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竹韵虽然担忧,毕竟惧怕父亲威严,还试图跟应梅夫讨个主意,不料应梅夫只是个软和的性子,既然应爵爷有了吩咐,应老太君也曾格外叮嘱……故而也丝毫不肯出头。

应竹韵偷偷去诏狱两回,不知因何给应爵爷听说了,大发一通雷霆。故而应竹韵此后也不敢再跟应兰风他们来往了。

一直到昨儿圣旨下了……应竹韵心中才后悔起来。

应爵爷应梅夫他们倒是寻常,只说:“当初他高高在上的时候,我们也并没想着就沾他的光儿,何况先前是那通贼叛国的罪名,谁敢跟他有牵连?好歹他没牵连到我们,已经是祖宗庇佑了!纵然如今洗脱罪名,也是他造化大,皇恩浩荡罢了,不必理会。”

应竹韵听了这样齿冷的话,虽不敢反驳,暗地里想起来,却忍不住有些心凉,因此今儿才特意过来相见。

话说众人回到了府中,应兰风自知道应竹韵的来意,怎奈他进宫一趟,越发身子倦怠,精神短缺,只陪着说了两句话,就入内休息了。

应竹韵只好老着脸,便去见应玉跟狗娃儿罢了。

话说怀真听说应兰风回来,一面儿有些欣慰毕竟是安然而归,一边儿心中着急,便想问问太上皇到底是什么意思,因此便带着笑荷过来。

不料才走不多时,便见廊下呆站一个人,不知何故,盯着栏杆外一角,正发呆呢。

笑荷小声说道:“姑娘,是小凌驸马。”

怀真自早看了出来,但因凌绝先前多方照顾应兰风,怀真心中对他很有些感激之意,早把昔日的龃龉抛在脑后,因走到跟前儿,道了个万福:“小凌驸马。”

凌绝一怔,转头看向她,却并无言语。

怀真见他仿佛有些神不守舍,毕竟也不好跟他多话,就只一点头,便要走开。

凌绝见她欲走,才反应过来,便道:“你如何……跟他和离了?”

怀真听了这句,虽知道问的有些不成体统……但毕竟他对应兰风有恩的,当下也不理论,只垂了眼皮儿,小声说道:“也是不得已的。”

凌绝哑然,盯着她看了会子,才道:“你竟舍得?”

怀真皱皱眉,更不便回答了,勉强一笑:“失陪了,我得去见父亲了。”

凌绝连说了两句,心中却早也后悔起来,不知自己为何忽然冒出这样两句,见怀真走开了两步,情急之下,竟说:“这两日,他在我们府里……”

怀真听了这话,猛然住脚,回头看向凌绝。

凌绝话才出口,又有些懊悔,便跺了跺脚,自顾自低下头去,也不吱声。怀真看了他一会子,终于问道:“小凌驸马……你是说……三爷在你们府上?”

凌绝咬了咬唇,转开头去,皱眉道:“是。”

怀真看着他,疑惑问道:“如何只在你们府上,不曾回唐府?”

凌绝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骑虎难下,只得闷闷说道:“他这两日病着……一直在养病,自然不曾回唐府去。”

第321章

只说先前,唐夫人痛斥了唐毅一番,自此他却一去不还……唐夫人只以为他有意不听自己的话,且又忙于朝政国事上去了,因此心中很是气恼。

又因小瑾儿哭闹不休,唐夫人索性带孙儿来到应府,竟自在住了两日,一来是为了孙儿着想,二来,心底也是想着把儿子空两日,让他自个儿反省反省之意。

是以唐夫人竟乐得不管他,更加不知道他近来是何情形了。

只是私下里跟怀真道:“如今好歹雨过天晴了,你父亲也没了事儿,你们好端端地,却弄得这个模样,我知道亲家母是不乐意的,我心里更是不自在的紧呢……再加上有小瑾儿,难道你当真要撇下他给我?我看你也未必舍得。”

怀真听了她的话,转头看向旁边摇篮里的婴儿,大概是因守着母亲的缘故,小孩儿不哭不闹,睡得也格外恬静。怀真一眼看去,竟果然舍不得挪开目光了。

唐夫人很解她的心,又说道:“你们毕竟做了这几年的夫妻,毅儿虽然……也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毕竟他也是真心爱你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好孩子,你竟听我的……咱们仍再行复婚可好?”

怀真闻听这话,微微一震,复低下头去,满心满口的涩然。

这两日里,怀真回想往日种种,心头自然也是有些难以解释之意,微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唐突”……然而若事情再来一回,只怕她仍是会这样的,毕竟在那时候,她也并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要么跟应兰风同死,要么同活,唯一所想的只是不连累别人罢了。

谁想到,事情竟是这般的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可纵然如今有后悔之意,却也不能回头了。

何况怀真自忖,只怕如今,她想回头也是不能够了……

那夜,唐毅风雪而来,因抱着她,求着她跟他回唐府去,大家仍旧重归于好。

当时怀真心中未尝不是不动心的,然而……那时候的情形,竟如当夜外头的风雪一般,错乱迷离,叫人看不清楚前路如何。

她头前早得罪了太上皇,这会子却又回到唐府去,岂不是把火也带到唐府去了?

正在心头为难,唐毅却察觉她的迟疑之意,便抱紧了她,乱亲了两下,怀真察觉他的意图,忙便挣扎推开,不料唐毅一身烈火熊熊,又因生恐失了她,内外交煎……哪里肯放,动作亦有些粗鲁,两个人慌乱之中,不免碰到了手上的伤。

听到她痛呼了声,唐毅才蓦地停了手。

怀真顺势后退一步,便道:“时候不早了,三爷……且快回去罢。”

唐毅听了这一句话,双眸寒浸浸地看着她,半晌不言。

怀真不忍相看,也怕他乱了性子,就仍说道:“三爷……是行大事之人,于国于家都不可或缺,怀真却是极微不足道的……”说到这里,顿时想到先前对美纱子说过的那几句话,当时虽然是想刹那倭国女子的气焰,但未尝不是有八分真心这般以为的。

怀真顿了顿,道:“三爷还请保重,就只当不曾跟我认得过……以后,也把我忘了就是。”

——说这句话,却是因做了十足坏事的打算,倘若果然天命不可违背,这一次仍是被抄家灭族,她若死了,自然无足轻重,除了至亲之人,只怕无人记挂,可他却不一样。

不料唐毅死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平生、都不曾这样求过人……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当真,不肯回心转意?”

今夜若不是担心她的安危,只怕也不会这样擅自登门、效这纠缠不退的姿态,这已经非他平素举止风范。

怀真仍不看他,只屈膝行了一礼,道:“三爷请回。”

唐毅听了这一句,万念俱休。竟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给她捏在手中,又丢在那冰冷的地上,拿脚踩了个稀烂。

当下再也不说一句话,便径直转身,走出门去,也不避风雪,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

他原本就感了风邪,方才又擅动内息,加上先前中了美纱子的毒针留下一个根儿未除,再被她伤了心,真真是五毒俱发,只勉强撑着出了府,就再也支不住了,亏得有个凌景深还守在外头未退,不然的话,一头栽在雪里,无人看顾的,只怕……真个儿就万事俱休了。

这一场病,却甚是厉害,竟一直都气息奄奄,昏迷难醒。

次日凌景深本派人去唐府报信……不料说唐夫人去了应府,并不在家。凌景深一想,索性不去张扬,免得又害老人家担忧。

于是便只留唐毅在府中养病,又请了太医来给看。

赵永慕即刻得了消息,特严命太医院不可怠慢,务必好生看顾!然而,饶是太医们出尽八宝,施展平生所能的,却一直到次日傍晚,才略清醒了几分。

然而开始却仍喃喃说了几句胡话,复一夜昏沉,几个太医见情形比预计的更要凶险,竟日夜守护,片刻不敢离开身边儿。

今日,整个人方好转了一半儿。

这些种种,唐夫人跟怀真自然是不知道的。

因此唐夫人虽然仍怀着让两个人再续前缘的意思,然怀真心中却也知道:那夜她已是彻底的触到了唐毅的底线,当时他又是那个冷绝而去的情形,以他的为人,自然不会在唐夫人跟前多嘴,可是心中恐怕也绝不会原谅她了。

所以怀真听了唐夫人这话,只是心中苦笑而已。再加上唐毅这两日来都不曾露面……连应兰风回府,他都不曾出现过,怀真越发认定了是他心中记恨了自己了。

这会儿忽听凌绝说唐毅在凌府病了两日,怀真才心惊起来,忙转身细问。

凌绝一错再错,无法改口,只得又微微冷着脸,不乐说道:“是两天前不知为何,就在府内住下的……病的也是古怪,每天四五个太医围着看,今儿方好些了。——难道你丝毫也不知道的?”

怀真脸儿微白,这两天她尽量不去思量此事,更加上李霍的事,应兰风的事……哪里还能有心去想儿女私情?

凌绝见她脸色不好,自忖又失言了,便把声音放的和缓些:“你不必担心,嫂子也照料的很妥当。”

怀真抬眸,同他目光略略一对,才又行礼道:“多谢告知,我且先告辞了。”

凌绝目送她的身影,张了张口,想说一句话,却又觉得口角发涩,便并没说出来,回头又看着那栏杆外的一团雪……不知如何,总想到那日,那支自她手中掉下来的红梅,躺在雪上、嫣然如火的姿态,恍然仍在。

话说怀真压着心跳,到了应兰风房中,这会儿应兰风喝了药,闭目养神了会儿,才恢复了几分精神。

怀真放轻了步子,来到床前,正呆看,应兰风睁开眼,笑道:“如何不坐了说话?”

怀真只得忐忑坐了,不等她问,应兰风已经把太上皇宣他进宫的意思说了一遍,也把自个儿所回的言语都说了。

一语说罢,怀真目瞪口呆,又道:“爹爹要辞官,太上皇……竟没有因此动怒么?”

应兰风道:“并没有。只说仍叫我好生再想一想罢了。”

怀真没料到竟是这个情形,一瞬茫然。应兰风望着她,见她眉宇之间有一丝担忧之意,便问道:“你仍是为爹爹忧虑么?”

怀真回过神来,微微摇头。应兰风心中一转,道:“可是……在想唐毅?”

怀真轻轻咳嗽了声:“并没有。”

应兰风见她否认,却自沉吟了会子,才说道:“你不必……太苛责他了,其实他有他的不易,且……他也的确已为咱们家做了不少了。”

怀真抬头看向应兰风:“爹说什么?”

应兰风叹道:“你当……爹原先是那个罪名,如何这府里、以及应公府那边儿都是安然无事,无人抄检?按理说……是得抄家连同把家里人也都捉拿入狱的。”

怀真蓦地一震!当时她只顾心焦应兰风去了,并没往别处多想,这会儿听了,恍然出神。

应兰风道:“若不是他暗中用法子劝止了那些御史,这会儿不管是这府里还是应公府,只怕早就七零八落了。”

怀真怔怔望着父亲,哑然:“我……”

应兰风又叹了口气,冷笑叹道:“做这官儿,太不易了……也太难为了,以前并不觉得如何,只遇上事,才知道一切都是如履薄冰而已。至于唐毅,他已经尽他最大所能了……爹在诏狱的时候,他去探望,爹也同他说过,我死不怕,只是希望他能照顾你跟你娘、你哥哥……我就死也安心。正也是因为知道有他……故而爹虽然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随时都生死不知的,可却也安然的很,因知道不管如何,他都是会护着你的。”

怀真听到这里,早又忍不住坠下泪来。

应兰风握住她的手,道:“唐夫人在这儿住了两日,可见是舍不得你,再加上小瑾儿又还这样年幼……你们夫妻一场的,有个什么说不开的?照我的意思,你们不如……”

怀真心中越发难过,因低低哽咽说:“爹不知道……是我伤了他的心,只怕他再难原谅我的。纵然我回头,他也未必肯也回头……纵然他碍于太太所命,强逼他回头,又算什么呢……却是罢了。”

应兰风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详细,听怀真如此说,他想了一想,安慰道:“你不必先多心了,照我看,他的为人,倒的确是个最进退果决刚毅利落的,然而对你……却不至于会绝情绝意如此。”

怀真只低头垂泪:“他如今病了,在凌府歇了两日,我们竟也都不知道。”

应兰风也不知,忙道:“是凌绝同你说的?”

怀真点头,应兰风思忖片刻,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看看他呢?”

怀真一愣,其实在听凌绝说唐毅病了的时候,她就急得心焦,很想去探望……然而两人毕竟和离了的,如今赤眉白眼的跑到凌府里去,大无道理……也再也拉不下这个颜面来的。

怀真摇摇头道:“爹不必说了……纵然他病了,我又凭什么去看他呢?只怕反惹了他不快,何必自讨没趣。”

两个人正说到这里,忽地听门边儿有人道:“你果然想去看他的话,我陪你过去就是了……”原来正是凌绝回来,因隐隐地听了两人的话,便索性走了进来。

应兰风是最青眼他的,见他听见了说话,也不以为忤,反忙问:“你的意思是?”

凌绝道:“近来霄儿总是吵嚷着要来看望……怀真妹妹,”说到这里,就看了怀真一眼,才继续说道:“只因嫂子忙得很,日日不得空闲,所以也无法带他过来……如今妹妹既然想过去,就只说也是想念霄儿了,故而过去探望就是了,又有何妨。”

怀真原本见凌绝听见自己的话,正有些窘然,忽然见他面色端然说出这些来,禁不住便看向他。

应兰风已经喜道:“好好,这个法子好。”

怀真脸上微红,很不自在:“爹……”

应兰风道:“你不是惦记着他么?若死撑着不肯过去看,只怕纵然在家里也是不得安宁的,且快跟着小绝去罢,若是跟着别人,我也不放心,有他在,爹是放心的。”

凌绝拱手说了一声“是”,又看怀真。

怀真红着脸,虽觉得窘羞,却也不敢就说一声“不去”,只半窘半恼地看了应兰风一眼,心中乱作一团,起身走开。

中午时候,李贤淑留了凌绝吃饭,晌午一过,凌绝欲要告辞。

应兰风早跟李贤淑商议妥当,李贤淑便进内间,把怀真硬拉了出来,道:“当初是你一意胡为,把姑爷得罪了,如今他病的人事不知的,你连看他一眼都不成?几时这样狠心起来了?岂不闻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他病死了,你也不去看眼?”

怀真听到一个“死”,忙说:“娘你瞎说什么!大吉大利!”

李贤淑笑道:“人说一声儿你就不肯了?只会在背地里心疼人,让你亲去见一面儿你就软了?”说着,便把她推了几把:“你快些给我去!”

正好儿外头廊下凌绝负手等着,闻声便瞥过来。

怀真无法,只得强做无事之状,咳嗽着自言自语道:“既然如此,我便去看看霄儿罢了。”

凌绝挑了挑眉,仿佛想笑,却又忍着,摇了摇头,转身自往外去了。

如此不多时,一行人已经来至凌府,凌绝亲引着往内宅去,才过二门,有丫鬟匆匆迎上来,又陪着往内。

行走间,凌绝随口问道:“大奶奶呢?”

丫鬟道:“大奶奶在太太房里。”

凌绝点头:“霄儿呢?”

丫鬟道:“霄哥儿留在大房内陪着云哥儿玩耍。”

凌绝一笑,又问道:“那唐大人呢?”

怀真在后,便竖起耳朵留神细听,凌绝瞥她一眼,只不动声色。

却听这丫头说道:“唐大人今儿好些,太医们都说松了口气了。是了,先前还有一个什么……陈主事的……来看望唐大人。”

凌绝回头对怀真道:“必然是礼部主事陈基了。”

头前那丫鬟见他知道底细,便又多嘴道:“陪着来的……却还有一个什么姑娘。”

凌绝一愣:“说什么?”

这会儿却已经将到了唐毅休养的院落,那丫鬟因记不起来那来访之人的名姓,便笑着说道:“横竖二爷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这会子都还没走呢。”

凌绝心头狐疑,然而正中下怀,便对怀真道:“既然如此,就顺道儿看一眼罢了。”说着,便迈步进了院子。

怀真脚步一顿,竟有些情怯之意,不料笑荷懂她的心意,便在她臂上轻轻地抵了抵,道:“姑娘怕什么呢?”

怀真见她这般说,瞪了一眼,果然便也随着凌绝入内,心中因思忖着,莫非是唐婉儿来到?

不觉进了里屋,却见里头鸦雀无声,连丫鬟们也都不在。

凌绝略觉奇异,便掀开帘子,往内一看,谁知一眼看去,陡然变色。待要放下帘子,身后怀真却正抬眸,一眼看了个正着……

凌绝心头巨跳,慌忙撒手,那帘子晃晃悠悠垂落下来,把里头那一幕掩住了,然而怀真却早看得仔细明白,那脸顿时便如同雪一样,踉跄后退两步。

笑荷慌忙扶住了,还不知怎么样,问道:“姑娘如何了?”

凌绝的心也却跳的很,来不及多想,便狠狠地咳嗽了一声,又一跺脚。

怀真却反应过来,握着笑荷的手道:“快走。”笑荷见她神情大为异样,不敢多问,两个人往外便去。

谁知才出门,刚走两步,就见有个人站在院门口,见了怀真,便笑道:“原来果然是应姑娘来了,我先还只当误传呢。”

第322章

话说怀真心怀忐忑,随着凌绝借口探望凌霄之故,来到凌府。谁知在唐毅房中,却见到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

怀真乍然一眼,魂不附体,再也没了想头儿似的,忙抽身握着丫头的手出了房来。

谁知才出院门,就见一人前来,身后诸多宫女跟随,而她盛装打扮,丽容无双,竟是清妍公主。

此刻凌绝也匆匆地跟着追了出来,正欲叫住怀真,不料清妍一眼看到他,越发笑意盈然,道:“我听人说二爷陪着应姑娘回府来了,还只当是误传呢,怎么人家前脚和离,后脚就同车同归的了?”

这话难免刺耳,凌绝不理,只急着对怀真道:“妹妹……”

怀真自垂了头:“我……”

刚一开口,眼前便浮现方才那两道纠缠的影子,实在是……不堪的很,顿时僵口涩舌,无法言语。

清妍见他两人脸色都不大对,早就心生疑惑,正猜忌中,忽地一眼看见院内屋门口上,有个人探身出来,神情有些惶恐,远远地往这边张望。

清妍一看,心中意动,便明白过来,当即笑道:“我竟忘了,今儿礼部陈主事陪着王二小姐过来探望唐大人,方才陈主事先行离开了,敢情……”

怀真低头便走,清妍扫她一眼,又见凌绝欲追,清妍便把凌绝拦下,道:“驸马去做什么?”

凌绝恨她方才出言不逊,冷道:“放手。”

清妍冷笑看他,忽地笑起来,意态悠闲说道:“我倒是怪了,驸马选在这个时候同她一块儿回来,莫非是算准了的?好叫她从此死心……不过纵然她死了心,驸马也不能纳妾的,真真儿可惜了。”

凌绝一震,狠狠抽手,目光却自清妍面上看向怀真背影,却见她脚下不停自去了,也不知是否听见了……凌绝拧眉盯着清妍,还要说几句话,却见一个丫头领着两名太医匆匆而来,当即只得停口。

原来先前太医本守着这院子内的,不料方才凌夫人忽然不好,那边儿丫头便请了过去……此刻才回。

太医们跟凌绝见礼,自入内了,这会儿凌绝便呵斥那丫头道:“如何这院子里没有别人伺候,都是怎么样!”

小丫头吓了一跳,忙停步道:“回二爷,原本是有别人在的,怎说没有?或许是恰好有事儿差办去了呢?”

凌绝拧眉,回头又看一眼屋门口,却见那人已经不见了,凌绝暗中咬牙,冷哼了声,只喝道:“还不快进去伺候!”小丫头忙才去了,凌绝踌躇了会儿,也自进房相看。

话说怀真出了这院子,一心只想回应府,然而走到半路,心神平复,便想才来又去,却不是个体统。

当下压着心中乱跳鼓动之意,放慢脚步,心中忖度,不料正有个丫头迎面来了,见了她,忙行礼道:“三少奶奶在这儿呢,里头霄哥儿听闻来了,喜欢的什么似的,左等不来,便赶着我出来看看。”

怀真点头,当即只随着那丫头去了。

片刻到了长房里,就见凌霄手中牵着个小娃儿,站在门口上张望,蓦地看见丫鬟领着怀真来了,才露出喜悦之色。

怀真忙紧走几步,凌霄跑出门来,迎面扑上前抱住了,道:“婶婶!”身后凌云正蹒跚学步,想迈出门槛来,又不能够,只着急的呀呀口语。

怀真抱了一把凌霄,又看凌云这般,不由道:“云儿也长这么大了。”

凌霄道:“可是呢,倒是好玩的。”

怀真原本神思恍惚,欲哭无泪的。见了两个小孩儿如斯可爱,才缓过神来,笑道:“要对弟弟好才是,怎么好玩儿呢?”

说话间进了屋内,自有丫头去请林明慧了。凌霄已自自在在爬到了怀真膝上,凌云见哥哥这般,不由也跟着学,便凑过来,舞动小手抓怀真。

怀真见这两个孩子都长了许多,且又越发可人喜欢,不由叹道:“果然许久不见了,倘若是我们府里太太见了,必然也更喜欢的。”

凌霄听了,因口齿伶俐地问道:“听说婶婶生了小娃娃,以后会不会也不喜欢霄儿了?”

怀真摸摸他的脸道:“怎么会呢?婶婶会一直都疼霄儿,只怕霄儿越来越大,会把婶婶忘了。”

凌霄摇头:“霄儿不会。”

怀真见他脸儿粉嘟嘟的,不由低头亲了口,凌云见了,便呀呀发声,怀真把他抱到身边儿,也在脸上亲了口:“乖乖的。”

凌霄好不容易见了怀真,格外喜欢,便抱着她,道:“婶婶带我们去你们府上好不好?”

怀真虽有心答应,但却知道凌霄所说的,是唐府……当下便柔声道:“婶婶如今回自己家住了,只怕霄儿不喜欢。”

凌霄果然似懂非懂,却道:“怎么会不喜欢。”说话间,就见凌云翻来爬去,凌霄拉了他一把:“别乱跑。”

怀真见他如此友爱,便道:“霄儿知道照顾弟弟了。”

凌霄却有些苦恼之色,道:“娘让我看着他,不叫他一个人乱走乱动,也不叫他一个人呆着。”

怀真随口问道:“这是为何?”

凌霄皱着眉,嘟嘴说道:“有坏人……对云儿不好。”

怀真心头一惊,不懂这话,正欲问,就见林明慧回来了,进门见状,笑道:“真个儿是的,你一来,这两个就把我忘了。”

怀真笑笑,凌霄懂事下地,唤道:“娘。”凌云却趁机爬到怀真膝上,顿时撒起娇来,怀真本欲起身,见状不由笑了。

明慧忙也叫她安坐,因说:“我近来忙的头晕了,本来早说要去府上拜会,只不得空,倒是妹妹有心,竟来看顾。这孩子先头一直叫嚷着要去找你呢。”

怀真见她虽然说笑着,但眼圈微红,仿佛有些恼色,因自个儿也有心事,便不欲多留,只说道:“能者多劳,这府内只怕都是少奶奶一人在操持着,忙不开也是有的,不必在意。”

明慧顿了顿,低头看了凌霄一会儿,眼睛越发红了,却笑说:“你来的正好,可知道毅哥哥也在我们府内养病?”

怀真闻言,低下头去。

明慧自然知道两人和离的事儿,先前又听说凌绝陪着回来,就隐约猜到了,只不说破,道:“这次他病的有些厉害,我记得自小儿到现在,这一场是最凶险的。”

怀真越发不能言,顷刻才低低地问:“到底是怎么所致?现在又如何了呢?”

明慧道:“太医说是感了风邪,又加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今儿算是好些了,也依稀地能认得些人了,先前连人都不认得呢,只顾说胡话。”

怀真握着手,伤手之痛,竟也无法压过心头之痛,待要再问,却又有何益处?便只缄默。

明慧又说了一会子唐毅的情形,因察言观色,忽地说道:“今儿有个陈主事跟王姑娘来探望,我先前引着他们去了,后来见老太太病了,才顾不上照料,不知妹妹可跟他们照面了不曾?”

怀真摇头,明慧思忖道:“那个王姑娘,可是昔日应大人收养的义女?听说她先前去了女学,不知如何竟又转去镇抚司了,倒是个奇异之人,今儿见她也来了,我着实诧异了一番,不知她跟毅哥哥竟也有些交情的?”

怀真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又说了会儿,怀真见明慧依旧利落如昔,两个孩子玉雪可爱,心头感触,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