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我走了很多很多的地方,心反而慢慢沉淀下来,躺在旷野中吹着风,我想起颜儿的笑脸一样觉得很幸福,我走到大海边,看着平静的湖水,想着她曾经温柔的眸子,我的心也慢慢变得宁静,我独立山峰,看着红日一点点上升,我想着她兴奋得红了的脸,心一样是那样雀跃。

我孤独躺在大地上,温柔的风拂过我的脸,我想起她曾经温柔的手,心是那样的温暖。

这一年我行走在无人的大山中,我独立在陡峭的悬崖,我吹着料峭的寒风,我路过皑皑白雪,看过红叶满天,看过冰封万里,也看过枯叶满她,每去到一处风景如画的地方,我就会想起她,我感觉是我携着她的手一路走来,我其实也不寂寞。

一年后,瀚暮找到了我,他绝望地向我咆哮:

“狄离,你究竟将颜儿藏在哪里了?”

我愣了片刻,然后愤怒地重重击了他一拳,大声回吼他:

“人不是在你那里吗?该死!你把她弄丢了?!”

他狠狠地回击我,我们打了起来,我知道他在发泄,也许他也知道她不在我这里,但怀着一丝希望还是找了过来,也许他也知道打我没用,但他还是将火发泄在我的身上,难道就他可以发火?人他弄丢了,他还敢朝我发火?他这个混蛋真的是不想话了。

我们在山之峰巅狠狠地打了一场,打得大家都鼻青脸肿,打得我们都全身无力,最后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番外卷 人生百态:038:涟漪(颜儿)

我离开了风儿,离开了军营,外面天高地阔,我却不知道何处为家?看着陌生的脸孔,看着身后尘土在飞扬,我的心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我记起瀚骁那次推掉了所有军中事务,与我东游西荡了一个多月,那一个月有着他的相伴,品尝世间佳酿,吃尽人间美食,去到哪里都不用彷徨,现在也是酒肆林立,但已经没有共醉的人,一切都显得那样孤寂。

相伴相依已经成为习惯,现在成一人的时候终是感觉落寞。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我竟然找不到自己想要去的她方,我只想逃离瀚暮,我只想远离风儿,我不想因为我而牵绊了她前进的脚步,但天大地大哪里有我容身之所?

因为不知道去哪里,所以我放任马儿飞驰,它带我去哪我就去哪,一路上走的都走羊肠小道,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甚至已经不愿意再与任何人说话,好在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盗贼,可能是上天终于眷顾我了。

马儿奔驰了三个月,我也风餐露宿了三个月,这三个月虽然茫然,但伴着清风,追赶着明月,心中的阴暗倒渐渐弱了,如果找不到想停留的地方,我会一直这样走下去,也许响亮的马蹄声能化去我心中的烦忧。

直到我来到古拉族的领土,这里离瀚国的帝都很远,远的让人忽略还有这样的一个族群,这里与世隔绝,族人都很平和地生活着,我是被这里的青山吸引,我是被这里欢快流淌的溪流吸引,我更是被这里斑驳的竹林吸引,这里到处都是竹林,一阵风吹来,哗哗响,如仙韵飘飘,我喜欢这里,一切都是那样的幽静恬美,让人的心宁静。

我的马儿终于停止了脚步,我的心终于找到可以休憩的地方,村民热情淳朴,很好心地收留了我这个外乡人。

我们帮我在竹林深处搭了一间屋子,我在屋前种满了花,花的淡淡清香伴随着竹子的味道让我容易安睡。

白天我与他们一起去劳作,晚上伴随这竹子被风吹得哗哗声入睡,原来生活真的可以如此平静,心也可以如此澄清。

村民热情好客,布格里一家住在我的附近,布格里大婶对我就像亲女儿一般,她的两个儿子都是憨厚老实的本分人,对我也是极好,有什么好吃的都拿点给我,还时不时邀请我到她们家做客,我在那里享受到很久已经没有的家庭温暖。

大婶也曾问过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家中还有什么人?但当她看到我黯然神伤的样子,就没有再问下去,只淡淡地说无论怎样都好好活下去,她满是皱纹的脸是那样的慈祥,但又是那样的通透,似乎知晓世间一切的苦难。

我平静地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第二个的月初,布格里把一些粮食送到我手中,我忙着推辞,但她们说今天族长过来,每家每户都要交纳一定的粮食,以前没有这样的族规,但老族长去世后,他的儿子就这样欺负族民了,经常要收这收那。

听到她们这样说,我就不再推辞,我刚来一个月,种下的庄稼也还没有收割,我朝兄弟俩感激地笑笑,他们脸红红的,摆摆手说不用谢就出去了。

第二天我刚把那袋粮食包好,就听到了响亮的脚步声。

“这里还弄得挺雅致的,居然还种满了鲜花。”声音响亮但带着嘲弄,我迎了出去,对上一双惊艳的眸子,我默默地将粮食交给他,然后就静立一旁。

他在我身边绕着圈子,他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欣长,只是双眼过于淫邪,他色迷迷地看着我,让我浑身不舒服。

“你是一个外乡人,占用了我们的土地,上缴的粮食应该是他们的十倍,你这用这一点点粮食就可以交差?”他的脸现出揶揄与邪恶。

“族长,我们布格里家帮她交吧,她一个外乡人也不容易。”我感激地看着大婶。

“不行,她的是她的,你们布格里家就是布格里家的,她来这里一个月,交不上粮食,就是欠了我的债。”他根本就是在故意刁难我。

“我有银两,我给银两给你抵债。”我冷冷地说,从军营出来的时候,我身上倒带着值钱的东西,这几年瀚暮总是喜欢送东西给我,虽然很多都拒绝了,但身上留着一两件也足够我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我不要银两,我只要粮食,你现在拿不出粮食,就要拿你抵债。”他色迷迷地说,那淫邪的目光落在我的胸前就久久不肯离开,我心中一阵厌恶,也一阵恐慌。

“听好,明天我会娶你进门,做我第七个妾,这个是你的福分,你从此就可以享尽荣华富贵,穿尽绫罗绸缎。”

“你明天好好梳妆打扮,这样的破衣服就别穿了。”听到他的话,我如掉进冰窟,为什么如此宁静的村落会有如此淫邪的人?

“妈的,穿得那么破旧都让人骨头都酥了,马龙你回去拿几身新衣服过来,大力你今晚就给我好好守着她,明天我大喜日子,有你们赏钱,酒任喝。”说完那双淫邪的目光还停留在我身上好一会才离开。

他走后,我整个人震慑在当场,做他的小妾?那我宁愿死了算了,那个大力就这样守在我的屋外,我根本无法逃脱,如果被他接到我府中,我肯定难逃被糟蹋的命运,我应该怎么做?正当我彷徨无助的时候,院子里发出几声闷响,我忙跑出去一看。

大力已经被两个蒙面的人捆住手脚,塞了布条在嘴里,是布格里一家的兄弟俩,我都能认得出他们?大力岂有认不出的道理?

在他们的帮助下,我逃离了狼窝,在黝黑的夜,我骑着快马离开了。

如此山清水秀的地方也不是我容身之所,我还能去哪里?马儿不择路堤在黑夜里奔驰,而我心头又是一阵茫然,难道这个世界上就容纳不下我这样一个弱女子?我只想平静的生活,我不想妨碍着任何人,为何都那么难?

当我来到逸弧山的时候,我茫然地走了上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往上走,但我看到半山腰的那间很旧的尼姑庵时,我突然涌上一种归属感,这里也许是我后半生安身立命之所。

庵里的师太已经很年迈了,我请她收留我在这个庵堂,她对我说:“孩子,如果还有一个盼头,就不要走这条路,孤灯古庵,形单影只,孤独难耐呀!”

“尘世间虽有我牵挂的东西,但却没有我容身之所,恳求师太收留,孤灯古庵也有我与你作伴。”我跪在她身旁相求,师太考虑很久才答应。

从此我与师太相伴在古庵一年,日子清贫而简单,但总有一个容身之所,总不会有觊觎的目光,这山本来就偏僻,这庵就更偏僻,老天能让我来到这里,许是上天冥冥中的安排。

但一年后师太与世长辞,我掩埋了师太之后,茫然看着破旧的古庵出神,我感觉这个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看着新拱起的土堆,我心生悲凉,师太离开的时候有我为她送行,我死的时候,有谁帮我埋尸骨?

我躺在阴冷的古庵里,古庵破败不挡风,被子又薄又旧,晚上经常冷得瑟瑟发抖,以前师太在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个人更觉得清冻,晚上山上偶尔传来狼的嚎叫声,让我心惊胆跳,以前怎么都没有听到?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转眼三年就过去了,在这三年里,我真正体会了什么是刻骨的孤独与寂寞,我想有人与我说说话,我想念风儿,我担心风儿,但我却不会再踏下这座山半步。

但风儿还是找来了,三年不见,她变得沉稳了,她向我冲过来,我喊她风儿,但我却没有抱着她,我害怕我就此一抱,我就舍不得放手,我就狠不下心留在这里。

但我不想跟随她下山,瀚暮不会放过我,狄离我也不会放过,这两个都是我这一生不想再见到的男人。

我不想风儿为了我与他们再起什么争执甚至战争。

风儿说她做了女皇,她可以保护我,这个世界谁也不敢再欺负我,她说她寂寞,她说她孤独,她说她想要我陪着她,要我陪她说说话。她脸是那样的哀伤,她的眼是那样的寂寞,寂寞得让我心酸。

我真的好想抱着她对她说:“风儿永远都不会寂寞,有娘陪着。”但我依然淡淡地看着她,无视她的哀求哭泣,其实我的心已经痛的难以言说。

看着她三步两回头地下山,我的眼睛终于禁不住一阵迷蒙,我可怜的风儿,为什么要她做女皇?为什么要她承受那么多?

我只是希望她开心无忧?我只是希望她能得到一份简单的爱,相濡与共,相爱相依一辈子,但如今她做了女皇,她与沧祁的爱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到头来一场空。

风儿走的那天晚上,我独自在山头坐了一晚,吹了一晚的冷风,这样身上的冷与痛就会化去心头的哀伤。

我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我不准她再来看我,因为她来多了,瀚暮会知道,我也不允许她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我只是想在这里静静地老,孤独地思念着所有甜蜜的过往。

但风儿能找到的地方,他们也能找到,我没想到如此偏僻的一个地方会一而再再而三有人到访。

当莫忧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没有逃,相反我很平静,我一直认为他是我这一生的梦魔,会缠绕我一生一世,挥之不去,但这次我发现原来时间真的可以让很多事情淡忘,甚至连恨也可以随着岁月流逝。

当他向我靠近,伸出手想抱住我时,我闪开了,他曾经是我年少时最瑰丽的梦,但这么多年所有颜色都随着岁月淡去了,我不想杀他,但并不代表我们依然可以做朋友。

他求我原谅,甚至求我下山,这样他可以照顾我,我拒绝了,跟他下山,我宁愿孤独一人。

他说可以帮我买一间大屋,让我过上锦衣华食的日子,如果我真的在乎这些,我何必一个人孤独地留在这里?无论怎么对我好,我的边国不会回来,我的亲人也不会重生。

我的决然让他绝望地离去,当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的时候,我长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息包含了我们曾经的爱与恨。

但很快我听到几声凄厉的叫声,似哭似笑,我忍不住朝声音的方向走去,想不到他已经倒在血泊当中,我看到他鲜血汨汨流出来,染红了袍子,浸湿了大地,我有点慌。

我将他救回去,替他包扎,血止住了,但他依然昏迷不醒,我对自己说,活过来是他的命,活不过来也是他的命,我不喜不悲。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看到他醒来的那一刻,我心里还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原来我恨他还没有恨到想要他死。

他醒来后,我就将他赶走了,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走,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看着他孤独落寞的背影,我竟然有点可怜他,他这一生被仇恨毁了,我这一生被他毁了,谁对谁错,谁能说得清?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

他走后我开始心平气和他吃饭,我想不到我竟然那么快就可以恢复了,原来他对我的影响力已经变得那么小,只是多年不见,见到还是恨还是不想面对罢了,但他在我心中终会慢慢了无痕迹了,那只是年少时的一场春梦,醒来后就会忘记了。

也许如果下次有机会看到他,我会对他说我已经不恨他了,人一世,花一季,何必让仇恨充斥着自己的心?也许在三年的古庵生活,让我的心慢慢静了下去,仇恨远离了,怨气也少了,此生无所盼,只盼我的风儿能得到一份真爱,好好地活下去。

我以为我可以坦然面对莫忧,也可以平静的直视狄离,但当狄离站在我背后,沙哑着声音喊我颜儿的时候,我还是禁不住全身颤抖,以为已经忘记,以为已经放下,当那一声颜儿在耳畔响起的时候,我心头依然荡起涟漪。

番外卷 人生百态:040:黑衣人

我蹲在地上继续地摘那菜叶子,我装作没有听到,但我的手却再也无法控制地抖动起来,原来事隔那么多年,我还是不能忘怀,原来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还是跳得如此快。

我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头脑一片混乱。

叶子摘完了,我又重新再把它们一片片的撕碎,如果他不走,我就撕到太阳下山。

“颜儿,那菜今晚还能吃?”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他还是没有走,我知道已经无法再退,也无法再躲。

我站起来,昂着头拿着菜叶子进里面,但却不看他一眼。

“颜儿,离知错了,离真的知错了,对不起,是我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他的眼满是愧疚,双手一拉将我拽进怀中,因激动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你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我冷冷地说,我绝不会与他有什么纠缠,即使我可以原谅莫忧,但我绝对不原谅他,即使我可以不怨不恨莫忧,但我不会不怨他。

“颜儿,别这样,离真的知道错了,离也煎熬了十几年,这十几年没有一天不活在悔恨中,这十几年没有一天不想念着你,现在终于找到你了,这生这世我绝对不会放手的,绝对不会。”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起伏的胸腔,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但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我没有挣扎,我知道一切都是徒劳,无论他搂得我多紧,我都是冷冰冰的,他疯狂地吻我,他还是那样狂热,他的唇瓣依然是那样熟悉,但他滚烫的身体已经不能将我冰冷的心燃烧。

“颜儿,你回应我呀!离真的很想很想你,日日夜夜地想,发疯发狂地想,求你原谅我,求你。”但我还是冷冷地看着他,带着疏离与冷漠,最后他离开我的身体,绝望而痛苦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来找你,但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颜儿跟离说说话好吗?”

我没有理他,继续忙里忙外,开始煮饭,他静静地站在外面,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我,满脸的苦楚。

我弄好饭菜后,就一个人慢慢地吃了起来,但饭菜是什么滋味,我完全品尝不出来。

“颜儿,我肚子饿了,能不能也吃点?”他垂涎万分地看着我那碟稀巴烂的菜。

“我知道你在这里,就马不停蹄地赶来,风餐露宿,几天都没有吃过一顿饭,我怕来迟了,你又突然消失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所以我拼命地赶路,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现在真的很饿了。”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他越说我吃的越快,本来已经很饱了,我还是非得撑下去,等他说完的时候,饭吃光了,菜没有了,我收拾碟子就走。

“颜儿你——”他无奈地苦笑。

我用完晚膳后,他还站在那里,让我觉得分外碍眼,我无法将他赶下去,我避着他总行了吧?

“颜儿,你去哪?我陪你。”我去哪他就跟着哪,我在那大块石头上静静地坐着,他不敢再说话,静静看着我,双眼炽热。

夜深了,衣服开始有点凉凉的,我开始往回走,但他又紧紧跟了上来,我回到庵前他也紧紧跟着,我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他许是被我看得发毛,他胆怯地看着我说:“颜儿,你不会让我露宿荒山吧,这里晚上有老虎出没,并且又凉,要不你让我进去,你躺床上,我躺地下行吗?”他哀求着我,我依然冷冷地看着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不带一丝情感。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冷,他不敢再说话,我顺手就把庵门关上,然后就睡觉,但总感觉庵外有一个人,所以睡得不是很塌实,到半夜才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打开门的时候,居然还看到他,还依然站在外面,欣长的身躯微微显得落寞。

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他忙转过身子,笑着地跟我打招呼,他的笑容让我有一丝恍惚,让我勾起过去一些或酸或甜的记忆,心微微颤了一下。

“颜儿——”他欲言又止,双眼却紧紧盯着我。

“颜儿,我知道我错怪你,我知道我错得有多严重,我知道我是罪不可恕,给一个机会给我弥补,好不好?”

“如果你这一辈子都不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也许会原谅你。”我淡淡地说,他听了我的话,整个人呆在那里,似乎一下子没了力气一样。

我快步离开了他,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一坐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但我没有想到,回到庵堂,居然看到他在手忙脚乱地煮东西,脸全熏黑了,衣服也弄得脏脏的,额头上冒着汗,看见我回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不是很会煮饭,弄的东西也不是很好吃,但——”他满眼企求,这些饭菜应该花了他很长的时间。

“你离开吧,我是不会再原谅你的,我已经嫁人了,我与你狄离已经没有什么关系,我的夫君是瀚骁,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我们的女儿也已经很大了。”

我说完一阵寂静。

“但他已经不在了,我想照顾你,给一个机会给我弥补。”他抬眸看着我,带着哀求。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看到你我如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你离开吧,不要打扰我现在的生活,我现在过得很好,虽然瀚骁已经死了,但他活在我心中,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他,而你虽然还活着,但在我心中已经死了,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就是你做再多的事情你已经不可能走进我的心中,你可听明白?”我一字一顿地说着。

他痛楚万分地看着我,没了言语。

“听明白你就下山吧,你我的过去我就当发了一场梦,并且走一场噩梦,梦醒了你在我心目中不留一点痕迹。”

“颜儿,不要这样,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多疑,是我不肯相信你,求你再给一次机会给我。”

“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重头来过,我与你就不行。”我依然冷冷地说。

“真的不肯给一个机会给离吗?颜儿——”

“不肯——”听到我的话,他面如死灰。

但无论我怎样绝然对他,无论我怎样冰冷地对他,他都不肯离去,甚至还在旁边搭建了一间茅屋。

我笑笑,总有一天他会知难而退的。

自此我一离开,庵堂总是多了一些东西,有一次我回来发现多了一床新被子,但我把它扔到了外面。

后来床上又多了几套新的衣服,我也把它扔回给他,他笑笑,然后从地上拾起来,不发一言。

但即该如此,他还是不气馁,趁我不留意放一些米给我,甚至帮我把庵堂的破洞修补好,但我不想领他的情,我还是把他修好的洞给捅破了,从此后他再也不敢做这种事情了。

他知道我不喜欢他来打扰我,所以很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不干扰我,但瀚暮的到来,让他整个人变得焦急暴躁,也让我成了被他们抢夺的物品,我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我甚至天天想着逃离这里,逃离他们,他们的存在让我尴尬,他们的存在让我觉得痛苦。

对瀚暮我说不出是什么情感,很复杂,我恨他杀了瀚骁,但同时我也同情他,怜悯他,两年的相处,两人的关系又让我尴尬痛苦万分。

看见他在风雨中淋着雨,我不忍,躺在床上,听到狄离声嘶力竭地喊着,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时而炸开的响雷,我竟然一夜无眠。

我曾经无数次对自己说,这个男人就算是死在我脚下,我都不会看他一眼,但为什么——

发现他病得如此严重的时候,看到他苍白的脸庞时,我竟然做不到冷漠,做不到无视,摸着他滚烫的身子,我竟然心中一颤。

他昏迷不醒,迷迷糊糊中,他不停地喊我的名宇,甚至又哭又闹,看到心中又酸又涩又恨,百般滋味在心头,很难说得清楚。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也许他最后对我死心了,也许他知道这样等待下去没有任何结果,他走了,他走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是一种解脱,但却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也许是什么情绪我也已经说不清楚。

瀚国的危机让瀚暮不得不离开逸弧山,他离开不久,就有人送了大量的生活物品来,连被子都拿了好几床,我没有拒绝,好久没有盖过这样温暖的被子了,但即使如此舒适,我依然睡不着,心里忐忑不安,害怕风儿会出什么事情。

瀚暮除了送来这些生话用品外,也送了十几个人保护我,也可以说是监视,我去哪里,他们都会跟着,但从来不会主动跟我说话,许是他已经叫过他们不要骚扰我,而我也趁机向他们打听风儿的消息,听到瀚暮已经控制了朝中大局,听到风儿已经节节胜利,我放下了心头的大石。

就在这个时候,逸弧山来了一匹神秘的黑衣人,陌生的脸孔,焦虑的眼神,他们的目标显然是我,见到我径直朝我走来,瀚暮的守卫见势头不好,忙冲上来用剑挡住了他们。

我听到刀剑在拔出瞬间发出的霍霍声,杂乱而刺耳,清净的逸弧山处于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中。

番外卷 人生百态:041:无处话凄凉

听到刀剑激烈相碰的声音,看到人在剑光中倒了下来,我心还是有点慌,那一声声惨叫,让我的心颤了一下又一下,我不想再看下去,也不想再看下去,但逢有这样的打斗场面,我都无能无力,我根本无法主宰什么,只能听天由命。

我趁他们不留意,往山上跑去,我想悄悄躲进深山里,但我还没有走远,就已经被一个黑衣人闪电般蹿过来拦住,他手上明晃晃的刀剑闪了闪,灼了我的双眼,让我心寒。

“夫人请留步,不要害怕,我们并不想伤害你,只想带你走而已。”这男人已经不年轻,四十多岁左右,声音很沉,带着沧桑,双眼定定看着我,并没有半分邪恶。

“我不走,你们想干什么?”看着他手中的剑,我还是有点慌,前面的打斗激烈,但瀚暮的守卫与黑衣人相比,还是显得少了很多,我已经知道打下去的结果。

“这里不方便,下到山下我会详细说给夫人听,但请夫人放心,我们真的不会伤害你。”他再三向我保证,说话的语气是那样的诚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相信他。

“别杀人,这里我不希望看到血。”我恳求他,看到不断有人倒下来,不断有血溅出来,心有不忍,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我,我不想因为我有无辜的生命牺牲,我不想自己一身罪孽。

“嗯,我们只是想带你走而已。”就在这时又有几个黑衣人靠近我,瀚暮派来的侍卫虽然武艺高强,但黑衣人的人数太多,力量相对悬殊。

他们留十来个人与瀚国侍卫周旋,其他的黑衣人挟持着我飞奔而下,我没有挣扎,我也没有大叫,我知道一切都是枉然,要面对的始终面对,我的力量是那样的微小,微小得根本无力改变什么?我只是奇怪究竟是谁要如此迫切见我?在这个世界上还认识我的人不多。

我被他们一路挟持下山,风很大,刮得耳朵很痛,急剧往下的冲力,让我恐俱,忍不住尖叫,下到山的时候,已经吓出一身冷汗,好一会才定下神来,我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四周,山的下面已经停了一辆马车,应该是为我而备。

“在下多有得罪,请夫人上车。”自始至终他们对我都是非常客气,但他们又显得那样匆忙,似乎是在做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一样。

“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是谁要见我了吧?”听我这一问,他们面露难色,看见他们这种表情,我心中一慌,现在风儿与沧国交战,我最害怕他们将我带去沧国,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他们带走我的尸体,也不想他们用我来要挟风儿。

“夫人,我们绝对没有伤害之意,现在我们怕有追兵,不能迟缓,只有先得罪,到了安全的地方,夫人要剐要骂要打萧某毫无怨言。”说完那位年长的男子迅猛地点了我身上的穴道,将我抬进马车,然后一声吆喝,马蹄声急促响起,马车朝前方奔驰而去。

我僵硬地躺在马车上,心随着马蹄声猛地跳动着,这些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想干什么?

马车疾驰了三天三夜,他们全速赶路,沿路没有住客栈休息,甚至吃东西也是匆匆忙忙,但偶尔他们会点开我穴道,让我活动吃东西,我观察一下窗外景物,似乎并不是去沧国的路上,这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但如果不是沧天涵又或者沧祁掳我过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认识我?

第四天晚上人疲马倦,我们在一处旷野休息,野外的风很大,吹得野草弯腰,我身上的衣裙随风翻飞,我的发丝也在风中凌乱,一缕拂过脸上,痒痒的,但很舒服,如果不是被人挟持,这样的野外的确很美,美得让人不舍得离开。

月色下他们正在啃干粮,人虽然多,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似乎很压抑,不止是现在,连续几天,我都没有见他们怎么说过话,有些时候我甚至怀疑他们相互之间是否认识?要不怎么可以那样沉默寡言?对未知的一种茫然,让我对手中的食物难以下咽。

“现在你总可以跟我说去哪了吧?我想要知道。”我缓步走到他们跟前问他们,他们停止啃干粮,然后就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那位年长的男子还是站了起来。

“我们没有恶意、只想带夫人去见见我们的皇子。”他沧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哀伤。

“是莫忧吗?”我冷冷地问。

“是的。”坐在草地的他们都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丝毫笑容,相反每一个人都愁云惨淡,双眼带着哀伤。

“我不去。”我绝然地说,然后转身步行离开,他上次不是已经大彻大悟了吗?上次我不是跟他说得很明白了吗?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救他,让他死在逸弧山就好了。

“夫人请留步。”他们呼的一声全跑到我前面,并且都单膝跪在我的面前。

“你们干什么?无缘无故怎么跪我?”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们哗的一声跪在我面前,让我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好?

“夫人,我们是鹰国的遗民,国破了,家亡了,这么多年我随着皇子四处为家,到处漂泊,皇子已经是我们的亲人了。”

“这么多年,想起死去的亲人,想起已经消失的国家,我们曾抱头痛哭,也曾在黑夜中独自流泪,但皇子是我们力量的源泉,我们受皇上托付,好好照顾皇子,让皇子好好地活下去,但如今——”他的声音一阵哽咽,似乎说不下去,连眼睛也微微红了。

“我看着皇子长大,他以前是那样的快乐,那样的无忧,但自皇上阵亡,他的皇妃被抢,鹰国在火光中消失,我就从没有见皇子笑过。”

“他有些时候独自一个人在黑夜中发狂地大喊大叫,如一个受伤的野兽,那痛苦绝望的嚎叫,如利剑刺在我们心中,让我们心痛不已,他疯狂的时候,我们都不敢靠近,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怎样缓解他这种悲痛,这种绝望,他在大嚎的叫的时候,我们有时就在不远处抱头痛哭,哭我们的亲人,哭我们的已经亡了的鹰国,哭痛苦不堪,孤独无依的皇子。”

“我们一直希望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女子可以替代皇妃,让皇子忘记曾经的痛,可以陪伴我们的皇子,让我们皇子好好活下去,我们不想看到我们的皇子那样孤寂、那样无望,他那空洞的眼神,他那充满仇恨的目光让我心颤。”

“这么多年我们在一处民风停朴的山村定居下来,我们很多都再娶妻生子,慢慢淡化心中的仇恨,重新过上新的生活,唯独皇子,依然孑然一身,活在过去的记忆里。”

“我知道我们皇子对不起你,我也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恨他,但我们皇子本质真的不坏,他真的不坏,他小的时候连一只小鸟都不舍得伤害,甚至有些宫中侍卫做错事情,他也不舍得责罚,他是我们鹰国人人喜爱的皇子,他是那样的仁厚,那样的——”说着说着他已经泣不成音。

“这几年不知道有多少夜晚,他在噩梦中惊醒,我们在外面听到他恐俱而凄厉地喊先皇的声音,我们听到他猛捶着地板的声音,我们知道皇子很想先皇与皇后,我们也知道皇子的心一定很痛苦,但我就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一个人活在痛苦中,无能为力,甚至连靠近一下都不可以。”

我们有很多次站在他的寝室外面,听到他一个人在房中抽泣,如一个彷徨的孩子,如一个找不到出路的孩子,我们不知道怎能帮助他,因为我们无法走进他的心中,他有些时候不点灯,就一个人关上门在里面坐着,甚至不吃不喝。

夜深人静,他走出来,也会对着石块一拿一掌地拍击,直到那手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甚至他有些时候,还用刀子一刀一刀刻着自己,我们根本无能为力,因为他的心满是恨,满是怨,因为他的心看不到希望,因为没有人可以将他从仇恨中拉出来。

半年前,他负伤回来,全身是血,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这次他整整昏睡了半个月,醒来后就不再说话,时而狂笑,时而痴痴地坐着,不停地说自己是罪人,说自己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太留恋,说颜儿不肯原谅他,说活着太痛苦。

看到他这样,我们的心都揪紧了,他是我们鹰国唯一的皇子,即使我们国家没了,只要他还活着,我们觉得我们鹰国还存在,我们还有效忠之人,我们还有我们未完的使命,但现在皇子这个样子,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夫说皇子是心情郁结所致,但心病还要心药治,如果他不振作,如果他没有生存的意志,他会慢慢萎靡而死去,听到皇子可能会死,你不明白我们心中的恐慌?你不明白我们的心有多痛?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他笑过了,他甚至连话都不想说,每天都呆在房里不出来,现在脸色苍白的骇人,就是身子也瘦得惨不忍睹。

我们的皇子是我们鹰国最俊美的男子,我们的皇子也是我们鹰国最有才华的男子,他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我们真的不想皇子就这样离开我们,我们真的不想。

但我们什么办法都没有,所以恳请夫人不计前嫌去看看我们的皇子,能算只看一眼也好,就算只说一句话就好,我只想我们的皇子能活下去,我只想我们的皇子过得好点。

如果我们皇子过去有什么对不起夫人,我们甘愿受罚,只要你肯去救我们的皇子,只要你肯陪在他身边几天,你要我的命也可以,我真的可以拿我的命去抵偿。

这个年纪稍大的男子跪倒在我面前,声音嘶哑,神色悲恸。

“请夫人责罚,请夫人——”他们异口同声地喊着我,声音是那样的哀切,我曾说过这个男人的生死与我完全无关,我曾说生死有命,就算是死也是他的命,但不知道为什么心还是颤了一下,也许是大家都共同经历过家破人亡,所以对跪在我身后的一群人我能感同身受,我能理解他们的彷徨与无助。

“你们找我没用,你去找你们以前的皇妃吧,她现在在狄国的宫中,你们皇子见到她应该会振作的。”听到我这样说,他们都长长叹了一口气。

“皇子妃曾多次联系我们,要求见皇子一面,但皇子都拒绝了,甚至拒绝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所以夫人就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