剑,他们两人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就敌不过一个女人?”沧天涵怒吼,双眼燃烧着团团火焰,似乎今日不杀我,我不死于他面前他就难消怒火似的,那就让他来中马,他不放过我,我更加不肯放过他呢!

在他们刀剑相向的时候,在他们忙于争论的瞬间,我猛地冲了过去,今日我就要杀了他,今日我就要为楚律报仇,我就要为死去的瀚国将士,为无辜死去的瀚国百姓报仇。

他们正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想到我会如此快速地冲他们过来,这时候的我已经失去理智,这时候的我只是一个杀人狂魔,势要将眼前的人砍死,我冲到他们身边朝沧天涵就是一轮猛砍烂砍。

我看到沧天涵眼里流出从来没有过的惊恐,沧祁想要挡,沧天涵想要往后退,但已经太迟,他的一条手臂就这样被我硬生生砍了下来。

我听到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我听到了一声声惊呼与怒喝,我仰天大笑,竟如一个疯婆子一般,这一刻我是疯了,但疯的何止是我一个人?在战场上哪个不像疯子?哪个不像杀人狂魔?残酷的战争将人逼疯,将人变成魔,将这美好的人间变成炼狱。

我看到他手上的血中喷涌而出,我看到他的脸在瞬间变得煞白煞白,心中竟然一阵畅快。

我听到沧国将士的惊呼,我看到沧祁睁大了惊恐的双眼,但我绝不犹豫,我今日就要取他性命,要他一命偿一命,楚律你是在看着我的是吧,风儿会替你报仇的。

我如一个嗜血的猛兽,挥舞着血淋淋的利剑,继续朝依然血流不止的他冲去,此刻的我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孙女,此刻的我如一头发疯的牛,今日我就是死也要将他拉下去,反正我们瀚没了我还没有瀚暮。

沧天涵似乎被我吓着,脸变得更白,慌忙拉着马儿往后退,已经顾不上他手上的血流得多猛。

旁边阻挠的士兵,我一刀一个。

“风儿——别这样子——”我奔到沧天涵身边的时候,沧祁猛地冲了过来,挡在他的身边,这个时候我已经麻木了,见人就砍,逢人就杀,鲜血溅红了我的身,也溅红了我的双眼,我一阵朦胧,我挥舞着血淋淋的剑乱砍,沧祁的马儿受到惊吓长嘶一声,闪到一边。

就在他闪开的瞬间,我冲了过去,沧天涵因为手臂断了,动作不够利索,也因为流血过多所以显得无力,根本控制不了受到惊吓的马儿,我心中冷笑,我终于让这个男人体会什么是死亡的滋味儿,我终于让他知道什么恐惧了。

我的长剑凌厉而迅猛,对着沧天涵刺去,这一剑带着我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怒气,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今日我就要他死于我剑下,成为剑下亡灵。

我的长剑就快刺到他身体的时候,我感到背后一阵刺痛,手微微抖了一下,但我的剑还是穿过他的战袍,直刺皮肉。

我努力地想将剑插深一点,但无奈背部太痛,无奈手竟然变得无力,我无法将剑穿过他的身体。

我回眸看到了沧祁那惨白的脸,对上他惊慌失措的双眼,他还是狠狠地刺了我一剑,他说当我是他的妻子,他说他会守护我,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杀我,他对沧天涵说可以将我打得遍体鳞伤,可以将我骂得体无完肤,但却不允许夺了我的命,但最终将剑深深插入我身体的却是他,确是那个我深爱着的男人,剑的那头依然是他颤抖的双手。

在场的士兵似乎被这一幕吓呆了,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想将剑往沧天涵的身上插深一点,我听到了沧天涵痛苦的吟叫,但无奈双手竟是越来越无力,明明刺到他,却无法再进分毫,也无法让他一刀致命,我猛地将插在沧天涵身上的剑拔了出来,鲜血从他身上喷涌出来,他身上两处流血,顿时晕厥过去,许是痛晕了,沧国的士兵慌乱地跑过来抬起他,我恨他身上两处伤都不是致命的,我恨沧祁那一剑为什么要刺得那么及时。

背后传来的灼痛就快让我也差点就要晕厥,这一剑他刺得真深,深得可以致命,原来从背后被深深插一剑的感受是如此疼痛!楚律刚才一定比我还痛,因为他身上的剑贯穿了他整个胸膛,他怎能撑得那么久?我转过身子冷冷地看着沧祁,他呆呆地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握住剑的手已经低垂,但我依然看到他双手颤抖着,抖得很厉害,连身体都在抖了。

“风儿,我不知道——这是——我不知道怎么——”他变得语无伦次,整个人似乎被抽了灵魂一样。

“沧祁,此生我与你无缘,来世我与你也无份。”我将手放到背后,摸到那柄冰冷的剑。

“风儿,不要拔——不要拔——拔了你会死的,沧祁求你——求你——”我看到他眼中的绝望与惊恐,他全身一阵颤抖,但他的话音还没有落,我狠命地将剑从背后拔出扔回给他,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还有那么大的力气。

手起,刀落,血喷涌而出,我感觉整个人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要抽走了,我的生命就快到尽头了。

“沧祁,这一剑算是我欠你的,我欠你的情,我欠你的爱,我统统还给你,从此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风儿——我——我——”我感到我的背部全湿了,流出的都是滚烫的血,我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我调转马头的手已经无力再拉动一下缰绳,前方厮杀的士兵,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瀚国的确,哪些是沧国的,震天的厮杀声我已经听不见了。

在我跌下马的瞬间,我想到我父皇,想到了我娘,为什么楚律的剑刺穿全身,他可以撑那么久,为什么我却撑不了半刻?是因为这致命的一剑是自己深爱的人刺出的吗?我真的好累了,我真的好累了,跌下马的瞬间我感受不到痛,我只听到几声撕心裂肺的风儿,除此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我最终还是晕死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军中的帐房,站在帐中的将士看到我醒来都欢呼起来,而我依然一阵茫然。

“怎么不见楚将军?”我还没有适应楚律不在身边,将士看到我这样问,双眼都黯淡了下去,难掩悲痛之情,我才恍然惊觉,楚律已经永远离开了我,永远离开了敬爱他的士兵,再也看不见那带给人力量的笑容。

“女皇——”将士们欲言又止。

“说吧——”我的身体还是很虚弱,所以声音还是软绵绵的。

“因为女皇昏迷了十天,一直未醒,所以楚将军的遗体——”

遗体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一阵痛楚袭击了全身,让我身体一阵痉挛。

“继续说——”我闭上了眼睛,难掩心痛。

“因为这里沧国的土地,所以我想大将军不愿意长眠于此,但瀚国现在离我们脘,即使是冬天回去,尸体已经——何况现在这种天气实在不宜——”

“直接说吧。”我淡淡地说。

“我们把将军火化了,等这一仗打完了,我们再带将军回瀚国,我们不能将将军留在这里。”

“嗯,你们做得很好,我相信你们的楚将军也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会带他离开这里的。”

“那一仗怎样?我们的兄弟死伤多不多?”

“那一仗我们大获全胜,沧国士兵死伤无数,最后仓惶逃跑,关上了城门死守,不敢出来迎敌。”

“这十天因为将士们都沉浸在楚将军的死中,情绪低落,加上女皇一直没有醒,我们也不敢贸贸然行动,但沧王被女皇砍伤也陷入昏迷,连沧国大将军也被我军将士砍伤,现在墨城里面也是一片混乱,如果我们攻打应该胜算很大。”

“等女皇身体复原,再带领我们去攻城,我们一定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用沧国人的鲜血以祭将军在天之灵。”另一个将士插嘴说,他们的声音带着沉痛,带着彻骨的恨,听到攻城有很大的胜算我竟然没有多大的喜悦。

我一直希望我的国家有朝一日不用在别国的铁蹄下瑟瑟发抖,我的子民不用担心什么时候敌人入侵,将他们的家园一把火烧了,我希望给子民一个强大的瀚国,我希望除去沧国这个最大的隐患,一劳永逸,但现在发现这条路真的走得很艰辛,很无助,其实我一点都不强悍,其实我也希望有人疼爱,经历了生离死别,走过腥风血雨,我发现我其实还是很脆弱,原来我只想寻找一块净土,平静地活着。

在爱与不爱中挣扎,在恨与不恨中辗转,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沧祁那夺命的一剑我是怨,但说不上恨,我们的立场不一样,注定此生敌对,爱上了只有守望,只有无尽的痛苦,现在我感觉累了,倦了,很想蜷缩在一个角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静静地睡,睡醒后能有点酒喝。

将领们在我康复后不停地问我什么时候再给沧国致命的一击,什么时候再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他们斗志昂扬,而我却没有当初的执着,他们的问题我答不上。

我独自出外,外面艳阳高照,士兵热火朝天地训练着,他们的脸是那样的朝气蓬勃,看到他们如此昂扬,我理应激情澎湃,豪情万丈,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觉得如此无力?我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再去攻城,我如何号令千军万马?

战场再见,我与沧祁依然摆脱不了刀剑相向,原来我的心还没有冷硬到可无视他的生死,我还是做不到将刀狠狠刺向他的心窝,城破身亡之日,我不知道我应该是欢歌还是哀嚎?

我无论说得多狠,但心却狠不起来,无论他说得多情意绵绵,最终他依然能狠下心将剑刺进我心窝,这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吗?

劈风斩浪御风,金戈铁马御风原来那只是父皇的一个梦想,他希望我成为强者,他希望我成为霸者,但他不知道强者背后的辛酸,他不知道霸者身后的寂寞悲凉,我现在才知道父皇的梦想是那样的高不可攀,是那样遥不可触。

而我做不了娘说的那样,我穿着金盔铁甲,我武功出神入化,但到头来我依然遍体鳞伤,只因为我的心不够冷,不够硬。

娘你说御风而去是放下对人世的执着,活得逍遥,活得洒脱,只是风儿这一生还能活得逍遥,还能活得洒脱吗?

要我单薄的肩膀挑起这万里河山太难!要困死在高高的宫墙太寂寞,仰望黝黑的天穹,心却是一片悲凉,我应不应放下一切随心而活?我能不能就自私一些不管天下事,只做快乐人?

帝王不应该有爱,帝王不应该有情,只有这样才能独在高处,看尽天下风景,但如果可以,我宁愿与我相爱的人依偎在一起听涛看海,彼此就是天下最好的风景。

卷四 谁主沉浮:036:拆招牌

依偎在一起听涛看海,彼此已经天下最好的风景?我苦笑几声,此生还有人可以让我依偎吗?此生还有人能成为我的最美风景吗?

我拿着一壶酒,到无人处喝了起来,矿务局这次已经没有人再跟我一起喝酒,也没有人对我怒喝,抢过我门手中的酒壶。

喝酒是一个人的事,喝醉也是一个人的事,但醉了我却不得不醒过来,醉了我却不能允许自己倒地三天,不问世事,只因肩上的担子太重太沉。

看着成千上万的帐篷,看着灯火在风声摇曳,看着远处巡夜的士兵略带倦色的脸,我有点彷徨,我很害怕白天将士们再问我什么再攻城?我很害怕他们问我什么时候再替将军报仇?

楚律的死,让我无法再承受生命中重要的人再离我而去,即使一生不想见,我也不想听到他身死的消息,那样我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再无温暖,沧祁我此生不想再见他,但我却不得不承认,我依然爱着他,我依然想他好好地活下去。

从我懵懂的十五岁认识他,从我彷徨迷茫的那一刻,他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他让我知道什么是甜蜜?什么是幸福?但他也让我知道什么是思念?什么是心酸痛苦?风过留痕,雁过留声,原来在不经意间,很多事情早已经铭刻于心,今生今世都无法磨灭。

滚烫的酒喝下去依然又苦又涩,伴随着脸颊的泪显得又有点咸,我从没有喝过如此难喝的酒。

我喝了一晚的酒,没有喝醉。

我吹了一夜的风,没有冷着。

天微微亮,士兵们已经起来训练,号声震天,步伐有力,方队整齐,无不显示着力量与霸气,这样的军队让我倍感安慰。

我召见所有将领,让少将卧立代替楚律的位置,他武艺出众,胆识过人,几场打仗下来已经对立了自己的威信,对我的安排所有人一致赞成,没有任何异议。

我接着安排好军中一切事情,最后才叫人将我的退位诏书读给他们听,也让他们过目做一个见证。

他们听到我要退位,众将猛地跪在挽留,让我三思,他们说瀚国的江山不能没有我,说瀚国的百姓不能没有我爱你,说所有的将士不能没有了我。

我笑笑不语,瀚国的江山有瀚暮不需要我,这天下如果太平,谁做皇上对百姓来说都是一样的,瀚暮他虽然不是一个好儿子,也不是一个好皇兄,更不是一个好人,但他在这个位置上,他绝对是一个好皇上,我相信如果他在位,他会挑起他的担子来,否则这次他就不会回来。

他自私了一把,在千军万马的军营,扔下一纸诏书,离我而去,把所有烂摊子留给我,把所有的苦难与寂寞都让我一个人承受,而他就去追寻他自己的爱,想随心而活,这么多年音讯全无,这么多年对瀚国不闻不问,这次也该轮到我自私一把吧。

在位那么多年,我起码让瀚国变得兵壮马强,我起码让瀚国重震声威,依然屹立不倒,如今把一切交加给他,我亦无愧。

如果要灭掉沧国,就让他来灭吧,这沧国没有他爱的人,他的心不会痛,沧国没有他牵挂的人,他的心可以冷可以硬。

当沧天涵的手臂被我活生生砍下来的时候,我有过一瞬间的快感,但慢慢充斥胸腔的却是无尽的惆怅,人与人之间的仇恨真的可以让一个人疯狂,可以让人毁灭一切,我从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砍下他一条手臂?会像一个疯子那样朝他猛砍滥斩,恨让人太累,太累。

我去意已决,谁的挽留也不能让我稍有动摇,我命人快马加鞭将退位诏书送回帝都,在诏书快要到达的时候我安静地离开,我不敢想象瀚暮接到诏书的那一刻是如何的愤怒?但我知道无人的时候,他一定将诏书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后无数遍的诅咒我,说不定还要气得把寝宫里所有的摆设全毁了。

对于一个向往那皇权的人来说,皇位是他们一生的梦想,但对于一个已经厌倦了宫墙生活的人来说,那就是一种酷刑,皇宫就是一个牢狱。

这个牢狱关了我那么多年,也该让我出去感受一些外面的天高海阔了,也是时候让我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了。

寂静的夜,我孤身一人驾着马离开,除了几件衣服,就只有楚律的骨灰,他一个人太寂寞,就让我陪陪他吧。

没有挽留,没有欢送,夜在沉睡,所有士兵都在熟睡,但我却一身轻松,但回眸时还是有一丝的不舍,这里我洒过血,流过泪,但我不眷恋这块土地,我只是有点不舍得这群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也正因为我重视这些兄弟,我更应该离开,战场上应该绝情绝义,只求胜利,而我的心不硬,我的心不冷,我对沧祁下不了手,只会让将士们深陷危险当中,瀚暮他无所牵挂,一定会心无这鹜地带领他们冲锋陷阵。

我离开了军营,往娘所在的山奔驰而去,我要带娘离开那破败的古庵,我要带娘去浪迹天涯,娘俩相依相偎也会自成风景。

有娘在我身边,无论去哪里我都不寂寞,无论身在何方我都会感动温暖,想到从此可以与娘快乐无忧地生活,我的心情激动而开心,如飞出笼子的鸟儿大叫了几声,声音嘹亮打破了夜的宁静。

我终于可以像娘所说的御风而去,对尘世间的所有不作念想,当我满心欢喜,风尘仆仆地赶到尼姑庵的时候,我竟意外发现尼姑庵的旁边多搭建了两间茅房,但此时我的心思全在娘的尼姑庵上,也不多想。

我兴奋地大叫了几声,没有回音,我推门而入,里面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衣服也还在,但可惜都满是灰尘,我娘呢?她去了哪?在这一刻我又开始慌了,我又找不到娘了?娘又不知道在何方了?本来喜悦的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心空空的。

虽然看到屋子的灰尘,我猜娘早已经不在这里,但我还是不死心,我在这山上上下下找了一遍,结果找了一整天,依然一无所获。

我泱泱回到娘曾经住过的尼姑庵,看到旁边的茅屋,阴暗的心突然闪出一丝光芒,许是里面有人,许是娘搬到这边住了,怎么我那么笨没有想到呢?我快步走了过去,心中又燃起了最后一丝希望,但同时很很怕最后一丝希望都会覆灭。

我喊了几声依然没有人应答,走了进去里面倒清雅舒适,碗筷锅盘一应俱全,床沿上居然还放着一件男人的长袍,衣服的质地也很好,不是普通人能可以穿得起的,似乎这人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但用手摸了摸床沿,已经有了厚厚的尘土,心又微微凉了。

我忙跑到另一间茅屋,结果也是如此,碗筷锅盘一应俱全,屋里了挂着男人的衣服,质量上乘,这两件茅屋里面的环境,都要比我娘的尼姑庵要舒服雅致,但却都无一例外人走屋空。

空间是谁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是瀚暮?是狄离,抑或是那个害我娘一生的莫忧?我突然想起那个暗中支助我的陌生人,莫非是这个男人?那另一间会是谁的呢?

是他们的到来逼走了我娘,还是我娘跟他们其中一个走了?我怎么想都想不通,但心情却跌倒了低谷,我原以为今日就是我与娘相聚之日,我原以为从此就可以与娘相依相偎,携手走后面的人生路,但没想到娘却不知所踪,天大地大,我依然是孤身一人,天高海阔,我依然是己孑然一身。

但我还是不甘心,我留在这里住了十天,我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希望第二天睁开眼睛,会发现娘就坐在我跟前,温柔地看着我,轻轻抚着我的脸喊我风儿,但没有,我每天睁开眼睛还是空荡荡的尼姑庵,走到外面也是空荡荡的青山,没有娘,再美的地方我也不会留恋。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在这里住了十天,也许是不甘心就这样与我娘再次错过,也许是是在这里寻找一些娘娘的足迹,留在这里感受一下娘的气息。

但十天后,我还是泱泱地离开了不这里,也许娘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只要娘活着只要她开开心心,即使不见面,我依然会感到幸福。

我无限依恋地离开这座孤山,离开了这座尼姑庵。

离开后我有点茫然,我不知道在哪里还能感受到娘的一丝气息?放在山下的马儿二天后依然没有离开,看见我下来引颈长嘶,蹄子扬起,叫得正欢。

“马儿,马儿,以后我俩就相依为命了。”我俯在马儿的耳朵旁喃喃轻语,马儿似乎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头猛地点了点去,让我心情大好,这马儿真好,对我不离不弃,比一些坏男人更让我留恋,也更加忠心,不似一些人会背后刺你一剑,想到这里背脊又是一阵灼痛,连心都痛了。

我驾着马儿奔驰在荒无人烟的小路上,放眼过去就是青山绿树,让人有放歌的欲望,傍晚红霞满天的时候,我看见零零落落的村寨屋顶上冒出袅袅炊烟,一派宁静,让我的心也变得澄清,在这里我感觉战争离我很远,我感觉鲜血离我很远,但要维持这样的平和,就必须有人就将家国的重任给负起来,就必须有将士出身入死捍卫着这一片净土,现在我把这个重任将给瀚暮了。

天大地大,我要去哪?我要远离瀚、沧、狄三国,因为这里有太多爱恨纠缠,这时有太多痛苦绝望,这里有太多责任义务,但我不会选择走娘这条路,娘的青灯古庵太清苦,太寂寞,太孤独,而我要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幸福,这是父皇的希望,也是楚律的遗愿,更是我娘的牵挂。

这一路上关于这三国的战争是众人关注的话题,茶楼酒肆都时有耳闻。

没有悬念,瀚暮重登帝位,我扯了扯唇角,我知道当退无可退,躲无可躲的时候,这死男人还是会勇敢地去承担,虽然免不了会咒骂几句,但骨子里还是受着瀚国,爱着瀚国的子民,如我当初一样。

但出我意料的是瀚暮从墨城撤兵,听到这个消息我分不清我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瀚暮退兵后,沧国将军沧祁竟然不知所踪,沧国竟然没有人能找到他,听到他的名字,心微微痛了一下,但我依然淡淡一笑,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只希望被我断臂的沧天涵不要再对我瀚国图谋不轨,不要再折腾了,让大家都好过点。

我最后去的地方叫翼国,一个不是很强大,但也绝对不弱小的国家,离三国都比较远,战火从来没有烧到这个国家身上,这里民风淳朴,人民生活也富庶,我来到这里不想再走了,本来想去一个村落了平静地生活,但发现自己还是喜欢热闹,喜欢人多的地方。

我喜欢在吆喝声不断的街道上转悠,喜欢站着看江湖人在行耍大刀,然后猛地拍掌欢呼,我甚至喜欢揭穿一些小骗术,让那些人看到我就恨得牙痒痒的。我看到有人欺负良家妇女就充当侠士打抱不平,发现原来这样的生活也是另有一番了乐趣,也让我很有成就感。

我改变了我的容貌,摇身一变,又成为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毕竟认识我的人太多了,我如果想要想开心地活着,不但要避开沧天涵的眼线,我还要躲开瀚暮耳目,我怕沧天涵要报他的断臂之仇,毕竟现在他是皇上,我只是一介平民。

我害怕瀚暮捉我回去做女皇,我那么艰难才摆脱这个牢笼,我才不会那么笨回去,是他杀了我的父皇,就让他用他的一生来偿还吧,也许坐在皇位上孤独终老对他是最大的惩罚。

我身上有大量的瀚国钱票,但来到这翼国竟发现一堆废纸一样,连一个包子都买不到,让我气恼。

结果到了晚上我不得不去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到了一家大户人家那里偷了为数不少的钱票,手里拿着一沓钱票,我的心踏实多了。

如果这沓钱票都是自己挣的多好,那就不会有人敢说我是蠢女人了,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我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变成人人都不齿的小偷,但我每次都对自己说盗亦有道,我盗的都是不义之财,瀚国的子民不会以我为耻,盗得次数多了,我自己也麻木了,没有什么感觉,连找借口都懒得找了。

只是我这个梁上君子的名号越来越响了,官府派了很多人来通缉,但都徒劳无功,想抓我?哪有那么容易?

我有这些钱票买了一间屋子,开了一间酒楼,余下的就送给了一些贫苦的百姓,我瀚御风能战场杀敌,能偷鸡摸狗,也能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我自豪地对自己说。

开酒楼是我喜欢喝酒,每天对头各种各样的酒,让我觉得赏心悦目,神采飞扬,多年酒鬼的经验,让我一闻就知道是不是好酒,所以我酒楼的酒全是好酒。

我搜集了各地的名酒,品种之多,式样之全,让人叹为观止,我相信没有一间酒楼的酒能有我这间那么多,没有一间酒楼的质量能有这里的那么好。

名酒配上地道的小吃,各国的特色小菜,让我这个酒楼客似云来,声名鹊起,最重要的是吸引了一大堆酒鬼,那些酒鬼似乎是苍蝇终于嗅对地方似的,天天来这里卖醉。

而我一袭男装出现在众人面前,除了个子矮小等,没有什么地方不像一个男子,我常年混在男人堆里,我的动作、声音、神态都可以模仿得很准。

我偶尔会出来跟那些酒鬼们斗酒,甚至也会跟他们下赌注,我输了,他们喝的酒不用一分钱,我赢了他们奉送十倍的银两,这些酒鬼豪爽得很,也有钱的很。

刚开始很多人跟我斗酒,结果无一幸免全输了,结果他们不服气,醉了一天一夜又来,结果还是输,这次醉的时间更长,也有一些死不认输的,结果最后输红了眼,骂爹骂娘的,但骂完还得乖乖给钱,他们的赌品不错。

如果他们输了敢不给钱,我就打得他趴在店中一个月都爬不起来,结果我因此积敛了不少财富,捧着那些靠我本事赢来的银两,我的心特别的踏实,整天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的赌约由十倍到五倍到三倍,到最后没有人敢跟我赌了,每次看见我都恨得牙痒痒的,但又无可奈何,心中憋气,就天天来我这里喝酒解气,但越解就越气,因为他们的银两又落进了我的袋子了。

而我又有了一个新的名堂,叫酒半仙,这酒馆正式命名为半仙酒馆,这酒馆因为酒好饮誉翼国,因老板酒量好到无人可比,声名远播。

有一次我喝多了,竟然夸下海口,如果有谁喝酒能胜得了我,我就摘了半仙酒馆这金漆招牌,然后就把这酒馆送给他,但没想到这句话让我苦不堪言,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排着队来拆我的招牌,这个世界自以为是的家伙多着去了,以为自己能喝那一两壶酒就也来跟我斗?真是不自量力,但话已经说出口,不跟他们斗,又说我怕了他们,真是烦人。

后来我规定,所有挑战者都必须到柜台交纳五两白银,否则恕不再接待,便没想到到人还是滚滚而来,我只得把银两提高,到了最后提到了三十两白银,每天都还是有人跟我斗酒,看着白银朝我滚滚而来,我所有的烦恼一扫而空,我想不到喝酒都能赚银两,这世界的银两实在太容易赚了。

我每天不用干什么都有银两从四面八方掉下来,我翘起脚躺着,那银两我也一辈子花不完,这里的生活果然比宫中有趣多了,我无聊的时候就去做一下小偷,把那些贪官的银两分给贫苦的大众,让他们在一旁哭去,甚至更无聊的时候,就去破坏一下别人的好事,做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情。

生活充实而快乐,在这里我认识了一大堆的酒肉朋友,有江湖豪杰,有寻常百姓,也有达官贵人,形形式式,多种多样,但在我这里没有地位高低,当有贫富贵贱,只有酒量好不好?赌品高不高?只有跟我投不投缘?

他们也时常跟我开玩笑,说我怎么那么傻就知道喝酒,不知道找女人?有些时候他们还勾肩搭背地跟我说,酒再好,也没有女人她,酒再香,也没有女人的身体香,酒再甘醇,也没有女人的身体销魂,他们那委琐的样子,让我想一脚踢翻,然后再飞身向前踩几脚。

他们醉熏熏说完又会勾起头跟我说:“你的身上怎么那么香,跟娘们似的?”吓得我忙推开他。

以后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幽香,我还故意涂了点东西,从此他们再也没有说我身上有娘们的味道,再说我涂点难闻的,臭死他们。

也有好事者,问我有没有娶妻?说要将他家的什么表妹,亲妹塞给我,让我又惊出一身冷汗,酒鬼的妹妹我才不要呢?说不定是一个女酒鬼,到时候我酒楼里的酒喝光怎么办?我忙说已经娶妻,但妻子不在身边而已。

他们听后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无限愉悦人,似乎我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一样。

“兄弟啊,什么都能忍,但这个真的不能忍,今晚我就带你去快活去,包你比喝酒还销魂,天仙楼的女人个个都让人欲仙欲死。”说得似乎他已经尝遍天仙楼的女子一般,还边说边流口水,让我恨不得将他扔出去,男人,没有一个不色的,这是我最终得出的结论。

结果我被他们强拉到天仙楼,这里的女人也叫仙女?真是没有见过什么是美女?还要口水流了那么多?我无限鄙视那几个男人,一整晚他们就在隔壁哎哎哟哟喊得鬼那么大声,那些女人的声音又柔媚入骨,让我全身一阵燥热,我发白话诗誓我以后打死都不来这种地方自讨苦吃。

那个女人看我长得俊,像水蛇一样缠着我,结果我不得已摸了摸她那让我羡慕的酥胸,她就呻吟得整栋楼都听到似的,让我气恼,最后恶作剧地狠狠地掐了一把,没事长得那么大干什么?我这一掐她似乎更受用,双眼迷乱想吻过来,吓得我落荒而逃,我是寂寞的,我是想男人,但对女人我还没有这种兴趣。

我逃回去用冷水洗了个澡,熄灭了身上的欲火,但晚上睡觉的时候,居然梦见沧祁了,还居然梦到他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醒来后我将自己骂了千万次,那么多好男人为什么偏偏要梦到他?看来我以后在酒楼要多看几个男人才行,说不定还能发掘几个好的,但可惜那些本来看来不错的男人跟沧祁一比,都长得不成样子,让我好不泄气。

但一想到沧祁那绝情绝义的一剑,我就开始心冷,还想这个男人干什么?心中对他那一剑始终不能释怀。

那几个臭男人回来后就开始对我大笑特笑,笑我居然付了那么多银两,只掐了一把,笑我居然有女人都不上,嫩得很,最后他们还要猜疑地问:“你这小子究竟有没有娶妻?要不就是不正常的。”

我恼羞成怒地说:“那些女人太丑了,我看不上。”结果又引来那些男人的哄堂大笑。

她在我脸皮本身就厚,否则那脸早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冬去春来,花谢花开,时间如流水般流逝,我也适应了这种生活,启动在其中,每天都有人想来拆我的招牌,所以我天天有银两收入,无聊的时候我就做做飞贼,更无聊的时候就去搞破坏,捉弄那些酒肉朋友,寂寞的时候就去逛逛半仙楼,但每次逛完都好后悔,但我的日子依然过得在滋有味,只是有点想娘。

今天一大早,我还打着哈欠起来的时候,小二就冲过来对我说:“掌柜的,拆招牌的来了。”

“来了就让他等会,想拆我的招牌连这点耐性都没有?叫他滚。”一大早就过来拆招牌,这个人真讨厌!我在心里将他骂了千百次。

我慢悠悠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估计一个时辰过了后,我才慢慢踱出去。

“拆招牌的人在哪?”我走出来大大咧咧地问。

我看见前方一个白衣男子猛地回头,四目相对,他眼里是狂喜,我眼里是怨恨与慌张,我将手中的酒壶猛地扔到地上,落荒而逃,真是冤家路窄,我想不到这个一大早过来拆招牌的男人,居然是沧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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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谁主沉浮:037:挑女人

我死命地往外跑,心中就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追上我,我不想看到他,我不想再与他还有什么纠葛,我一定要远离他,远远地躲着他。

“风儿--风儿--别跑--别跑--”他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他越叫我跑地越快。

大街上两条人影如飞一样,稍纵即逝,由于速度太快,吓得旁人忙躲闪,生怕躲不及会遭殃。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已经离我的酒馆多远,直到我终于没了力气,直到我再不能向前跨一步,我才停了下来半蹲着身子,在路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全身,头发已经湿透了,我相信我的的脸此时肯定已经是通红通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