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母亲竟都给我挡下了,我松了口气。

然而毕竟有人贼心不死的,见走不通母亲这条路,便跟父亲提及。

我从来不敢违抗父亲,只得答应。

后来终究寻了个空子……勉为其难地跟尚书说明了此事。

他听说之后,默默无言,只是看着我问道:“你愿意我纳妾么?”口吻仍旧温柔的难以形容。

我听着这把声音,不知为何想哭。

我自然知道,若要当个贤惠的正室,给夫君纳妾,也是天经地义的,毕竟一来我有身孕不便伺候,二来也为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着想。

——且据我所知,连府内太太也有这个想法儿。

可是尚书这样好,好的在嫁给他之前,我从来都想不到世间会有这样难得的好夫婿,一想到以后纳妾后,这样温柔的声音、温柔的眼神、怀抱……不再只属于我一个,或者他还会更喜欢别的人去……心中便难过的无法遏制。

我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咬着唇,眼泪却禁不住地往下掉。

耳畔听他叹了声,然后把我搂在怀中,道:“罢了,不必胡思乱想……”

说到这里,他轻轻地笑了声,忽地又重复了一句:“是啊……你总是爱多思多想的,几时才能好呢?乖……”

我疑心他是厌弃我,故而这般说,毕竟在此之前,我并没乱想什么。

然而他低头在我额上亲了亲,他的唇同样温柔如水。

我闭上双眼,这一刻忽然觉得极满足跟感激:就算尚书当真纳妾,又怎么样?我还是他的正妻,是他第一个这般相待的女子!

我本来以为他并未多话的意思,是会准备纳妾了……谁知道从此之后,不管是家里还是府中,都不曾再提此事。

仿佛从未发生过。

我心里又是惶恐,又是喜欢,却不知缘故,也不敢多嘴问。

直到后来我将生产,母亲来看顾我,才听她说:“难得的很……那次建仪亲自同你父亲说起来,说是并无纳妾之心,你父亲才熄了这意思。”

我目瞪口呆,尚书竟从未对我说过此事,我又哭了起来。

我成了府内女孩们最羡慕的人。

先前说过,生在大家之中,有一宗好处就是可以见到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情形。

我家中的几位兄长,多半娶妻,他们也都是极有教养的大家子弟了,然而我耳闻目染的,也听说了好些。

譬如睡了几个丫鬟,又新买了什么姨娘,或者在外头结交什么下作人……

那些姊妹们,嫁了人的,多半也各有各的如意通不如意处,要么夫婿薄情,要么性情暴戾,还有的因为子嗣之事,闹得不合……

我自然知道何为“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所以当初想到要嫁给一个“相貌丑陋脾气古怪的老头子”,也只是逆来顺受顺其自然罢了,又哪里想到……上天竟给了我一个最最好的人。

他身居高位,相貌出众,不纳妾,不花心,且温柔深情。

我生了女孩儿后,更是百般疼惜。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我心满意足,做梦亦会偷笑。

能被尚书这般温柔深情地相待过,就算为他死去,我也是心满意足,甘之若饴。

——纵然知道他娶我,只是因为我的家世。

——纵然知道他温柔爱惜地看着我的时候……眼底心上,所见所念的,是另一个人。

第391章番外之凌绝:拈花一笑

凌绝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海上风暴。

巨大的船只被数层楼高的浪头推拥着,时而东倒西歪,时而阻滞不前,时而又像是要攀上浪尖,趔趔趄趄,飘飘摇摇,仿佛每一刻都要倾覆。

战船上每个人都湿透了,水手,士兵,将官,一面要竭尽全力稳住身形,免得被抛出船去,一面要竭尽全力护住战船。

一阵风卷着雨跟海水泼洒下来,顿时所有人都像是从海水里爬出来的一般,有两个水手被巨大的海水一冲,直直地摔到甲板边上。

泉州水军统领周振藩死死地挽着凌绝手臂,吼道:“凌大人,没见识过这样的情形罢!”

他惯行海上,这般情形自然见的多了,其实尚不算最坏。

只是想看看这京城来的贵公子哥儿色变之态罢了。

仓促中,周振藩带着戏谑心情,转头看了一眼这自京城而来的文官,——如此肤白貌美,生得比女孩儿更好看三分,当初倘若不是海疆使唐毅亲自带来,哪里肯正经看上一眼。

纵然如此,那一伙儿本地文武官员背地里聚会之时,还嚼口连连呢,倘若那些话给这小子听见,只怕要羞愤而死。

然而就是这个看着像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哥儿似的青年,在此后的一年里,把那起子酒囊饭袋的禄蠹们,砍的七零八落。

让向来冷眼相看的周振藩也忍不住诧异起来,开始对他另眼相看。

要知道那些人虽然愚蠢无用,但毕竟个个都是官场上的老手,邪心狞性,最擅长钩心斗角窝里争。

且京内有后台不说,又都是盘踞本地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不可小觑……故而虽然有不肯同他们沆瀣一气的清流如周振藩者,却也不敢直接同他们正面冲突,因此长久以来,只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当初,周振藩跟几个志同道合的官吏,本是想看海疆使一行笑话的,毕竟有那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虽唐毅威名在外,可毕竟他远道而来……必然有一场好戏。

不料,果然是一场精彩绝伦好戏。

在他们刚进城的时候,当地就送了一件大礼——一场声势浩大的刺杀。

不料跟随海疆使的人都是好手,刺杀不成,反一败涂地。

而被刺杀者仍是神情平静,眼底带笑,笑里暗藏锋芒,不仅是唐毅如此,他身边一干副手随从等,皆是如此。

当日,泉州城看似平静,实则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这一幕,周振藩便是其中一个。

当看见海疆使一行上下,处变不惊泰然自若,甚至仍顾盼谈笑、仿佛那近在咫尺的刀光剑影都是无物之时,周振藩心中震惊。

他隐隐地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只怕是真的来者不善,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果然,便是在谈笑风生、不动声色里,一个又一个的贪墨禄蠹被拉下马来,悄无声息地一败涂地。

想来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来了泉州数月,城内诸事尚未完全料理明白之时,唐毅便放心地把所有事宜留给凌绝,自回京去了。

彼时,流求之事尚未解决,红毛国跟倭贼虎视眈眈,且本地余孽未清。

周振藩暗中觉着唐毅是太大意了……甚至怀疑唐毅是不是知难而退,所以把这烂摊子扔给一个乳臭未干的世家子弟。

有目共睹:这姓凌的小子初出茅庐,毕竟太过青嫩。

而自从唐毅去后,明里暗里,文武官吏便开始用各种手段,威逼利诱,无非是想要拉凌绝下水,让他与己方同流合污。

凌绝不知怎地,竟似来者不拒之势,很快地同众人打得火热。

凌绝人生得俊美,天生贵气,又且是个聪慧绝顶之人,才华横溢,每日里同这位大人饮酒,又同那位出游,兴起之时再吟诗作对,恁般风雅动人。

因此那帮禄蠹们见状,简直喜不自胜,从最初的针对警惕,到视若知己,爱如性命,人人争先恐后与他相交。

渐渐地凌绝跟这些人进进出出,真真是热络非凡,交情深厚,竟似把正经事都抛在脑后了。

周振藩看在眼里,又是失望,又觉着愤恨,本以为唐毅此行或许成事,不料竟功亏一篑,果然竟败在这纨绔子弟手中。

想到唐毅临去之前,曾暗中跟他接洽,托他在“万不得已”之时,相助凌绝等话,周振藩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举着唐毅是不是呆了傻了,竟选了这样一个人接手泉州,如今好了,一片“歌舞升平”。

怪道当初送走了唐毅那“老奸巨猾”之辈,有许多人暗中大大地松了口气,弹冠相庆,自诩送走克星煞神……毕竟凌绝看来如此面嫩,比起唐毅来,自然好对付的多了。

如今看这情形,竟果然如他们所愿了。

周振藩怒不忿,几次忍不住,当面为难羞辱了凌绝几回,凌绝却一概不愠不恼,很是没羞没臊。

直到年下,泉州知府大设筵宴,邀请亲信要人们过府饮酒同庆,凌绝自也在其中。

席上众人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凌绝趁兴吟诗一首,念的是:“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众人闻言,大声叫好,凌绝大笑之际,埋伏之人一涌而出。

满座哗然,不知所措,有人甚至以为是余兴舞乐节目。

凌绝凛然站在厅中,此刻脸上的笑已经翻做冰霜色。

他也不拿册记等物,只看着膝上几十位豪绅大吏,先看向泉州兵马巡卫司长,道:“尔身为兵马巡卫,怠政失职,内纵放恶贼,外姑息敌寇,现有人证若干,查明属实,革职抄家。”

郑司长面如土色,还来不及开口,便给侍卫翻到在地,不由分说押下。

凌绝又看向一人,道:“杜灵逊,仗着京中刑部主事杜敏是你堂弟,纵放家奴屡次行凶,又为占地,屡伤人命,亦有人证若干,拿下侯斩,家产一律入公!”

凌绝看向某人之时,便将其官职身份,素日里所做的件件般般亏心恶事一一道来,竟是分毫无误。

而兵丁便把人当场绑了,有那些意欲激烈反抗的,他便亮出御赐金牌,当庭斩立决,血腥气很快弥漫开来。

不过是刹那间,风云色变。

满座近百人,风卷残云似的拿下了一大半儿,剩下了四十多人,个个如痴如醉,战战兢兢,唯恐那双明锐双眸扫到自个儿脸上。

凌绝慢慢扫了一眼其他人,方微微一笑:“各位虽也并非一清二白,但罪名并不及入罪,凌某心中明镜一般,是以各位不必惊慌。”

他安抚了一番,又道:“以后泉州之地,还要各位辅助凌某,倘若能治的海疆靖平,百姓安居乐业,各位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到底是做铮臣良将,功在千秋社稷,还是狼心贼子、身死名裂遗臭万年,各位且三思。”

众人见识过他的手段,见是这般决绝果断之人,哪里还敢有些痴心妄想,当下齐齐起身,跪地行礼从命。

那一夜,周振藩因怒气攻心,不愿前往,听探子说到事变后,不知究竟。

他终究按捺不住,又想起唐毅叮嘱过的话,怕节外生枝,才急忙带兵赶去。

此刻凌绝早就处理了所有事宜,这段日子里他跟这些人称兄道弟,热络非凡,实则每个人所作所为,所能所及,他更是一清二楚,早就窥破关窍,要击破自然易如反掌。

周振藩见了凌绝,望着青年面上淡淡的笑意,满心的话,竟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大笑几声:自此,舒心之极!佩服之极!

此刻才明白唐毅的真正用意,他竟是有意留下这许多事给凌绝料理。

到底还是他有识人之能。

唐毅早也知道,凌绝有能力料理处置此地诸事,且由凌绝这看似无害容易被人拿捏的“后辈小子”来对付那些老谋深算的禄蠹们,却比唐毅亲自出面反更妥当,——毕竟人人敬畏唐毅之名,他还未出手,众人早就防备起来,而且逼得他们急了,狗急跳墙,反而不妙。

但凌绝就不同了,年青,面嫩,又且八面玲珑,最会讨人心喜,而且看似最容易被拿捏摆布。

是以唐毅故意扔下这一摊子,自己去了,这并不是周振藩起初想的“知难而退”,而是不折不扣的“以退为进”罢了。

他果然是看对了、也选对了人。

周振藩望着身边儿的青年,——纵然面前海浪滔天,这青年依旧是淡然如斯,仿佛仍是闲庭观景,生死置之度外般,着实令人赞叹。

凌绝淡色锐利的双眸,凝视面前狂性大发似的海浪,周振藩不知道的是,此刻凌绝心中,更也有一番惊涛骇浪,不足以为外人道。

不多时,风退云散,浪平如镜,船只靠近流求岛。

岛上百姓们见风雨停了,都纷纷站在岸边,忽地见大舜船队出现,尽数欢呼起来。

战船靠岸,周振藩自去接洽流求之人,安置士兵。

凌绝同向导等下船,沿岸而行,随意看些流求景致。

正行走间,忽地有个人飞跑过来,凌绝身后的暗卫才要上前,忽地又停下来。

原来是个脸儿红红的流求少女,手中握着一支野生的白牡丹花儿,她跑到凌绝跟前,便把花举高,用有些生硬的舜话道:“大人,多谢你帮我们打跑了倭寇,送给您!”

凌绝皱皱眉,淡扫了花儿跟人一眼,才要走开,忽地望见少女含羞带盼的目光。

刹那间,心头竟一阵恍惚。

这一刻,凌绝仿佛又看到了……恍若隔世那一年,也有个人儿,捧着个香包,含羞带盼地望着他:“做的不大好,送给你……”

心底的惊涛骇浪复涌上来,沙沙做疼,却来不及也不敢细细回想,又飞快地掩住,退了下去。

凌绝盯着面前的少女看了半晌,终于举手将花接了过来。

他垂眸看了一眼,许是见那牡丹花儿生得甚是妖娆动人,便轻轻一笑。

这流求的少女望着他的笑脸,见是这样剑眉星眸,好生动人,刹那间,连花儿在这容颜面前也陡然失色。

少女顿时红透双颊,便来不及出声,便羞得扭身跑了,却并没跑远。

——原来她身后还有几个本地少女,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大家挤在一起,有些激动地嚷嚷着,微微雀跃,亮闪闪的眼睛都看着凌绝,半是羞涩,跟难以掩饰的爱慕。

凌绝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拿着花儿走开罢了,却听他身后的向导笑道:“她们都在赞大人,说大人打跑了海贼,是大英雄,还说……说大人甚是温柔呢。”

凌绝脚步一顿:温柔?

何为温柔?

记忆中的少年,挽衣涉水,把那随波逐流而去的香包捡起来……他望着香包,蓦地莞尔。

温柔……

回忆如同这微微腥咸的海风,缭绕不去,凌绝仰头轻笑。

他拈着花儿,沿着海边儿,且思且行,靴子踩在松软的沙滩上,留下一个个浅淡的脚印,又慢慢地平复不见。

凌绝止步,却见眼前,海水层层涌动,冲上来复退回去,水波吞吐着柔软的沙滩,有几只寄居蟹匆匆跑过。

温柔啊……

凌绝轻笑出声,眼中却略有些湿润。

阳光洒落海面,波光粼粼,长风浩荡,白鸥翱翔。

良久,凌绝终于举起手来,那一支洁白的牡丹花儿自手中坠落,却又被海水温柔地簇拥起来,活泼跃动着,去往更广阔无垠的海上。

第392章番外:曾与唐叔两三事

唐毅第一次见到应怀真,是在应公府、应兰风的书房之中。

那时应兰风才上京不久,唐毅奉林沉舟指使,过府接洽这位朝中新贵,想要观其言谈、见其品行。

两人相谈顷刻,不知府中有何要事,一名仆人匆匆来请应兰风。

应兰风本不欲撇下唐毅,然而那仆人低低说了句什么,兰风色变,便起身对唐毅道:“请少坐片刻。”竟火烧眉毛似的自去了。

唐毅想要开口先行告辞都未来得及。

唐毅耳目向来过人,依稀听那老仆说什么“姑娘如何”之类,他知道应兰风膝下有一名爱女,这会儿大概是五六岁的光景,爱若性命。

莫非……是那女孩子有事?

却也并不放在心上,只送了应兰风出书房,他却起身,自在书房内走了一会子,眼见屋内布置摆设,都极尽简朴,并无一丝奢华气息。

正在淡淡相看,耳畔忽地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些鬼祟。

唐毅心中一动,凝神静听,却觉得声响是从窗户边儿上传来。

一念心动:他本以为,莫非是应兰风大智若愚,看破了自个儿的动机,故而暗中派人在外监视?

唐毅心中掂掇,却不动声色,只放轻了脚步,无声无息地来到窗户边儿上,方抬眸往外看去。

孰料,左右无人。

然而目光一动,他垂眸往下……却惊见一个小丫头子,埋首缩肩,抱着膝头,蹲坐在窗下。

不觉哑然失笑,却又松了口气,原来竟是他多心了。

只不知这小丫头是什么人?这般可怜地藏身在此又是什么缘故?

横竖此刻无事,唐毅凝视那丫头,见她兀自不知自己在看着她……毛茸茸的发,太阳光下,透着柔弱光亮,有些瑟瑟发抖。

他心念转动之间,轻轻地咳嗽了声。

如同受惊一般,小丫头抖了抖,左顾右盼……大概是不见人,便满脸疑惑。

唐毅只瞧见那极长的睫毛,不安地抖动,仍是看不见脸容,他便低笑道:“我在这儿呢。”

那丫头这才转过头来,扬首看他,仍是满面惊惶,双眸睁得极大,水汪汪的眸子微红,仿佛刚哭过。

唐毅愣了愣,竟不由自主说道:“你怎么了?”

小丫头睁圆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或许是唐毅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又或许是她蹲了太久,腿都麻了,竟并没有动,只呆呆地问:“你是谁?”

唐毅见她恁般可怜,便复笑道:“我姓唐,你又是谁?”

“糖?”她喃喃地念了声,忽然眼睛无端地亮了一下,仿佛想到什么好的……让唐毅莫名,然后她天真地问道:“是很甜的桂花松子糖么?”

唐毅“噗嗤”便笑了出来,望着那期盼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地点头:“嗯……是很甜的桂花松子糖。”

他的回答让小女孩子越发喜欢起来了,看着他的时候,那种眼神仿佛真的像是看着什么好吃的、散发着甜味儿的糖果,许是戒备心减退了,她便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是阿真。”

唐毅挑了挑眉,记得应兰风的爱女便叫“怀真”,再想到应兰风方才匆匆离去……心中已经有数。

他索性俯身靠在这窗台上,越发温柔地望着女孩子:“原来你是小怀真?”

应怀真的眼睛又睁大了些:“你如何认得我?”

唐毅忍笑:“我会猜的。小怀真怎么躲在这儿?”

应怀真听了这句,脸上的惊喜之色逐渐消退,她低下头去,又缩了缩肩膀,很是胆怯之态。

唐毅絮絮善诱,乃道:“你若告诉我,下回我来,就给你带很甜的桂花松子糖。”

这一句话,却极有效。

应怀真又转回头来:“真的么?”

唐毅点了点头,眼底笑意更盛:在此之前,他竟不知自己哄孩子的本事却也一流。

怀真懵懂看了他片刻,终于说道:“我告诉你……你、你别对旁人说好么?”

唐毅笑看着她:“就当作是我跟小怀真之间的秘密,如何?谁也不许对别人说起。”

望着他十足可信的神色,女孩子叹了口气,才闷闷不乐地说道:“我本来以为哥哥喜欢我的,可是……我刚才,听见哥哥对姐姐说,说很讨厌我,说我是小、小贱/人……他们好像、很想我死掉。”她有些忧愁地说到这里,抬头看唐毅:“糖叔叔,什么是小贱/人?”

唐毅微微蹙眉,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子,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这个问题。

片刻,唐毅才问道:“所以怀真就跑到这里躲藏起来了?是怕被他们发现?”

怀真又埋首下去,道:“我很害怕,哥哥先前明明对我很好的,可是刚才……有些可怕……”

唐毅问道:“那为什么不告诉……你父亲母亲?”

怀真眨了眨眼,又弱弱诺诺地说道:“我怕……怕爹爹不相信我,也怕爹爹相信我。”

唐毅竟不懂,不由问:“这是什么缘故?”

怀真嘟着唇,道:“爹爹不相信我,会觉得我是说谎精,会不喜欢我……可若是相信我,爹爹一定会讨厌哥哥、责罚哥哥的,我不想哥哥被责罚。”她显得很难过,又低下头去。

唐毅心中一震,耳畔隐隐听见脚步声传来。

他不及多想,便对眼前的女孩儿道:“怀真你听着,一味躲藏起来是没有用的,如果你不愿意告诉你爹爹跟娘亲,那么就要让他们不敢欺负你才好。”

怀真呆呆地看着他,似懂非懂。

唐毅对上这双明澈之极的双眸,又道:“你哥哥所做是极错之事,他当着你父亲母亲的面儿是不是不敢欺负你呢?他只敢在背后这样,因为他心虚,他也知道自己不对……但凡做坏事的人都会心虚,然而你是好孩子,好孩子不该惧怕坏人,你懂吗?”

两人说到这儿,就见应兰风匆匆来到。

兰风看到应怀真在此处,便忙不迭地女孩儿一把抱了去,又仍对唐毅告了失陪,自抱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