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来了?”青娘离得近,起身凑了过来,轻声言语的将她拉了过去,夜凰扫了下屋内的人,除了墨文没到,其他的都在,就连黛娘也都坐在下首。

丽娘同她的夫君也到了,瞧见她,齐齐的欠身点了下头算是招呼,夜凰自是点头还礼,待被青娘拉到墨纪身边时,也看到墨纪身旁一个看起来十分好看的男人,夜凰一扫青娘与他相近,才反应过来,他是青娘的丈夫,自己还没见过的妹夫。

匆忙的点了下头,那男子也欠身回礼,因着气氛的紧张与压抑,谁都没敢说一个字。

这般站定了,夜凰才眼扫向主位上的墨言和谭氏,此刻公爹墨言的脑袋上搭着块湿帕子,人半躺在大椅子里,良辰美景一个在他身后给他捏肩,一个蹲在他跟前给他捶腿—要不是墨言的口里时不时的发出闷闷的哼唧声,她还真以为公爹在惬意的享受呢“咳”谭氏咳嗽了下,张口言道:“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如今的把你们统统叫来,就是问问怎生才好?丑事已经做下了,打骂自有家法,这个乱不得,也说不得,我现在只问你们,怎样才能保住你们大哥,怎样才能让老墨家不被人嚼舌根”

谭氏话语一落,众人互相扫看,夜凰本能的看向了身边的墨纪,墨纪却是眼观地,一副入定般的呆相。

“姨母大人”纵然丽娘是谭氏的亲闺女,但过继出去的,家谱上就落于他人户,加之此刻又是在祠堂院中的偏厅议事,故而丽娘的丈夫甄老爷也得照规矩的称呼,将谭氏唤做姨母。

“东山请说”谭氏略略倾了下身子,表示了对此人意见的在意。

“正如姨母所说,丑事已经做下,无可挽回,为今之计是如何保住大表哥,东山思量了下,那霍姑娘只是要自梳还尚未自梳,说起来就还有机会,只不过这个法子,有些伤人”

“你说就是”

“好其实,只要大表哥等下在乡绅们面前承认自己是一时情动,不忍她将孤苦一生,故而…想来,才子佳人的,多少能缓和一些,大表哥再表示愿意将其收为妾室,负责其人,那么霍姑娘就不存在自梳的事,大表哥也就不必…”甄老爷没再说下去,而是眼扫向了坐在谭氏下首不发一言的斐素心。

此刻大家心中都明白,大嫂也是个受害者然而要保住大爷,就只能是让霍熙玉成为大爷的人,把自梳这桩事给抹掉可是要成为大爷的妾,就要得到身为妻子的斐素心的答应,否则,大爷若强纳了霍熙玉为妾,斐素心心中有了怨恨,就完全可以打包回娘家,冲着大爷当年在太守面前的发的誓言,太守就会寻他的麻烦,那要是再把这事的丑处给翻出来,大爷的前途可就…众人对视一眼,皆心照不宣的看向斐素心。

斐素心倒好,只顾把手里的帕子扯来扯去,就不出声表态,弄得谭氏只能咳了一声说到:“那老墨家是不是还是要背人家念…”

甄老爷捋了把胡须:“念是一定会念的,毕竟霍姑娘原本是要自梳的不是?不过呢,如果大表哥是打的怜惜其人的幌子,说到底能好些,如果姨母您在公开表示下,念及她的身世悲惨之类的,那么应该可以给霍姑娘博得一些同情,相比下,就算有人说两句也算不得什么,这总比被人耻笑的好”

“那就是说,只要念儿纳了熙玉为妾就成?”谭氏此刻追问,甄老爷有些为难的看了斐素心一眼,不再言语。丽娘在旁瞧出自家夫君的顾虑,这才起身说到:“姨母,我家老爷这番话,也是为了墨家着想,才说的可是说到底,大表哥这事做的过分,且不问他为何弄成这步田地,但就其掩盖来说,就少不得要大嫂成全大嫂贤惠,这些年同大哥也十分恩爱,早是佳话,生生的弄出这么件事来,大嫂的脸面何在?若真把玉表姐弄成了大表哥屋里的妾室,那大表哥当年对大嫂的誓言,这又算什么?”

谭氏当即一拍桌子:“还有功夫顾上誓言吗?他要是不把这事抹了,他得和熙玉一起被人浸猪笼啊”谭氏说着看向斐素心:“素心我知道你委屈,可你总要看的大一些念儿可是你丈夫,你总不能看着你丈夫被人要浸猪笼而不救吧他要是死了,你可要守寡啊你可不能做能薄情的人啊”

斐素心闻言猛然抬了头,嘴角抽了下,似要反击,但忽然的她却苦笑了下站起了身:“婆母不必说这些,我到底是墨家的媳妇;他可以负心薄幸,背弃我,而我却不能,谁让我丢不起斐家的人呢?不就是纳霍熙玉为妾嘛,我准了,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谭氏立刻急言:“你说”

“第一,那两个外室,一个有孕一个无孕,无孕的即刻送出府给她自由身,而有孕的,生下孩子后也就送出去,孩子是墨家的种,留下我养,但其母不留”

谭氏当即点头:“好说好说,本身我就把她们当丫头的,你说给她们自由,那我就给”

“第二,霍熙玉可以为妾,但不住我大房院落,依旧住在客院,我不想每天看到她,这个不难吧?”

谭氏自是答应:“这不难,应该的,应该的”

斐素心当即冲谭氏欠身:“那谢婆母成全”说罢人又坐了回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谭氏见状总算是放心下来,当下口念阿弥陀佛,丽娘忍不住上前去拉了霍熙玉的手:“大表嫂您真好,为我大表哥的错,您要受这么大的委屈”

斐素心冲她淡淡的一笑:“这是命”说罢就低头抽手,弄得丽娘也有些尴尬,甄老爷便上前扯了下她的胳膊,当下丽娘退回,甄老爷倒冲斐素心拱手欠身:“大表嫂深明大义委曲求全,东山敬之”

斐素心起身一福,当即坐回不再言语,甄老爷也就同丽娘回位而坐。

谭氏见大儿媳都这般深明大义了,当即转头说到:“你们两个出来”

于是偏帘一闪的,墨念同霍熙玉两个走了出来,此时他们正衣正装的,却都低着脑袋不言语。

谭氏即刻说到:“东山的话你们应该是听清楚了,素心的要求你们也明白了对不?”

墨念点头:“是,儿子听清楚了”

谭氏眼往斐素心那边扫了一眼,墨念立刻转身冲斐素心躬身:“素心,今日多谢你成全”

斐素心起身伸手将他一扶:“别说这些了,你需记得我的两个要求”

“照办,一准照办”墨念忙是言语,斐素心低眉而坐不言,引得众人忍不住都对视了一眼,夜凰当即心道这墨念还真是答应的爽快,没一点犹豫,更加的鄙视厌恶于他。

“你呢”谭氏眼有厌恶的看向霍熙玉:“可应?”

霍熙玉低着头轻点,一字也不敢多言。

“你们啊”谭氏叹了口气,门一开陆妈妈进了来:“老爷太太,乡绅们都请到了”

谭氏点点头摆了手,而后看了墨念一眼:“你惹下的事,你就只有受着,走吧”当下说着起身看向墨言,良辰美景立刻起身将墨言给搀扶了起来。

当下一家人从偏厅出,往祠堂前的空地上去,谭氏同墨言显出,墨念和霍熙玉便是跟在后面,谭氏从墨纪同夜凰的面前一走过去,墨念便瞪了墨纪一眼,霍熙玉则是抬头盯着他,眼里是愤恨的走过。

墨纪却依旧是老僧入定的模样,只待他们走过后,才请了甄老爷,一同出去了。

乡绅们被请了来,脸色迥异的坐在祠堂前的大椅子上,谭氏同两个丫头把颤巍巍的墨言给扶去了椅子上坐正后,便看向了墨言,墨言这才哆哆嗦嗦的开了口:“家,家门不幸,丑事刺目墨家一门但求清白,却不想…哎今日,急急的请了各位来,是要对此事,有个,有个处置”

“墨公,这是您家私事,请我们何故?我们算什么啊”有人出言相问,语调调侃,颇有嘲讽之意。

墨言急忙的扶着扶手站了起来,冲众人作揖:“丢人啊各位可要见谅啊自古官治民,乡绅以佐今日我家念儿出丑,实在是…各位都是有份见着的,我墨家自当于众人面处置,家法有矩,事更有缘由,还请各位做个见证,若我儿真就该,该死,我墨家也不姑息”

墨言颤巍巍的把话说了便是坐下摆手,当下杜管家高喊一声“请家法”就见出来四个小厮,一个是捧着书册与卷轴,一个是捧着藤条,另外两个却是抬出了一条长板凳,置在了众人面前。

“丑事者出”墨言哆哆嗦嗦的言语后,杜管家高声重复,当下的墨念同霍熙玉便来到众人前,跪了下来。

“说,你为何要行苟且之事?你乃本府的知府,竟然不知礼义廉耻吗?”墨言说罢咳嗽了几声,谭氏赶紧的给他捶背。

“儿子不孝,并不愿为墨家生丑,只是,只是…”墨念挂着犹豫状,墨言当下一拍旁边的桌几:“说”

“只是玉表妹孤苦伶仃寄身于门下,念儿知她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实不忍看她自梳独身,孤苦一生,便一时冲动向她求爱,想她弃自梳之事,而我得妻认同后好纳她为妾只是当时冲动,表妹她也对我有意,故而,故而…做下了丑事…我们,我们真的是彼此有心,一时糊涂,却不想被大家撞见,倒成了我和她…”墨念说着看向各位乡绅:“我知道,我这事做的糊涂,但大家都是怜香惜玉之人,瞧着这么一个才华女子自梳之后孑然一身,也都道惋惜,我希望你们可怜可怜她,给她一条退路,就让她将自梳这件事给,给抹了吧”

墨念说着竟冲大家磕头起来。

他是官啊,坐的可是民啊,谁受的起?纷纷起来相劝,尽管觉得他这是桩丑事,却谁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此时乡绅里有人说到:“才子佳人自古风流,看来大人还真是情种一个,可是霍姑娘终究是个姑娘,大人您和她…”

“我愿纳她为妾,照顾她余生但求恕罪”墨念急言。

“可是尊夫人…”有人想起了斐素心的意愿,于是大家都纷纷看向了斐素心。

斐素心轻言:“夫有意,妻怎能不成全?何况霍姑娘已经是大爷的人了,我,自是应允,但求各位恕他糊涂”

众人一听人家老婆如此成全,他们还能说什么?当下自是不言语了。

此时谭氏扯了下墨言的胳膊,墨言立刻开了口:“就算大家谅解你,但你毕竟做下了丑事,家法不容来人,按家法,他二人该受何罚?”

杜管家上前拿了家法册子,翻了翻,而后大声念到:“不知礼,不尊礼者,轻礼则跪祠,伤礼则笞以大小事由可量,故有轻重,着二十至一百不等;若完全无视礼仪乱礼者,则重笞后,出;若败门辱家者,则,出而收姓,断其宗根”

墨言此时站了起来,他扶着谭氏晃荡着身子:“来人,给我他抽一百下”

“公爹大爷不过是一时冲动,您就…”斐素心忽而开口求情,墨言急得喝到:“闭嘴”

斐素心当即转头不语一副为难像,而墨言继续的说到:“就是看他有情可原,才笞百下,若不然,必是要逐出的念儿,你可有怨言?”

“儿子没有怨言”墨念说着领罚急忙脱了外衣,光裸上身的趴上了条凳,于是有了这番话,乡绅们都选择了沉默。

按道理,家法是由家人执行,但这种情况,哪个家人敢执行?

自家人上去不管下手轻重都会被议,而且真打的重了,还怕被事后算账,所以墨家人反倒没人动手。

墨言看向了甄老爷:“还是请你的随从来吧,免得我这家法都会被议啊”

话说在了明处,众人都挑眉瞪眼的看向甄老爷,甄老爷点点头,吩咐了去,转瞬进来两个汉字,都是比较结实的那种。

“东山是读书人,敬重礼法,纵然是表兄,也不能漠视礼法,故而…我这两个随从,乃车夫,我命他们动手,各位可有异?若有不满者不信者,大可前来替换”甄老爷这话说了,谁能傻的出去说不信,何况人家的身份地位在那里,信誉名气更是有的,故而个个表示信。

于是甄老爷一摆手,这两个汉字就站去了墨念身边,说了声得罪,一个就先执藤条抽打其上。

有道是藤条荆棘软皮带,伤皮伤肉不伤骨。

这每一下下去,墨念都是惨叫声声,背后那红痕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没过多久红痕中就破了皮,等到第一个累的停手时,已经抽了足足五十下,而墨念的背上全然是血红一片。

谭氏和墨言早心疼的不忍看下去,但这场鞭笞若不打恨了,就不足以压口,故而他们忍着,看着第二个人上去接着抽打。

许是甄老爷特意嘱咐了别留手,这两个汉子都打的狠,第二个汉子才打了十来下,墨念就没了哼唧声,疼的昏死了过去。

那汉子实诚,没什么心眼,听不到声了,还当自己打轻了,更卯了劲的抽,于是夜凰眼睁睁的看着墨念背上血肉横飞,心中却反倒不是痛快而是担忧了。

墨念这种人,就是十足的小人,虽不知道他是怎么让大爷自食恶果的,但至少是他带着乡绅们去撞见的,只怕墨念会更加的狠上墨墨,只怕墨墨日后的大敌可是墨念啊“停快停了吧”斐素心忽然的喊叫一声冲了上前,自己趴去了墨念的身上相挡,那汉子没收住手,一条子抽到了斐素心的身上,当下斐素心就惨叫起来。

汉子急忙停手,众人上前嘀咕。

“素心你这是做什么?”谭氏急忙开口:“这是家法”

“婆母,我知道是家法,可是大爷已经昏死过去了,再打可就出人命了”斐素心说着向四周的下人向求:“求求你们说点什么吧,别让他再挨下去了,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各位乡亲,我家老爷好歹是知府,这些年江安府他治理的如何,你们心中有数,还请为他劝上几句啊”

这墨念自到江安,就做了两任知府,的的确确是治理有功,也得百姓爱戴的,故而此刻斐素心眼泪扑簌的请求,众位乡绅也觉得皮开肉绽是够可以的了,便都开始出言相劝。

于是墨言和谭氏象征性的坚持了几句,最后也就默许了。

于是斐素心冲大家福身相谢,叫着下人将墨念给抬起匆匆的抬回院落,自己也哭着奔了去,而祠堂前成了这样,墨言只得宣布霍熙玉要在祠堂跪四个时辰,便将大家邀请去了前院是奉茶捧果的费了些口舌,也终究算是把这些人给压住了,纷纷表示,不再说什么的相继告辞而去“墨公,说真话,大人这件事确实做的荒唐,不过墨大*奶倒真是个体贴人你啊,也算有福”终有有人忍不住说了这话,于是告辞的乡绅们,不约而同的赞扬起斐素心的好来。

夜凰在一旁听着这话,心中却难免嘀咕:大嫂倒还真是够圣母的,要是我遇上这种事,巴不得他被抽死呢哎,这古代的教育真是对女性毒害太深,毁人不倦啊送走了乡绅们,大家都舒坦了一口气,但此时谭氏开了口:“送走了他们,也是时候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纪儿,还有你们都跟我回院”

春桃捧了血水出来瞧见自家小姐站在院里发呆,便把水倒进花坛上前轻言:“小姐,您背上要不要上点药?”

斐素心摇了头。

“小姐,还是上点药吧,不然多疼啊”

斐素心冲她摆手:“没事,你去给大爷处理吧,别管我”

春桃抿了下唇端了盆子进屋,斐素心则低头看着眼前的花草轻言:“这点痛算什么?他日终有报”说着她伸手把面前的那朵花一把给揉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反目

众人跟着谭氏返回了主院,墨言此刻已经被良辰美景伺候着歪在了罗汉塌上。

谭氏一进屋就摆手打发了下人们出去,那跟着夜凰的艾辰也和其他人带着的丫头一样,都只有全部退了出去。

“把门关上吧”作为唯一一个被留下的下人,陆妈妈神情严肃的去关了门,继而回到谭氏身边捧了茶过去。

谭氏抓着茶碗抿了口茶,便言:“应付完外面的,这内里也得摸一摸,我倒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罢她便扫向了墨纪:“听说是你带着那帮乡绅们过去的?”

墨纪上前一步:“是我带的人过去的,可是当时,我并不知大哥在那里啊,只知道乡绅们说大哥要他们去听玉表姐的琴技,好为她自梳造势,这才引了大家过去,我怎么会知道内里是那种…”

“胡说”墨言忽而直了身子:“念儿怎么会傻到集合一群乡绅来撞见自己?这内里一定有,有隐情”墨言说完又咳嗽起来,谭氏急忙给他抚背:“你少说两句吧,真要有个好歹的,你叫我怎么办?”

墨言当下不言,谭氏却看向夜凰:“没人知道这内里的隐情吗?”

夜凰眼扫于地,装死不出声,反而是那黛娘开了口:“娘,你还要什么内情啊,也许大哥就是怜香惜玉呢…”

“闭嘴你大哥几时跟熙玉亲近过?他怜香惜玉?若真是他,当初就不会那么上心的帮着你爹给乡绅说熙玉要自梳的事了你当你母亲我是傻子?”谭氏说着又看向了墨纪:“纪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墨纪摇头:“娘,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谭氏眼一瞪:“好,你们喜欢给装不知道是不是?陆妈妈,你去把熙玉给我叫来”

“太太,她不是宗祠还跪着…”

“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去叫”谭氏有些发火的言语下,陆妈妈只得快步出去了。

“娘,您这是何必呢?也许就是大哥一时糊涂呢?您这样的问,到底想问个什么啊”青娘小声嘀咕着才说了一句,门一推的,却是墨文冲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到底什么事啊”

谭氏一瞧见墨文,当即伸手拍脑袋:“哎呀喂,这是那个不上心的,竟把你给喊回来,去去去,回你的书院读书去”

墨文却只管往谭氏跟前去:“别啊娘,有什么事,大家都在,干嘛撵了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也论不到你操心,你快回去读书,你今年可要科考”谭氏说着就想撵墨文,可墨文一转头的去奔去了丽娘跟前:“姐,你来了啊姐夫…”当下冲甄老爷欠身作揖。

甄老爷抬手招呼他起来,随口问了两句最近温书如何的话,而后才说到:“家里是有点事,但已经处理过了,你也快科考了,怎能再去分心?就别操心了,回去读书吧”

甄老爷这么说了,墨文哪里好再缠着问,只得应了声,向众人行礼告辞,只是他出去后就看见陆妈妈带着霍熙玉进来,诧异之下,就站在门边上瞧看,于是一看的,就看到陆妈妈因着霍熙玉给进去,而后关了门。

嘿,什么事啊还就不告诉我?

墨文好奇之下就趴在门口偷听了。

霍熙玉一进去,就低着头站定不敢抬头,陆妈妈回到了谭氏身边,谭氏就开口问道:“熙玉,你还当我是你姨母吗?”

霍熙玉欠身:“姨母,熙玉知错,您就原谅我吧”

“原谅?那也要你和我说真话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竟恬不知耻的勾引我家念儿”

“我,我没有…总之,不是我…”霍熙玉支吾难言,而谭氏见状更加恼怒,起身两步走到她的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个yin娃亏我念着姐姐的恩,将你接来;亏我把你当亲人,白吃白喝的养着你,可你倒好,竟给我闹出这样的丑事来,你可知道你差点害死我家念儿?你,你到底安的什么心竟然还给我说不是你?”

谭氏说着也真是恼恨了,竟不顾身份脸面的,直接动手就朝霍熙玉的脑袋上抡。

霍熙玉先前还不言不语的挨了两下,可谭氏越打越来劲,而周围竟没人上前拉扯相劝,她一下着恼了,便推了一把谭氏轻吼到:“够了,又不是我勾引的他分明是他**的我我,我明明是有苦说不出的忍了,你怎么还打我?”

谭氏闻言一愣,继而更恼的上前抽打,口中急吼:“呸,什么**?你一个白虎,我儿子还有心惦着你不成?分明就是你下药想拖我儿子陪你死”

夜凰听到谭氏说了这话出来,当即无语的翻了白眼,而此时那霍熙玉一听这话,也抽风般的抬手把谭氏给推开吼到:“对啊,我就是要拖着你儿子死如果他不和我在一起,那我就和他一起死可我要拖的人不是表哥啊,而是他”当下手就指向了墨纪。

当下满屋之人皆惊。

“我霍熙玉今日之苦是谁给的?不就是你们墨家吗?当日,我父亲心疼阿纪无钱读书,将他接到我霍家,请其名师给他教习诚然我父亲有意让他做我夫婿,但这有什么错?霍家只有我一女,您却膝下三儿相伴,我父亲不过为我谋一门好亲事罢了,您却几次出来反对当年,阿纪应了我父亲愿和我成亲,是你,是你给他定了亲,让他为了守孝守信而负了我无奈之下,我才不得不嫁与他人,却偏偏遇上个短命鬼”

霍熙玉说着一脸苦色:“他死了,我父亲也去了,我娘又,又改嫁了,和和美美的霍家就这么完了,姨母啊,你有没一点歉疚?啊?”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命不好”

“哈,我命不好?我还真是命不好我孤苦无靠,阿纪念我受苦请你将我接来,不就是要照顾我的嘛,可是我真的命不好,阿纪回来就娶了她”霍熙玉说着指了夜凰:“于是我看着我的阿纪离我明明相近却很遥远,我看着他和别人嬉笑亲热,可我,我的心好痛阿纪我真的没怪过你一分,我也没想着要你如何,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是个妾都成啊所以,所以我真的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失去,哪怕是,是名节”

墨纪的眉蹙在一处,并不言语,倒是谭氏激动的言到:“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弄成这样”

霍熙玉当即呜呜的嚎了一声言到:“我怎么知道表哥会那么笨?说好的,他下药给阿纪,可到头来,他自己弄错,吃下了CHUN药,反倒是阿纪他,明明醉倒不省人事,却忽然不见了,还带着人…”霍熙玉说到此处看向了墨纪:“其实是你陷害的我们,对不对?是你让我和表哥出丑对不对?”

墨纪此时抬了头:“作茧自缚何必抱怨他人?我不过是让你们自食恶果”

“什么?是你”谭氏瞪向了墨纪。

“是我,大哥和玉表姐串通一气,竟想陷害于我,也亏的我惊醒,察觉不对,才躲过此劫,不然的话,现在出丑被逼纳玉表姐为妾的人就是我”

“你说什么,念儿和他串通一气?”

“是的,娘,大哥怪我官职品阶皆在他上,这些年一直心中有怨,可我也没想到他,他竟然为了坏我名声,毁我仕途,去和玉表姐联手…”墨纪说着一脸痛色:“要不是我觉得太不对劲,假装喝醉,只怕听不到他们算计于我”

“你”谭氏说着两步冲到墨纪跟前抬手给了墨纪一巴掌:“他是你哥,是你大哥是你的兄长啊你竟然,竟然…”

“这不能怪我”墨纪铁着脸轻吼:“药是谁下的?是他自己是他喝错了酒,自己把自己给迷进去还有那些乡绅,也不是我叫来的,也是他是他想害我啊娘”

“纪儿”墨言此时伸手拍着罗汉榻的床板大吼:“可他是你的大哥啊,你怎么能害他既然你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能带人前去撞见,墨家的脸面啊,你,你,你想逼死你大哥不成?”

“是啊,二哥”丽娘此时也忍不住开了口,连可以保持的礼数称呼都丢了:“纵然是大哥对你不义,你也不应该带人前去撞见啊,弄得今日墨家被人耻笑,这,这…”

“我也是无奈之举”墨纪此时吼了一句:“他们两个串通一气,甚至,甚至大哥说要破了玉表姐的身,让她再嫁祸于我我当时也没想带人去的,我出去以后撞见乡绅们在那里,知道我大哥意欲陷害我,让他们来撞见丑事叫我百口莫辩,我心里什么滋味?我不是没想过这事不吭声的忍了可是如果没人撞破,我确信大哥一定会找机会将我再陷害,而她也一定会栽赃到我身上我难道傻得要等着被人陷害?我能逃过一次难道就能逃过二次?所以,所以我才不得不带人过去叫他死了这条心”

墨纪说着眼圈已红,夜凰忍不住上前拉了他的胳膊,给他一些支持,因为她感觉到墨纪此刻心中的悲凉。

墨纪的话语令屋内人都难言语什么,而谭氏和墨言纵然听来有理,却也心中有气,两个人口中不断的念着“不孝”两字,让墨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噗通”忽而的,墨纪直挺挺的下跪言到:“爹,娘,今日令墨家蒙羞,的确有儿子的不对;可是,大哥将兄弟姐妹的情谊看的如此淡漠,先将小妹做筹码以谋前途,后竟伤自家兄弟,以图己欢,他不义在先,岂能只怪我不仁?我欲受家法处置,以恕弟伤兄之过,但,我不认错许他害我,就不许我自保而伤他,这可说不过”

墨言闻言一拍桌子:“怎得?难道你还要和我们使性子?”

“儿子不敢,但就今日事,儿子已经对大哥深深失望,儿子从今日起,再不认有这么一位大哥,此后他过他的逍遥日,我过我的艳阳天”墨纪说着撑地而起,转身就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墨言怒吼一声,气的拍桌:“你竟然说出不认兄长这样的逆言?你,你是不是还想来威胁你老子我?”

“如果爹娘要偏爱他而不公于我,我也无法纪儿心中永远有爹娘,但绝不认有这等兄长”说完就要迈步。

“你,你做什么去?”谭氏气呼呼的急言。

“儿子自去祠堂领罚”说罢拉着夜凰匆匆的出了屋,哪里还管屋内人什么情况。

墨纪这般表态,惊讶了屋中家人,他们各个还在震惊中,墨纪已经拉着夜凰出了门,当然一出门就撞上了墨文,墨文惊讶的拉上墨纪的胳膊:“二哥,这是怎么了?怎么你要和大哥…”

“小弟,好好读书,哥哥望你成大才”墨纪拍了墨文的肩膀这就要走,甄老爷从屋里往外疾奔相言:“表哥留步”

墨纪闻言只得转身作揖:“甄兄”

甄老爷快步到他跟前:“你这是何必?纵然有气,也不该此时言语这些啊,你就不怕把你爹娘气出个好歹来?”

墨纪闻言扫看了眼屋内说到:“话不开,不明;疤不揭,不痛大哥是什么人,全家人有谁不清楚?可这些年,他一而再再而三,我看着爹娘受他蛊惑,我看着大嫂被他欺负,更看着他禽兽一般的伤妹害弟,这样的人,不配做我的大哥这样的人,更不配我叫他一声兄长甄兄,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种人开绪与他连襟便是奇耻大辱故而不忍,不受纵然父母痛,却也望他们痛而知害,莫再纵容他今日之丑,便是他作茧自缚,若在不让他迷途知返,只怕…哎”墨纪不再言语下去冲着甄老爷一欠身,便拉着夜凰急步而走。

“二哥说的对,就这样的大哥,我也不稀罕”黛娘此时大声言语了一句话,从屋里出来也走了,青娘闻言想追吧,不敢追的就看着她出去,而丽娘快步出来后就扯了黛娘的胳膊:“小妹啊你就别火上浇油了好不好?”

黛娘胳膊一甩:“我才没功夫浇油呢,只是这样的大哥,我才不要,丢人”说完提着裙子往前走了几步,把墨文的胳膊一拉:“别待在这里,走”

“走,走,都走我白养了你们一个二个的全是白眼狼”谭氏忽然大怒的在屋内吼了起来,继而竟是把身边的茶杯都拿来给砸了见到这等情况,众人怎好留在这里,青娘拉着自家夫君的衣袖快步出了屋,丽娘一脸无奈的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甄老爷叹了口气:“哎,你这大表哥做下的糊涂事哦”说罢摇了头:“丽娘,我们还是走吧,留在此处也是无益,开绪所言是对的,他们也该好生想一想”

甄老爷说了这话,丽娘只得点头,当下的青娘伸手捂了下肚子轻声说到:“不行,我不大舒服…”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罗老板脸色立刻大变,丽娘闻言也是吃惊叫着人来帮忙,结果把青娘两口子送走后,丽娘一家也不好在此,当下也坐车走了。

谭氏和墨言两人气呼呼的看着留在堂内的霍熙玉,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谭氏冲她吼到:“你还不快滚?”

霍熙玉一脸死灰相的摇晃着身子慢慢的出了屋,最后回了客院。

祠堂前,墨纪撩袍而跪,他那悲伤的神情看得夜凰内心凄凄,忍不住上前蹲在他的身后轻语:“墨墨,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认就是,何必要承认?如此以来,你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