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很茫然,因为如初的潜移默化比较成功,变化是一点点的,让身边的人反而没有太强烈的意外感。

如初很满意八重的反应,然后不等这小丫头多嘴多舌就再度催促她离开,打算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睡一觉。

而趴在床下的戚继光只看到一件月光白色水绸小衣顺着如初光滑的腿轻轻掉落在地上,顿时感到口干舌燥,身上热流乱窜,眼睁睁看着如初光着脚走到架在房间正中的木桶边,迈步进入,然后传来她舒服的叹息声,再之后是撩动水波的声音和轻轻地哼唱。

……爱是一道光,如此美妙,指引我们,想要的未来……

她唱的是一首无论歌词和曲调都很奇怪的歌,戚继光从来没听过,却感觉分外好听,尤其歌词中有个“光”字,更令他感到开心,尽管那个字并不代表他。

黑暗中,他心里充满着一种隐秘的快乐,只静静聆听着她、感觉着她就很舒服,恨不得时光能就此停住,他就这么遥想和遥望她一辈子就很好,她不知道也没关系、咫尺天涯也没有关系。

宁静中,他的心头持续温热着,但如初的洗澡水却慢慢冷了。于是她走出澡桶,先是用干燥的布巾擦干身体,抹上自制的润肤液,再绞干梳通头发,看八重还没回来,咕哝了一句:“死丫头,一定玩疯了,到现在也不见人影。”然后自己拿出睡衣穿上,上床睡觉。

她的睡衣是八重根据她的要求亲手做的,上边是红色肚兜,上面用五彩丝线绣的……不是花,也不是卡通动物造型,而是二十六个字母……下边是黑色拳击短裤……

她又困又累,所以尽管才吃完晚饭洗过澡没多久,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床下,大英雄戚继光同学继续潜伏了片刻,听到如初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才悄悄爬出来。

床上,穿越女胡如初同学正扮演睡美人,因为才洗过热水澡,整个人并没有完全盖住,而是抱着被子侧躺,好梦正酣。

戚继光怔怔地站在床边,看这眼前这幅海棠春睡图,心柔软得连跳动的力气也没有了。刚才在床下只看到她的小腿和脚丫就冲动的不行,此刻看到她半裸的身体,心灵却突然宁静下来,只有无边无际的温柔满溢在胸口。

她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因为才半干,被大红色锦被映衬得近乎发紫;她饱满的双颊被热气蒸腾出两朵淡淡的晕红,说不出的甜美可爱;她修长白皙的手臂和腿都露在外面,让他恨不得化身为那床被子,被她缠死在怀抱之中。而由于侧身躺着,她整个光滑的背部一览无余,只有两根带子慵懒的挂在纤细的腰肢上,肚兜下峰峦起伏、还小露了一点侧面,再加上红色与黑色的小衣搭配着乳白色的无暇肌肤,简直春色无边,也有力地证明了她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戚继光就这么站着,凝望了如初好一会儿,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可却在指尖就要触到她皮肤的一刹那又收了回来。

这样会吵醒她的,倒不是怕被发现,不怕她发脾气,更不怕她要他负责,事实上他巴不得负上责任。而是,怕她尴尬难堪,怕她以后和他相处不自在,怕她忽然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很多事急不得,他虽然年青,却深刻的理解这一点。

他要她慢慢接受他,就像他经过痛苦的挣扎而接受了她一样;他要她喜欢他,就像他不可抑制地喜欢上她一样;他想让她离不开他,就像他现在难以离开她一样;他要让她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陪伴,习惯有什么事第一个来找他,然后……娶她进门。

是的,在这一刻他就决定要娶她为妻,就算他家很穷,但他坚信可以带给她幸福。这种感觉他对旁的人从未有过,包括那个从未见过面又退了婚的未婚妻,包括一直默默支持和帮助他的凝若,包括爱慕他的任何一个女子。父亲曾说,对待认准的东西就要一往无前、坚定不移地争取下去,男子汉大丈夫无所畏惧。

所以,如初是他的!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绝对绝对不会放弃!

几乎就在片刻间,他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重大的决定,然后轻轻上前一步,把花放在如初的枕边。不过转瞬间,他又突然想起这会令如初知道有人在她睡觉时偷看过她,于是还是拿起花,悄悄带上门走出去,把花留在了门外的走廊上。

这花是会令她高兴的吧?而他要对今天的一切装作不知、守口如瓶,对任何人也不说一个字。这是他的秘密,而正因为是秘密,所以放在心里才格外甜蜜。他知道了如初是女人,知道了自己坚定的心意,那么剩下的就是如何攻占她的心了。

他要想想,他要好好想想,要怎么做才好呢?

站在校场边上,戚继光低头沉思,当他抬起头来时,唇角边漾起了坏坏的笑容。小如初啊,本人就要对你偷偷伸出黑手啦,等着吧!

而在不远处的教习宿舍里,可怜的如初就这么被算计了却还不自知,还沉浸在美丽女老师培养出民族英雄的伟大梦想之中,并不知道某不良分子正琢磨着如何夺取她的身心,一辈子把她绑在身边。

她一觉睡到第二天天色大亮,听八重说有人送了花,就放在门外。捧着那束有点发蔫的玫瑰,她知道是戚继光送的,因为全大明的人只有这死小子知道鲜花能令她心情大好。

“想不到我还真能春风化雨呀!我果然是天才!”她以为终于得到了这学生头头儿的信任,高高兴兴的计划要导恶向善,却不知道在那名学生头头儿的心中,春风化雨这四个字要拆开来理解,而且正在进行中。

第五回 导盲犬小光

然后,过了没几天,如初终于也感觉出气氛的异样了。

土队本来是全卫学垫底的班级,就算在第一次公开卫学比武中大占上风也不能改变这一点。土队的学子们全是调皮捣蛋的人物,每天能平平安安渡过、不闯出大祸来,如初就要念几句阿弥陀佛了,从不敢奢望他们能成为优秀班级的三好学生。

可现在,他们在出早操时准时而有纪律,学习方面突然用起功来,晚上也没有人偷溜出去,尊重老师(尽管看起来有点假)、团结其他队的同学(尽管友好的笑容咬牙切齿),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像彻底换了一队人一样。

“大概是快参加武举会试了,他们想给教头们留下好印象,到时候遇到主试的同僚,也好给他们美言几句。”心理阴暗者有之。

“说不定是浪子回头,果然是金不换啊金不换。”盲目乐观者也有之。

“是不是他们那个教习胡公公被什么妖魔附了体,所以才能治住那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吧?”封建迷信兼人参公鸡者更有之。

但如初不相信任何猜测,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调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戚继光捣得鬼……不,应该说……都是他的功劳。

不过,之前他在土队中威望奇高是因为以“德”服人,那么现在他已经改为以“武”服人了。他带领着他的三个爪牙李成粱、张居正、赵三红,积极督促同队学子们尊师重道、遵守军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谁胆敢有异议或者达不到以上要求,立即会招致一顿胖揍。

这行为实在透着古怪,毕竟不良分子欺侮殴打同学是为了找乐子或者抢劫财物,像他这样的鞭策行为完全是孩子爸应该做的。

本来不良的孩子们就是比较聪明的一群,现在被他逼得一努力,结果那成绩可想而知,在卫学内造成了不大不小的震荡。

“你究竟为什么这样做?”如初纳闷之下,干脆直接去问。

“你不喜欢这样?”戚继光微笑着反问。

“那当然……是喜欢的。”如初谨慎地回答,怀疑而戒备地望着小马王。

他的脸儿晒得黑黑的,丰满的唇似笑非笑的微微翘起,挺直的鼻梁在脸上造成了部分阴影,下巴上残留着才刮过却又顽强地出头儿来的胡茬,深邃的眼睛里隐藏着看不懂的东西,似乎渴望着什么似的。还有那口珍珠般雪白的牙齿……真是的,皮肤黝黑的强壮男人有一口白牙,笑起来特别好看,令人心情大好。

“你喜欢就好。”他认真点了点头说,“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

看出戚继光此话的真诚,如初露出奸诈的笑容,调戏性的一挑戚继光的下巴,“小光,为什么讨我欢心呀?有图谋对不对?哼,无事殷勤,非奸即盗。”

图谋的就是你呀!盗的也是你啊!

戚继光心想,但嘴上却没这么说,而是迅速总结了一番如初肯定能接受、并且会高兴的理由道,“我们想明白了,你以前多管那么多闲事,纯粹是为了我们好。既如此,我们哪还有不领情的道理?当然要成熟一点,让你的努力不白费。至于那些还想不明白的同学……”他没说下去,但双手的指节捏得咔咔响,其威胁性不言而喻。

“还是应当以说服教育为主,其他手段要适可而止。”如初苦口婆心、一脸正气地道,但其意味深长性也不言而喻。

戚继光望着如初,只觉得她的眉梢眼角、唇边鼻尖无一处不美,不管她摆出奸诈阴险的模样或是狡猾耍心机的模样,再或者是茫然发呆的模样,都可爱到不行,不管从任何角度看,他都特别喜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感觉如初焕发着前所未有的光彩,任是无情也动人。

其实,这回事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如今彻底地展现在他身上。

“你还要注意肩伤,我还指望着你八月进京参加武举会试,得个武状元回来呢。”如初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为女性的秘密被发觉了,豪爽地拍拍戚继光的手,没想到被戚继光手掌一翻,反握住了。

“只要我能参加,状元一定是我的。如初,你等我。”他承诺着,语意间有暧昧不清的请求。如果说之前他对这个武举会试并不怎么在意,那么现在他会尽一切力量去争夺,因为只有状元之才才配得上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

如初愣了,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叫她小雏子,戚继光却一定要称呼她的名字。而且,他眼睛里闪动的情绪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让她的心跳得快了些?还有手上的灼热感,令她有点莫名其妙地慌乱,于是她连忙不着痕迹地抽出手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放在心里了。如果你做不到,我去跑到山东去,把你家房顶掀了!”说着,转身离开。

要淡定,淡定!不能被美色所迷。没错,小马王年轻帅气,充满着力量和性感魅力,可她是老师,为人师表要注意道德品质,怎么能对自己的学生有非分之想呢。不要对那个握手有感觉,师生恋是不对的!

如初一边疾走,一边告诫自己,而戚继光则望着刚握过她手的那只手,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不管多么难,他也要在武举会试中打败所有对手,夺得武状元。那是她喜欢的事,他就一定要为她办到。为了她,他愿意做任何事!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五月。

这一个多月来,土队已经从人人头疼又看不起的烂泥队,变成了令人惊讶的精英队,这其中戚继光当然功不可没。他作为一名“班长”,把班务管理得井井有条,人人服从,个个守法,完全不用如初操心,也显露出了他日后训练并带领精英队伍的潜质和才华。

如初高兴之余,努力为学子们争取福利,最后终于令安公公点头答应第七天让学子们放假一天,让他们不再是全年无休,只在“节日特赦”时才能休息。为此而获利的队不仅是土队,还包括其他学子,他们纵情玩乐之余,也感念如初的功劳,所以一时之间,如初成了卫学内最受欢迎的人。

“明天我打算带小光他们到海边转转,师兄也一起去吧?”某天晚饭时,如初对又来化斋(实际上是蹭饭)的虚海说。

四月上,俞大猷离任回了金门,现在如初身边熟识的人就只虚海一个了,所以不知不觉中有些依赖。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佛法无边,红尘蒙昧,到世间万物去参悟也不错。”虚海送了一筷子松鼠桂鱼到他有五脏道场,然后说出满含禅机智慧的话。

如初叹了口气,“师兄,你就不能正常点说话吗?好好好,随便你,我不跟你辩论。”如初打断差点化身为唐僧的虚海,忙着起身准备假日郊游去了。

而听说周末要到海边去,受邀请的人都很开心。对戚继光而言,当然很愿意和如初在一起,尽管并不是单独相处;对李成粱而言,这相当于是变相的改善生活,和小雏子出门,一定是她会钞请吃饭;对张居正而言,终于可以有一天可以脱离郁闷的卫学环境了;对赵三红而言,这意味着他会受到重视,没人在意他只是巨贾之子、是没有爵位可继承的商人后代。

所以,大家都很哈皮,不到辰时(早上七点)就出发了,一共七个人一辆车,七个人是如初主仆、圣僧虚海和大明F4,那辆小车上装着野餐用品,四个年轻小伙子轮流推着,领队嘛,自然是如初。

“往那个方向前进!”她看了一眼头顶的阳光,根据前几天临时学习的辨别方向的知识说。

不过话音才落,就有人提出异议,“方向好像不太对吧?我看小雏子你别逞能耐梗了,就让小光带队好了。”说话的是李成粱。

看到如初面色不好,赵三红连忙以手肘撞了撞李成粱,脸上对着如初陪笑道,“别理他,他就是随便抗议一下。”

“抗议无效!一切听我的。”如初玩一言堂,心里却有点慌。

她不是路痴,但也得有路才行呀,现在的天津比不得六百年后那么繁荣,除了几个聚居点,其他地方是大片荒地,哪来的路?不过她想,天津既然是退海之地,东边又是海的方向,那么向着东边,也就是现代的塘沽方向走总没有错吧。

“我们这是往哪儿?”八重跑过来低声问,看起来也有些疑惑。

“往东啊。”

“这边是南呀。”八重惊得停下脚步,“不信你问虚海哥哥。”

如初很尴尬,眼神谴责地望向虚海,意思是你怎么不提醒我呢!而后者脸孔有些可疑的微红,口中强辩道,“天下任何地方对小僧都是一样的,都可以修行悟道。”

厚厚,原来啊!虚海圣僧有那么多大智慧,没想到是个路痴,怪不得他这么不守清规戒律的人却不去云游,原来是怕迷路!她一个现代人分不清东西南北就算了,他一个古人也这样,不是太可笑了吗?

如初忍着笑,为终于发现虚海一个弱点而兴奋。不过当她转头瞄到张居正讽刺的神色时,又有点生气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她怒问。

“你走的这边确实是南,其实只要往军粮城方向走就行。”张居正努力掩饰着对路痴的鄙视,“不过你就让小光带队呗。他生长于海边卫所之中,离老远就能闻到海味。而且他方向感一向极好,以前我们跑到京师的黑龙潭去玩,在那边的树林里迷了路,也是小光轻而易举把我们带出来的。”

“他鼻子这么好,又那么会找路,干脆别参加武举考试了,直接去当导盲犬不得了!”如初愤慨地恶言恶语。

导盲犬是什么东西?大家都很茫然,但因为有个犬字,大家都知道不是好话。偏偏导盲犬小光笑眯眯的,一点不介意,心里不停地想:“她怎么能连骂人时也这么可爱呢?怎么能够呢?”

第六回 真心话和大冒险

不过如初表面上虽然不服气,却还是从善如流,依着戚继光指点的方向前行。因为找于海涛大人借了马,所以在夏日清晨凉爽微风的吹拂下,一行人一路说说笑笑的保持中速,到达海边时才刚刚中午。

在如初指挥下,四名小苦力搭好了帐篷,八重负责摆上食物饮品,然后七人开始坐下野餐。

“啊,吹吹海风真舒服呀!”如初喝了一大口在井水中浸了一夜、一路又用厚棉被隔热的低度米酒,偷瞄了一眼虚海,心中充满着恶作剧般的快乐。

这道貌岸然的高僧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可现在戚继光等四人在,他得维护形象,酒肉都不能沾、只能喝清水啃馒头不说,人家吃荤腥时,他还得假模假式地念两句经文超度,一定难受死了吧?哈,她对这师兄一直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今天终于整到他了。不容易呀,认识一年多了,这是她头回取得胜利。

“小雏子肢体残缺,性格也变得娘们儿似的,大好的日头,躺在沙滩上多舒服呀,非要搭帐篷这么麻烦。”李成粱又来多嘴,“你看看你,刚才骑马还要戴帷帽,简直有病。”

“你才有病!就好像你多懂得女人似的。”如初白了他一眼,心道老子的脸经过一年的辛苦调理才恢复白皙柔嫩,这还是因为这具皮囊很年轻的缘故,可不能让海边午时的大太阳晒得前功尽弃。要知道强烈日照会使皮肤产生斑点和皱纹的,大明又没有防晒霜,一点点不注意就需要花成倍的时间来补救,她的大好青春不想全浪费在美容上。

“都没娶过老婆,还在这儿叽叽歪歪的,可不可笑?”她鄙视性地补上一句。

“嘿嘿,虽然还没娶老婆,但已经定了亲了,也算有老婆的人。”李成粱得意地笑了一声,但神情很快又变得懊恼万分,还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这点情绪变化怎么会逃得过如初的法眼,于是她的八卦之魂立即燃烧了起来,立即凑近了过去,一手扒在李成粱肩膀上,暧昧地一挑眉道,“行呀,黑人,看不出还有姑娘敢要你呀。来,讲点细节听听。”

“没什么呀,就是普通的定亲。媒人说合,请人看过八字就下了婚书呗。”李成粱心里责怪自己太多嘴了,赶紧打了个马虎眼,打算蒙混过关。

但如初看出他和他未婚妻之间肯定发生过点什么故事,兼之长日漫漫,又不能游泳,所以哪里肯放过他,威胁道,“好,不说是吧?那把羊肉馅饼还给我!”说着就去抢夺。

李成粱哪肯让到嘴的馅饼飞了,连忙躲避,而如初却扑抢过来,一时之时两人追追打打,笑闹成一团。不过正占上风的时候,李成粱忽然觉得周围涌动着强烈的寒意,凭感觉回头望去,就见戚继光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神像刀子一样,似乎要给他实施剐刑,吓得他一哆嗦。

他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此刻却连脚底板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虽然不知道死党为什么这个表情,还是本能地立即停止与如初的身体接触,求饶似的道,“好好好,我说还不行吗?别抢我的馅饼,我惦记半个多月了。”

“瞧你那点出息。”张居正笑骂。

“满足不了她的好奇心,谁知道她后面出什么怪招狠招,你不怕的话,有本事反抗她试试。”李成粱不服气地道,“其实我的亲事真的没什么,不过我家穷得叮当响,就算有个世袭的小爵位也不顶屁用,我十七那年都没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把我娘急坏了。后们我们村有个屠户……”

“他看中你人高马大,愿意把女儿嫁给你?”赵三红猜测道,“今天要不是小雏子问你,我们都没听你说过这事呢。”

“哪儿呀,妈了个巴子的,就一个有两油腥钱的杀猪的也看不上我。倒是他女儿……”

“啊,肯定是这姑娘是个大肥婆,而且大饼脸上遍布麻子,鼻子也说不定没有,她嫁不出去了,于是看上了你。可怜的黑人,你长得其实很好看,我听说卫里好多姑娘喜欢你,偷偷打听你呢,没想到先让个丑八怪定下了。唉,真是好汉无好妻,赖汉攀花枝。”八重又插嘴,而且充满恶意的想象。

“小太监,再乱猜我捏死你。老子也是堂堂一条好汉,怎么会做那种卖身求富贵的事。再说了,她家里虽然小富,但老子家宁愿穷死,也没受她一分接济。”

“这么说,你是对她有情喽?”如初抓住重点。

李成粱搔搔头,自打如初认识他以来,第一次流露忸怩不安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但她吧……是我们铁岭卫有名的美人,虽然生于屠户之家,却是正经请识文断字的,叫水柔柔。名字是很温顺,人长得也秀气娇小,不过那性子……怎么说呢……很凶猛。”

听到这儿,如初哈哈大笑,“一定在人家姑娘手下吃过亏对不对?恐怕还被狠狠修理过,不过人家长得美,你也就没什么反抗之心,我没说错吧?”

“不带这样的!非逼着人说,完了又嘲笑人,太没品格了!”李成粱痛斥,结果惹得大家一起笑。

笑声中,如初灵机一动,大声道,“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名字叫真心话和大冒险。规则很简单,就是我们以俄罗斯轮盘赌的方式决定出问者和答者。找块木板,把空酒坛放倒,转动,当酒坛停下时,看坛口对着谁,谁就是问者,然后再转一次,这次坛口对着的人就是答者。问者可以问任何问题,答者可以选择回答或者是做一件问者要求的事情。当然如果选择回答就必须是真心话,如果选择做事,那问者不管要求做什么事,答者都要做到哦,包括脱光衣服跳海。”

这个游戏对于古人来说太新潮了点,他们也不知道俄罗斯轮盘赌是怎么回事,但如初耐心解释了好几遍,又用力鼓动,最后大家都同意了,紧张中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第一轮,八重是问者,张居正倒霉地成为了答者。

“白圭定亲了吗?”八重的八卦劲头不输与如初,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基仆。

张居正选择了说真心话,点了点头,向来清秀寡淡、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小脸上浮上两条红云。

如初在一边起哄,“这个不行啊,犯规!随便点点头算什么,要讲细节。细节知道吗?重中之重的东西。”

张居正没办法,只好自暴未来的岳父家与自家是世交,未婚妻闺名宁蒙,小名钥钥,蜀中人,也算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小时候两人一起玩过几年、也一起读过书,不过自从十二岁后就分开了。

“原来是青梅竹马呀!人家说八岁不同席,没想到你们一起相处到十二岁。”赵三红好奇道,“她长得怎么样?”

张居正更加扭捏,模样可爱死了,低声道,“小时候……还是很漂亮的……不知长大如何?”

如初挥挥手,“放心啦,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钥钥一定是大美女。等今年卫学毕业,你们都有了前程,就能回家成亲啦,多幸福。”

众人哄笑几声,开始第二轮。这回李成粱是问者,赵三红来答。

“干脆我也问你成亲的事,不然我不太亏了嘛。”李成粱道。

赵三红有点尴尬,摇了摇头道,“我还没定亲。”

“不能吧?你们家可是西北首富,你爹就你一个独子,肯定急着抱孙子啦。而且,你都十九岁了。”八重插嘴道。

“我爹一直在几个官家小姐中权衡,说等我从卫学回家,看谋到什么前程再定。”赵三红脸上一红,大概是为他爹的行为感到羞愧。这行为摆明是拿婚姻做交易的,官商结合看来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不过我爹倒是给我安排了几房姬妾的人选,但是我还没……还没……”没等人问,这老实人又说了一句大实话,羞涩得差点把脑袋扎到沙地中。

真是纯洁的好青年呀!如初心里赞着,赶紧借机宣传一夫一妻的制度,“你这样做是对的,叫你爹把那些姬妾人选都散了吧。你想呀,当你真心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会满满地装着她,再放不下别人。因为唯一,所以才甜蜜。倘若你三心二意,就不会尝到这种生死与共的滋味,对其他你不真心喜欢的女人来说也不公平。如果我是女人,一定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倘若老公……不……倘若相公敢纳妾,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这辈子也找不到我。”

她这番奇谈怪论又让所有人都怔住了,因为在大明,纳妾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有点地位的男人如果不纳妾,还会让人笑话的。

半晌,只有虚海回应了她的话,他诵了声佛号道,“一人一心,真诚相对为大善。贪心一起,才会有嗔有痴,造下无穷业障。”

一边的戚继光虽然没有说话,却很能体会那种心里装着一个人,再容不下别人的感觉。

接着,第三轮是八重为答者,赵三红来问。

结果他没问问题,而是求八重为他做一件寿字外袍,因为他爹快过生日了,而他自从到了卫学,就坚持不用家里的钱,所以现在也没钱买礼物。前些日子他发现“八公公”刺绣和针线都极好,今天正好趁此机会提出要求。

八重爽快地答应了,甚至还自动奉送面料一块。一边的李成粱嘀嘀咕咕的不满,觉得哥们儿浪费了机会,要是借机要求看看公公们残缺的肢体多好,他很好奇割了某些东西,要尿尿怎么办?

如初扇了一巴掌这个满脑子黄色思想的小子,开始下一轮。

结果连续两轮,如初的人品大爆发,都是由她来问,而答者恰恰是戚继光和虚海。

第七回 贱人不是我

“小光定了什么亲事没呀?”如初八卦到底,不知为什么心底有点发虚,好像不希望小马王给人订下了似的。

戚继光沉默了数秒,好像是在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但最终他还是开口道,“订过。”表情很严肃。

订过?意思是之后亲事又黄了?

见大家露出三分愕然七分好奇的神情,戚继光平静地道,“原是在我很小时就定下的亲事,对方的父亲是我爹的同僚,十几年前弃官经商,成为一方豪富。只是后来我家家道中落……那家的姑娘大概不喜婆家家贫,去年退了这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