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旁边的……高大强壮型,身高足有一米九左右,皮肤晒得黝黑,五官深邃,一脸英气。不过他整个人却不给人蠢笨之感,漂亮得带着野性的气息,就好像一头矫健又机灵的豹子似的。

而站在他们三人之前的,应该是这小团体的头头儿了吧?也是高个子,腰身挺得笔直,如初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心里就只有一句话去形容……他真是俊美!

不是帅、不是漂亮、不是英俊、不是美丽,唯有“俊美”二字才可以形容。那是一种挡不住的青春活力,代表着热血、英挺、意志、力量、无往不胜的骄傲和漫不经心的贵族气。如果说刚才的场面像一群年轻的公马在山野中厮杀,他就是其中的小马王。

黑色光亮的皮毛、飞扬的鬃毛、凛然的眼神、目空一切得如此纯真,伴随着那样的桀骜不驯……

如初的脑海中出现了很卡通的画面,但再仔细看去,见那小马王的神色只是在那他眼中一闪即逝,如此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灿烂的笑容,马上变成一个阳光少年的模样。

“严鹄,佩服佩服,居然跟我们打了个平手。”他掸掸身上的土,似乎和好朋友聊天似的,一点看不出刚才的全力以赴、你死我活,“唉,衣服都扯破了,真是失算,下回见吧。”

他笑得爽朗,可这话说得可恶,明面上是赞美,实际上却是讽刺,毕竟他们是以四对二十几人。所以话音一落,对方就叫器了起来。可他理也不理,拱拱手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更不理会虚海。而那三人也随他离开,转眼就消失。

看来当地人没说错,这架打得还真是一阵风啊。但如初却觉得,这两伙少年之间的气场极为排斥,他们之间的争斗今天不是第一遭,也不会是最后一遭。

“阿弥陀佛,你们几个就先别回去了,领略一下这人间景致可好?”眼见那二十来人也要离开,虚海又加上一句。不过奇怪了,他每说一句话就念一声佛号,这放在别的和尚身上感觉很正常,但他说的话……仔细咂摸着其中滋味,好像他做什么事都会推在佛祖头上似的。

领头的那个叫严鹄的少年望向虚海,露出想怒又不敢怒的神色来,似乎在虚海手上吃过亏,“我们是出来看……随便逛逛的,现在还没逛完,不会那么早回去,可也不会犯了营律晚归。哼,我们走。”说着,带着一群人,耀武扬威地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虚海淡定地站在场地中,双手合十,低声诵念着什么。旁边的人都说:看这位大师多么仁德,那些小军爷那么坏,还想着以佛法渡人,让他们弃恶扬善。唉,毕竟是佛门弟子,那胸襟,与我辈凡人就是不同。

如初却想:他不是念什么咒诅咒人吧?

“没劲呀,打一半就停了。”不知是谁在人群中怪叫了一声,接着就像是谢幕号响起,人群开始松动起来,大家都该干嘛干嘛去了。

如初站着不动,远处的虚海也没动,两人就隔着人群相望,颇有点滚滚红尘,分别许久的情人骤然相见的样子,但其实如初是在琢磨虚海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虚海则在想:几个月不见,胡师妹似乎漂亮了些。

最后,还是虚海先动了,慢慢走到如初身边来,打了个揖首问,“胡师妹怎么会来这里?”

如初斜着眼看他,“我也来卫学里当教习,师兄不知道吗?”

“小僧知道。”虚海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如初一下,“只是没想到师妹来得这么快,还与小僧这样有缘。”

“那些打群架的少年你认识吗?”如初岔开话题,因为觉得虚海说起“有缘”二字时显得有点态度暧昧,她接不上话茬。

“都是卫里的学子。”虚海眼睛里闪过似笑非笑的光芒,“他们将来可都是大明的武将,国之柱石,朝中栋梁。”

怪不得大明武力衰弱呢,原来都是这群古惑仔祸害的。以前常听人说,明朝是文人带兵,还真出过几个有名的儒将,原来除了朝廷政策的原因,还是因为武将们不争气的原因。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也难讲得很,刚才那四个美少年看起来倒是美玉良材,也许雕琢一下能成大器。

“我会教他们吗?”如初一颗为国家培养有用人才的心沸腾了起来。

“那要看安公公怎么安排了。”虚海微微一笑,倾城倾国。

可惜茉莉花喂牛,这么迷人的表情全浪费了,如初那边根本没反应,而是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定定地看着虚海,足足有十几秒,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把手探入虚海的怀中。

第四回 克制与反克制

耳边传来惊叫声,却不是虚海发出,而是几个站在一边偷瞧的姑娘,那一道道飞刀般的目光都是在谴责如初:你怎么好男色呢?就算是有特殊癖好,也该找小倌去,怎么能玷污圣僧?!

如初本以为自己着了男装就不会有人注意她这举动,没想到还是被围观,可她已经抓到了想搜查的东西,这时候怎么能抽出手来?再看虚海,闭目侧头,眉头紧皱,一幅逆来顺受的模样,如果额头再搭配几滴汗珠儿,脸上再浮现一抹晕红的话,确实像正被色魔侵犯。

“女施主,请放开小僧。”虚海差不多是呻吟着哀求,轻轻拉扯如初的手。

如初脸红了,因为感觉虚海的声音似乎有些暧昧,而隔着布料的那只手掌心的温度……反正她心跳得毛毛的,鼻头上似有汗水渗出。不过,这是抓到他把柄的机会,说不定以后能克他,所以一定要坚持住。

“御弟哥哥,你就装吧。”她咬着后牙微笑,轻声细语地说。

闻此言,所有人都是一哆嗦,围观者是吓的,如初是被自己恶心的,虚海的眼里则闪过一丝笑意,虽然脸上还是受苦受难的模样,但显然是肚子里笑得够呛。

一时之间,两下里僵住了,都保持着姿势不动。倒是那些姑娘们看不下去了,不忍圣僧受辱,可那一字眉看来挺厉害的,又惹不起,只好迅速离开,打算回家对花悲泣。

如初见围观者退散,大松了一口气,连忙把伸在虚海怀里的手抽出来。当然,还附带着两个鼓鼓的油纸包。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包是酱牛肉,另一包是两只鸡腿。

“好呀,一个出家人居然吃肉,你破戒!”如初几乎是兴奋地说,心中暗暗感谢自己的鼻子,要不是闻到他身上有油腥味,还抓不到他的小辫子呢!现在好了,以后再不用受他的阴阳怪气,随时可以威胁他。

而鼻子好的不仅是她,虚海还没回话,他们的脚边就传来汪汪汪的声音,一只流浪狗可怜巴巴地望着如初手里的油纸包。如初二话没说,直接替虚海行善了。

“你以后再气我,我就把你偷偷吃肉的事满天下宣扬。”如初小人地笑。

“善哉善哉。”虚海又露出那种拈花微笑的神情,“如果小僧不承认,胡师妹认为别人会信谁呢?”

那个……啥……

如初脸上的笑容定格了,为什么她没想到这一层?看来她没有做小人的天赋,忽略了腹黑和尚的伤害性,但她还不死心,怒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小僧说过了,如果有必要的话……”

真是败给他了!如初沮丧得不知说什么好。正在这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却是乐氏姐妹一行。

虚海看到乐家姐妹,眼神一闪,便随即又恢复平和,走过去唰唰撕下白色僧袍的两幅衣袖,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温言道,“两位女施主天人之姿,若被凡俗中屑小之徒看到,生出歹心,就是罪过了。”竟然一开始就注意到这对姐妹花的狼狈,还以这种方式提供蒙面之物,实在是……很贴心很温存哪。

难道他平时就这么泡妞的?以他的相貌和手段,女人应该对他趋之若鹜吧?但貌似没看他吃过呀,只泡不吃,这是什么意思?为了好玩?天生性格恶劣?男性本能?

想到这儿,不禁瞄了虚海一眼。没想到这和尚看着瘦,却是属螃蟹的,肉都在壳里,光着的胳膊并不细弱,肱二头肌形状漂亮饱满,一看就是练家子。可是,从没看过他动手呢。

“施主这是要去哪里?”这句话却是问如初的。

“我们要在天津卫游玩一番,已经订好了客栈。”如初笑眯眯的,虽然后牙还是紧咬,“就此别过,就不劳烦大师了。”

“施主慢走,请听小僧一言。”虚海横跨一步,侧身拦在如初身前,“刚才这场意外,已经令几位女施主露了真容。此地鱼龙混杂,小僧怕有人觊觎,想必住客栈是不安全的,不如随小僧去,住到卫里可好?”

怕的就是你觊觎!如初没好气地瞪了虚海一眼,才想拒绝,就听乐婉婷道,“如此也好。如初……兄以为呢?”

绝对不能去!不过她的声音又一次被堵在了喉咙里,因为保镖之一的人沉声道,“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安全。此地三教九流杂处,若有个万一,我们如何向乐老爷交待?”

哪有这么可怕?不敢负责任当什么保镖,当缩头乌龟好了!只是她第三度没说出话,而这次是被自己的贴身婢女抢了话头,“是呀是呀,安全第一。这位大师一看就是高僧,或者还可以给我们讲讲佛法呢。”

死丫头,真花痴!见色忘义!怎么忘记她也是虚海的崇拜者之一了呢?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强行阻拦就显得她心里有鬼了,所以她也只能迫不得已地点头,随着虚海走。

再看乐家姐妹,因为蒙好了脸,也看不出是不是面带桃花,反正两双眼睛是春水泛滥了。唉,妖孽就是妖孽,才三言两语就打动了寂寞芳心,为什么没人看到他的真实面貌呢?话说她其实也不太了解虚海这个年纪轻轻就当上最高品级僧官的和尚,似乎他身上有秘密呢。

想到这儿,她逮了个机会蹭到虚海身边,低声道,“我警告你,不许表明你认识我们,也不能说我是来卫里当武修教习的。这件事是个秘密,除了八重,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去京师游历,并不是长住天津卫。”

“原来是秘密。”虚海忽地一笑。

如初心里咯噔一下,大骂自己是猪脑子,克人不成,反被人克,这是什么世道啊。可是,她有得选择吗?这和尚这么狡猾,才多大点功夫就解除了乐家姐妹的心防,再加上一个花痴的八重,他想打听什么也是早晚的事,把柄也早晚被他抓到。

反正,遇到他准没好事。

“你不会用这件事威胁我吧?”她脑残地问。

“绝对不会。”声音斩钉截铁,但如初知道他绝对绝对会的。

第五回 男贵族学校的女老师

卫城离码头很近,走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从远处看,这卫城还真不怎么样,城墙全是土坯,显得脆弱而破败,但卫里还是很整齐干净的。大概因为住的全是屯军以及其家属的关系,显得比较清静,也有几间开铺子的,可明显不及城外的热闹程度。

一路上,如初看到好多穿着军装的男人在街上巡逻,卫里果然比城外显得安全多了。不过……那些官兵看到乐家姐妹,仍不免多看几眼,有些还窃语低笑,令如初有点不安。

“这些人不会骚扰乐家小姐吧?”她本来走在最后的,此刻去跑到最前面,和虚海低语。

“放心。”虚海很认真地道,“天津三卫总指挥史于海涛于大人虽然在管理卫务时不拘小节,但大关节处是绝不含糊的。”

如初很好奇,“什么是小节?”

虚海想了一想道:“小节就是轻度骚扰良民呀、小规模敲诈勒索呀、打架斗殴呀、饮酒呷妓呀……大概就是这些吧?”

“那还有什么事是大关节?”如初吓了一大跳。这是当兵的吗?纯粹是土匪!怪不得那些百姓称他们为军爷,果然“爷”得很哪!

“大关节就是保家卫国,遇到北虏南倭时死战到底,不得退缩,还有就是严禁调戏奸淫女子。于大人对此两种行为深恶痛绝,如有犯者,必死无疑,所以你不必担心。”虚海平静地说,“我知道胡师妹为人正派,听到这些难免愤懑,但我朝武官俸禄极低,卫里又是靠耕种屯田过活。可天津卫是退海之地,盐碱之地颇多,屯田的收成并不好,如果不放宽些……有的官兵们连养家糊口都难。”

“可以做生意赚钱嘛。”如初低声咕哝,心中的愤慨减轻了些。虽然她还是不能认同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但如果这些官兵能在国家危难时悍不畏死,保卫家园,平时轻微欺压百姓的行为也不算罪大恶极。

再看卫里的房子,都是普通的砖房,并没有高大豪华的宅院,相比天津的其他各处,相比那些可以媲美金陵和扬州的繁华,相比那些有过之而无及的富庶,卫里就好像是乡下一样,就连他们路过的衙门官属也很不起眼。

倒是卫里主干道的尽头有一片白墙青瓦的平房,很是惹人注目。远远看去,那片房子占地颇大,外面以木樨栅栏围着,木樨的前端削得极为尖利,栅栏外还有十来个士兵在站岗。

“那就是天津的卫学。”虚海停下脚步,示意如初看过去。

不像是学校,倒像是监狱。如果在外面架两挺机枪,四角盖上碉堡,就像是纳粹集中营了。如初心里判断着,跟随虚海拐入左边的一条小巷,来到一处还算体面的大院门前。门上有一块牌匾,上书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于府。

原来这里是三卫总指挥史于大人的家,可虚海把他们带到这儿来干什么?

还没等如初询问是怎么回事,就见一个卫兵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虚海与那卫兵低语几声,那卫兵立即派了一人飞跑进府报信,这边同时放行,可见虚海深得此间主人的信任和欢迎。

进得门来,如初发现总指挥史府虽然朴素,却是一间五进的大院子,整体布置很有武将之风,给人以简洁大方之感。而他们才一进二门,就有一个美貌妇人前来迎接,却是于大人之妻张氏。

主客见面,自然一阵寒暄,因为于大人前日入京,并不在家,所以张氏就招待了如初一行人留宿,并为着虚海的关系,置办了一桌素席吃晚饭。

“现在你不担心乐氏姐妹的安全了吧?”席间虚海低声问如初。

“没有荤腥,大师可吃得惯?”如初答非所问,语带讽刺。

“出家人,化得什么就吃什么。施主们就算施给馊粥冷饭,也是前世因果,挑不得的。”虚海沉声垂目应答,一脸圣洁之光,很正经的,看得如初想揍人。

而饭后,虚海要给张氏及乐家姐妹等人讲法,就如初一个人没有慧根,不愿意听,早早去睡觉了。她心急去卫学里任武修教习的事,约了虚海第二天一早就去看看,不提前养精蓄锐怎么行。这间卫学可是相当于军校,听说学生都是十五到十八岁的学子,那也就是说,她当了高中男校的女老师,要帮助一群可爱的少年找到正确的人生之路。这对任何一个女性来说,都是具有挑战性,并且容易兴奋的事吧?

结果她果然兴奋得一夜没睡着,早上顶着两只熊猫眼出了门,没想到在于府外等她的不是虚海,而是俞大猷。

“妹……呃……没想到小兄弟这么早就到了。”俞大猷看到如初,非常开心,差点说错话。

“大哥早啊,死虚海呢?”如初蹦蹦跳跳地踏出于府大门,“我可想大哥了。”

俞大猷眉头微皱,因为如初这动作孩子气十足,不像个教习的样子,但看她这样高兴,他也不忍心苛责,只纯出自然地拍拍如初的头道,“只有你这样叫虚海,呵呵,他昨天半夜来砸我的门,说是你到了,急着任教,叫我带你参观卫学,然后找安公公安排安排。”

“怎么管卫学的是个公公吗?”因为卫学离于府不远,两人一边说,一边缓缓步行。

“这卫学,本是于大人创办,卫学里的学子原本都是天津卫中的官兵子弟。后来此事被夏言夏阁老知道,就和皇上提起。皇上近年长居西苑,除了少数几个近臣,旁人是不得见的,夏阁老却是其中一位。皇上听说此事,龙心大慰,因为我大明武将凋落,此举也是为国培养人才,结果金口一开,普通的卫学成了皇家卫学,虽然并没有正式下旨昭告,但不仅派夏阁老直接关照此事,还广泛征取贤能为师,并允诺在卫学里修习期满,全部加官进爵,优先到兵部任用。”

“加官进爵?”如初愣了一下,“这样说来,现在卫学里的学子全是世家子喽?”

俞大猷点头道,“没错,学子们都是承爵的武官之后,而且必须有够斤两的官员举荐才能入学,这样说来……确实全是贵族子弟。”

他令堂的,没想到当了贵族男学的女老师。太冒泡了!

“变成皇家卫学后,就由公公管理了?”如初又问。

俞大猷叹了口气,“夏阁老下野后,皇上就派安公公来接手卫学的事。于大人现在对卫学已经没有影响力,安公公是大总管。”

如初点了点头,没想到集天下阳刚之气的军校,却让一个太监来管,真是奇之怪哉。不过封建时代的事谁说得好,看来她要想在学里待得舒服愉快,必须和这位公公打好关系不可。

第六回 如雷贯耳的大名

“这位公公姓安?为人怎么样?性格如何?”

“安公公本名雅意安,为人和性格嘛……应该说是古怪吧。”俞大猷为难地皱了皱眉,因为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人。

说他不是严党吧?他却和严党来往密切,听说私下和严嵩称兄道弟。说他是严党吧,有时候他连严嵩的面子也不卖,就好像在卫学的诸多事务上,他全凭个人好恶。只要他不喜欢,就算是严党的嫡系高官举荐的学子,他也会给扔出去。相反,严嵩的死对头夏阁老举荐的人,却至今好好地待在学里。可偏偏,严嵩对他似乎总是让上三分,好多事睁一眼闭一眼,对卫学的事更是不闻不问,仿佛怕惹到他似的。

也许,是因为安公公在当今圣上还是兴献王长子的时候,就是侍候他的近侍,算是皇上的知心人。而那位首辅大人要揣摩圣意,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所以非要拉拢这位安公公不可吧。

想到这儿,俞大猷停下脚步,把这些事低声和如初说了,免得她冒冒失失惹了不该惹的人,万一有什么事,也一定要哄得安公公当靠山才行。而且这一次如初的事,也是于大人请求了安公公的首肯才成功。

如初连连点头,只觉得朝政真是复杂的事,但她却并不害怕,反而对这位公公的名字很有好感。雅意安?这名字听起来文雅妖艳,有点意境风流之感。至于说怪人……她个人认为这类人倒是很好相处,任性而已,至少比应付奸诈可耻,卑鄙下流的人要轻松多了。

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些上次分别后发生的琐事,很快就到了卫学前。因这有俞大猷带着,如初顺利的进入学中,才绕过最前面一排房子,就看到房后是一大片练武场,大到可以跑马。此时,正有一群学子站在空地上,听前面指挥台上的一个人讲话。

讲话那人衣着华美,却瘦得形销骨立,模样和电视演的公公差不多,更多了一份乖张,虽然嗓音并不是想象中的尖利可怕,但身份却不用猜测了。

那群学子约摸百来人,分为五组,身着统一的灰色常服,各组的区别全凭他们脖子上系着的像是红领巾似的东西,领巾的颜色分别是黄、绿、白,红,黑。

“训话的是安公公。”俞大猷低声为如初解释,“那些就是卫学里所有的学子了,他们共分五小队,队名以金木水火土来确定,颈巾的颜色与队名相衬,每队二十到二十五人不等。昨天听说金队与土队的人又在码头闹事了,恰好被教诗文的徐先生看到,告诉了安公公。”

“不是听说于大人在管理卫务上比较放松吗?怎么打个架也会挨训?”如初有点纳闷。

“刚才说了,于大人已经不管卫学里的事,而且卫学的纪律要比普通官兵严格得多。但就算这样,群斗这种事也屡禁不止。唉,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要打架!”

少年们打架哪还用着借口吗?都是荷尔蒙惹的祸呗!

如初暗笑,又问,“虚海没和大哥说吧?昨天我们也看到那场打斗了,参加的人并不多,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全给提溜儿出来了呀。”她伸长肚子仔细看,幸好不是近视,所以看得清清楚楚。昨晚那群古惑仔的一方是系黄颈巾的差不多全队人,另一方是系黑颈巾的那队人中站在最前面的四个。

俞大猷嘿嘿一笑,“这是虚海想出的主意,称为连坐之法。只要有一个人坏了卫学里的规矩,全队人都要跟着受罚。”

只有他才会想出这种损招!如初腹诽着,耳边听俞大猷接着说,“他说这样一来,无辜被连坐之人会埋怨闯祸的人,学子间就会有所牵制,违反卫法的人会少很多。事实上,自从实行连坐之法以来,学子们惹的事少了很多,除了金队和土队……”

“金队是不是系黄颈巾的?我昨天听到有一个人叫严鹄。就是那个!”如初指了指那瘦高的小子,又指了指系黑颈巾的一队人,“那边是土队吧?不瞒大哥说,站在土队最前面那四个小子打架很有一套,昨天以四对二十,也不知摆得什么阵法,居然没败耶!”

“严鹄是严首辅的义孙,背景雄厚,财势兼备,卫里大部分教习、教头和学生都很逢迎他。可偏偏土队那些人不肯服软,自从我来这卫学,他们之间的互相争斗就没断过。奇怪的是安公公虽然头疼土队,却一直不肯将他们除名,依我看还有点暗中回护的意思,很令人费解。”

“土队中有什么大人物的子孙吗?”

“怪就怪在这儿。”俞大猷道,“这队的学子虽然也全是世家子弟出身,但有的已经失势,有的家贫如洗,还多是顽劣之子。照说他们是连卫学也进不了的,就算进了也会被很快踢出去,可他们却在这里待了一年,再熬一年就可以学成而去了。我想,这其中安公公功劳不小,而严首辅也犯不着为了这些卫学里的小事得罪安公公,说不定那样会令皇上不快,毕竟这可是皇上金口玉言点下的皇家卫学。”

听到这儿,如初也感觉安公公是个怪人了,于是点点头道,“严鹄的家世这么显赫,在卫学里待得不爽可以离开呀,以后照样有高官可做,犯不着要卫学里干耗着。”

“这可是皇家卫学呀。”俞大猷叹了口气,“能顺利学成就是加官进爵、光宗耀祖的事,如果半途给扔出去……那丢脸可丢大发了,而且还会影响以后的仕途。所以想想看,有谁的爹娘会允许儿子这么做?但是等等……你刚才说……昨天土队的学子以四对二十,居然还能不败?”俞大猷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如初刚才的话。

“我瞧是站在土队第一位的那个指挥的。”如初点点头,奇怪地看了俞大猷一眼。

“怪不得去年夏阁老下野之前,曾极力推荐此子入学。”俞大猷显得有点兴奋,“听说当时此子的父亲年老,嘱他到京师办理承袭登州卫指挥佥事之职。可是他没钱到吏部疏通,所以吏部官员就刻意刁难,拖了很久也不给办。夏阁老有一天无意中看到他指挥一队备受欺凌的乞丐与当地帮会相斗,本来一盘散沙的乞丐在他的调度指挥下居然战胜了实力强于自己几倍的敌手。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竟有这等才干,夏阁老起了惜才之意,就把他送到卫学里来。可惜他在学里待了一年了,除了惹事生非也没做过什么。难道,他能把兵法运用于普通的殴斗之中吗?”

“他叫什么名字?”如初打断越来越兴奋的俞大猷,生怕他高兴起来,直接说到兵法分析什么的。

“戚继光。”俞大猷吐出三个字。

如初顿时石化,因为那大名在六百年后,仍然如雷贯耳。

第七回 安公公的安排

“他身后那三个是谁?”不会也是什么大人物吧?

“个头很高那个叫李成粱,铁岭卫人,辽东巡抚御史举荐的。那个长相秀气的叫张居正,江陵人,十二岁就中了秀才,是弃文从武的举人,诗文很了不起,全卫里第一。最后那个面相忠厚的叫赵三红,西北首富之子,他祖上并无爵位,现在的身份是捐来的,不过骑射功夫非常不错。”

随着俞大猷的话,如初的石化程度越来越深,最后已经完全呈现出惊呆至僵硬的状态。原来真的有一个词叫风云际会,在历史长河的某一时间、某一地点、在命运的安排下,很多著名的人物会聚在一起。

戚继光,不用说了,民族英雄,地球人都知道的。

李成粱,明朝期间抗击北虏最了不起的人物,有他在的一天,我国东北之地基本安宁。

张居正,万历时代的名臣,正因为他,衰弱的大明王朝才有了一丝起色。

赵三红,虽然不是名人,但他能与那三人成为好友,想必也非泛泛之辈,不过是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罢了。

她,作为一个小人物,一个师范学校毕业,却不务正业地去写小说,之后又奇异地穿越,古怪地拥有了武功的女人,能遇到这些人是幸还是不幸呢?

而且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些民族英雄、中华巨人,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或者是各种版本的读物中所说的,从小就是三好学生、根正苗红,志向远大,像一群忧国忧民的小大人似的。谁会想到他们居然是一群荷尔蒙分泌过剩,随意挥洒着青春与热血的不良少年呢?

看来那句说得好:世上没有不好的孩子,只有不好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