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忙冲了进来,这会儿杨九公早也跑上前,不理含烟跟怀真,先护住了成帝。

含烟如疯了似的,只乱嚷着叫道:“杀了你!”

怀真跟笑荷竭力拉着她,然而含烟竟力大无穷似的,银刀闪烁,令怀真胆战心惊,她乱挥乱舞之间,怀真只觉臂上剧痛,却仍同笑荷一起,死死地拽着含烟不敢松手。

幸亏此刻侍卫们都围上来,怀真见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更加惊心,生怕他们对含烟下狠手,因叫道:“不许伤了良妃!你们都退下,退下!”

那些侍卫们哪里肯听她的,有人将怀真一推,怀真本就力竭,此刻更是撑不住,往后踉跄一跌。

笑荷正抱着含烟,见状大惊,要救却已来不及了。

而怀真气短力尽,这样摔出去,只怕即刻就要跌晕过去,正在此刻,有人闪身进殿,及时从后将怀真抱住。

怀真头晕目眩,气喘难定,百忙中定睛一看,却见原来是唐绍。

怀真见是唐绍,心略稳了稳,还未开口,唐绍把她一扶道:“出了何事?”

怀真来不及说别的,只叫道:“绍儿,别叫他们害了良妃!”

这会儿殿内乱作一团,侍卫们纷纷攘攘,忙着把成帝扶起来,又有人押住应含烟,唐绍所率的这队执金御晚到,正不知所措,唐绍听了怀真的话,便道:“放开良妃娘娘!”

唐绍的人听了,当下上前,便逼着那些侍卫放开应含烟。

这会儿笑荷才奔回来,也同唐绍一块儿,拦在怀真身旁。

正两下对峙的当口,淑妃厉声道:“这个贱婢意图谋害皇上,谁敢放她?把这贱婢绑住等候发落,速传肃王入宫见驾!”

唐绍一怔,他的手下闻言,也有些迟疑,怀真见含烟头发散乱,衣裳不整,心痛如绞,被许多虎狼似的侍卫押住,怀真便忍泪喝道:“放开良妃!”

唐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错,要如何处置,还要等皇上开口才是。”

淑妃双眸一眯,看了看两人,冷笑道:“怀真,方才你也亲眼所见,九公也看的清清楚楚,难道还有假不成?”

杨九公满面苦色,只守着成帝,渴盼他能说一句话,然而成帝却偏神情恍惚,竟无法做声。

怀真咬牙道:“良妃绝不会行刺皇上,皇上……”

怀真明知其中蹊跷,含烟此刻又是一副失神之态,怀真便只看着成帝,颤声道:“皇上,你说句话……”

却见成帝被杨九公扶着,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只是气滞似的。

淑妃喝道:“皇上受惊过度,你竟还要催逼不成?”又喝令内侍道:“快传肃王进宫!”

这一会儿,早有内侍一溜烟儿跑走传旨了。

怀真胸口起伏不定,此刻冷风自殿外吹进来,忽然听应含烟道:“杀了你……杀了你……”声音如泣如诉,带着恨意,令在场众人都毛骨悚然。

怀真不知含烟到底如何了,然而这一切只怕都跟淑妃脱不了干系,但偏没有凭证,而成帝偏偏也不能言语。

因唐绍还拦着不肯叫带走含烟,淑妃便冷道:“怎么,难道这许多人都看见了,唐统领还不信不成?”

此刻怀真臂上渗出血来,笑荷撕了一块裙子,给怀真绑在臂上。

唐绍瞥见了,眼神微变,道:“微臣不敢。竟不知道会出这等大事,幸好有曹统领等及时制止。”

那先前带人前来的曹统领看唐绍一眼,也不言语。

淑妃道:“不错,多亏了他,不然皇上若被这贱人刺杀了,连你们也都人头不保。”

唐绍垂头,又看怀真,却见她只是望着含烟,全不理自己身上的伤,唐绍便咬了咬牙,暗中握紧了拳。

此刻,忽然听到脚步声又起,竟是一个小内侍匆匆跑来,对淑妃道:“娘娘,奴婢方才去传旨,原来肃王爷被挡在宫门外,他们竟是不肯给开门!”

淑妃拧眉,便对唐绍道:“这是谁的命令?”

唐绍躬身道:“娘娘恕罪,入夜之后,宫门无旨不得擅开!”

淑妃厉声道:“皇上遇刺了,要肃王速速进内见驾,快传旨开门!”

唐绍面色不改,道:“娘娘,这要皇上亲口谕旨。”

淑妃瞪了他一会儿,终于笑道:“好,你既然要皇上亲口旨意,就给你皇上亲口旨意。”

淑妃说着,便走到成帝跟前儿,低声说道:“皇上,危难之时,还要速速传肃王进内救驾才是,方才皇上也说臣妾说的对来着,可是不是?”

成帝被杨九公扶着坐在龙椅上,闻言,抬眸看向淑妃,半晌颤声道:“是……”

唐绍浑身一震,几乎无法置信,淑妃回头,得意笑道:“你可听见了?还不快去迎接肃王!”

唐绍心中犹豫,然而成帝却已经答应了,若然不应,难道抗旨不成?

淑妃见他兀自不动,正要催逼,忽然听另一个声音,虽有些颤抖,却很清晰,大声道:“皇上受惊过度,这会儿说的话只怕不作数。”正是怀真出言。

淑妃回头怒视怀真,喝道:“好大的胆子,这里哪有你多嘴的余地?”

怀真因方才那番惊魂劳累,此刻浑身有些脱力发抖,加上伤处剧痛,却仍忍着道:“我自知道人微言轻,然而此刻皇上受惊过甚,最需要的是太医,并不是肃王,只要传太医前来……”

怀真还未说完,淑妃喝道:“住口!几十年来是本宫帮着照料皇上的龙体,难道皇上如何,本宫不知?”

此刻殿内,无人敢直接对上淑妃,倘若怀真不出声,只怕人人都要俯首听命。

怀真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淑妃的双眸,道:“娘娘既然知道如何,那又是为什么……现在皇上连话也说不出,娘娘却不理会?在娘娘心目中,是皇上龙体要紧,还是叫肃王进宫要紧?”

淑妃气窒,抬手指着她,道:“你也是应家的人,应含烟刺杀皇上,难保你没有参与其中,难道你也图谋不轨不成?”淑妃说着,便喝道:“来人,把应怀真拿下!”

曹统领一派的众侍卫听了,便要领命,唐绍见状,道:“谁敢!”他手下的众人顿时都上前一步,两派人拔刀相向,情形竟是一触即发似的。

淑妃见状,深吸一口气,又看唐绍,道:“唐统领,我知道她是嫁到你们唐府了,你自然是要护着的,不打紧,本宫可以不计较这一件,但是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快请肃王入宫,要知道皇上如今情形不好,若是耽误了正经大事,就算你是唐门子弟,也是担不起的!”

唐绍皱眉道:“娘娘,微臣觉着如今还是快传太医……杨公公素来伺候皇上最为得力,杨公公意下如何?”

唐绍说完,便看杨九公,这会儿淑妃也转身瞪着他。

杨九公被众人眼神逼视,左右为难,半晌吞吞吐吐说道:“皇上……龙体欠安,还是快些传太医……”

淑妃恨得手一握,手指几乎扣入肉里,转头又看向唐绍,道:“你是故意要跟本宫作对?”

唐绍道:“微臣只是听命于皇上,忠于皇上,请娘娘见谅。”

淑妃上前一步,死死地看着唐绍,道:“皇上方才已经命你开门,你如何不领命?”

任凭唐绍年轻气盛,被淑妃如此怨毒狠厉的眼神盯着,忍不住也暗暗战栗,正在这一刻,忽然听得一声锐利响声贯破长空,又在天际展开一朵血色的烟花。

淑妃拧眉仰头,那血色的烟花仿佛照的她的脸上也一片通红。淑妃笑了声,复对唐绍道:“本宫念在你是唐家人的面上,他日还要为臣,故而给你三分颜面,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唐绍道:“娘娘的好意,微臣心领了。”

淑妃见他静静默默地,便道:“既然你这般不识趣,也罢。本宫只好成全你了。”说话间,淑妃脚下一动,后退出去。

几乎与此同时,唐绍抬手把怀真一拉,护在身后,电光火石之间,是曹统领喝道:“格杀勿论!”

刹那间,一片刀光剑影,原本还对峙着的两队执金御,拔刀战了起来。唐绍把怀真挡在身后,道:“妹妹闭上眼,别看。”

此刻笑荷也紧紧地护在怀真身边,她虽跟在平靖夫人身旁,素有见识,但却也是头一次遇上这种大事,一时心头窒息。

怀真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只见血肉横飞,耳畔惨叫连连,怀真忍着惊悸叫道:“含烟姐姐……”

唐绍一眼看到应含烟被人丢在旁边,然而此刻他只能护着一个人,还要分身迎战,委实再难援手。

笑荷本想去救,然而当务之急是护着怀真,因此自然不敢擅离。

怀真见含烟摇摇晃晃地要站起来,急得要冲过去,唐绍将她拽回来,厉声喝道:“别出去!你若有个好歹,我无法跟三叔交代!”

怀真愣了愣,还未出声,忽地看到一名侍卫持刀,向着含烟挥去,怀真尖叫了声,伸手捂住脸。

唐绍将她搂入怀中,百忙中踢开一个冲到跟前的侍卫,放眼看去,却见含烟的人已经不在眼前,唐绍又打量两眼,见有个内侍打扮的人影拽着含烟,向着偏殿撤去。

唐绍不知那人是敌是友,一时倒也顾不上细查了,跟笑荷两人护着怀真后退两步,却见这会儿杨九公跟几个内侍护着成帝,也往偏殿退去。

淑妃喝道:“拦住他们!”此刻外间又有许多人涌了进来,分头行事。

唐绍把牙一咬,只可惜无法肆意厮杀,正着急时候,忽然有个人上前来,道:“把小姐交给我。”

唐绍听他声音有几分熟悉,然而虽着内侍的服色,却看着眼生,正要问他是谁,那人已经举手,把怀真一把抱了过去,身手竟十分敏捷。

唐绍要拦住,那人却脚下一动,身法无比诡异地从混战的众人里闪了出去,笑荷尖叫一声,追了出去。

热唐绍心中悚然,眼睁睁看着那人跟笑荷一前一后离去,待要追上,却已经来不及了,又见敌方杀来,当下把心一横,将一腔怒火化作戾气,提刀砍杀起来。

且说那突然出现的内侍,将怀真抱着,脚下左冲右突,十分轻易地从殿内闪身出来,竟然不伤分毫。

怀真因方才眼看含烟遇袭,受惊之余,神不守舍,听喊杀声隐隐淡了,才睁开眼睛。

却见眼前的人面孔黑黢黢地,夜色中只看见两只眼睛极亮,怀真怔怔问道:“你是何人?含烟……”

来人并不言语,脚下急奔,身形如风,竟是一刻也不停歇。

怀真虽来过皇宫多次,竟也不如他熟络似的,见他几个起落,身后喊杀声越发远了,怀真放眼四看,竟不知这会儿是到了哪里了。

一直到那人脚下猛然一顿,怀真扭头看去,借着惨淡的月色,隐隐约约看清面前的一座陈旧宫殿,殿门口有一道匾,“永福宫”三个字,字迹斑驳,却仍十分清晰。

第226章

怀真虽屡次进宫,却并未来过此处,且因此刻非常时候,不知这人是何身份,偏这周围又荒凉阴森,静寂非常,相比之下,方才在前殿那场厮杀,仿佛幻觉。

怀真见他仍抱着自己,深觉不妥,便挣扎着欲下地。

这内侍见她欲动,他却也不做声,只轻轻一笑,便抱紧了怀真,纵身一跃。

怀真只觉得如腾云驾雾一般,定睛一看,人已经离地极高,顿时吓得低叫了声,闭上双眼。

此刻,人掠过高高宫墙,双足落地,已经是在永福宫内了。

怀真几受惊吓,几乎不敢睁眼再看,内侍拥着她,张目四顾,复纵身往宫殿内掠去。

原本德妃的永福宫并未上锁,只是在三公主偷窃宝物之后,成帝一怒,才命封了,不许人出入。

因良久没有人来,殿内透出一股尘灰落定,枯冷死寂的味道,比之外间,更加静了三分,虽仍是在宫中,然而殿内殿外,却似两个世界。

怀真提心吊胆,眼前所见,却是黑幽幽一片,竟是什么也看不到。她满心慌乱,不知这人到底要做什么,一时竟涌出许多不好的念头。

察觉他抱着自己往内而行,良久之后,才把自己放下,怀真伸手一摸,底下仿佛是被褥,一刻惊心,这人却返身离开了。

怀真本正张皇,见他离去,略松了口气,摸索着下地,心跳不已,欲哭无泪,此刻心中所想的竟是小唐,不知他如今在何方,忙着做什么,虽盼他来救自己,然而毕竟并不是果然心有灵犀,小唐又怎知宫内这情形?

何况怀真也自知道,淑妃跟肃王起事,外头必然也是一团糟,只不知是何程度罢了,小唐跟她分开的时候,神情已有异样,以他唐毅之能,只怕未必不知此事,此刻,他定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纵然心里有她,只怕也顾不上。

怀真摸索片刻,双目适应了黑暗,勉强可以将殿内的摆设等看个影影绰绰,才欲往门口去,却见眼前灯光一闪,是那人去而复返了。

只见他手中托着一个银烛台,淡黄明亮的烛光随着动作微微摇曳,越发显得面目幽淡不清。

怀真敛了惧意,定神打量,这人虽是宫中内侍的打扮,但这通身的气息,却并不是那些娈婉宫侍们能有的。

此刻见他擎烛靠近,怀真便后退两步,身后被什么阻隔,她回头一看,竟是退回了榻前,忙止脚站稳身形。

这人将蜡烛放在桌上,回头看她,轮廓略见清晰,怀真自诩此前从未见过此人,此刻只能强做无事状,道:“你是宫中的人?”

却见他摇了摇头,怀真心中一震,又问:“你是何人?为什么带我来此地?”

这人不慌不忙,坐在桌边,仿佛沉吟,怀真见他暂无恶意,便道:“你……是不是唐三爷的人?”

这人听了,忽地冷冷哼了声,回头又看怀真,虽然不见他面色如何变化,但那股不悦之意,却荡然散开。

怀真见他如此,就知道绝不是小唐的人了,既然不是小唐所派,那他的用意到底如何?顿时让怀真才平静了几分的心又悬了起来。

殿内悄然无声,只有外头的风呼啸而过,怀真竭力细听,却听不见有任何人声嘈杂,偌大的皇宫,这一处地方,竟像是被众人遗弃般的,声息不闻,人迹罕至。

怀真只好又说道:“外头不知是怎么样了?”见这人不搭腔,便又喃喃自语地说:“绍儿不见了我,必然着急……还有我的丫头们,一定到处找我。”

却听他淡淡地说:“他们找不到这里来。”

怀真听了,暗暗叫苦,这正是她所担心的。于是又问:“你为何带我来这个地方?我从不知皇宫内竟有此地。”

这回,他却很快答道:“这是永福宫,是昔日德妃娘娘的寝宫。”说到“德妃娘娘”的时候,口吻有些柔和。

怀真自然听了出来,心想:“他方才说不是唐叔叔的人,难道真的是宫内的人?”又见他带自己来了此处,便道:“我从不知道德妃娘娘……莫非你以前伺候过她?”

这人听了,顿时又皱起眉来。

怀真的心噗噗乱跳,不知自己该不该再引他说话……但倘若一声不出,谁又知道会不会平安无事?

怀真一时犹豫,暂时不再出言。

只觉得风从殿外灌了进来,通身发冷,怀真后退一步,想坐又不敢坐,只能四处打量,又举手抱着肩头,轻轻摩挲,这一会儿,心中竟格外想念小唐,若是他在身边儿,又哪里舍得她如此。

怀真只得忍了悲戚惊怕,只顾放眼看周遭摆设,烛光明灭,光线暗淡,然而从一桌一椅,一瓶一架,却仍能看出昔日这永福宫的主人德妃,必然是个受宠的宫妃,且品味不俗。

怀真瞧了会儿,心中惊悸之意略退了,不知不觉走到梳妆台前,却见台子上放着一个雕花的檀木匣子,怀真凝视片刻,正有些出神,却见烛光微微摇晃,而铜镜之中一抹魅影闪烁,情形竟诡异之极。

怀真吓得后退一步,却正好撞入身后那人怀中,怀真尖叫了声,才欲挣开,这人却举手一裹,竟是将一件镶毛边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这大氅极为厚实,却透着一股腐旧的气息,怀真来不及计较那些,心几乎给他吓得跳出来,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去,却见他仍站在身后,道:“可还冷么?”声音里依稀透出几分柔和之意。

怀真浑身汗毛倒立,只得说道:“不冷了,多谢。”低头看去,却见一只大手扣在自己颈间略往下,依稀瞧来仿佛有些粗糙。

怀真怔怔,那人才方抽手,说道:“你喜欢这儿么?”

怀真哪里会喜欢?方才也不过是为了转移心中惊怕之意罢了,闻言只得说道:“我从未来过此处……也不曾听过德妃娘娘,只见这里的陈设布置,倒觉着必然是个雅致不俗之人。”

他便笑道:“是么?”

怀真悄悄地往旁边走开两步,离他远了些,又假意再去打量周围。怀真心想:“这永福宫良久没有人住,德妃自然早就不再了,不然我也不至于竟没听过……然而陈设如此,可见是个得宠之人。只不知此人是何身份,跟德妃又有何关系。”

怀真心中虽如此想,却不便再问,生怕不留神触怒了此人,怀真便忖度着,小声问道:“承蒙先前相救之恩……这会儿,不知外间的情形是怎么样了?”

却听他冷冷说道:“让他们狗咬狗去就是,何必理会。”

怀真吓了一跳,却不知他所说的“狗咬狗”,指的是谁……这其中一方,自是淑妃跟肃王,另一方,好歹算是成帝,总不会指的其他人罢了,倘若是个宫侍,怎能如此大胆?

怀真便又小心说道:“若是肃王承继大统,以后舜就变天了,难道你完全不关心?”

怀真说罢,这人淡声道:“肃王成不了事。”

怀真本自忐忑,闻言不由精神一振,道:“你如何知道?”

烛光之中,却见此人身形偏瘦似的,仍是背对着怀真,道:“那老独夫早就猜到他的不臣之心,何况唐毅也不是吃素的,早就安排了应对之策,只是他们想不到,淑妃竟也会亲自下手罢了,差点儿功亏一篑……哼,可不是狗咬狗是什么。”

怀真听得呆呆地,忽然听他又提“狗咬狗”,且先前还说了小唐,便皱了眉,欲说一句,然而此刻情形晦暗不明,倘若真惹怒了此人,又有何益处?因此怀真只得隐忍不语。

不料怀真不说话,这人却仿佛猜到她的心意,因道:“怎么,我说唐毅他们是狗咬狗,你不乐意了?”

怀真见他竟然说破,便鼓足勇气,道:“唐叔叔是为国为民,你如何敢这么说他。”

话音刚落,这人便嗤嗤冷笑两声,道:“为国为民?难道就没有一己之私?”

怀真蹙眉道:“肃王谋反,自然是大逆不道,若给这样的人坐了江山,于国于民又有什么好处?你又说什么一己之私?”

而他冷道:“唐家这数百年屹立不倒,难道只凭你所说的’为国为民’?他们这些权臣,钩心斗角,尔虞我诈,所谋的哪里有那么简单,倘若犯了他们的大忌,什么肃王、熙王……其他的……都可以牺牲毁掉。”说着,便略回头,扫了怀真一眼。

怀真闻言,紧紧皱眉,这些话,在先前她还不“认得”小唐之前,只怕倒也没什么,如今……竟不能忍听到别人这般说他。然而这个人话语之中,不管是对成帝,肃王还是小唐……都是一视同仁的厌憎口吻,可见这人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派。

怀真先前担心的就是他是肃王的人,如今揣摩其意,复略安心。便道:“那你又是何人?”

这人顿了顿,似又想了片刻,说道:“你可以唤我’阿剑’。”

怀真本不是问他名字,然而见他这样说了,便道:“原来,是阿剑……先生。”

阿剑微微歪头,道:“我年纪很大么?”

怀真一怔,见他的脸在烛光之中,面目模糊,看不出什么年纪来,只是方才看着背影,无端给她一种略苍老之感罢了,于是道:“我委实不知……您的年纪……”

阿剑笑了笑,忽然抬手在脸颊上轻轻一抚,自言自语般道:“也是……我差些忘了。”

怀真不明其意,阿剑垂眸想了片刻,便起身往怀真这边儿走来,怀真不由后退,被他一步一步,逼迫着退回了梳妆台前。

怀真咽了口唾沫,压着心底不安,竭力将声音放的缓和,道:“阿剑……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今晚上……是为救我的么?”

阿剑站住脚,看了她片刻,道:“别怕,我的确是为了救你而来,至于我是什么人……”他忽地伸手,在怀真的鬓边一拂。

怀真惊心之余,却忽地觉得眼前一暗,身不由己倒了下去。

阿剑顺势将她揽住,抱到榻边放平,怀真昏昏沉沉,竭力睁眼看去,却见烛光摇曳中,依稀似见到一张极俊秀清挹的面容,仿佛真切,又似幻象而已,一闪即没。

怀真再度醒来之时,却听到耳畔有人道:“你且回去,此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另一个人应道:“是。三叔……我……”

那人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尽力了。”

怀真听出是小唐跟唐绍在说话,忙睁开眼睛,却见风呼啦啦掀开帘子,顿时日影满目,刺得双眼有些生疼,不由微哼了声。

忽然日影一暗,光线明灭中,有人到了跟前儿,俯身看她,怀真眨了眨眼,唤道:“唐叔叔……”一时反应过来,忙张手要抱他。

小唐举手将她抱了起来,紧紧搂入怀中,怀真起初只顾欢喜了,竟忘了昨夜的事儿,脸在小唐肩窝里蹭了两下,才蓦地想起来,身子一震,忙松开手。

小唐见她有异,问道:“怎么了?”

怀真呆了呆,道:“昨晚上……”

小唐凝视着她,怀真忽地又想起方才隐约听见他跟唐绍的话,又想到昨日殿内那场骇人的争斗,一时竟不知先说先问哪一件好。

小唐打量着她的神情变化,温声道:“别担心,都过去了。”

怀真复回过神来,道:“昨天……淑妃……绍哥哥没事儿吗?”

小唐“嗯”了声,道:“他负了伤,然而没有大碍。”

怀真点头道:“多亏他带人及时赶到,不然的话……含烟姐姐!还有淑妃跟肃王呢?你如何在……”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人在马车中,仿佛不是在宫殿内了。

小唐见她问起这么多来,便道:“良妃无事,原系中了魇魔法罢了,皇上也被救下了,太医正诊治……淑妃跟肃王都被押下,已经复天下太平。”

怀真心中果然有无数疑问:“你莫非早就知道会有此事?”

小唐摇了摇头道:“并没想到肃王竟这么快动手了,差点儿有些猝手不及,我也听绍儿说了宫内的事,幸好你及时拦住了良妃……又阻了淑妃,不然的话,当真给他们放了肃王进宫,可就难办了。”

怀真愣了会儿神,听到含烟无事,谋逆被平,微微有些心安,蓦地又问:“我爹爹跟娘他们呢?”这种大事,倘若在城中有些刀兵起来,只怕伤及无辜。

小唐笑道:“无碍,我派人去看过了。”

怀真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小唐看着她,忽然问道:“昨晚上,你如何去了昔日德妃住的宫中?”

真真儿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怀真的心猛地又揪起来,道:“你、你都知道了?”

小唐凝视着她,略略苦笑。

原来昨日,肃王府来的人向小唐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肃王世子竟于昨夜时候离世,然而肃王府却压下此事,秘而不宣,敏丽情知有异,才想方设法,叫人带了这个消息出来。

小唐听说之后,便料到肃王大概是意有所图,他先去的便是熙王府,赵永慕近日已经能下地走动,小唐见了面,便道:“如今形势不妙,这两日你切勿出外走动,多留意下人,别叫人趁虚而入。”

熙王色变,道:“可是二哥……”

小唐道:“只怕是不免的,如今只看何时行事罢了。”又略说几句,便匆匆离去。

谁知雷霆万钧地,果然便出了事。因兵部是受控于肃王,当夜,原本驻扎在京郊大营的五万大军悄然调动,在黄昏之后,夜幕降临之时,便逼近城下。

九城畿防却也是肃王的人马,正是凌景深任副指挥使,因此竟并未把此情往上呈报,只等号令一出,便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再加上淑妃里应外合,此计可谓天衣无缝。

肃王在黄昏之初便已要入宫,不料宫门紧闭,肃王便只等淑妃在内行事,等候之时,府兵逐渐聚集,九城的人马亦分头而为,肃王等的不耐烦,便欲发号令叫大军入城。

正在此刻,便见一队人马而来,头前灯笼高悬,写着一个“凌”字,肃王知道是凌景深,定睛细看,却见景深押着一辆马车前来。

肃王隐隐见马车上是熙王府的令牌,便笑了起来。

这会儿马车上前,凌景深下地道:“王爷,微臣把熙王爷请来了。”

肃王道:“你倒是个急性子。”说话间,熙王赵永慕从马车上下来,蓦地见周围这许多人,便道:“王兄,不是说要入宫见驾,如何这许多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