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勉强饮了两口,咳嗽两声,更是骨酸筋麻,便不愿再动,只缓缓合了双眸。

小唐道:“为何不喝了?”

怀真蹙着眉,道:“好困倦……”俯身便又似要睡。

小唐忙扶住她,道:“晚饭已经送来了,好歹吃两口再睡。”

怀真想摇头,却毫无力气,连一个字儿也倦怠说,小唐打量了会儿,便将她放开,走到桌边儿端详片刻,见有一盅山药炖乌鸡汤,他尝了一口,觉着味道鲜美,正合他意。

小唐便端着盅子回来,道:“怀真乖,这儿有汤水,且吃一些。”

怀真连哼一声也是不能,只顾伏身要睡,只仍是眉头微蹙,小唐见是这般娇娜无力,心中又是怜惜,又有些自悔折腾她太过……然而虽是如此想,倘若再来一回,也仍旧不改。

小唐因此就不出声,只是小心翼翼地又扶了怀真起来。

怀真因累极了,模糊之中,不知他又要如何折腾自己,便微微带着哭腔哼了两声,小唐又觉好笑,又且心火暗烧,心底暗骂自己,便扶住怀真,令她仍好端端地靠在自己怀中。

他举起盅子喝了口汤,却低头过来,以唇贴在怀真唇上。

怀真一震,自以为他又要……只是心里虽然不愿,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凭他罢了。

谁知小唐吮住唇,舌尖轻轻易易一挑,怀真身不由己地张开口,小唐便一推,把那口汤送了过去。

怀真半醒半晕地,竟也吃了,居然只略流出一滴来。

小唐心里喜欢,便将那一滴汤水吮了去,又如法炮制,连喂她喝了小半碗,因又嚼碎了些山药喂给她吃,亏得山药滑腻,也极容易入喉……怀真迷迷糊糊地,便都吞着吃了。

小唐略松了口气,本想再喂她吃些别的,怀真却因不知他又在折腾什么,微有抗拒之意。

小唐只得作罢,把碗放下,又将她轻轻抱起,重新妥帖地叫她躺好,动作之间,那袍子自然便挡不住底下春光,小唐瞧了会儿,居然总是看不够似的,仍是心儿乱跳。

当下小唐便也无心吃完,就放下帐子,翻身上了床,把怀真好生又搂住了,长指摩挲来去,未免又乱动了一番,仗着怀真此刻少知少觉,便又有几分肆无忌惮。

小唐绮念乱舞的,一边儿心道:“这丫头穿着衣裳时候,看着弱不禁风的,想不到竟然别有……只是身子未免太弱了些,不过几回罢了,竟是这般光景,以后少不得认真补养起来才好……”

小唐因狠吃了数回,一则意思略足,二则到底不敢再放手欺负,然而终究年青,一夜将过,眼见天明之时,便不免又抱着行了一回。

怀真因昨晚上被他喂着吃了两口汤,又休息了一夜,正略有些精神,不料又遭如此……虽然小唐已经放出手段,竭力温存,但对她而言,却竟如刚开的一朵花苞,又遭受一场狂风骤雨乱打似的。

小唐因想到昨夜唐夫人的叮嘱,又见怀真身子承受不了,今日便不再任意妄为……心满意足之后,便叫人打水,把怀真抱去,体体贴贴地亲自给她清理了一番,自己才也沐浴更衣。

小唐因知道怀真必然累极,便不想她起身,仍把她送回屋里,吩咐丫鬟看着,叫她好生歇息,自己却神采奕奕地,就去给唐夫人请安。

唐夫人早就心焦等候多时,如今盼着他来了,总算才松了口气,便道:“横竖你还听我的话,我便不说你了……只是,这两日我去那府里,他们每每问起你们来,我只说怀真身子不好,你在家里照料呢……你若过去,也别忘了这般说呢?”

小唐便应承了,唐夫人又问道:“怀真呢?”

小唐道:“她……她还在睡着,我心想不如叫她多歇息些时候,便没有叫醒她。”

唐夫人道:“应该的。”想了想,又问道:“那孩子可还好?”

小唐笑道:“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她身子未免有些弱,以后少不得要好生调养。”

唐夫人点点头,道:“这是正经话,以后我自然要上心些,给她好生调理呢……”

两人正说到这里,忽地见小唐房中的丫鬟奔来,道:“太太,三爷……三少奶奶方才下地,不知为何,竟晕倒了!”

唐夫人吓了一跳,忙问:“是怎么了?”

小唐来不及答话,只道:“母亲勿惊,我去看看。”说着,急匆匆地转身,迈步往外。

唐夫人到底不放心,便也忙扶着丫鬟,就来查看究竟。

第192章

话说因听闻怀真晕倒了,小唐同唐夫人两个双双起身,小唐在前走的甚快,唐夫人扶着丫鬟而行,且走且问:“好端端地如何晕了呢?”

丫鬟忙说:“奴婢们也不知道,三爷出门后,少奶奶又睡了会儿就醒了,说要给太太请安……不料才一下地,就晕过去了。”

唐夫人又急又是心疼,叹道:“嗳呀,我就说着孩子身子弱,叫她多歇息会儿的,偏这么些礼节做什么呢。”便忙忙地又加快脚步。

原来自从小唐出门后,怀真恍恍惚惚又睡了会儿,只是虽然倦怠之极,却总睡不踏实,隐隐约约,仍像是小唐在身边胡作非为,竟扰得她睡梦中也不得片刻安生,因此只又卧了一会儿,便醒了来。

然而虽然醒来,却竟不知今夕已经何夕,坐在床边儿愣愣出神儿,只听丫鬟们在耳畔说什么“三爷已去给太太请安”等话,怀真才渐渐地醒了神儿,便叫伺候更衣梳洗,想着去给唐夫人请安。

谁知双脚方落地,两条腿竟不似是自己的了,只是绵软无力,且从腰往下,又是酸麻难当,竟站不住。

旁边的丫鬟见势不妙,忙来扶住,怀真搭着丫鬟的手,只觉连喘气儿也是不能了,眼前阵阵发黑,脑中亦是空白一片,整个人一晃,便人事不知了。

小唐回了房中,满怀焦灼,至前细看,却见怀真双眸合着,眉尖仍然微蹙,透若梨蕊,轻似岫云。

小唐按着心跳,便问:“好端端为何叫她起来了?”

丫鬟们竟无人敢答,吉祥道:“姑娘……少奶奶是想去太太请安的……”

小唐微一蹙眉,唐夫人便也进来了,上前瞧了瞧,不由惊道:“怎么憔悴的这个模样儿了?”又忙着催小唐,叫快去请太医。

小唐应了,便让丫鬟出去传话,忽然转念一想,又亲起身到门口,叫住那丫鬟,因叮嘱说道:“叫他们不许张扬,倘或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太太身上有些不好,不是大毛病,别的一个字别提。可明白?”

丫鬟忙答应了“是”,小唐才一挥手,令她去了。

小唐转身又回了屋内,却见唐夫人挨着床边坐了,正握住怀真的手儿,满眼忧虑。

小唐走到身后,却见那玉白色的手腕隐在袖管底下,一道痕迹半露半掩,小唐心中一跳,忙看了唐夫人一眼,却见唐夫人只留心看着怀真的脸,却并不曾注意这个。

小唐心念转动,因道:“母亲不必担忧……我已叫人去请了夏太医,他常常给后宫的娘娘们看病,是个最妥当的,何况我觉着怀真也并无大碍,只是她向来身子就弱,昨儿又不肯好生吃饭,大概……是因为这般……”

唐夫人回头看着他,便问道:“你不是说要叫她吃饭的,如何又没好生吃?”

小唐已经转到跟前儿,又对唐夫人道:“因看她太困,不肯吃……我就并没十分劝,确是我大意了。”一边说着,一边不露痕迹地把怀真的衣袖往下一扯,遮住那痕迹,做的却仿佛怕她着凉似的。

唐夫人自未留心,只长长叹了声,仍是愁容满面,看一眼小唐,道:“你……”又因丫鬟们都在屋里,有些话倒是不好出口,便只道:“罢了,等太医来给看看再说。”

过不多时,那夏太医果然忙忙地来了,唐夫人不免回避了。

夏太医跟小唐素来相熟,两人成亲之时也来吃过喜酒,进了这屋子,便含笑问道:“唐侍郎大安,听闻是老太太身上不好呢?如何……”

小唐咳嗽了声,夏太医在宫内出入,自然十分精明灵便,当下止住口,小唐因拉他一把,低声道:“老夏,我怕他们口多乱吵,——不瞒你说,是我……内人方才不知如何晕倒了,所以才假借太太的名请你过来给看一看,你回头可不要乱嚷出去?”

夏太医又惊又笑,道:“明白明白,这个自然交在我身上。”

小唐便领着他进内,在雕花大床前站着,亲把怀真的手腕握着,又搭上一方薄如蝉翼的丝帕,才给夏太医诊。

夏太医抬眼一看,见皓腕似雪如玉,柔弱一管,压在丝帕下的纤手无力垂着,隔着丝帕,如隔着一层云雾,竟是美妙绝伦,宛如那枝头上的玉兰花盛放之后,微觉颓然无力之态。

夏太医虽出入内宫,见惯各色佳人国色,乍见此景,却仍心头一跳,忙不敢多看,便定了定心,才小心探出手指,在脉上轻轻放下。

顷刻,夏太医微微蹙眉,面上却有露出一丝笑意。

小唐在旁始终看着,见状便问:“可是知道如何了?”

夏太医点头道:“少奶奶脉细弱,左关尺沉溺,有道是‘尺脉弱,名曰阴不足’,且弦脉重按无力,乃肾水亏竭,气血两虚……又兼多半是受了劳累惊吓,心思郁结,乃至心火虚升……故而眼目昏暗,精神倦怠……”

小唐见他犯了职病,只顾滔滔不绝,听了几句,早咳嗽了数声。

夏太医忙停住,顺着小唐眼色看去,却见那屏风后影影绰绰还有人在。

小唐便故意又问道:“可有大碍不曾呢?”

夏太医忙笑说:“无妨,无妨,女子体弱,这是常有的……只须好生调养,假以时日,依旧恢复如初呢。”说着,便拿出一枚细细银针,道了一声“恕罪”,略轻刺人中,便复收起,道:“片刻就会醒了。”

小唐见那针虽然细如牛毛,夏太医手法且高明,不至于叫怀真受苦,他却仍是一阵心悸,听了此话,才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多谢……到外面开方子如何?”

夏太医也连连点头,两人便出了里屋。

到了外间,小唐亲自研墨,就同夏太医小声说:“你说了那许多,到底是怎么得的这病症?”

夏太医见左右无人,便笑道:“唐侍郎新婚……虽然合和美满,只不过,且也要留心些,勿要太……我见少奶奶体质本弱,只怕难以承受呢……”

小唐听了,面上微红。

夏太医怕他臊了,便又道:“不过也是少见,我也是头一遭儿见如此……只怕仍是身子太虚之故,只消用心调理,必然无碍。”说罢,就开了一副方子,又叫随行侍童回去先取十副药。

小唐心中有事,便试着问道:“这药要吃多久才好?”

夏太医琢磨了会儿:“一天一剂,总要先养半个月。”

小唐拿眼睛看他,也不做声,夏太医同他对望了会儿,忽然领悟,便又笑起来,又道:“我真真儿老糊涂,差点儿忘了,这个、这个……偶尔为之倒是无妨的,只别太尽兴忘情了就是。”

小唐却反而正色凛然道:“老夏,你真个儿没有正经,谁问你这个来着?”

夏太医心中知晓,只是笑道:“是是是,都是老朽胡言乱语罢了。”

小唐又同夏太医叙了会儿话,约了过两日再来,亲自相送了他出府,这才复又转回内宅。

进了里屋,却果然见怀真已经醒了,唐夫人正坐在床边儿,嘘寒问暖地。

然而怀真仍是精神短少,只强撑着应了一两句。

唐夫人见她着实劳累的紧了,不敢多同她说,就叫扶着仍平躺,自个儿起身,打发了丫鬟们出去,便对小唐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小唐只好跟着,两个人到了外间屋内,唐夫人站定了,便问道:“夏太医怎么说的,总不会无端端就忽然病了?”

小唐搪塞道:“只说多半是因成亲之时事多,故而有些焦灼不安……才病了的。”

唐夫人轻轻啐了口,小声说:“你还瞒着我?你当我听不出他的意思呢!何况,夏太医不知道,难道我也不知道的?你先前把人拘在屋内两天三夜的,难道如今病了,不是因这个缘故?”

小唐见瞒不过,就低了头,不再强辩。

唐夫人拧眉看着他,叹道:“我原本说过,叫你好生收敛着些,别紧着胡闹,怀真原本年纪就小,身子又娇弱,你怎么就不懂得疼人呢?把个好端端地儿媳妇折腾病了,叫外人听见了,像什么话!”

唐夫人说到这里,又忧愁起来,道:“倘若再给应公府的人听见了,才嫁过来几天就是这样……人家可不依的。”

小唐因见怀真是那个情形,略有些悔意,便道:“母亲,我并非有心的。”

唐夫人看了他一会儿,摇头道:“我先前说给你两个丫头在房内,好歹也……你只是不肯要,如今闹得这样,你且掂量着呢,倘若以后还折腾的人病了,少不得就……”

小唐咳嗽了声,才道:“母亲,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断不至于如此,何况怀真才嫁过来,什么放丫头的话……可别再提起,留神给她听见了,越发有了心事。”

唐夫人听了这话,倒也有些道理,便道:“总之你……不许再胡闹了,我好好地儿媳妇,不能给你磋磨坏了!”

小唐忍不住又笑起来,道:“母亲,我可是您亲儿子,如今要为了儿媳妇,不要儿子了不成?”

唐夫人道:“你从小摔打惯了的,我倒是不担心,怀真娇嫩的很,我自然要多疼惜她些。”

小唐便只是笑,唐夫人横他一眼,道:“竟只管笑呢,还不进去好生照料着?只别再叫她受一点儿委屈,不然我是不依的。”

小唐便答应了,果然便抽身入内。

且说在里屋,怀真躺了会儿,又咳嗽了两声,因见屋内无人,倒觉着清静,然而想到前日子那些所为,又觉得惊心,此时此刻,竟忽然很想要回应公府去。

正在半合着眼睛胡思乱想,小唐便已经进来,到了床边坐了,怀真听了动静,本以为是唐夫人……谁知转头见是他,整个儿一震,忙闭了眼竟不看。

小唐坐了,便温声道:“口渴不渴?”

他一提这句,怀真不免又想到……那灯火昏黄里,是他含着水,一口一口地渡过来……此刻想来,竟不像是真的,然而总不会是她自个儿凭空臆想出来的?她自忖是没有这个能耐的。

亏得她先前以为他是个“君子”……如今看来,又哪里是什么君子……竟找不出什么词儿来形容了。

怀真闭眸不答,只盼他快快离开,小唐却又叹了声,道:“你可知道?方才太太在外头骂了我一顿……”

怀真听了这句,眼皮儿才微微一动,稍稍抬起来看他。

小唐又叹一声,眉头微皱,道:“太太骂我欺负你……害的你病了。要打我呢。”

怀真无力说话,也不愿同他说话,心里却道:“活该。”

小唐抬眸看她,忽然说:“你必然觉着太太是应该打我的,是不是呢?”

怀真吓了一跳,忙又闭上眼睛。

小唐看她这个模样,禁不住又一笑,却又忍着,道:“我也向太太认了错,以后再也不敢这样胡来了……现在只盼你快些好起来……等你亲自打我,出出气才好。”

怀真闻言,微微地皱起眉来:她又怎会打他?因此又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小唐倾身上前了些,在耳畔道:“好怀真,你要打要骂都使得,只别跟我赌气了?太太还说我很不像话,她要去告诉平靖夫人……叫平靖夫人拿皇上赐的龙头拐杖狠狠打我一顿呢,我岂不是活不出来了?”

怀真一呆,听他的声音有些悲伤之意似的,心中不由地不自在起来,她因信以为真,便终于开口,悄然说道:“怎么又惊动太姑奶奶……你快告诉太太……使不得的。”

小唐因知道她心里怕是恨他,所以赌气不肯同他说话,便有意想叫她开口,如今听她果然出声,心里喜欢的什么似的,面上却仍旧一脸愁容,悲伤难以自禁一般,道:“只怕我说话不好使……反更惹了太太不喜欢。”

怀真从未见过小唐如此,一时心里更加不安,轻轻咳了两声,便试着起身,又道:“你……请太太来,我同她说。”

小唐见她咳嗽的浑身发抖,心中倍加怜爱,然而他故意逗弄她的话,竟叫她当了真,此刻她不顾病体,更不念他所做过的……撑着要替他开脱,这份心意,却更叫他心动难耐,恨不得将她抱住了,越发百般疼爱。

此情此境,小唐不由地又有些心潮澎湃,只顾痴痴看着怀真,竟忘了“花言巧语”。

怀真看他一眼,皱眉问:“又是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小唐定了定神,心想这会儿却不好拆穿自己的谎言,只怕令她生恼是小事,反对她身子更不好罢了。

小唐便道:“你不必担心,毕竟是我害你病了的,太姑奶奶要打我,我也是心甘情愿领受,只要你快些好起来,我死也愿意。”

怀真听到一个“死”,便颤巍巍地啐了口,道:“你可是……越发胡说了!我倒也想打你……”

小唐见状,顺势轻轻握住她的手,便往自己脸上打了一下,怀真颤声道:“做什么!”想抽回来,小唐却偏握着,竟贴在自个儿脸上。

怀真见他并未做其他的,才略安心,却见小唐微微蹭着她的手掌心,忽然轻声说道:“你打我,我倒是喜欢的,只怕害了你的手疼,我也自是心疼。”

怀真何曾听过这样入骨的蜜语甜言,原本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顿时飞出淡淡晕红,含羞带怒地瞪了小唐一眼,心中百转千回,却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眼睛却慢慢地湿润了。

第193章

怀真低头:若非亲身经历,又怎能相信?本以为他高傲冷极,谁知竟对她自小爱护,直到如今,竟是情深一往的模样。

本又以为,他庄重自持,谁知私底下,却是什么荒谬绝伦的行径都能有,此刻更是这般温声低语,近似委曲求全。

前世她并不关心朝政之事,又因应兰风本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故而更不理什么身居高位的朝臣,却仍知道他的大名非凡。

今生,竟有这般缘分,本不属于她的人,竟是这般……

怀真垂着头,几乎落下泪来。

小唐察觉她似伤心,不由起身,道:“是怎么了?我可是……又说错话了?”

怀真微微摇头,却忍不住有些晕眩,小唐体察洞明,忙将她轻轻抱入怀中,道:“是身上哪里……觉着不好?”

怀真听了这话,越发悲从中来,便倒在他的怀中,一刻泪如雨下。

小唐不敢声张,生恐再给唐夫人知道,只怕当真于他日后种种……有些阻碍,却又担心怀真当真儿的哪儿不舒服,便低头又温声细问罢了。

怀真身上虽觉不好,只心里更加难过。因见小唐有些慌了,便忙止住泪,隔了会儿,才说:“唐叔叔,你当初……在太姑奶奶府里说的那些话……是哄我的罢?”

小唐听她提起此事,微微一怔,心中想了会儿,便打量着怀真的神情,缓缓说道:“我心里……委实是喜欢怀真的,只是又担心你不会答应,故而……才用权宜之策……”

正是如此,如凌景深所说——他就是很想得到她,既然暂时无法令她完全倾心,那就先把她攥在掌心里,天长地久,慢慢地来罢了。

怀真听了小唐的回答,垂着眼皮,一声不响。

小唐又道:“怀真,你该知道,我是……不会害你的,那些话……我会更好的护你周全,你也仍对我好……都是真的,绝无虚言。”

怀真一眨眼,便坠了两滴泪下来,半晌,才轻声叹道:“唐叔叔……总是这般会哄人……”说了这一句,便又不再做声。

小唐见她落了泪,却偏欲言又止似的,心中竟有些不安,便道:“我待你的心意,你总该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怀真只是垂着头不言语,此即仍是散着满头青丝,容颜半遮半掩……小唐略抱紧了她,低头下去,在脸颊上轻轻亲了口。

怀真一抖,身子微动,忽地面露痛色,小唐忙问:“怎么?”

怀真更不看他,只是脸色又微微地泛白,也不答话,只略侧了侧肩头,似想要他离开,小唐打量了会儿,忽地悄声在耳畔道:“是不是……仍是疼呢?”

怀真的脸越发白了,手微微地握紧了,却把头转向床内去。

小唐知是猜中了,便道:“我拿那药,再给你……”

怀真猛然一抖,又羞又痛,便道:“你……你走开!”说话间,泪便又涌了出来。

小唐知道她面薄,也知道委实是自个儿的错儿,——谁叫但凡对上她,便十足忘情,竟全不知节制了呢?

小唐便只好又柔声劝道:“我当真并非是轻薄,只是想叫你少经受些苦痛折磨……你若是恼我也无妨,只别慢待了自个儿的身子,若不用我,你好歹自己……就在你身后那床头柜子里,是那个青色的玉盒子,别弄错了?”

怀真听了这话,便气得声儿又变了,因忍着泪,道:“你还不出去?只管在这里羞辱我,若还说……我、我就真要让太太打你了。”

小唐叹了声,抬手在她的发端轻轻地揉了揉,果然转身自出去了。

怀真见小唐出去了,才又手撑着,慢慢挪动身子,复又躺下歇息。

回头唐夫人便又来探望怀真,百般安抚慰问。怀真本想要回家去住两日,然而见唐夫人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之态,只怕她一开口,唐夫人必然多心,反而不好……因此怀真迟疑几番,终究不曾提起。

如此,夏太医开得药很快拿了回来,又特意给了个调理身体的食补单子,小唐便都给了唐夫人,叫安排着给怀真调养。

唐夫人得了方子,便用起心来,原本敏丽跟小唐都在府中,唐夫人还能略用些心,照料儿女,后来两个人一个嫁了,一个家竟如客栈似的,倒是叫她想照料都无从做起。

如今好歹怀真嫁过来了,又是她极怜惜心爱的人,因此竟不把怀真当儿媳妇,只当是亲生女儿一般,誓必要好好地料理,给她把身子养起来才是。

加上唐府之中的好东西本多,只是少人吃用罢了,因此唐夫人督促着底下的丫鬟们,每日煮汤熬药,什么燕,鲍,翅,参,灵芝,虫草……应有尽有,每日流水似的忙碌伺候起来。

怀真心里本是怨念小唐,然而见唐夫人是这般贴心照料,心中那一丝寒意,不知不觉也消退了大半。

至于小唐自个儿,虽是新婚燕尔的不舍得,但因怕又惹怀真心神不宁,何况守着她,他未免会忍不住,岂不是铸成大错……因此竟主动地搬到书房去睡了几日。

唐夫人见他如此,才点头又赞了几句。

怀真每日喝着药,又被照料的极其妥帖,再加上小唐不来缠磨她了,她心头略放宽些,身子便逐渐地又恢复了。

而这几日里,小唐便又回了礼部,因上次詹民国来的那些王孙公主的都到了,这段日子便给他们安置了居处,这些人虽说是令来舜朝交流见识的,实则却跟质子差不许多罢了。

话说这日上朝,小唐才下马,就见熙王遥遥而来,见了他,便笑道:“唐大人安好?”

小唐笑道:“见过熙王殿下。”

熙王翻身下马,便道:“数日不见你,风采更胜往昔,可见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似之前那般动辄酸冷的嘴脸了。”

两人且说且行,小唐被他逗得笑了起来,道:“我先前怎么酸冷了?”

熙王道:“大家都有了伴儿,只你一个凄惶,时常自然透出几分酸冷来,是了,先前拿去的那物,可派上用场了?”

小唐咳嗽了声,含笑不答。

熙王眯起眼睛看了会儿,便道:“不过,怎么前几日,我听人说……仿佛是请了夏太医过府呢?总不会是小怀真有什么不妥当罢?”

小唐听了,才道:“别瞎说,怀真好好的呢,是太太身上略有不好。”

熙王挑眉道:“是么?如何那日我去探望太太,却见她精神烁然的很呢?”

小唐忍不住啐了口,道:“我说如何就如何罢了,难道我竟不如你知道的清楚?”

熙王笑道:“很是很是,我也是胡思乱想罢了。”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见有个人从对面的宫道而来,仔细一看,正是凌景深,两人便停了口,走上前去,彼此见了,凌景深便向着熙王行礼,又同小唐对行了礼。

先前小唐跟怀真成亲,凌绝虽不曾去,景深却是到了的,此刻见了,景深面上仍是淡淡的,彼此略说了两句话,景深便告别两人,自行先去了。

熙王目送他的背影,便对小唐道:“景深瞧着……跟先前变了许多似的。”

小唐抱着双臂,道:“他如今正受肃王重用,终于遂了他的心意了,何况又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自然不能像是先前那样跟我们嬉笑无忌的。”原来在前二月里,明慧分娩,竟又生了个小子,小唐也曾亲去恭贺的。

熙王听了,若有所思了半晌,才一笑道:“我倒是忽然想,假如大家都是那十三五岁的年纪,倒是何等快活呢。”

小唐扫他一眼,却难得地没笑话他,点点头道:“……不说了,人各有志罢了。”

今日早朝,其他各事倒也罢了,唯有一件,令文武百官都有些意外,原来成帝下旨,竟是叫废太子迁出京城,命去蜀地。

群臣面面相觑,半晌,有名御史道:“不知皇上因何要让废太子出京?蜀地山重水远,又多恶物,地气等同京城又大不同,只怕……”

成帝道:“此事不必多言,朕已经决定了。”因此便叫众人退朝。

群臣鱼贯散去,有人不免议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