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不等霍熙玉做出反应,右手的双指直接戳上了霍熙玉的脑门,当下霍熙玉的双眼一闭,脑袋就往下垂,可夜凰此刻却一缩右手咬破食指,继而将殷红的血迹在霍熙玉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符箓,所有人便盯着她们两个,好奇到底是在做什么,可这个时候,一个身影快速的从门口闪了进来,在众人惊讶的发出轻呼时,就看到屋内已经多了一个穿着知府官服的人,而他头戴官帽就站在霍熙玉的面前。

“嘘”夜凰伸手在嘴边比划了下,大家都没再发出声音来,因为他们已经看清楚,这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穿了墨大爷的官服而已。

夜凰冲蓝飒点点头,蓝飒便开口冲着那霍熙玉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就在屋内人都看着这人做假来逗霍熙玉时,霍熙玉却早已失去了知觉,此刻的她灵魂已入鬼城她漫无目的走着,眼前是一片暗红的楼檐在一点一点的清晰。

“咔,咔”有巨大的声音响在耳边,好似是什么东西撞击发出的声音,有许许多多模糊的啸声依稀的响起,似风呼啸,又似阴语低喃…冷意悄然充斥着她的内心,她禁不住的哆嗦了一下,眼前却出现了一个类似衙门大堂的地方,许许多多的白衣人排队一点一点的往前挪,有一个粗犷如钟的声音在大声的宣读着:“…犯者,盗贼抢劫,欺善凌弱,拐骗妇女,诽谤他人,更谋占他人财产,着送九层油锅地狱,炸他七七四十九遍以罚后入卑贱道,下一世为阉奴,许受尽三苦方可恕罪…”

粗犷的声音还在继续,又有模糊的啸声传来,霍熙玉这才恍然醒悟那根本不是啸声,而是凄厉的哀嚎与呻吟…“我,我是到了哪里?这里,这里是…”她哆嗦着后退一步,却不想撞到一个身子,回身去看,却是骇然,因为她看到了大爷,他的脖子上甚至还插着木屑,血水染红了身上的衣袍,而他看了她一眼轻声做答:“这里是阴间啊,熙玉”

“表,表哥”霍熙玉哆嗦着开了口,岂知此时的她坐在堂上,略是抬了头,虽然眼睛是闭着,却在开口言语:“表,表哥?”

“哼你还认得我?”蓝飒照着夜凰列的单子背着上面的句子,而鬼城内,墨念的伤魂看着霍熙玉咬牙切齿的阴笑着:“你还当我是你表哥?你现在可是我墨念的女人,你竟然敢害我?”

“我,我…”霍熙玉急得摇头:“不是我,是,是你的女儿和夫人害你,我,我什么都没做”

“没做?哈哈,熙玉啊,我已经是鬼了,还是等待阎王爷审判的鬼我已经路过幽池,看得清楚我是怎么死的你既然杀了我,为何还不敢承认呢?她们刺我,是我对不起她们,可是你呢?我有什么对不起你?”

此刻堂内,蓝飒背诵着:“你要骗人随便你,可你不要骗鬼,鬼是看得见过去的,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你杀的我,熙玉你告诉我,你为何要杀我?我对你可不薄…”

“你问我?你好意思问我?若不是你,我何以被人唾弃成这样?我要嫁的不是你,是阿纪,是阿纪你骗了我,你还占有了我,而我,我只能是个笑话你这么自私无耻的人,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人,有什么资格做我的男人我一想起我做了你的妾我就觉得恶心墨念,我讨厌你,我恶心你你在就会缠着我,你还要嗤笑我讽刺我我,我,我只有杀了你才会舒坦哈哈,你死了,你已被我杀了,再不会有人让我这般恶心”霍熙玉大声的说着,此刻的她瞪着面前的墨念充满了恨意“哼,你现在也到了阴间,谋杀亲夫,与人通奸的你可要下八层的冰山地狱,下辈子我不介意从你那里找回来”墨念才说完,一个钩子从他的脖子上穿过,他便飞进了殿堂内,霍熙玉怔然间就听到了那粗犷的声音:“墨念,奸恶小人之命,犯者,重男轻女而漠子女,与人承诺却忘誓言,无义无信,不敬他人,迫害家人者,着送十一层石压地狱,受三日苦压后再送十三层血池地狱,吐血三个周身后,堕入畜生道,来世为驴,以还今生债”

墨念转头看了眼霍熙玉猛然一指她:“那她呢?可是要入冰山地狱?”

霍熙玉只觉得一股寒冷的笼罩了自己,继而那粗犷的声音响起:“是的,她是要去冰山地狱的,而且她和你都将堕入畜生道”

“不”霍熙玉大叫一声,一瞬间,阴风已无,暗地不见,那阴间殿堂彻底没了,只有墨念的尸体在面前而在她魂归之前,她已经承认了自己杀了墨念,夜凰便冲蓝飒使了个眼色让他离去,再把椅子的方向一转,让她面对那具尸体,而这个时候,霍熙玉大叫了一声醒来,可是醒来后的她,却跟丢了魂一样,踉跄着站起身来:“我不要入畜生道,不要我,我…”她忽然的伸手抽了头上的簪子:“我宁可做个孤魂野鬼也不要做畜生”说完便是直接刺向了自己的脖子。

第一百八十六章薄纱帐里望,夜半私语时在古人眼里自身便是最大,若是自杀等同于杀人,其上违天理,下违父母,若不得君父授可而自尽,其身不受轮回杀伐做报,魂被厉鬼所摄,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故而霍熙玉一抓簪子,夜凰就想到了可能,所以在她刺喉之时,她猛然抬手抓向她的手臂,此时屋内的叶韶颜也奔了过来,一巴掌就拍到了霍熙玉的肩膀上,只听的一声脆响,簪子落了地,霍熙玉肩膀酸麻,胳膊便垂了下来。

“你们要做什么?“霍熙玉瞪着眼怒吼,夜凰还没出声,叶韶颜一个巴掌就抽到了霍熙玉的脸上,同时轻斥于她:”这么大的人了,论年纪你都是我姐姐,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先是害人嫁祸于人,这会的又寻死觅活去了你一个自杀倒省事,你的父母之恩报到何处去了?好一个做孤魂野鬼,你现在怎么也是墨家大爷的女人,你当你真是无主的不成?就算你想死,这案子也有结出个眉目啊,岂能由着你“一串斥责砸过来,说的霍熙玉是又羞又怒更有怨当下冲着叶韶颜就要回嘴,却偏生听见了墨纪的声音:“来人啊将其押送入衙门,画押之后关进大牢,等候发落”

霍熙玉的嘴巴张了张没出声,只是看着墨纪,当身边的衙差将她拉扯到了堂口时,她却忽然高喊了一声:“等一下”继而转头看向斐素心:“对不起,我只是想着他死了,我们都可以解脱…”

斐素心扭了头,不出一言,霍熙玉便垂了脑袋转头迈步而出了。

“各位案情已经大白,凶手已捕,我大兄泉下有知也终究瞑目,只是案情还需结案陈词,各位见证了验尸和审案的过程,还需同我去趟衙门结了此案”墨纪说着相邀屋内的仵作们,大家都是衙门口混饭吃的,自是乖乖的应着纷纷出堂,墨纪看了夜凰一眼轻言道:“我去那边,这边交给你了”

夜凰点头,看着墨纪出去后,才看向斐素心同春儿,而后朝公爹墨言走去。

墨纪说的结案陈词到底会是怎样,夜凰心里清楚,今早上两人其实就分析过种种,更是早就怀疑到了霍熙玉,所以也自然面对一个问题,如果真是霍熙玉是凶手,那春儿同大嫂该如何处置?

轮着法典,自是不能姑息的,不过这偏偏也存在一个“漏洞”那就是春儿同斐素心都是可以算做被人蒙蔽的,而且幸好她们两个的伤口都不致命,加之迷香是霍熙玉下的,倒是有个可以掩盖的理由,只是有个最大的前提,那就必须是“民不究”

夜凰就是因为这个在公爹墨言面前说了一大堆,将春儿和斐素心的情有可原说的是清清楚楚,而后她注意到墨言似乎是又恼又想息事宁人的在犹豫,便眼一转的说到:“公爹您看,就是这么个情况,若是您非要她们两个绳之于法,墨家便有了污点,只怕会影响三爷的前程啊”

前程为大,前一秒还犹豫不定的墨言立刻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当下叹了口气说到:“罢了罢了,若不是我儿糊涂,倒也不至于这母女俩受人教唆而做歹只是我可以不究,但到底这是桩丑事,念儿尚未入土,我,我…”

夜凰当下言语到:“公爹真是厚德,能如此赎人,相比她们斐家也会知您这份好”说着立刻看向斐素心,斐素心自是拉着春儿上前两步扑通跪地:“公爹您的恩德,素心牢记在心,为不给两家生乱,素心原带春儿回娘家带孝守寡,不叫您为难在大爷下葬后,素心便去,为求恕罪,素心起誓,这余生都将归于佛前为自己和春儿的恶业求恕,为墨家的平安求福”说罢便是砰砰砰的磕头,春儿也懵懵懂懂的跟着。

墨言叹了口气,便看了眼管家,当下老管家扶着他就起身出去了,没再搭理她们母女。而墨言出去后,叶韶颜也觉得留在这里不合适,便悄悄的转身出去了,此时斐素心一转方向冲着她又要磕,夜凰急忙的伸手将她拉住:“别起来说话吧”

斐素心抽泣着起身口中略是呜咽:“若不是你,我们母女岂不是要做了替死鬼?”

夜凰不置可否,毕竟如果不是当时她提出矛盾来,这会墨念可就入土了“大嫂,您到底怨不怨大爷?“夜凰一直很想问清楚这个,毕竟按照现代人的情况来说,斐素心的杀人动机可是大过霍熙玉的,但是这是古代,家庭暴力实在常见,女人没什么地位,所以也实在算是常见,加之她是见过斐素心的隐忍的,所以也吃不定的向问问。

斐素心愣了下,继而看着夜凰点点头:“我怨毕竟他许我誓言,却到头来反悔不说还让我知道那誓言也不过是讨前程吃苦我不怕,委屈也能忍,可是他的欺骗却让我这十几年成了一个笑话如果,如果没有两个孩子,我早就回娘家了,纵然脸上难看些,也好过和一个骗子在一起可是,我是一个母亲,我必须为我的女儿着相,所以怨归怨,我却只能忍”

夜凰闻言一时轻叹,继而看着斐素心有些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唇,斐素心见状竟是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当时作假归作假,却真的是有机会杀了大爷的,我之所以没,并不是我多么伟大的隐忍,也不是一时慌乱只敲了一下,其实当时的我,犹豫了,我真的想过使劲的给敲下去,扎死他得了但是,我没有,是因为春儿在我的身边”她说着看向春儿,一边伸手摸着她的脑袋一边轻言:“我必须让我的孩子明白,有些事做不得若是我真的害死了她爹,那么我的孩子以后都不会分清是非的更重要的是,对于两家人来说,那都是苦难”

话说到此处不必再说下去了,夜凰点点头冲斐素心福身:“大嫂同大爷肯定还有话说,我在门口站站,稍后会进来帮着缝合创口,穿衣,待那边结案后,灵堂也许开始祭拜,让大爷早日入土为安”说罢她出了堂,穿过厅站在外,隐隐听着其内的哭声叹了口气。

此刻的她已经听的清楚,大嫂不是没生过杀人的念头,只是为了两家之后的名声和家世,她只能忍否则丑事出来,造成家世不净,便只会被族人唾弃,甚至除名“唉,真是迫害人的枷锁啊”她自言自语的苦笑:“这样的社会,做个女人还真是难,有苦无处诉,有难和血吞,嫁了人哪里会是两口子一起过日子啊,完全就是丈夫做了主人如此的不平等,怎能谈爱?”

她无奈的摇头叹息,岂料眼前一晃,嘴巴就被人捂住,继而她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地面,显然是被人给抓飞而去,而这种熟悉的拎鸡仔的方式,她也算习以为常了当她脚下有物时,她已经站在房顶上了,回头一看那还扯着她的人,还真是余歌当即夜凰一蹙眉,冲着那狭长的眼眸说到:“大哥啊这是墨府,你大白天的出来也就算了,还把我抓到房顶上来,你也太大胆了吧?”

余歌闻言笑了下:“我又不是鬼,白天出来有错吗?至于抓到房顶上嘛,也是图这里安省安心吧,墨府上下就没几个人,至于那两个跟着你的人,这会儿也去了衙门了,我们尚能说两句话”

夜凰撇了下嘴没言语,心里却在发愁:我把宝石都给轩哥儿用了,这会儿要怎生打发他才好?

“你刚才说,不平等怎能谈爱,我不明白,难道一定要平等才可以?这世间多少夫妻,有谁是平等的呢?难道个个都是无爱?”余歌歪着脑袋看着夜凰轻问,问的夜凰一愣,不明白这家伙怎么有心情操心这个问题问这个总比问那个强,拖一会是一会吧夜凰想到这点,开了口:“你说‘爱’这个字是何意?“余歌顿了一下,立刻脸上浮现了笑意:“故弄玄虚爱不就是喜欢嘛”

夜凰摇摇头:“喜欢是对某人某物有一种好感,而爱,是一种比喜欢强烈许多的情感,或者说,那是一种情感的强迫症,会表现出特殊的在意,特殊的信任,以及特殊的牺牲”

她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把余歌直接整了个懵,而她却就势而言:“你看那自小生情的人,有个说法叫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的便是两人的亲近,但仔细想想,为何无猜?正是因为那一刻他们纯真无暇,不识身份高低尊卑,故而情感纯真美好而之后呢,什么金风玉露,什么秦晋之好,几时还有这等纯真美好?也许相遇时,彼此的动心是干净的,相恋时,彼此的喜爱是干净的,可是一旦成亲成家,就有了主次,有了尊卑,而后没了平等,被骂是活该,被奴役更是应该就连纳妾都是开枝散叶理所应当,你若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就是和祖宗对着干,那就是个妒妇你说到了这个地步,爱还干净吗?”

余歌一时无法作答只歪着脑袋看着夜凰,眼里是震惊与矛盾的纠结。而夜凰呢,却眼扫向那灵堂,心里只想到大嫂斐素心的一忍再忍。

“爱,还是纯真的吧,苦也好,甜也好,心不会变啊,就算身份有尊卑,可是要是心不变,我相信爱还是干净的”余歌的脸色显出一份认真来,可夜凰却是撇嘴一笑,脸有嗤色地说到:“你有没听过一句话‘正义啊,多少罪恶假汝之名’此刻,我也可以叹:‘爱情啊,多少迫害假汝之名‘不是吗?”

余歌的脸白了一分:“那你的意思岂不是有了身份之差,两人之间就无爱了?”

夜凰摇头:“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想说,在两人之间,若是一方摆高姿态,凌驾于另一方之上,那么这爱必然变味,哪怕最初许诺的再好,日子过下去,势低的那方也终究属于依附者,讲话软三分,做事看眼色,爱不再纯真相反,若是两个人能够平等相待,那么她们会彼此尊重,会彼此疼惜,会看清自己身上的责任而呵护她们的爱,自然是皆大欢喜,成为世间之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这番话出来,余歌的脸上陡然显出一份激动来:“原来她的在意是因为这个!”

夜凰的眼珠子左右晃了下,轻声询问:“她?可是你的那个令狐丫头?”

余歌当即猛看向夜凰,脸有警惕之色:“你什么意思?”

夜凰摊手:“没什么意思,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想说,爱一个人就应该包容她,用你的爱去让她明白你能给她想要的幸福,而不是对着干来证明自己的难耐,要知道,那只能说明你的孩子气”

余歌的脸一红瞪向夜凰,夜凰却伸出手在脖颈处做扇风状,好似一个路人甲那样左看看右看看。余歌慢慢的神色缓和了些,而后竟有些害羞似得支吾起来:“你,你,你凭什么,就,就认为我是在意她?”

夜凰笑了下:“猜得”

余歌翻了白眼无语的看向前方而后一蹙眉说到:“受教了”继而伸手扯了夜凰就将其带回了堂前,而后二话不说的就纵身而去,整的夜凰都不明白这家伙是不是记性不好,竟不问“正事”了“婶娘,我娘请您进去”春儿从厅内出来唤她,夜凰便答应着赶紧进了厅内,入了后堂,便见斐素心是一脸的泪痕,也不好再问,就遣了春儿去找针线,最后将切开的创口缝合。

她弄完没多久,墨纪就回来了,灵堂重新挂了白布不说,也叫人去寺庙里请和尚来做法事超度,毕竟墨念已经从意外致死变成了被谋杀,讲究一个化戾气。

忙忙整整到下午,陆续的来了乡绅门祭拜,墨念的死因是谋杀没错,可因着墨纪同霍熙玉的一番谈话后,霍熙玉全然承担了罪责,使得春儿同斐素心免除了牢狱之灾,只是罚金不少,也免不了被杖责,但可虑到还有葬礼要置办,便把杖责推后。

于是墨家人忙了起来,夜凰更在二门内伺候着终日里醒了就哭的谭氏,所幸的是轩哥儿的神奇好转给了谭氏欣慰,三天后,她也总算是好了些,只是时不时的要念叨自己命苦。

墨念终于下葬,斐素心的爹竟然亲自到了,墨家招待一番后,因为墨纪的处理方式多少回护了斐家的脸面,于是斐太守倒是单独请墨纪小酌一次,两人之间有了份人情。下葬之事结束后,杖责也必须要行,不过有墨纪的打点,加之斐素心的爹又是一方太守,行杖的衙差都是鬼机灵,只前三板子实心的打了,后面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二十板子也就走了个形式,但也不要小看了这三板子,春儿此刻才算真正明白自己创了大祸,加之斐素心已经和她说了要带她离开江安,自己的外祖父又是对她讲了一遍《孝经》她才明白,弑父是多么的被不容事情就此结束,斐素心和春儿也就床上趴了两天便可以上路了。

到底是伤了墨家人的,也不能指望墨家人来送,于是斐素心带着两个孩子和丫鬟的随着斐太守悄然的去了,还是趁着夜晚安静的离开。

夜凰同墨纪站在后门口,瞧着那几辆马车远走,彼此才算松了一口劲下来,相视之后折身回府闭门,便去了谭氏处招呼了一声告退回自己的院落。

墨家的大房此刻就剩下怀孕的缀红了,作为遗腹子,谭氏将大房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其上,缀红虽然守寡,但到底还是被抬了姨娘,可是有什么用呢?一个虚名而已,缚住的是她尚还青春的年华。

回到院落,洗洗涮涮后,两人便歇下,打从回到江安起,她们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心情也难有明媚。

“墨墨,你几时去寿县?”夜凰想起他的户部任务,出口轻问。

“歇两天后就走,如今没了大哥在跟前,老人跟前也必须有个安排。”墨纪说着转身看着夜凰,继而抿了下唇说到:“一直以来,为了我们好,我都说的是心照不宣,但到底心中却是明了的,知道你的身份;可是现在我糊涂了,我不知道我心中的答案到底是真是假是对是错,而你,越发的让我看不明白”

夜凰叹了口气,在她显露手段的时候,他就想过墨纪会问,但秘密两个字可以压住他对验尸的好奇,却无法压住他的疑问,尤其是动用异能后就算她做了假,哄的仵作们相信霍熙玉是做贼心虚,但墨纪的聪慧却是看得出,这其中的蹊跷的;而她若不是实在没有人证物证是霍熙玉做的,也不会用这个法子,毕竟指纹检验此刻还无,而且这个案子实在不能闹大…“你是要问我的秘密?”夜凰伸手摸上了墨纪的脸颊:“终于还是要问了啊”

“夜凰,我信你,也保你,更说可以不问,但是现在你说我还能不问吗?”墨纪说着伸手抓上了夜凰抚摸他脸颊的手:“还是给我答案吧,不然你不知我内心有多么的忐忑…我相信你不会害我,可是你是我的妻子,你总该让我清楚,我到底娶了谁,是和谁要共度一生”

第一百八十七章我是挖坑的!

其实真不怪墨纪出尔反尔,这种事谁摊上都会崩溃的明明已经得到答案,自己的妻子是皇上让自己追查并送进宫里的青鸾郡主,可是凭着对世间的一抹良心,凭着对夜凰的喜欢,他死撑着玩起“心照不宣”的手段,当自己是蒙在鼓里的“苦主”,无视了夜凰的身份,只一心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她找回失去的,让她可以幸福。

可是接二连三的,小小妻子的各种表现时常会让他诧异就说胆子吧,人家十三四岁的姑娘,正是羞答答说懂不懂的年纪,夜凰初识看起来也是那般,可等到离开了京城,整个就是一个嚣张到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少女更十分过分的挑战他的尊严后来两人在一起了,大哥糊涂做出伤害家人之事时,她竟然敢直接张口就骂,若论尊卑大小,她可是弟媳,怎么就敢指着鼻子骂大哥呢?再是有理也不该那般,还完全感觉不到皇室之家的礼仪教导按照当初罗鸣的说法,此人其实是个飞鞋郡主,嚣张跋扈刁蛮任性的主儿他墨纪也最好心里准备承受她的各种乱来,可她偏偏又理性起来,说话做事有一份这个年纪少有的成熟,更多的时候,那种冷静和淡定让墨纪他自己都会恍惚,是不是遇上了玩阴谋的好手他曾经找过理由,认为她是一夜长大,太多的事经历后出现的成熟,可是接触下来,他常常会觉得是自己在哄自己不过问题不大,他也没太在意,就当她老成,但是,京城夫子处的一场假意醉酒,他却偏偏听到了那人提到了她,更提到了她是冲着那颗宝石来的,他就糊涂了他的骨子里是愿意相信夜凰的,但是像他这种早知人性,以利为主的人,这警惕和防备的习惯也让他多疑他在起初就怀疑过夜凰,但是梁国公图不到他什么,等到自己从那边要来确认的答案后,他也彻底丢下了疑虑,但是一席话惊醒了他,他开始留神她,便发现她太多的表现,让她真不像个郡主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还真对那宝石兴致高昂于是他横下了心,选择相信夜凰,将宝石给了她他其实也明白,如果她真是为了一颗宝石而来,那么得到后就会离开的,可是他愿意赌而答案是:她没有离开,甚至终于突破了防线,同他有了肌肤之亲听到的变成了谎言,他很开心自己的坚持,也很开心自己和夜凰能真心相待,但是,偏偏许多的小问题出现了,墨纪相信有苦衷有秘密,他可以坚持着不问,给她空间可是…当她说出大哥的死因不对,说她会验尸的时候,他真的吓傻了,他从没听说过堂堂郡主会验尸而且她还一套套的,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由不得他不信当她拿着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专注的验尸的时候,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夜凰,甚至很多时候,她佩戴的头面珠宝,他就没在妆盒里见过当然,他是一个大男人,也不太关心这些,更没特别在意,可是当他翻遍屋里都寻不到那些奇怪的物件时,他开始在意了…当她在大嫂来过后,对自己说出计划安排,并把蓝帮主同叶姑娘也招呼来分派任务时,他看着她口若悬河,看着她算无遗珠,看着她大胆假设…他觉得那个时候的夜凰才是真正的夜凰,心思缜密,手段了得,冷静稳重…他觉得这样的她是让他震惊,糊涂,并且陌生,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的内心涌着一丝欣喜,好似这样的夜凰更加绚丽一般,于是对于案情的审问,他由着她做了主导,做了他该做的事,甚至在审问之后,他宴请众人,说自己伤心过度,委内主事等等,宁可被大家在私下里说他是惧内,也不想职责她的“喧宾夺主”…他此刻已经明白“惧内”的另一个境界,那就是呵护与疼惜,只想让她恣意,快活,只要自己能护着能圈着能包容着,那就无所谓,由她可是…此刻积累了如此多的疑问他还准备忍的,但在审问途中,霍熙玉的神情令他觉得不是夜凰安排的那般,他在牢中见了等着审批的霍熙玉,在一番唏嘘后,他问起了当时,结果断断续续的听到了霍熙玉描述的灵魂对质,阴间等判,他一下就想起了自己曾经也去过那样的地方一想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要个答案,于是他发现自己的妻子似乎真的会某种异术,他想问但无时机,如今什么都处理完了,这疑问却在心头涌着,迫使他终于开了口,而内心则是各种假设与难掩的期待。

墨纪看着夜凰的脸颊,看着她那双眸子,静静的等着,他知道说与不说在她,若是她还不愿说,自己也不能勉强…“墨墨,你说这世间有鬼神吗?”

夜凰终于开了口,墨纪的眼眨巴了一下,轻轻点了头:“我信”

“还真难得…”夜凰轻语。

“子不语怪力乱神,若是读书之时问我,我答曰:不信可是,我曾梦境里去过阴曹地府,轩哥儿又忽然好了,玉表姐更说自己见到了阎王爷判命…此刻的我,又怎能不信”墨纪说着小心的看着夜凰,注意着她的神情,而夜凰呢,忽而抽了手出来,一撑身子坐了起来,身靠床壁看着墨纪说到:“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墨纪一愣,继而笑了下趟平的看着她:“不知这真假之差…”

“真话也许你会承受不起,我们可能无法携手一辈子;假话呢,解决你心头的疑问,我们应该可以继续牵手。”夜凰说罢看向墨纪等着他的选择。

墨纪的眉已经蹙在一起,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有那么严重吗?竟然会说到无法携手?”

夜凰点点头:“这事可大可小,不在意的也许会当个乐子,但我相信,一百个人里难有一个不在意”

墨纪也撑身坐了起来,他看着夜凰深吸一口气说到:“既然问了,我自是要听真话的,不然问又何必?只是我的确在意你,这辈子都想牵着你过下去,所以…你应该相信我,对我有信心,倘若…我真的在意,你也要明白,因为你,我会努力去不在意毕竟…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夜凰闻言冲着墨纪笑了笑,身子略微有点轻抖,她深吸两口气后,才看着他慢慢言语到:“这本来是我一辈子都不会提及的秘密,我是打算带到棺材里去的可是墨墨,我不能让你一辈子都带着疑问,既然我们要在一起,你都让我看到了真实的你,我也该让你知道真实的我我是青鸾郡主,这没错,但是,我很特别…“她捏了下拳头,想着要怎样说的简单明了又不吓人,而墨纪已经伸手拉上了她攥紧的拳头:“我一直说心照不宣,就是猜到了你的身份,你不必紧张,对我要有信心”

夜凰点点头:“我是有信心,但关键是,你真要抗的住那个,你听过‘借尸还魂’吧?“墨纪的手微微抖了下,但还是拉着夜凰的手没放开:“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是青鸾郡主的身体,但是我的灵魂属于我十年前,我到了这个身体里,当时的青鸾郡主不过四岁于是我当了整整十年的赤(姓氏念ZI)青鸾,直到武王爷出了事,我被梁国公救下,这才做了她的养女,我唤做夜凰,但此名才是我真正的名字,姓夜,名凰。“话一旦说出来,那种紧张反而消失了,夜凰也不哆嗦了,反而看着墨纪,静静的等着他的反应。

墨纪的脸色有些发白,但整个人还算不错,没有大声斥责她在胡言乱语,也没闹着抓妖怪,只是眉头还蹙着的看着她,手已经抓着她的手,并未放开。

“你是哪国人?“过了阵子,墨纪开口询问起来,夜凰眨眨眼说到:”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墨纪毫无反应的望着她,夜凰倒不习惯了,看着他正纳闷呢,墨纪开了口:“你说什么?世界?”

原来不是没反应,而是反应不过来了夜凰歪着脑袋说到:“我们现在在的这个世界,所谓的历史,我通过翻书,知道以有记载的王朝更迭,有八个,年长的国祚有八百年,年短的也有二百年,三到四代人可我曾生活过的世界,历史是另一番…”当下夜凰从夏商周开始简单的提了下,尤其强调在哪个朝代人们的生活有怎样的进步这么一直说的就说到了新时代“我就是新时代的人,我是夜姓家族的传人,我在那个世界的职业就是法医,法医就是你们说的仵作,我之前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就是工具”夜凰说着眼扫向墨纪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轻声说到:“所以说,我其实,是一个异世界的灵魂,借尸还魂活在了这个世界,我的镯子,便是见证我过去一切的唯一物件”

墨纪的手没有离开,夜凰凝望了半天也没见他拿开,这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墨纪,而墨纪却似傻掉了一般,完全呆住。

夜凰垂下了眼皮,轻叹了一口气开始等待,等待着墨纪消化,反应,等待着自己婚姻的未来的走向…“夜姓家族传人?你们夜家难道有什么手艺?”也不知过了多久,墨纪总算开了口,夜凰眨眨眼:“有““是什么?“墨纪好奇的追问,夜凰却伸手摸了下脑门:”你对这个兴趣那么大做什么?我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啊,你,你怎么不在这个上面问呢?“墨纪另一只手摸了下鼻子:“我知道了啊,这有什么可问的呢?另一个世界你大体也给我讲了,问的再多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你是异世界的灵魂又能怎样?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你的灵魂就在这具身体里,这不就足够了?所以我关心这些没什么意思,倒不如问问你夜家的手艺是什么,也许可以帮你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呢““啊?“夜凰当即觉得脑袋上一滴汗就下来了,而墨纪却显然兴致勃勃:”快说啊,是个什么手艺?“夜凰撇着嘴的翻了个白眼:“土木工程。”

“恩?土木?盖房子吗?”

“咳…”夜凰的脸上红了一下:“不盖”

“种植草木?”

“不种。”

“那是什么?”墨纪拉着夜凰的手摇了下,还真是兴致很大:“究竟是怎样的土木工程?”

“那个,我们这个吧,其实,就,就是…“夜凰看着墨纪那专注的样子,一咬牙说到:”就是挖坑”

“挖坑?”墨纪愣了一下,继而脸有不悦之色:“从没听说挖坑还有相传的手艺的夜凰,你不能这么耍我”

夜凰无奈的仰天吐了口气:“大叔啊,我没耍你啊我们那个手艺是要先挖坑的嘛”

“先?”墨纪偏了脑袋,夜凰垂下脑袋,一副死就死了的样子:“对,先挖坑,再钻道,而后…”

“什么?”

夜凰伸手挠了下头:“你应该听过两个头衔吧一个叫,发丘中郎将,一个叫摸金校尉”

墨纪将这两个头衔念了两遍,忽而眉一高挑:“你们夜家难道是,是…”

夜凰看着墨纪那难以启齿又一脸惊骇的样子,终于是无奈的点了头:“对,我们夜家就是吃这碗饭的,虽说上不得台面,也实在不光彩,可到底是家传的手艺啊要不然我也传承不了夜家的血脉,哪来的御魂制恶的能力?”

夜凰当即就想给他解释下自己这点异能,哪晓得墨纪忽而大笑起来,惊得夜凰以为他受不了了,便急忙的要去点他,可墨纪却一收笑容,一脸激动地说到:“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

“啊?”夜凰纳闷的看着墨纪:“你想不到什么?”

“我读《奇异志》,其上有载,说一神秘族系,有闻金银财宝之鼻,有钻山撬地之力,更有御鬼压恶之能,此等族系之人,最善挖宝识局,可将地下之宝而寻出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杜撰,想不到真有此族系,而你更是这一族的族人夜凰,你真是我的福星”

“福星?”夜凰彻底傻掉了,盗墓挖宝,这可是挺“丧天良”的事啊,墨纪怎么也是读书人出身,再豁达也不能这么看的开吧?也太爱屋及乌了“当然是福星”墨纪激动的拉着夜凰说到:“你能找出地下宝藏,就能为国库填进项此番我去寿县乃是去查扣下的人与地,为国库增税,但要不伤自我而得利,就必须用计但法子是不错,只能用一次,我也将将够拿其做个功绩,可是如果你能找出地下宝藏来,取其部分于大户做饵,趋利者自会与我交易,两者皆大欢喜,而且就算有人生恶,也等于是送给我把柄那我可就…”

墨纪没再说下去,夜凰却已经懂了,不但懂了墨纪的打算,更明白墨纪为什么会这么“宽宏大量”敢情他把挖坟的和寻宝的弄混了此刻已经把她当成是以寻宝为生的寻宝人不过夜凰也不会去扭这个错误的,因为从结果来说,挖坟的和寻宝的都是一样的“你不会是要我去给你找宝藏吧?”夜凰干笑着相问,脑子里却闪过了落凤坡的那张图,而墨纪竟冲他点点头:“我还真有一张图…的所有碎片”

“碎片?”夜凰诧异的苦笑:“你不会还指望我给你拼图吧?”

墨纪笑了笑:“不用,这些年我也拼了个七七八八了,等整个图拼好,我裱好弄成一张了再给你,你若能帮我寻出来,那可就太好了”

“这些年?难道这图…”

墨纪点点头:“我在夫子跟前读书时,偶然得到的东西说来也是机缘所至,当时有场大雨,偏生夫子的书舍竟漏了水,我们这些做学生的,帮夫子整理书册,压平书页,我呢,因为学了夫子的裱褙之能,就帮其做些修补,毕竟有些书页打湿后再干,有所失岂料打整期间,发现有册经书之间有些蹊跷,透湿之下,竟隐约可见笔画,我将书页小心分离,从中竟取出了一些薄如蝉翼的丝绢碎片,而后我将整本经书小心找取,分离,复原,最后收集了四十多块碎片,在复原期间,我看到有两块碎片上有注解,一个上面有个点,标识为一个”宝“字,一个上面是一个印章图形,那印章我查过,乃是齐国定安侯的私印”

夜凰在听到碎片的时候,脑中就出现了《四十二章经》里藏了藏宝图的画面,此刻听到墨纪提到安定侯,立刻兴奋的一拍墨纪的大腿:“建国宝藏”

墨纪立刻点头:“你也知道这个?”

夜凰干笑了下:“谁不知道这个啊,这位爷不就想篡位嘛,藏了一堆的宝贝,足够开辟山河之用,只可惜,什么都准备好了,他却发现自己得了绝症,打算为子孙拼吧,却发现子孙压根就不是自己的,一时恼怒,动手杀了全家,而后皈依了佛门等死,如今看来,倒把藏宝图绘制出来藏在经书里了”

“可不是嘛”墨纪笑看向夜凰:“说真的,这个,你行吗?”

夜凰嘿嘿一笑:“明天晚上陪我去个地方吧?”

“哪儿?”

“落凤坡”

第一百八十八章大叔自带腹黑天赋自古孝期都有避讳,尽管死的是墨念,与墨纪乃兄弟的关系,算不得重孝,但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并不是七天就能算完的虽然哀服已除,也没那么多忌讳,但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心头上不散的哀,所以墨纪这个时候也不好和夜凰发生点什么,哪怕回来的时候已经强调了想“恣意”的意思,却还是只能做罢,将夜凰悻悻的搂着想要睡去,却发现还真有点难。

老婆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如果夜凰先前没说那么“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他会把夜凰这个答案当作是糊弄,因为这实在是太不着边际了可是夜凰偏偏说了很多让他新奇的事,那种处处体现的“进步”让他相信她讲的是事实,毕竟那些东西听起来,真的很让他惊奇“怎么还不睡?”夜凰感觉到耳边的呼吸有些乱,扭头贴上了墨纪的脸:“不会想到挖宝就这么兴奋吧?”

墨纪蹭了下脸,感受着夜凰柔柔的肌肤:“没,我想的是你说的‘活字印刷‘,咱们这些年都是成版成版的刻,都觉得费事,占地,要是错一个就整个都费了,可就没想过可以分开成一个一个的字,组合着排一起的,你说这算不算一叶障目?”

夜凰笑了一下:“其实这个就是跳出一个正常的思维,不过这东西说的简单,但需要发现的机遇,咱们觉得这是挺简单的事,可未必就想的到不是?”夜凰说着转了个身,钻进墨纪的怀里:“说真的,这个东西趁着没人知道,你倒可以说是你想出来的,咱们弄个印刷厂,把这个一推出来,哈哈,我相信,整个这个时代,都会记住你,因为你带给他们一次进步”

墨纪笑了笑,却摇头说到:“你错了这种方法的确是发展和进步的,但是这觉不能是我们私下可以去做的”

“为什么?”夜凰不解,墨纪却轻叹了口气:“这是好事,可也能变成一件‘坏事‘关键是看谁得利”

夜凰没出生,就看着墨纪,墨纪便解释给她听:“我们这个世界,你先前就说了,和你们不一样的我们的百姓并非平等的,我们依旧是君王臣子百姓江山的时代,这个时候君王是至高无上的,这没错,可是你说,这个世界…真的是皇上说了算吗?”

夜凰的眉眼一抖,眼里闪过一丝亮色:“好像现在咱们还不是中央集权制吧?”

“算是,可未必就是咱们行着九品中正制,臣子分着九品,看似大家以能力博得前途,十分的公平,可真的公平吗?你说这朝堂上能说起话的重臣,有几个是贫贱清寒的出身?”

夜凰立刻摇头:“都说十年寒窗,得高中者凤毛麟角,就是因为难那些重臣,恐怕真没一两个是苦孩子出身呢…”

“那是自然的最早的时候,书论经录传记,哪一个不都刻在竹简上传递?而竹简的获得,保存,无一不许人力财力,甚至还要与这些文人成为友人才能获得慢慢的,这些人因为有了别人没有的文采和思想,就成了大家,名家,因此受到重视,受到追捧,做为君王的扈从幕僚,从而走上政治,维护即得者的利益,而后就成了名臣,重臣,也就成了世家”

“这我懂,一旦成为世家,根基就深,牵扯了更多的利益,形成了一个个的圈子,而后这个圈子保护着他们的利益,他们也用手中的权利去维护这个圈子”夜凰这些是清楚明白的,毕竟太多的历史典故验证了这一点。

“是的所以世家有了更多的藏书,而世家因为家庭的殷实,才能供闲人不做事的只读书,而后成就出一个进士,家族就可以至少辉煌一到两代,他们就可以继续辉得到更大的好处再有更好的能力去供后人再出这样的能者可是你看看百姓呢?先不说他们有没机会得到读书的可能,也不说家族内是否有藏书,就是读书的日子,也要管自己的一日三餐,先生的资费,你说一个清寒的家庭,有几个出的起?启蒙尚好,再往后呢?”

夜凰叹了口气:“穷人家里哪养的起闲人呢?”

“是啊所以,中个秀才,就可以着袍子,不事生产,有个廪生的身份在官府衙门能领到一点廪米这看起来好似是国家照顾这些不事生产的读书人好专心读书的,可是发的廪米也就将将够一个廪生所用,这就造成两种情况,一种是养出了四体不勤的米虫,他们别的生技不会,一旦放弃读书去养家糊口,可能全家饿死,毕竟廪生这个身份,你就不能去干别的生机,否则就等于放弃生员资格,国家不会白养你,干脆他们就死读书的耗着,至少还能得到点,你说国家是不是有负担?毕竟一个不多,可要是千万众呢?而另一种情况,就是所用刚刚够,没有多余的出来请先生,进书馆,也许毕生的积蓄只够拼一次,可一次又能有几个人榜上有名?”

夜凰听墨纪这么说,便是叹了口气:“是啊,就算有名也没用,运气好的或许能进翰林院,但基本上那都是关系户,穷苦人家的孩子高中了也会被丢到穷乡僻壤做个知县,往上爬,难哦,这年头没钱没关系,谁会把你当圈子的人呢?”

墨纪当即点头:“对,就是如此我的运气好,父母的家底还算不错,毕竟我娘是地主的女儿,就算我爹闲赋也还算好可灾荒还是败了家,大姨爹的帮助让我有了读书的机会但是我为何宁可负大姨爹一家而愿良心责备呢?除开他们的算计外,最重要的就是需要一个进入圈子的梯子,否则,我根本没机会所以我顺了娘的意思,做了一个孝子,夫子才会认为我忠孝可用,给我入门的机会,而后我的学识和谦卑,‘老实‘和’务实‘让他欢喜,毕竟我不是清流,成日就会站着说话不腰疼,所以夫子将我识为衣钵主者,力荐于皇上,我便踏上了这个天梯,年纪轻轻的就成了重臣”

“你到了圈子里,而且因为传帮带的,你还成了圈子的中心?”

“算不得中心,可也份量不轻,但真正在这个圈子里说话管用,光靠‘出身‘可不够还靠我着趋利的盘算我不得罪人,我和世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我维护他们,他们也就会捧着我所以,我说你要我站出来说活字印刷的发明,是觉得不能是我的要知道,一旦活字印刷出来,书册的成本就会降低,那么接触到书本的穷苦之人就会更多这动了谁的利益呢?”

“世家”夜凰又不笨,立刻明白过来。

“对,动了世家的利益,这就是犯了大计如果让他们知道是我想出来的法子,你说我的结局会如何?”

“被圈子抛弃,被世家围攻”

“不错这到底是一个君王的时代,是一个世家决定江山社稷的时代,得罪他们,那就惨了“墨纪说着冲夜凰苦笑一下:”所以,绝不能是我““那倒可惜了,我还想着能让你成名呢““我已经很有名气了,我现在需要的可是沉淀毕竟我尚年轻,想我这不到三十的年纪,与我同阶的,可都几乎大我十多岁去了不过,这个我也要用,毕竟能让更多的人读书,这是好事啊而且也因此让户部多谢好处…““你不是说不成嘛,怎么还盘算?““我不成,可皇上可以啊,只要把这个法子引导的给皇上提起,皇上又不笨,让他自己说出来,因为是自己的发明,他一准高兴而且多些读书人,他可乐意的很,毕竟世家联手的获得利益,都是从他跟前捞出来的,皇上心里早就恼着,有个机会,他怎能不去支持发展?世家可以围攻发现的人,但若是皇上,这围攻之力就可以减弱不少毕竟动君王,不是不成,但牵扯太大,风险不小“墨纪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似是得意,又似是兴奋。

“你笑什么?不就能给你户部得不少好处嘛“夜凰轻搡他一下,墨纪却抓了她的肩头,在她的鼻子上轻啄了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为户部着想也是应该,这法子我只要因皇上想出来,皇上那里我就是功臣有些利益不用拿出来,在别人心里被惦记着就挺好,不是吗?““好什么呀,等到世家们冒火了,开始不对付了,你就不怕皇上把你给推出来?“作为被皇叔阴了的皇亲国戚,夜凰知道这位皇叔不算好鸟。

“法子是他发现的,我在一开始就只会推干净,皇上只会觉得我是老实人可等到出现问题了,他却不会推我的,因为若世家真的动手了,他会拉好身边的每一个,多一个人,他就多一分胜算,推我出去,也要世家们认可啊,毕竟我还在圈子里的而且最关键的是,我好歹也是状元,天子门生啊,推我出去,那可等于是…““自掘坟墓?“夜凰睁大了眼:”乖乖,你可真会盘算,一个活字印刷,你也能想出这么多来,可这事风险也不小啊,值得吗?“墨纪看着夜凰笑了:“自然是值得的有所图,就有所出,而得之我愿,所出我认“夜凰呵呵一笑:“那你这个所得的愿望一定很伟大“墨纪看着夜凰,眼里透亮:“伟大与否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世间有一人会因此而笑“--

第一百八十九章 翻云覆雨只为你!

“你说的是夫子吗?“夜凰说着笑了下:”想不到你会为了天下的读书人这般奉献“墨纪闻言人一僵,脸上立刻就红了,继而摸了下鼻子咳了一下说到:“我没那么伟大的,我可是趋利避害,无利不做的再说了,天下的读书人我管的到吗?我这么做,可是为了你我所希望的一人笑,那人便是你”

“我?这话怎么说?”夜凰闻言便笑,不明白自己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这法子,也是为了早点把武王爷弄回来啊“夜凰当即眉毛一挑:“这和我那便宜爹有什么关系?““便宜爹?“墨纪闻言苦笑了下,但还是做了回答:”皇上若是和世家亲密无间,你爹可难回,那就只能靠战事可是如果皇上和世间之家有了嫌隙的话…世家就会袖手旁观,等着皇上火烧眉毛,那么到了山穷水尽时,才能和皇上讨价还价要的更多而对皇上而言,这亲兄弟可就是依托了但这是内政,可以拉锯扯锯的耗一耗,但战事总要有人去平的,那个时候我作为圈子的维护者,自然会提议武王爷回来““说的轻巧,皇上心里容不下他怎么可能让他回来?那不等于抽自己耳光吗?难道你以为皇上会在百姓面前丢自己的脸?“夜凰当即摆手,他不信那位皇叔不要脸“只要火烧眉毛了,面子也就不重要了“墨纪说着眼睛一眯:”将无可用之人,帅无可镇之魂,江山国祚要的是什么?是太平若战事吃紧,一年耗得,两年三年凑活,五年之后呢?国要是空了,这朝毁在他手里,他抗的起吗?更何况,他想耗,世家们也要答应啊要知道,边疆一带,可并非真的穷乡僻壤,至少商业协会互市里,世家的手就插的很大如果战事一起,这互市必然断掉,三个月世家们可以稳住,半年,一年呢?试问,断人财路的事,谁能忍?到时候,皇上必须立刻结束战事来保自己的地位,那个时候谁能立刻平定战事,他就会用谁这就是政治,盟友不会永远,敌人也是如此“身为一个穿越者,夜凰自也是明白这点的,只是这些话从墨纪的嘴里出来,她才深深的感觉到墨纪的可怕,也才感觉到,他少年得志,风光与人前并非是靠的好运,而是靠的他的谋算,在角逐中获利,并且为了利,他可以输,可以低调,而若只看眼前的话,必然是输在了整个局上‘怎么?这个话题你不喜欢?“墨纪见夜凰一脸僵色的看着自己,轻声问询,夜凰当即叹了口气:“没有,我只是,只是在想,我那便宜爹,输在了政治手段上,而现在你要拉他回来,依旧是靠的政治手段,你们这些文官,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却可以决定一个人,不,是一个家族,一个国祚的未来”

墨纪伸手摸了摸夜凰的脸:“当一个人手里有了权力,再不起眼,也能掌生杀我能为你翻云覆雨,只我一个是不够的,所幸,我在圈子里的份量还可以,用一个圈子的力量来为你谋取快乐和幸福,倒还能胜任”

夜凰闻言眼眶热涨,继而鼻子一酸,便是主动的往墨纪怀里蹭,此刻的她满心的感动与幸福,因为她知道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么一个男人,抛开了生死不说,更真心的为了她,用尽心思在翻云覆雨试问,天下有几人有此心此胆?更有此能?而最最关键的是,只是为了她墨纪感觉到夜凰身子的颤抖,愣了下后,才动手轻轻的抚摸她 的背脊:“夜凰,你等着吧,这一天不会太远而且,武王爷回来,就以为着另一个家族的败亡”

夜凰的眼珠子一转,当即昂了头:“罗家吗?“墨纪笑了:“对就是他们家罗大人可是野路子,虽然他很用心了,但出身可不好不然也不会费心思去靠梁国公了可武王爷要回来,皇上能做的就是,杀狗“夜凰的心里突突起来,继而她从墨纪的怀里钻出来,撑身坐起的靠在床壁上:“墨墨,你说,造假信的人是谁?”

墨纪一愣,也坐了起来:“你前些日子不是查了吗?会那本事的只有我,夫子,和那位富贵闲人,可有眉目?”

夜凰抿了下唇说到:“我之前怀疑是和那位富贵闲人走的近的人学会了这本事,但是,她却和我说,造那封信的人是,是…夫子”

墨纪闻言没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夫子乃是帝师,如果是皇上授意,他要作假也说的过去,毕竟夫子的忠孝之仪,忠字在前那么要一个捅娄子的人出来递送材料,将来背锅,还真就是需要一个野路子的人,不是罗宪罗大人,谁又合适呢?”说罢他伸手把夜凰往自己的怀里揽:“夜凰,听我一句,有些恩怨不要太去计较,对和错,争一时是没什么意思的何况政治面前从来没有对和错,只有利益夫子毕竟是我的恩师,而且没他做了我的天梯,我也到不了今日的份上,所以,看在为夫的面上,还请夫人别去计较这一桩我只答应你,三年之内,定叫武王爷回归,可成?”

有些话说透了,其实也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夜凰还以为自己将来要在这个问题上和墨纪争论很多,毕竟夫子下手做伪证害了他的便宜爹但政治就是如此黑暗的,当墨纪把种种算计亮出来后,她也真的发现,这个对和错实在没什么计较的了当下她点点头,趴在墨纪的怀里轻言:“好,这件事由你”

墨纪笑了笑,却忽然想起一事般的开口道:“对了,你,认识那位富贵闲人吧?”

夜凰眨眨眼抬头看向墨纪:“怎么问起他来?”

墨纪不在意般的说到:“这次去京城,在夫子那里偶然听见了他同别人言语,说是他能弄到我那块玉血石…”墨纪没说下去,而是等着夜凰的反应,夜凰呢却是苦笑:“如果我告诉你,在嫁给你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他,你信不?”

墨纪点头:“你说我就信”

“文人的嘴巴果然厉害就是查问,听起来都还要我去感恩戴德呢”夜凰吐槽一句后,靠着墨纪的胸口轻言:“我是郡主没错,可说实话,我是个挺能折腾的主儿在边疆,天高皇帝远的,我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怎么祸害就怎么祸害,日子过的可不错但皇上容不得我们一家子在外,怕拥兵自重啊非把我们弄回来,可我野惯了,礼仪这些混不在意,我的王妃娘怕我生事,更怕我给王府丢人,就成日里的叫我练利益,琴棋书画的一样不拉,所以我先前没混过京城,不知底细,等到了京城,终日里就跟坐牢一样,哪里有机会知道这位爷的存在?后来出了事,我在梁国公府里待着,才从世子爷的口里听说了这位,只可惜我不过是知道他是富贵闲人罢了,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尚不清楚”

墨纪当下对夜凰说到:“其实那位的身份也不是那么难提,皇上登基前,曾以钦差的身份在几个州县查一些事,结果与上一位姑娘,动了心,风流之后许诺带她回京,岂料先皇病危,他那时哪里顾得上一个女人呢?急急的回宫,等处理完正事,登基做了皇上后,大大小小一堆的事,他就把这个姑娘给忘了可这姑娘偏偏有了身子,以未婚之身生下了孩子,却难免被乡里街坊的唾弃,于是带着孩子一路乞讨的到了京城,日日就在宫门附近转,想着看看有没机会认子归宗,哪晓得她到底花容月貌的招来是非,有人要打她的注意,抗争中,她只管反抗,一簪子戳瞎了歹人的眼,也导致那人最后死了可官司就来了结果审案的时候,她却交给了府尹一封信,信上没一个字,只有一个印,但大家却都认得,那是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用的私章印”

“看来她是就此找到了皇上?”

“哪有那么容易啊一封信,说毁也就毁了,何况她那时就是一个乞婆,一个犯妇,谁把这东西递上去,那还不遭皇后记恨?所以这封信直接就没了”

“啊?那之后是怎么…”

“算是父子缘分吧皇上偏偏那个时候微服出宫想听听百姓对新政的感受,结果听感受的坐在茶楼里呢,却从楼上看到楼下一帮人欺负一个孩子,看不过眼就叫护卫处理,结果处理的结果时,护卫不但把孩子救下了,还把孩子带到了他的面前,因为这孩子的脖子上挂着一方私章,孩子被打就是别人想抢那印的,护卫当时把孩子抢了回来,可一看吓一跳,当下只得带了孩子来,而皇上一见那孩子,就发觉了不对,再看到印章,才明白为什么一见之下似曾熟悉,因为这孩子长的像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