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就是一颗明珠,要让人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中的;那赵青松不识好歹,横插了一杠子不算,又不上心。他看在眼中,自然生气。

如今她在他身边,梅蕴和自然想把最好的东西都奉给她。

但话到舌边,不知怎么回事就变了味道。

钟意依旧没什么欣喜的表情,仿佛他刚刚说的只是件无关紧要的话。

梅蕴和活了三十二年,第一次品尝到失落的味道。

第9章 夜访

钟意最近倍感压力,尤其是那天,从雪姨家回来之后,梅蕴和将一串钥匙递给了她。

他轻描淡写:“城北的那个花园洋房,我已经请人过了户,户主的名字是你。哪天有空就搬过去吧。”

那个花园洋房,随着陆林市的房价飙升,早就翻了好几番;再加上优渥的地理位置,自带的小庭院,更是有价无市。

钟意不知道梅蕴和是如何把他们的故居买下来的,如今又自然地送了过来。

梅蕴和把钥匙放进她手中,语气强硬:“拿着。”

钟意接过钥匙,小声道谢:“谢谢你。”

“你我之间没必要分这么仔细,”梅蕴和淡淡开口,他凝望着远处的夜空,表情平静,开口,“以后我的东西全都是你的。”

钟意回去把钥匙交给母亲后,她看到宫繁的眼眶红了。

那房子是宫繁嫁给钟徽的那年买的,当时她不过刚过二十,还是个满怀憧憬的少女,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她们一家人被迫搬出来;如今再次回去,心境自然不一般。

钟意极少过问父亲公司的事情,但她如今也知道,父亲的生意开始重新运作——钟徽开始长时间不在家中,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家里的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在拿到钥匙的第二天,宫繁就迫不及待地联系搬家公司,搬回花园洋房。

钟意的东西不多,就几件衣服,还是当时离开别墅时带的,一些珠宝和包早就卖掉了,如今回去倒也省心,免去了收拾的麻烦。

自从梅蕴和回来之后,钟意就将辅导梅景然的任务交给了他。傍晚她下班后直接回了家——里面早就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切摆设,包括院子里的植物,还是她们离开时候的样子,仿佛这过去的几个月,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甚至连钟意的房间,还维持着她离开时候的样子。

梳妆台上,满满当当,都是她曾经用的那些贵价护肤品,不过都是未拆封的;拉开抽屉,里面的项链手链,一应俱全,基本上都是她当时卖掉的那些。

宫繁喜气洋洋地告诉她:“这些呀,都是梅先生下午送过来的。他倒也贴心,特意问了我,你以前都用的牌子。喏,还有这些珠宝,也难为他了,费心思一点点弄回来……他说,这也算是完璧归赵了。”

——哪里用的到他费心思?说要弄来,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钟意面对梅蕴和无微不至的关心,突然有点慌乱了。

他到底图什么?

宫繁不觉钟意的内心想法,她目前沉浸在女儿嫁对人的喜悦中:“说来也巧了,当时你父亲急着出手,只知道房子被一个海外华侨买了去,预备着以后归国养老用,所以里面东西都还未动过。也不知道蕴和那孩子花了多少钱,才把这房子买回来……”

钟意说:“妈妈,我今天上了一天课,有点累。”

宫繁站起来往外走:“今晚上妈妈煲了乳鸽汤,我给你端过来。”

钟意喝完汤,在床上坐着发愣。

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梅蕴和发来的短信,言简意赅,是他一贯的风格——

【这周六去婚纱店。】

钟意回复了一个好字。

刚放下手机没多久,窗户旁忽然响起了声音。

叩叩。

是有人在敲打窗户。

钟意猛然一震,快步走过去,拉开窗帘。

俊朗的男人就站在她的阳台上,一脸笑容:“小闹钟!”

是徐还。

钟意大为吃惊,忙拉开了窗子,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徐还一猫腰,利索地从窗户里进来,“坐了十一个小时的飞机,可把我累坏了。”

钟意家的房子旁边,就是徐还的家,两个人的卧室刚好挨着,都有着一模一样的室外阳台。

从初中时候,徐还就喜欢借着阳台偷溜过来,找她打游戏解闷。

这也是两人之间的一个小秘密。

徐还衣着单薄,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他一进来,裹了一身的寒风。

钟意把自己的电暖宝递给他,好让他暖暖手。

徐还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小沙发上,抱着暖手宝,翘着二郎腿,斜睨着看她:“怎么,小闹钟,那个老男人还纠缠你吗?”

“你别一口一个老男人叫人家,”钟意说,“我和他要订婚了。”

“你玩真的?”徐还大惊失色,嘴巴毒的要命,“你家里人真把你给卖了?”

这话一出口,徐还才觉出不太妥当——他看见钟意眼睛闪了闪,抿抿唇。

刚刚看到他时候的那点欣喜,已经从她脸上消失不见了。

徐还说:“你别嫁给他了,小闹钟。我和父亲聊一聊,你家欠多少钱?我帮你还。”

“这事用不到你们操心,”钟意摇摇头,“我觉着梅蕴和人挺好的。”

徐还蹭的一声,从沙发上弹坐了起来:“小闹钟,我知道你脾气好,但这是大事,不是过家家……你和梅蕴和认识才多久?这么急吼吼结婚,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蕴和?你怎么站在这?”

门外忽然响起宫繁的声音,惊住房间里的两个人。

刚刚还在愤怒的徐还,瞬间冷静了——

这大晚上的,他一个大男人,突然出现在钟意的房间里,她未婚夫还在外面——

钟意和他当然可以解释,只是梅蕴和相信的可能性有点小。

钟意慌乱地与他对视一眼,在门把手响的瞬间,迅速拉开旁边的衣柜门,把徐还塞进去。

刚刚关上衣柜门,钟意背后的门开了,她回头,看见了身穿白色衬衫的梅蕴和。

宫繁站在他旁边,笑着开口:“小意,蕴和来看你了。你们好好聊,我去切个果盘过来。”

钟意惴惴不安地请梅蕴和坐在小沙发上。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梅蕴和平静地开口,“远郊的那个房子你也见过了,婚后你打算住在那里吗?如果你觉着交通不便的话,我就再寻个住处。”

“挺好的,”钟意干巴巴地开口,“那边环境挺好,空气也好……不用麻烦了。”

梅蕴和“嗯”了一声,他的手指摩挲着沙发边缘的棱角,说:“今天过来,也就是想看看你。”

钟意忐忑不安地应了一声。

她的手指绞着衣角,暗暗祈祷这个大佬赶紧离开——她好把徐还从衣柜里放出来。

可今天,梅蕴和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和她聊了许多——与他平时的寡言少语不同,他今天话出奇的多,包括在哪里举办婚礼,想要几克拉的婚戒……

都是些琐碎的事情,钟意左耳进右耳出,一直点头应好。

中途宫繁上来,把果盘送了上来,香橙切成小块,大枣都挖去核,佐以甜瓜脆梨。

不过两人都没有碰。

梅蕴和终于止了婚礼的话题,看看手上的表,站了起来,微笑着说:“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钟意立刻来了精神,站起来:“我送您。”

梅蕴和点点头。

他刚走到门口,手触碰到门把手,忽然间又收回来。

“对了,”他平静地说,“昨天我让人把定制的旗袍送了过来,应该挂在衣柜里。我现在想看一看,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恢复日更~

第10章 舅公

钟意先走到衣柜前,强挤出一丝微笑来:“当然可以。”

她背对着梅蕴和,手指颤抖,满脑子的怎么办怎么办。

一只土拨鼠在她的脑袋壳里尖叫。

她缓缓打开衣柜,只开了一条缝,快速扫了一眼——里面徐还面色铁青与她对视。

钟意装作翻找衣服的模样,一一拨着衣服,用身体和拨乱的衣服挡住徐还。

——里面没有旗袍。

钟意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哦,对了,”背后,梅蕴和的声音响起,温和无害,“我记起来衣服好像在我那边,忘记给你送过来了。”

“呵呵。”

钟意干巴巴地笑,反手关上衣柜,“梅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

她心里舒了口气,往前走了走,准备送梅蕴和出去。

但梅蕴和却在这时候大步走过来,没等钟意反应过来,他已经拉开了衣柜门——

钟意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捂住了嘴巴。

梅蕴和面如寒冰,一双沉静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里面的徐还。

徐还觉着梅蕴和随时会上来捅他两刀。

僵持的气氛中,忽响起了敲门声,是宫繁的声音:“蕴和,怎么了?”

“没什么,”梅蕴和眯着眼睛看着徐还,“一只老鼠而已。”

在宫繁推门进来之前,他关上了柜门。

宫繁大惊失色:“老鼠?怎么会有老鼠?”

钟意脸色煞白地坐在床上,在宫繁眼里,自己的女儿肯定是被吓坏了。

“这里有段时间没人住了,一时大意,有老鼠也不奇怪,”梅蕴和淡淡地说,他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阳台,随手关上了窗户,“明天我请人过来收拾一下,是我的疏忽。”

宫繁不好意思了:“这哪里是你的错,小事而已,就不麻烦你了。”

梅蕴和摇摇头:“不是小事,万一下次那老鼠再进来,吓坏小意怎么办。”

宫繁心里只以为他在关怀钟意,更加开怀。

她没有打扰这对年轻人培养感情,看到女儿和梅蕴和相安无事,就下楼了。

待宫繁走后,梅蕴和忽然发了怒,他拉开衣柜,一把把徐还揪了出来,居高临下看着他:“滚。”

他突然的怒火吓住了钟意,钟意拼命向徐还做口型,示意他离开。

说起来,这事也是徐还理亏——他大半夜闯进人家姑娘的房间,此时面对钟意的未婚夫,他确实硬气不起来。

但一看到钟意那惊慌的样子,徐还自己脑补了发小被老男人欺负的模样,胸膛里一股怒火就烧了起来。

“梅蕴和!”徐还愤怒地叫他的名字,“你打我可以,别对小闹钟发脾气。”

梅蕴和单手拎着他的衣领,徐还只觉自己双脚离地——谁也没想到,梅蕴和看上去一副文弱的模样,竟然有着这样大的力气。

梅蕴和大力拉开窗子,将他丢到了外面的阳台上。

徐还闷哼一声,尾椎骨磕碰到碎石,钝钝的疼痛。

梅蕴和站在屋内,如同看一只老鼠般看着他:“再敢过来,腿给你打断。”

徐还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彻底炸毛:“你凭什么?”

“凭什么?”梅蕴和扯着嘴角笑了笑,忽然问他,“你奶奶的名字是梅静娴,对吧?”

徐还喘着气,不回答。

梅蕴和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抚平刚刚因剧烈动作产生的褶皱。

他好整以暇地开口:“若是论起来,我应当叫你奶奶一声堂姐;算一算,你该称呼我什么。”

——舅公。

梅蕴和轻描淡写:“就算你想对你舅姥姥表孝心,也不用半夜翻墙过来,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徐还因为这句话,彻底蔫了。

确实,夜会舅姥姥,听上去就十分大尺度少儿不宜……

梅蕴和关上了窗,从中扣上,拉好了窗帘。

钟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其实,他就是想过来找我说说话……”钟意手足无措地解释,“没别的意思,我和徐还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初中时候他也经常过来……”

青梅竹马,经常过来。

她止住了口,因为随着他的解释,梅蕴和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钟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又踩了他的雷点。

“我也没别的意思,”梅蕴和面无表情说,“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钟意送他离开。

一直到梅蕴和上了车,他都没再回一下头,看她一眼。

钟意:“……”

她开始认真考虑,自己是不是需要哄哄他?还有,该怎么哄?

涉及到感情方面的问题需要求助,第一个想到的人,自然是云凝月了。

钟意发了简讯过去,不过一分钟,就收到了回音。

【没有什么是一次啪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两次。】

⊙_⊙

钟意回复:

【有没有纯洁点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

……还真是云凝月的风格啊。

钟意掏出自己的小爪机,打开搜索框,开始寄希望于广大网友的智慧。

她先搜的是“怎么哄男人”。

出来的,都是一些青葱少男少女的烦纠缠,譬如上运动课时候和别的男人说话惹他不开心啦之类的。

想了想年纪,觉着梅蕴和已经三十多了,应该不适用这些。

钟意重新搜——

怎么哄三十多岁的男人。

下面跳出了关联搜索,她顺手点进去。

怎么哄中老年男人。

——“当然是送礼物啦,送保暖内衣,送保温杯,剃须刀也成。”

嗯,送礼可成,记下来。

——“给他捶捶背揉揉肩什么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呃……

钟意回想了下梅蕴和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思忖,应该不喜欢和她有肢体接触吧?

——“父女间哪里有隔夜的仇,你先服个软。”

嗯……啊?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钟意往上翻,点开了问题详情——

【因为男朋友的事情和爸爸吵架了,我该怎么办?】

(ノД)ノ┻━┻

……

第二天,梅蕴和去接梅景然回家的时候,梅景然乐呵呵地拿了一个盒子递给他:“二叔,这是小婶婶送给你的。”

梅蕴和眼睛亮了亮,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淡淡地应了一声。

回到家后,他拿着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

钟意会送他什么东西呢?他很好奇。

一层层拆开包装,他终于把东西拿了出来。

一个玻璃的保温杯,老干部风格的,双层,表面玻璃上印着一枝梅花。

梅蕴和沉默了。

这……是什么个意思?

他打电话给狗头军师孟阳:“你知道女孩送你杯子是什么意思吗?”

孟阳那边很吵,这个家伙不知道又在哪里厮混,他声音很大:“啊?大概是‘送你一辈子’,想和你过一辈子的意思吧?”

但是为什么是保温杯呢?

梅蕴和问:“那送保温杯呢?”

他这问题问的,连孟阳也愣住了。

孟阳努力想了半天,不确定地回答:“难道是‘保证跟你过一辈子’的意思?也可能希望‘一辈子温暖’……啊,反正也就那个意思吧。”

梅蕴和说了声谢谢,关掉电话。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啊。

梅蕴和愉悦地摩挲着杯身,心里不由得涌上一阵暖流。

难怪说,少女情怀都是诗啊。

作者有话要说:梅蕴和就喜欢以辈分压人~

关于称呼的问题,就是奶奶的堂弟应该称呼什么,百度来的答案是舅公,舅姥爷,舅爷爷。

如果有错误,还请指正~

第11章 花

送的礼物终于收到了成效,钟意能明显感觉到,梅蕴和对她的变化。

送保温杯的第二天,兼职传话筒的梅景然小同学就给她带了一束百合花,还神神秘秘地告诉她:“这是二叔大早上亲自去花房里选的哦。”

百合花开的很好,香气淡雅,白如霜雪,钟意寻找了个玻璃的瓶子插上,顺便往水里投了枚维C。

朱莉看了眼热不已:“瞧瞧,钟老师这班主任当的就是好,刚教了没几天的学生就开始送花来了……”

钟意对她语气里的酸溜溜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