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应了,不免也道:“唐叔叔也是,且别醉了,留神太太不喜。”

当着吉祥的面儿,小唐竟笑道:“是。我自是最听你的话。”

怀真闻听此言,忙低下头,领着吉祥去了。

小唐目送怀真去后,想了半晌,便踱步回到前面儿,见众人兀自在觥筹交错,小唐便走到自己那一桌前,落了座,便对身边儿的礼部尚书齐缘道:“大人,先前所说,跟钦天监正商议的事儿,不知如何了?”

齐老大人听了,笑得须发抖动,道:“怎么,莫非你有了好日子?”

小唐嘴角一挑,道:“我是不拘什么好日子的,只有一点:越快越好罢了。”

齐老大人哈哈大笑,道:“我便知道你是等不及了。好……回头我再跟老田商议商议就是了,务必不叫你再苦捱如何?”

小唐也一笑,便举杯道:“多谢大人。”说罢垂眸,眼底光芒暗隐,仰头一饮而尽。

第181章

齐尚书看一眼小唐,暗笑不语,心中只是想道:“再不管他如何的心性稳重,却也到底是年青气胜的,又是这许多年不曾亲近女色,必然辛苦,倒的确该好好成全才是。”便打定主意,回头立刻去找钦天监田监正,商议那婚期之事。

原来小唐因身份地位非常,且又从来跟着林沉舟历练,心性行事等也皆老成的很,因此在朝中相交的诸位大臣,竟多半都是些有年纪、且身份相当的大人们,譬如齐尚书这等。

众老大人皆爱他金玉之质,何况素来行事又是极妥帖,既有真才实学,又有通天之能,所以个个对他十分青眼,又是惜才,又是敬爱。

相比较而言,那些三十以下、同小唐差不多年纪的朝中青年官员们,虽然有心结交,但只因身份地位不足,便只能望其项背,当作前辈般恭敬相待罢了。

近来虽出了一个应兰风,也比他年纪略大些,但应兰风大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儿不论才干还是资质,均是比不得小唐,故而仍是恭敬相待。

另外,也有个郭建仪是后起之秀,怎奈两个人是天生的不甚对付……自然也难得亲近。

其他,凌景深跟熙王虽是从小玩到大的,但由于种种原因,这许多年来,便自也不似小时候一般情形。

因此在小唐身旁的,竟惯常都是些有资历有年纪的朝臣大人们,平日里来往相处,交际逢迎,他每每都在其中,越发显得辉然耀目。

然而却有个不好之处:只因小唐总是跟这些老大人们厮混一处,如鱼得水的,却在不知不觉中留给旁人一个印象,——纵然他还不到而立之年,却分明已经是老成持重、甚至老气横秋似的……但凡提起,便即刻叫人肃然起敬,脑中浮现一个稳不可破的前辈之姿。

故而成帝给小唐和怀真赐婚之后,应兰风听了,才是那样的震惊,虽然小唐生得金头玉角,明明是风华正茂,但一提起来,却总是先想到那些皓首穷经、城府阅历双深沉的朝中老臣们。

话说怀真同吉祥两人往回吉祥道:“我好不容易找了茶水,姑娘怎么不喝,竟又走的这样快,方才在跟唐大人说什么?”

怀真道:“你怎么这样多话。我如今不渴了。”

只仍略有些头晕罢了,而想到方才小唐所为,心中仍略惊跳,然而想到他后来温声道不是,那般温柔款款,却又叫人委实难以拉下脸来不悦。

吉祥笑说:“唉,姑娘不知道……我可真真儿的替姑娘高兴。”。

怀真放慢步子,问道:“你又说什么?”

吉祥笑了一会子,道:“我方才可听得清楚呢,唐大人竟说‘最听你的话’……”吉祥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笑起来,道:“若不是赶巧让我听个正着,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只怕也是不信的。”

怀真轻轻啐了口,不言语。

吉祥赶上跟前儿,又说:“姑娘心里必也是欢喜的罢?唐大人是何样儿的人呢?别的不说,只说咱们府内,就连爵爷见了他也是恭恭敬敬,二爷就更不必提了,唉……真叫人想不到,他竟做了咱们的姑爷,可见姑娘是有大福分的。”

怀真听着,只觉耳畔又扰扰地响动起来,脸上又觉微热了,便道:“呸,别只顾说这些有的没的,且倒一杯茶我喝。”

说话间,便也靠着柱子停了步,吉祥便忙也给她倒了一杯清茶,怀真握在手中,略吃了口,才略又定了神。

正在这会儿,却见廊下有个丫鬟走来,笑嘻嘻地向着怀真见礼,道:“世子妃左等右等,不见姑娘回去,心里着急,便叫奴婢过来看看,若姑娘无事,还请回去说话呢。”

怀真听了,便把杯子递给吉祥,同那丫鬟一块儿回去,谁知才走到门前,便见门口上站着一堆人,个个面色焦急,仿佛是出了事一般。

怀真不明所以,见应玉也在其中,便拉了她一把,问道:“是怎么了?”

应玉见是她回来了,便压低了声音,道:“了不得,方才前头有人来说……世子爷好端端地竟晕倒了。”

怀真听了,吓了一跳,忙问:“敏丽姐姐呢?”

应玉道:“方才世子妃跟肃王妃还有太太都去看望了。”

怀真吃惊不小,然而心里虽急,可想着纵然自己这会儿去了,毕竟也是无济于事,便只入屋内等消息。

幸好不多时便见唐夫人扶着丫鬟回来了,安抚众人道:“不碍事,只是贪嘴多喝了几杯,竟是醉倒了……大家只管自在,待会儿看戏就是。”

众人听了,才复安定下来,怀真在旁看着,见唐夫人虽是笑着,眼底却仍有些忧色。

唐夫人又同几家的诰命们说了几句,才坐了,怀真见她得空,便到跟前儿,低声问道:“太太,姐姐呢?”

唐夫人见她过来,才又握住手,怀真一惊,却觉得唐夫人的手微凉,不似先前握着她时候那样温暖,且又有些用力似地抓着她,似有些发抖。

怀真心里一沉,便知道不太好,便小声说:“太太别担心,世子殿下不会有事的,再说还有竹先生在呢。”

唐夫人望着她,便点了点头,也低低地说道:“你说的是,不妨的。已经喂他吃了药了……只是我瞧着……”说到这里,眼底竟多了一层泪花。

虽然唐夫人素来也知道世子赵殊身子不好,但这却是头一次亲眼目睹世子发病的情形,竟是受惊匪浅。面上虽还撑着招呼众人,心里却已其冷如冰,此刻说起来,又想起赵殊面白气奄的模样,又是一阵战栗。

怀真知道她的心情,便也抬手覆在唐夫人的手上,道:“我陪着太太。”又回头叫吉祥端热茶上来。

顷刻吉祥送了茶,怀真亲自端了给唐夫人喝。

唐夫人吃了两口滚热的茶,心里才觉受用了些,怀真又低声安慰了几句,唐夫人感念她的心意,才又宽心,略露出几分笑。

不妨旁边齐尚书夫人见了,便笑道:“到底是未过门的儿媳妇儿,知冷知热的,跟别人不同,娘儿两个见了,便只管说体己话呢。”

唐夫人听了,倒是笑了起来,道:“说的是,我如今只盼着她早点儿进门呢。”

怀真听了这般的话,当着长辈的面不好如何,便只低了头罢了。

顷刻,又有丫鬟来报,说是肃王妃跟世子妃已经陪着世子先行回王府去了,世子妃向太太告罪,说改天再同世子回来探望。

唐夫人越发牵挂,只是不好说而已,就只压下心中掂掇之意,因想着外头是小唐在照应,回头必要再传小唐进来细问一问情形如何。

一时众人看过了戏,来客便陆陆续续散了,眼见走了几波人,应夫人便也同陈少奶奶过来告辞。

唐夫人亲起身相送,又因不舍怀真,便想留她再住两日,因跟怀真先说了,怀真心里为难,就说道:“今日怕是不便的,我改天再来看太太可好?”

唐夫人知道她是个知礼的,也自知这样贸然留下她有些不像,毕竟她越发大了,跟小唐有了婚约,不能像是先前那样只管肆意娇宠地挽留住着了,只因数月不见,总算见了面儿……便想多相处几日罢了,此刻见怀真面露难色,就并不强留。

因此众人便才上车而去,仍旧是怀真同应玉同车,车行半路,应玉便说起世子赵殊之事,问怀真道:“我隐约听说世子身子不好,今儿竟又晕了,难道真的病的极严重的?”

怀真道:“休要乱说,不过是吃醉了酒罢了。”

应玉叹了声,又摇头说道:“你不用瞒我,这些话只好明面上敷衍罢了,难道我自个儿不会听得?”

怀真见她知道,就不声不响起来。

应玉却又叹息道:“可见是人无完人,世子性情人品,都是极好的,跟世子妃正如天作之合,偏偏身上有这毛病。”

怀真心中一动,仍是不做声。应玉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道:“怀真,皇上赐给李霍哥哥的宅邸,是不是在紫衣巷里那家的呢?”

怀真道:“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应玉一笑道:“随便问问罢了……是了,你可曾去过?”

怀真摇头道:“不曾。”

应玉竟又笑说:“我听说他这几日回来了……好歹咱们又出来这一遭儿,不如顺路去看看,可好?”

怀真闻言笑道:“姐姐又来胡闹,今儿是去唐府的,这会子要回去,难道要改道?我娘跟夫人她们只怕也不答应。”

应玉有些失望,蹙眉喃喃说道:“说的也是。”

怀真见她垂着眼皮不言语,就也低头自想心事。不料应玉思忖片刻,便说:“今儿既然不便,那改日咱们再去可好?”

怀真一愣,道:“去哪里?……啊,你是说去我表哥家里?”

应玉点头,撺掇道:“左右你也不曾去过,咱们去看看是什么样儿的,你说好不好呢?”

怀真见她有些急切之意,心中转念,便道:“还是……不必了。”

应玉听她如此回答,越发失落,怀真知道她的心情,想了一会儿,便劝道:“姐姐,我明白你的心意,然而越是这会子……越是……千万别轻举妄动呢。”

应玉抬眸看她一眼,却又微微垂了眸子,只轻轻一点头道:“我知道了。”

如是,便回到应公府中,一夜无话。

次日,应佩便来见怀真,因先前怀真叫他帮着探听谷晏珂想给应玉定的那人,应佩便仔细留心了一段日子,终于得了眉目,便同怀真说起来。

应佩道:“我原本并没什么头绪,后来多方探听,终于知道了些消息……妹妹你当如何,原来这一家子,祖上倒是有些威势,只是近年来破落了,这要说给玉儿妹妹的人,叫我看,却也不像是个好的,你在家里,所以不知道……这个人原来跟那付四爷有些关系匪浅……只瞧在这一宗儿上,就大概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怀真先前听应佩说了一句——凌绝跟唐绍两个联手作弄了付四爷一顿,知道那是个不上台面的人,既然如此,他所结交的,自然也是那些狐朋狗党一派了。

怀真便道:“当真的么?”

应佩说道:“可不是?这件事却要如何是好?倘若三叔父愿意,别人也是难办的,然而倘若玉妹妹嫁过去了,我却觉着大不妙。”

怀真皱眉想了会儿,道:“姐姐尚不知这件事儿呢,趁着哥哥打听了详细,且跟她说说。”因此就叫小丫鬟去三房,寻应玉过来。

谁知丫鬟去了片刻,回来道:“三房里说,玉姑娘一大早就叫了车出去了,说是去了他们的大姑爷家里。”

应佩道:“是去了翠姐姐家里?怎么也没听她说起过。”

原来应翠自嫁了后,极少回来,虽然同应玉见过几次,然而应玉至今为止,尚一次也没去过应翠家里,是以应佩也略觉古怪。

怀真愣了愣,低头思忖了会儿,不知为何,心中竟大不安。

应佩见她神情有些恍惚,便问道:“妹妹怎么了?”

怀真便道:“没什么……对了,哥哥,表哥真的回来了么?”

应佩笑道:“可不是呢,我没跟你说?他前日就回来了……绍哥儿还着急的想约着喝酒呢。”

怀真道:“那他是不是住在京内的宅子里呢?”

应佩说道:“近来他都住在那里,不然的话,还要再回幽县去,路远了,听差遣不方便。”

怀真点了点头,应佩又略说了几句,眼见时候不早,便告辞去了。

应佩去后,怀真又等了会子,三房自然是没有应玉消息,怀真竟坐不住,在地上来回走了几遭,就叫丫鬟去告知李贤淑,她要出门。

李贤淑听说,便回来问道:“都这会子了,又去哪里?”

怀真只做无事状,道:“娘,我听说表哥回来了,想着许久不曾见他,趁着他在京内,须得见一见才好。”

李贤淑笑道:“你偏跟土娃儿好……只也不差这一时,明儿再去也是使得的呢?”

怀真道:“倘若赶上那军情紧急,一会子的功夫表哥就被调走了,又哪里得见呢,娘快许我去罢了,横竖说几句话就回来了。”

李贤淑见她如此恳切,便道:“那也罢了,我陪着你去……”

怀真忙道:“不用了!娘……你还有事,何况我只是一来一去,何必兴师动众的呢。”

李贤淑见状,倒是有些疑心,便问:“当真是去找你表哥的?”

怀真瞧出她不放心,便笑道:“不然呢?娘是怕我找谁去不成?”

李贤淑“噗嗤”一声也笑了,道:“偏跟你娘弄鬼呢,我怕你跑到那唐家去不成?罢了,坏心眼的丫头。”说着,便果然叫人备车。

怀真忙出了门,上车直奔紫衣巷,行了小半个时辰,马车七拐八拐,终究到了,怀真下车,抬头看一看门头,见并不是一座新宅,瞧着倒是气派,只是门口并没有人。

那随行的小厮叫了两声,才有人从门内跑出来,见来了许多人,便笑道:“咦,今儿是什么日子呢?你们是……”

小厮便道:“我们是应公府来的,李军爷在家么?”

这会子吉祥也跳下车来,怀真探身出来,正好听那看宅子的小厮自言自语说:“又是应公府的?”

怀真心一跳,转头一看,果然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前头不远处。

这会儿吉祥扶着怀真下车,自个儿对那小厮道:“不然还有谁?我们小姐是李爷的正经表妹,你还不进去通报,又愣着做什么呢?”

那小厮原本是新来看宅子的,不甚晓事,闻言便笑说:“先前我们爷说有事,不许我们打扰呢……这会子又来一个表妹……”说着,便看怀真,忽地见是这般天姿国色,顿时看呆了眼。

吉祥见他无礼,才要呵斥,怀真道:“不必为难他,他又不认得我们,横竖已经来了,咱们进去就是了。”

吉祥才瞪了那小厮一眼,便扶着怀真入门往内而去。

那小厮兀自呆站后面,看了会儿,忽地才反应过来,便扬声道:“我们爷在左手第三间的厢房里呢……”

几个应公府的小厮见他如此之呆,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且说怀真同吉祥往内,按照那小厮所说,便寻过去,却见这宅子虽然是旧的,也并不算太大,但自由一番气象,吉祥边走边看,便叹道:“李爷好生厉害,这般的宅子,好歹也得三五百两银子才能置下,又是皇上赐的,何等荣耀呢。”

怀真不理她自言自语,正往前走,眼见就到了那厢房门口,正想着要不要先叫一声,忽地听到里头一声响动,怀真心中有事,吓得顿时停住脚。

吉祥正碎碎说着,并未留意,猛然见她停住脚,便道:“姑娘,怎么不走了?”

怀真飞快定了定神,便道:“我忽然想……我的帕子仿佛丢在马车里了,你快去看看在那里不曾,倘若找着,也别先来寻我,我同表哥说完话就出来了。”

吉祥答应了,便转身自去。

怀真见她走开了,这才又上前一步,才要出声,却见房门半掩,一眼看去,竟看到里头……

怀真一看之下,那脸顿时便煞白,心却突突地乱跳起来,猛然后退一步,眼睛却仍死死地盯着,虽想着不要看,却竟无法挪开。

这一刻,就见在屋内,似是李霍半裸着身子,正抱着一人,瞧着侧面,仿佛是应玉一样,两个人纠缠着搂在一起,瞧着甚是惊心动魄。

却听应玉低吟了两声,道:“如今我便是李哥哥的人了,他们再不能把我送给别的……”

李霍道:“我、我……我们着实不该如此的。”

应玉说:“你后悔了?我却不悔的……死也不悔。”说着,便抬头,在李霍的唇上亲了一口。

怀真听到这里,又眼见是这般模样,心中大跳之余,又惊又怒,本想叫一声李霍,然而……却又无法出声。

这刹那间,似万籁俱寂。

谁知正在此刻,却听得身后有人道:“你如何在此?”

怀真听了这个声音,更是魂不附体,猛然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人,锦白圆领袍,脸色竟跟袍子是一个颜色似的,眉眼冷峻如昔,正是凌绝。

凌绝忽地见怀真脸色惨白,仿佛是个受惊的模样,便微微一挑眉。

两人对峙片刻,凌绝微微哼了声,迈步要往那厢房而去,怀真见他走来,想也不想,忙伸手拦住。

凌绝微微蹙眉,道:“你做什么?”

怀真的心几乎跳出喉咙,道:“你……你又来干什么?”说话间,便略提高了些声音。

凌绝听出异样来,不由看向她身后,怀真生怕他也看到,便拉住他的袖子,脚下一动,跑到他身侧去。

凌绝猝不及防,便随着转过身来,又是诧异,又是疑惑,便道:“你这是为何?”说着又低头,看向她握着自己袖子的手。

怀真察觉,忙才缩手,压着心跳,便道:“我……问你来做什么……你为何不答?”

凌绝闻言,哼了声道:“唐绍今儿换班不能出来,有东西托我给李霍,怎么?”

怀真也不知里头是否听见,又气又恼,几乎眼冒金星,恨不得大叫一声李霍,便按捺着,只道:“有什么东西,你给我罢了,我转交给表哥就是了。”

凌绝闻言,深深看了怀真一眼,又转头看一眼那厢房,却见房门半掩,里头仿佛有人影晃动。

凌绝眼睛眯起,忽地问道:“外头有两辆马车,除了你,还有谁在?”

怀真几乎是冲口而出,道:“没有人。”

凌绝冷笑起来,轻声问道:“是应玉吗?”

怀真猛地抬头看他,不知他竟是如何知道的,满心骇然。

而凌绝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这一会儿的功夫,终于见李霍开门走了出来,脸颊上仍然微微地红,神情腼腆,因见两人在门口,便有些目光闪烁,道:“怀真、凌兄弟……你、你们如何来了?”

怀真看他一眼,顿时皱了眉,若不是当着凌绝的面,一定要大骂一顿。

凌绝却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李霍,唐绍托我把这东西给你送来,他今日换班不能出来了,叫你不必等。”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把并不很长的匕首,递了过去。

李霍忙接了过来,道:“多谢。”

怀真见他神色慌张,目光无措似的看着她。心中几转,竟自叹了声,那股恼意便化成了悲凉之意,点头说道:“我该回去了,毕竟,天色不早,再耽搁就天黑了,还要及早回府的好。”

怀真说着,便深深地看了李霍一眼,又看一眼他身后那掩着的房门,只望他……他们能明白自己的话。

怀真说完便转过身,正凌绝也道:“等一等,我有话跟你说。”

怀真恍若未闻,脚步不停,凌绝同李霍一抱拳,就也转身跟上。

如此,两人走了几步,凌绝忽然问道:“我听闻,昨儿你去唐府拜寿了?”

怀真因方才所见所知,心中恍惚,便道:“是。”

凌绝笑了笑,道:“你说……这是何等有趣之事?原本,我以为我哥哥所说的那个人,是郭家哥哥,却实在是想不到,竟会是他。”

怀真一时转不过来,抬眸看他,道:“你在说什么?”

凌绝道:“我是想说,他真真儿的了得,瞒的天衣无缝,如此不动声色地把所有人玩弄掌心……妹妹,他是不是也是这般对你的呢?”

怀真此刻方有些回神,便站住脚,转头看凌绝说道:“我不懂你这话。”

凌绝道:“你怎会不懂?我说的自然是唐毅,他果然是好手段,好心机……如果不是皇上赐婚,我竟万万疑心不到他身上去……他为了你,可委实煞费苦心的很,你难道会不知道?”

怀真后退一步,凌绝却上前一步,道:“你喜欢的人便是他?我却是想不通了,你对我避如蛇蝎,却喜欢他?你这样的性子,遇上他……只怕你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怀真听了这句,心中忽地痛极,就仿佛他这句话乃是尖锐的锥子,直直刺了过来,正好扎到她心里最痛的一处。

凌绝细细端详她的神情,便道:“我虽不知你为何这般不喜欢我,我却知道……你若喜欢唐毅,那便是大错特错了,索性这般说,若……你有一分的厌我,那么,就该有十分的厌他。”

怀真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便道:“你住口!你……你有何资格说这话?”

凌绝凝视着她,便忽地笑了笑,他这般一笑,眉眼间的清冷之色顿时消退,此刻的表情,无端端的竟让怀真想起前世之时,惊鸿一瞥里所见,小唐坐在众人丛中,那展颜一笑,同样的冰消雪融,令人过目不忘。

怀真不由自主,竟复倒退一步,凌绝却又步步紧逼过来,仍盯着她道:“对了,你方才故意挡着我……却又何必?其实这很不算什么,这一幕情形,我瞧着倒是也不陌生,——当初在熙王府,不也是如此的?”

怀真听到这里,浑身冰冷且抖,道:“你、你说……”

凌绝挑眉微笑,道:“你猜,我若是把此事透露给唐毅,他会是何反应?”

怀真听到这里,想也不想,举手便向着凌绝脸上掴了下去。

凌绝不避不让,生生地吃了一掌,只微微地侧了侧脸罢了,旋即又转回来看着怀真。

冰雪之色的脸上顿时浮现清晰的掌印,然而凌绝却仍是一丝一毫的愠怒都没有,反而向着她,又是一笑,便含笑温声说道:“我倒是很喜欢你这样,只因我要你知道,纵然你会嫁给他……但是你永远不能抛开我。是不是?怀真妹妹?”

怀真方才那一掌,用尽全身力气,手心微微发麻,而凌绝笑吟吟地看着她,说完之后,便仰头又笑几声,一拂衣袖,朗声笑着,负手而去。

怀真站在原地,望着凌绝远去,眼前逐渐模糊,正在此刻,却听身后有人轻声唤道:“妹妹。”

那人走到跟前,怀真定睛看去,见正是应玉,发鬓依稀有些乱,脸色微红,面上虽有惭色,却一丝一毫的畏缩后悔之意都无。

第182章

这会儿李霍也跟着过来,便唤道:“妹妹……”

怀真先前听闻应玉去了应翠家里,就觉有异,然而她虽猜到应玉或许偷偷来寻李霍,却是再想不到,两个人竟然……会是如斯地惊世骇俗。

此刻,怀真看看应玉,又看看李霍,半晌笑了笑,道:“你们……罢了……”微一摇头,转身往外而行。

李霍急得叫了声“妹妹”,往前一步,应玉忙将他拦住,道:“我这便回去了,你放心,我会跟怀真说……一切都在我身上。”

李霍愣了愣,道:“玉儿……”

应玉听了这一声,便微微一笑,道:“我说了我不悔,你也别悔才是呢。”

李霍听她的声音甚是温柔,不由地点了点头,道:“我永不悔。”

应玉听了,便踮起脚来,竟在李霍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转过身,匆匆地赶上怀真。

李霍抬手摸了摸脸颊,呆了半晌,蓦地便也露出笑容,便原地不动,目送两人离开。

怀真从了李宅,闷头不响地上了车。

吉祥正看着凌绝骑马离去,觉着好奇,谁知看怀真脸色不好,便不敢出声相问,正要随着上车,忽地听身后有人道:“吉祥姐姐,你去坐我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