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才听出有几分异样,一时疑惑看他,却不解其意。

小唐拢着唇咳嗽了声,才道:“对了,先前我生辰那日,你不曾去……下个月是太太的寿,到时候你可不能再不去了?”

怀真听了这话,便把先前的事撇开了,微微蹙眉,便垂眸轻声道:“赐婚的事儿……太太听了,会不会不高兴……我还是不去了的好。”

小唐哑然失笑,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怀真道:“毕竟、毕竟……先前我是那样唤你,……太太只怕也是想不到的,若是不喜……”

小唐忍着笑,便道:“你且放心,太太只怕比我更喜欢……她本来就极想你当她的儿媳妇,只不过那时候你有婚约在身,不敢乱想罢了。”

怀真又红了脸,便扭开脸去,道:“我不信这话。太太怎会跟你一样……”

小唐不由问道:“我又如何?”

怀真自觉失言,便道:“没如何……”

小唐望着她似有情似无情、含羞忍怯的模样,早就十万分心动,只奈何并不是放肆之地,便道:“罢了,我来了好一会子,也该回去了……只怕太太也听说了消息,正不知如何呢,我早些回去告诉,叫她早些放心。”

怀真点头说:“既是这样,唐叔叔快些回去罢。”说着,便站起身来。

小唐却忽地上前一步,将怀真的手默默攥住,便又团在掌心里,自是极为不舍。

怀真慌得看一眼门口,又想抽回手来。

小唐却低下头来,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顷刻缠绵,怀真正恼他又轻狂,小唐却又微微俯身,在她耳畔低低地说道:“以后,可留神些,别再……伤着自个儿了,否则……我是……不依的。”

怀真听了这话,虽有暧昧之意,然而却又似真的有几分要挟,一时竟分不清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便抬眸看小唐,眼底隐约有些惊惧猜疑之意,难以隐藏。

小唐看得分明,却恍若无事状,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先去了。”

怀真按下心中一丝不安,屈膝行了一礼,道:“唐叔叔请了。”

小唐把怀真从头到脚,仔细又看了一遍,见如菱叶萦波,初荷飐风,不语低头,自有一股微微地妩媚风流之意,他便复一笑,转身出门而去。

自此之后,李贤淑果然寻得机会,便问怀真对小唐是如何看法,又问先前小唐几次来见她……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以及她去唐府之时,小唐有无如何之类。

李贤淑自然不比应兰风,虽然有心委婉些问,到底是藏不太住。

怀真知觉,面红耳赤,起初还略答了几句,后来不管李贤淑问什么,就总是不理不睬,一脸不悦。

李贤淑问了几次,无果,就对应兰风诉苦,道:“可是坏了呢,你女儿眼见是给那唐大人拐了去,竟不跟我说实话了,我问她几句,她还当我要害他似的呢,竟防着我……”

应兰风怕她真个儿伤心,就宽慰道:“这其实也是好事,可见怀真心里是喜欢唐毅的,不然的话,又哪里肯为他说话?既然她得了个称心如意的,我们当父母的,只该为她高兴才是。”

李贤淑听了,发了半晌呆,才道:“你说的,倒也是个理儿,只是……”因此叹了几回,便自作罢。

然而除了应兰风跟李贤淑之外,其他应佩应玉,张珍等却更是因为这赐婚之事大吃一惊,得知消息后,纷纷跑来见怀真,探听虚实,——李霍因军中有差事,不得回来,不然也即刻来了。

这日,应佩便问怀真:“怎么皇上竟为你和唐大人赐婚了呢?我听了这消息,只当是他们浑说的,竟然不能相信。”

怀真生怕似先前一般,越说越多,便只道:“我也不知道。”

应佩呆了呆,才瞪着她,问道:“妹妹心里……对这门亲事是怎么想的呢?”

怀真低着头道:“既然都是赐婚了,又有什么可想的。”

应佩见她神色如常,暗暗诧异。原来应佩跟张珍等小辈,也是如应兰风一样的想法,真真儿地做梦也料不到怀真会跟唐毅结缘。

要知道,素来他们这起子人,见了唐毅,从来都毕恭毕敬,如见天人一般,当作是高高在上神祗似的参拜,又哪里会想到,怀真会嫁给他呢?

应佩也生怕怀真会不悦,如今见她反应寻常,心里虽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惊愕,便问道:“妹妹,你莫非……喜欢唐大人的?”

怀真深深低头,也不回答。

应佩又问:“你好歹可说句话……我这心里替你担忧着呢。”

怀真见他着实忧心,才微微一笑,说:“哥哥何必只管问,难道唐叔叔不是好的?”

应佩一愣,便也笑说:“唐大人自然是极好的……然而、然而……我只是怕是皇上乱点鸳鸯,将来可怎么一块儿过活呢?”

原来应佩心里担忧:起先怀真叫唐毅“叔叔”,两人交情虽不比寻常,但若论起婚配来,这可委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炯天别地的两个人,因此应佩一面儿担忧怀怀真不喜,另一面,则又担心唐毅对怀真不好。

怀真明白他的心意,便说:“哥哥别担心,唐叔叔从来对我很好,我……也从来都敬他感激他……横竖现在什么样儿,将来便什么样儿罢了,没什么差的。”

应佩想了想,因见她不曾有什么惶恐害怕之色,便按下心中不安,点头说道:“那也罢了……唐大人除了年纪有些大,倒是不可多得的,既然这样,我倒要先恭喜妹妹了。”

怀真便轻轻咳嗽了声,一笑了之。

而应玉本正恼于自己跟李霍之事,乍然听了这个消息,也是不信,便跑来看怀真,怀真只也如同应佩所说的,给应玉说了一遍。

应玉听了,却点点头说道:“其实……倒也很好,我原本就觉着唐大人对你跟对别人不同。”

怀真倒是诧异了,便问:“又有哪里不同了?”

应玉若有所思,便说道:“比如……那次和亲的时候,唐大人拼着担干系,叫小表舅去通知我……”应玉说到这里,不由笑道:“现如今我知道了,必然是他舍不得你,所以才那样着急上心的。”

怀真红了脸,啐道:“呸,只是口没遮拦。”

应玉却叹道:“罢了,先前你虽定了凌哥哥,外头又是那样交口称赞他,怎奈我看你总是不太开怀,如今有了唐大人,细想想,却比凌哥哥更好了……我是替你高兴呢。真真儿的想不到,你竟有这样的缘分。”

怀真道:“又有什么更好的,只是没口子瞎说。”

应玉道:“怎么不好?唐大人生得好,家世好,人品相貌,才学武艺……说起来简直没有一样儿不好的,天底下也再找不出第二个这般的人物了,偏偏素来对你又是那样上心体贴,看来果然是天赐的良缘。”

怀真见她竭力夸赞小唐,便忍着笑,轻声道:“你既然把他说的这样好,我表哥倒是比不上了,你何不撇了表哥,嫁给他去?”

应玉听了,又笑又痛,便道:“你偏来拿这个打趣,如今你的终身定了,我却还在无着落呢。”

怀真才看她,问道:“我听娘说,三奶奶跟三叔父不答应?”

应玉咬牙道:“爹是吃了迷魂汤了,铁了心要我嫁给那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混账人……如今我也没有亲娘给我做主,好歹先同他们耗,若是逼得我没有法子,我就死给他们看,便如了他们的意了!”

怀真见她发狠,忙又劝慰,道:“别说狠话,未必没有转机,先前我跟佩哥哥说了,他会在外面仔细打听……另外,我看娘的意思,她也会帮你呢。”

应玉听了,便掉下泪来,握住怀真的手,道:“我亲娘在天之灵,且都看着呢……瞧清楚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再看看谁是真心对我好的……”

怀真温声安抚了一阵儿,应玉才慢慢止了泪。

如此,金风送爽,便到了九月,唐府早派了人来相请,这一日,便是唐夫人的寿,应夫人,陈少奶奶,李贤淑等亲自前往贺寿。

怀真因他们特意请了一番,又因许久不见唐夫人了,不好不去,于是便拉了应玉作陪,随着来到唐府。

第180章

且说怀真虽来至唐府,然而心中仍旧忐忑。只因在赐婚之前,连她自己也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嫁给小唐的,而唐夫人虽疼爱她,却也只当她是后辈一般怜惜罢了,因此才毫无顾忌,每每请她到唐府常来常往。

如今忽然之间,一道圣旨,要将她许给小唐,只怕唐夫人心中……也自愕然意外,甚至有些无法接受罢了。

又因见过应兰风跟李贤淑的反应,怀真愈发不安……同样都是长辈,倘若唐夫人的心情,亦如自己父母一般……那该如何是好?

先前相处的甚是融洽,怀真深知唐夫人慈爱,对其自也有一份不舍依赖之情,然而倘若唐夫人从此不待见自个儿了,可又叫她如何自处呢?

下了车马,入内之后,才见今日来的人格外齐全些,竟然连肃王妃跟熙王妃也在座,敏丽亦在肃王妃旁边,见了她,便忍不住掩口而笑。

怀真先一眼看见,顿时就飞红了脸,知道敏丽也是在笑自己。

一时之间又有些后悔,何必今日要来呢?然而既然来了,总不能扭头便走,怀真只得上前,同应玉两个拜见长辈跟各位诰命夫人奶奶们。

却听唐夫人笑道:“快过来罢了,不用行那些絮烦的俗套礼数。”竟微微欠身,招怀真过去。

怀真垂着头,忙走到跟前儿。

唐夫人握住手,仔细打量……因数月不曾相见,此刻,却见她比先前约略又长开了些,眉眼越发地标致可人了,虽是低眉垂眸,然而通身的气质,又偏是娇弱可爱的紧。

唐夫人本就爱极怀真,这会子相见,看她的眼神越发不同了,便抱入怀中去,道:“这许多日子,怎也不来府里见我?可知我想的很呢?”

怀真听了这话,一颗心才又安稳了些,便道:“我怕总是来,惹了太太烦。”说着,便抿嘴笑。

唐夫人知她玩笑,便道:“真真儿孩子气的胡话!不瞒你说,只因你不能来,可知我骂了你哥哥多少遭儿?”

怀真听了“你哥哥”,脸上便又觉微热,就道:“做什么骂唐叔叔呢……”

唐夫人一时失言,便笑了两声,道:“还不是因为他总不知道请你过来?镇日里害我生气。”

正说到这里,便见敏丽起身,笑道:“罢了,母亲可别这样说了,以后等怀真嫁过来……就一直在府里陪着您了,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呢。”

敏丽说着,又望着怀真笑。

怀真咬了咬唇,待要说她,又当着好些人的面儿,于是便只脸红垂头不语罢了。

唐夫人便挽着怀真的手,竟一刻也不舍的她,重回位子上坐了,才又同众人寒暄。

只因先前,恍惚中听闻了赐婚的话,唐夫人兀自半信半疑,好不容易盼了小唐回来,便问究竟。

小唐笑道:“圣旨的意思母亲必然是听说了,如今怀真要当您的儿媳妇了,不知您觉得如何?”

唐夫人才知道果然是铁板钉钉,确凿无误的,顿时喜上眉梢,道:“果然是真的了呢?”

小唐道:“真之有真,我方才还去了趟应公府呢,此事已经天下皆知。”

唐夫人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抚掌叹道:“哎呀!委实令人想不到!怀真那丫头果然要嫁给你了么?我敢情是在做梦的?”

小唐忍笑不语,唐夫人自个儿喃喃自语了会儿,忽然问道:“毅儿,先前因你对怀真有心……我总觉着这样像是害了这好孩子,才百般避忌着。如今虽然是皇上赐婚……却又有些不可思议,怎会这般巧的,总不会是你从中做了什么罢?”

果然是知子莫若母,然而小唐又哪里敢承认,便道:“哪里是我做了什么,不过是姻缘天注定罢了。那凌绝不也是配了清妍的,难道我竟如此能耐?”

唐夫人才松了口气,又笑道:“这可实在是好极了,果然是天定的姻缘,怪不得我同怀真丫头从来都极投缘的……她偏又那样惹人怜惜……是了,还有一事。”

小唐忙问,唐夫人便思忖着说道:“说起来,咱们家配他们应公府,虽然也自是绰绰有余,然而你毕竟这般年纪,怀真却还是这样小,她家的父母,可是舍得吗?”

小唐叹道:“母亲连这个也想到了?那应大人的确是有些不舍之意,然而毕竟是皇上赐婚,何况,以后咱们待怀真好一些,他们自然也就知道好歹,必然会放心了的。”

唐夫人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了,我爱怀真还爱不过来呢。”

小唐顿时便想起怀真那些担忧的话,因笑说:“先前只因母亲没请怀真过来,那孩子便胡思乱想,此番皇上赐婚后,她竟担心您不喜欢的,先前还同我说呢。”

唐夫人睁大双眼,道:“我又怎会不喜欢的?”顿时便又心疼起来,道:“委实是我的错儿,你做生日那天,本该请她来的……偏她是个多心的,必然又害思量了。”

唐夫人说到这里,不免着急又担忧,竟催着小唐,叫立刻派人去应公府,就把怀真请来。

小唐听了,却反而笑起来,便劝唐夫人道:“快罢了,才赐婚,就忙着叫人过来?那丫头脸皮儿又薄,岂不是叫她为难呢?我都同她说好了,下月便是母亲的寿,到时候便叫她来就是了。”

唐夫人听了这话,才勉强答应。

此刻终于见了面儿,自然如天上的宝贝,又落到身边儿来了,唐夫人竟是百般疼爱呵护,连敏丽都不得空闲跟怀真亲近。

终究到了中午,吃了饭,唐夫人才又同诸家诰命及肃王妃等说话去了,敏丽好歹得了空子,便来见怀真,笑道:“好丫头……真真儿是想不到呢。”

怀真早知道她又要来取笑自己,便故作不知的,只问道:“世子妃又想不到什么?”

敏丽落了座,端详着她,忽地握着怀真的手,便唤道:“怀真妹妹。”

怀真诧异,便道:“怎么了?”

敏丽望着她,复又唤道:“妹妹……”

怀真心中纳罕,便惊奇问道:“如何只管叫我呢?有何事你快快说来就是了。”

敏丽这才抿嘴笑道:“我趁着这会子还能叫你‘妹妹’,便多叫两声儿,改日你嫁了我们家,我岂不是要改口叫你‘嫂子’了?”

怀真听了,顿时又红了脸,啐道:“呸,我便知道你是不安好心,一定要调笑我才罢休。”说着,便不由笑了。

敏丽亦是大笑了会儿,才点头叹道:“唉,我竟然想不到,你跟哥哥,会有这般缘分呢。”

怀真垂着头,只是红脸,也不想再提此事。

敏丽看了她一会子,又握着手,见那小手绵软白皙,柔若无骨,简直叫人爱不忍释,再往上,皓腕如雪,玉骨冰肌,美不胜收。

敏丽虽跟怀真认得,此即因心情不同,便又重打量了一阵儿,真真儿是越看越爱,越看越怜,便不由叹道:“先前哥哥因蹉跎那许多年,又不曾寻个良配,我一直都叫可惜呢,如今才觉着,他蹉跎耽搁那许多年,自有道理,如今总算修了个仙女儿似的妙人儿,岂不是一切都值得了?”

怀真的脸越发之红,便小声道:“姐姐还是只管说这些话取笑……竟是要赶我走不成?”

敏丽摩挲着她的手,道:“我是说的心里话,不是取笑,这个也听不出来?”

怀真道:“呸,嫁了人,便也学的贫嘴贫舌的,我不喜欢这些腔调。”

敏丽便倾身过来,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少不得你也要嫁给我哥哥,以后……且看看你会是什么腔调的……”

怀真听了,又察觉耳边湿湿润润,一时就想到上回小唐在她琴桌前的所为,顿时连耳根也红了起来,便推开敏丽,嗔道:“真真儿是兄妹两个,都一样的……”

敏丽听了这话,仿佛大有缘由,登时睁大双眸,看着怀真。

怀真一言说完,顿时便醒悟说差了!一时羞盖住脸,竟无法再面对敏丽,便仓促起身道:“我先失陪……”说着,竟转过身匆匆地离席。

敏丽在后看着,起初不解她为何忽然去了,然而细细寻思她方才那句话,想了半天,便“噗嗤”一声笑了。

却说怀真因说错了话,无颜面对敏丽,便借机告辞出来,谁知出了门,被风一吹,越发觉得脸上如火,浑身燥热,心也跳的厉害,又加上先前吃了两杯酒,一时竟有些不胜酒力。

此刻吉祥便跟在身边儿,怀真停了步子,便道:“我有些口渴,你去取一壶茶来。”

吉祥答应,转身自去,怀真便坐在廊下栏杆上,掏出帕子往脸上扇风,然而想到方才之事,大为羞恼,竟觉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就离开唐府。

不料正在此刻,却有一人自游廊那端而来,怀真正出神中,并未察觉,那人走到跟前儿,唤道:“怀真妹妹。”

怀真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原来是唐绍来到。

怀真忙起身,行礼道:“绍哥哥,我一时没留心,失礼了。”

唐绍道:“不妨事。”说话间,就看着怀真,眼底神色难明。

怀真便问:“绍哥哥怎会在此?不曾在前头吃酒么?”

唐绍便一笑说:“方才我跟森哥哥去给太太请安,才出来,要回前面儿去,见妹妹在此,便过来打个招呼。”

怀真也莞尔一笑,道:“绍哥哥便是这般客套。”

唐绍见她一笑,眼波盈盈,娇袅入心,他心头更是滋味万千,便道:“当真想不到,怀真妹妹……竟然许配给三叔了……”

酒力泛起,怀真正有些隐隐地晕眩,模糊听了这句,便只勉强一笑。

唐绍却也不知该何以为继,只是看着她含羞而笑,那心便怦然一动,道:“早知道……我……”

怀真因有些心慌头晕,便举起手来,在额角一扶,此刻已听不清唐绍说什么。

不料唐绍见她双眸微合,仿佛欲醉,脚下又一晃似的,便伸出手来,将她扶住,道:“妹妹可还好么?”

怀真还未来得及回话,忽地手腕被人握住,微微用力一拉,顿时身不由己跌入那人怀中。

怀真懵头昏脑,才欲抬头看去,却听来人冷然说道:“绍儿,你见过了太太,怎不快些回去,在此做什么?”

原来着来的,正是小唐。

先前小唐在前头跟众人喝酒,因唐森唐绍等小辈儿也在,喝了一会子,便要齐齐进来给唐夫人请安。

如此半晌,唐森等便回来了,小唐扫了一眼,却见独独少了唐绍。

小唐问起来,唐森道:“绍儿说他去解手了。等会便回。”

小唐不以为意,谁知坐了一会儿,便觉着有些不对,因此才抽了空出来,居然正好看到这一幕。

而唐绍见了小唐,自是天然畏惧,心中发慌。

唐绍正欲说话,小唐却不理他了,低头只看着怀真,柔声便问道:“是喝醉了?如何不知道深浅呢,竟出了一头汗。”说话间,便抬起手来,在怀真的额头脸颊上轻轻地抚过,与其说是擦汗,却不如说是亲昵。

唐绍见状,脸色微白,更是呆若木鸡。

怀真早听出是小唐来了,此刻隐隐有几分回神,见他的手抚过脸颊,便推了一把,又欲离开他怀中,自站稳些。

不料脚下才一动,小唐却偏在她腰间一揽,竟又把人搂了回来,紧紧地拘在怀中,更是带笑柔声说道:“我抱你回去歇着可好?”

当着唐绍的面儿,他竟这样不避……怀真微皱着眉,道:“不必了。”还想让小唐放手,不料才抬手试着推了他一下,小唐竟顺势握住她的手儿,举起来放在唇边,便无比暧昧地亲了下去,虽是亲着,却偏抬起眼皮儿来,微冷地扫了唐绍一眼。

唐绍看到这里,早就魂飞九霄,忙低了头,结结巴巴道:“三、三叔……我先回去了!”说话间,便后退两步,复才转身,竟飞快地跑了无影无踪。

怀真此刻已经醒神,便道:“唐叔叔,你做什么?”

小唐盯着唐绍离开的背影,道:“我何曾有做什么,倒是想问你在同绍儿做什么?”

怀真诧异,便道:“你说什么?”

小唐忽地不语,只看着怀真,却见她脸色白里泛红,又微微地湿润带汗,眼珠儿水汪汪地,因三分醉,略见迷离,真真儿的春色无边。

又想到方才她对着唐绍笑了两次,心中竟情不自禁,妒火熊熊,才忍不住说了那一句。

不料怀真心头一转,明白过来,顿时变了脸色,道:“你……”竭力欲把手抽回来。

而小唐因目睹她如许颜色,又加上妒火中烧,竟再也忍耐不得,便索性握住她的手,低头便亲了过去。

此刻怀真唇上的伤早已好了,小唐思及上次的情形,越发神魂颠倒,没了克制。

怀真欲挣开,偏偏不能,又因是在廊下,不免人来人往,早吓得不知所措,便也不管自己的力气宛若螳臂当车似的,只竭力死命挣扎。

小唐察觉她挣扎的厉害,竟像是要从自己怀中逃走一般,越发是动了狠,便搂着腰,同自己贴的愈发紧密。

怀真察觉不对,心中又是羞怕,又是恐惧,挣扎之间,闷哼了声,竟带着哭音,小唐听在耳中,总算才松开了她。

怀真浑身战栗,放眼看去,见周围幸好并没有人路过,怀真一则羞愤,一则气急,胸口起伏,气得颤声道:“你、你太过了!”含泪瞪了小唐一眼,转身欲走。

小唐见她动了真怒,情知不好,忙赶上去,道:“怀真……你听我说。”说着,又拉住她的胳膊。

怀真知道无法跟他的力气相抗,便站住了,仍是气得哽咽,便含泪道:“唐叔叔你只说……要待我好,为何处处屡屡欺负我?先前的那些种种……我只不理,今日才知道你……是这样……敢情之前在太姑奶奶府里说的……都是哄我的?”

小唐因也在前面吃了几杯酒,虽然不曾醉,但毕竟有两三分酒意,又因唐绍之事,才失了章法,此刻心中暗暗着急,便道:“我不是有意的……然而你总该知道,绍儿那小子,对你……”

怀真不等他说完,便带恼道:“你还在胡说?你、你自己是这般罢了……竟赖别人!”

小唐听了这句,又是心焦,又也微恼,然而因想到同她强辩仿佛不好,便强自镇静,只在心头思忖想法儿。

偏偏怀真又道:“你若总是这般,我……倒要后悔当初……”

小唐浑身一震,重握住她的手臂,便问:“你说什么?”

怀真看他一眼,咬了咬唇,不再做声,小唐凝视着她的双眸,道:“你说后悔?”

怀真转开头去,这会子也定了定神,便低声道:“我……要回去了,你且放开。”

小唐眼睁睁看着,此刻真真儿地恨不得一口一口把她吃了,他生来尊贵,连成帝都敬爱有加,以国士待之,略一皱眉,熙王都要哄着,谁曾给过他这般气来?

小唐看着怀真,半晌,却又微微一笑,便道:“真的恼我了?”

怀真听他的声音仿佛有些古怪,便抬眸看他,却见小唐的眼睛微微泛红,不知端地。

怀真望着他,迟疑道:“你……”

小唐却松开她的手臂,伸出手来,好整以暇地为她把衣裳整理了一番,便带笑叹道:“我不过是关心情切,故而失了分寸罢了……好罢,你说的很是,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向你赔礼如何?回头,也自会同绍儿说的。”

怀真定睛看他,心里有股异样之感,小唐的声音虽温和动听,说的亦婉转,然而却总给人一股隐隐地……毛骨悚然似的感觉。

怀真微微蹙眉,不知如何。小唐却又笑起来,道:“做什么这般看我,似是不认得了一样?可知我……是最听你的话的?你说叫我如何,我便如何。方才委实是我错了,小怀真饶恕我这一遭儿罢,可好?”

怀真见状便楞住,她虽知小唐向来对自个儿极好,跟对别人不同,但他骨子里从来都是个高傲矜贵的性情,何曾对人如此“低声下气”过?

怀真虽然不喜他先前的举止,但却更无法承受他如此相待,顿时便有些不安起来,就道:“唐叔叔何必这样……我、我受不起……”

小唐轻笑道:“你若受不起,还有谁受得起呢?只要你不恼我了,叫我做什么都使得……”

怀真慢慢地涨红了脸,道:“又说什么?”

小唐道:“那你可还恼不恼了?”

怀真看着他浅笑晏晏之态,虽然方才的事在心里仍不受用,但小唐已经如此相待了,她又怎能再使性子?于是便低头轻声说:“我怎敢恼唐叔叔。”

小唐听了,才笑了两声,道:“这样我才放心了呢。好罢,你是要回哪里去,我送你。”

正在这会子,吉祥却回来了,怀真便道:“不必了,我同吉祥回去就是。唐叔叔自去忙便是。”

小唐点点头,也不强送,就道:“脸上有些红,回去可别再饮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