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想好的具体突破口吧。”我扬眉问道。

霜铃颇为神秘地一笑:“知不知道我去年被你家洛谦关到哪里去了?”

我摇头。柳风曾派密部疯狂搜索也没查出。

“皇宫,浣衣局!”

随意将人插入皇宫?我惊异片刻,霜铃却是平静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是在皇宫干了数月的苦差,但也结识了不少宫中人,无意间得知了许多皇宫里的神秘事情,譬如,关于苏婉诞子的那一夜…”

噫,我不禁浅呼,手指早被窗帘流苏绞紧,涨成了紫淤色。

霜铃欺近,耳语道:“我觉得极有可能是狸猫换太子——”

“有证据吗?”我颤声问道。

霜铃皱眉:“这不出城来找人证吗?听说给苏婉接生的稳婆是长安城外八里处的李家村人。”

“有几分把握?”事关重大,倘若真是霜铃所讲,这一条就足以铲除苏婉。

霜铃抿唇:“至少八分吧。那夜浣衣局的颦儿去昭阳宫送洗好的被褥,恰好碰到苏婉早产,婴儿出生那一刻她只听到几声猫叫似的哭腔,随后瞟见急急走出的产婆也是脸色苍白。按理说早产儿这样虚弱,不死掉也至少要调养一段日子。可就出了怪事,第二天皇上看望九皇子时,这婴儿居然是啼声洪亮,一夜间陡然健康起来。”

“颦儿的话可信吗?”

霜铃点了点头:“颦儿在浣衣局同我睡一个铺,前几天我才帮她离宫回老家,她说的话一定可信。另外还有,苏婉早产那一夜昭阳宫有两个宫女在御花园暖塘边失踪,稳婆也再没出现过长安…”

“所以,现在我们就去找稳婆求证?”

霜铃黑瞳明亮:“查得就是苏婉的诛族大罪!”

“李家村到了。”流苏勒马停在车旁,冷声道。

“下去吧,很快就会揭开谜底了。”霜铃的眼神极为凌厉而自信,她扶着我下了马车。

很闭塞的小村,土墙矮房到处都是。

“请问,稳婆李妈住在哪里?”打发着随从一路问去,竟没有一个人知道。

随着霜铃走入破庙的残墙前,挡住了些寒风。

“会不会弄错了地方?”我疑问。

霜铃蹙眉摇头:“绝不会搞错,密部查出的档案李妈就是长安李家村人!”

“但也有可能替苏婉接生后,李妈为了避祸,没再回家。”我提出可能性。

霜铃不语。

沉静中,忽然从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急忙拉着霜铃转身。半边倒塌的破庙阴影里向我们走来一个人,看样子似乎是个寥落的女人,她张嘴一笑,似乎实在表示友好:“我知道李妈去了哪里,能不能给我一些吃到啊?”

“你叫什么?”我问起,同时回头止住流苏,她腰间的软剑已抽取三分。

那女人瑟瑟发抖:“林紫裙…黄河泛滥淹死了我家男人…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只能上京城来投奔父母和姐姐…可找不到他们了…”

“最近怎么了?路上就遇到不少无家可归的人。”我转向霜铃。

霜铃无奈叹道:“去年夏秋黄河决堤,死了不少人,河间又闹起了饥荒,现在长安城外到处都是流民。可长安府尹却不让这些饥民进城讨食,说是怕流民闹市,其实还不是怕担责任。”

“就把身上带的碎银子全给了她吧。”我嘱咐流苏。天灾人祸还不全是由他们那些坐在朝堂上的人一手造成。

林紫裙接过流苏手中的碎银子,不住嚷嚷泣道:“这位夫人将来一定有福报的!前几天我在村头碰到过李妈,她说是要会娘家看看亲戚。”

霜铃对我淡淡耸肩,无奈轻叹:“苏婉的运气不错!”

回了马车,我放下帘子,轻声道:“两天后,我要进宫见真妃,行个娘家礼。不如你也去,我们直接在案发现场取证,或许效果更好。”

“这么急?两天后就进宫,怕是来不及安排好接应的人。皇宫里我们的人还是稀疏,认识的又没有一个握了实权,怕是危险大于收获。”霜铃一愣,随即笑道:“不过动了杀心,很好!”

将手覆在软腹上,我低首淡道:“等不及了…”

第五卷:长安夜未央 虚龙斗(二)

天朔十年,正月十二。

似乎是外屋的珠帘在响动,极轻的声音,洛谦却停滞了笔,撂下正在书写的折子,墨瞳恰似无意间瞟了我一眼。

避开他,懒散散地将目光撇到缠枝双绣幔帘后的挺傲身影,我静了静,才道:“流苏,我知道了。你先去库房里取了西泠送来的龙涎香,就是那个昨天包好的藕色锦盒,我再找一件皮裘披上就走。”

流苏腰间剑鞘尾端挑起幔帘,灿锦若水波流动。人离,帘静。

“去哪里?”悠然墨香压来。

我回首,他高直鼻梁就在面前,“进宫见真妃,年前说好的。”

“嗯,”他淡声应了应,平静过分。

见洛谦不语,我反身打开楠木木柜,柜中锦囊中白茶香淡淡飘出。取了最上层的白裘,正要披上,却发觉手中空无一物。他手臂挽着裘衣,长袖不乱,似乎方才没有任何动作。“外面飘着雪,不要进宫了,待会儿派人到长乐宫传个话就好。”

“爹和哥都不方便进宫,真妃每年也说不上几句贴心话,就算只陪静坐半日,也胜过偌大深宫无人,寂寥寒心。”我垂下眼眸,伸臂抓住他臂弯里的白裘一角,却拉不动分毫。

又试了一次,依旧没有得到裘衣,低低地叹气,只得复身又转回木柜。白茶香犹在。拈了一件流岚厚锦披衣,只抬起衣带边,身后便响起淡冷声音:“那就顺便去告诉真妃,上官去疾昨夜冒风雪离京,急急赶回了大风营。”

手指无力,流岚厚锦披衣软软地瘫在了木板上。我张阖着淡色的唇,只是不信:“哥说今年会等到上元灯节,一家人逛了东市,再返军营。哥不会骗我的…”

周身冷却,却抵不过身后淡声的寒。“大风营内伤兵满帐,已有不少人因无药而亡。可他们的将军却在京城美酒暖枕,自然是激起众愤,甚至引发兵乱。虽说监军即时镇压,大风营暂时安定,但仍有不少官员弹劾骠骑将军…”

“所以,哥被逼得离开京城。”我接下这句话,茫然地望向萎顿缩成一团的流岚厚锦,只觉那是自己匍匐成泥。

冷寂的无声。

他从来都视上官为敌,在上官的每条退路上插满尖利刺刀,若不是鲜血流尽,始终也走不出他安排的死巷。

寒冷从心渗入腹部。最后瞥了一眼缩皱的披锦,咬了咬下唇,牙齿尖锐地刺痛着唇。他不留置换余地,想暖,只能夺来他手中白裘。极快地关上木柜门,砰然刺响,背倚着半人高的木柜,撑起整个身子的重量。用尽所有力量,一寸一寸地扬起脖颈,直视他的眼。那里似有一层薄翼的冰。

指甲扣在木板上,缓慢用劲地刮。

“洛谦,所有的人都说这个孩子绝对无法来到世间,你说呢?”

忽地,他的双手撑住我轻颤的肩:“谁说的?”感觉他掌心处的温暖力量,如一条游窜的蛇,噬咬进肌肤,缠紧白骨。“傻瓜,一路上白吃了那么多的保胎丸,世上任何人都不敢说我洛谦的孩子无法出生!”

粗粗舒气,眼眶下角处一阵温湿的酸涩。

紧紧地攀着他的手臂,半边身子倚在他怀里,淡淡地说:“我答应过真妃要去,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好吗?”

他无言,只默默将白裘披上了我身上。

快步离去,恐怕墨香缭绕缠住了脚步。

府前流苏撩起马车厚帘,我弯腰进去。

马车密封的严实,没有透进一丝寒气。厚帘放下,马车里昏昏暗然。

“磨蹭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突然害怕不肯干了呢?”霜铃薄唇轻抿,扬起淡若笑意。

“刚才的确有想过不干…”我急切着寻着霜铃的墨瞳,只恨不得一口气说出胸中的话。

霜铃笑意突止:“为什么?”

握着霜铃温温的手掌,我靠近一点,忍不住地笑道:“他说,他想要这个孩子。我真的忽然就像是被幸福雷击了,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安安静静地为孩子取个名字或则缝缝小衣服什么之类…”

手心唰地火热刺痛,是霜铃急速抽出时长甲刮痛我的手心。她柳眉一横,劈头骂来:“看你的傻样,根本就是被天雷劈中了!说,不想干了,还跑来干什么,专门气我吗?”

挽住霜铃的手臂,我倚在她肩头,轻声道:“难道他说在意孩子时,我不高兴应该难过吗?”又挨近霜铃几分,“我会来自然是愿意干的。反正也是说不清的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第六感吧,隐隐觉得苏婉不除我的心就无法安定。”

霜铃短叹:“总算是没有傻瓜到底,被男人的一句甜言蜜语迷得晕头转向了。”

“为什么不信他呢?”

“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三从四德的古代贞妇?”

“贞洁烈妇一样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

霜铃瞪着妙目:“上官扶柳给我拿出点现代女性的自信来,就算是男人死光了,我们的天也不会塌下来!”

我哧哧浅笑。

“听到没!”霜铃低喝:“你不要拿洛谦与学校里那些没踏入社会的半生不熟的小男人比,能依靠他到什么程度,你怕是比我清楚多了!”

突得,那夜范大作倒在血泊里的画面毫无预防地浮现在眼前。

霜铃冷冷道:“我又让密部收集了所有关于洛谦的资料。你不会只看到他外表的温雅,没发觉他内藏的狠毒吧?”

“想起来没?我就念念他在朝的每一次升迁。承佑二十年,初任大理寺右监察,赴河间审查粮仓亏空一案,涉及整个河间府官员,最终斩杀望族曾氏一族。其曾氏族长砍头前流下血泪大呼冤枉。怨不怨我说了不算,只是河间百姓有传唱,曾氏清如许,怨杀一百零三人。凭此案,洛谦晋升入吏部。承佑二十二年,礼部尚书上疏指责丞相洛征结党营私,第二日却被洛谦反弹劾一本,礼部尚书勾结官员谋反,证据强硬,有尚书亲儿作证。一月后礼部尚书午门车裂,当夜指证礼部尚书勾结乱党的亲生儿子发疯到处嚷,爹,我错了,最后在乱岗中吐血而死。后洛谦升迁至吏部尚书…”

“不要说了——”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喊叫声。

那一夜再次重现。

冰冷的铁箭,乍开的鲜血,以及他漠然而残酷的声音。

舍弃…舍弃…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下曾经的救命恩人范大作,那什么情况下,他能够舍弃我?

“现代女性最大的解脱是什么?是经济上的独立,宣告世界女人不依附于男人,一样可以活得精彩!”霜铃的眼直逼着我,低声切道:“在这个西华王朝,什么是独立,就是权力掌控在自己手上!”

摊开自己的掌心,空空无一物。

“舍弃…?权力…?”喃喃自语,似乎是陷入一个魔潭,四周到处都是诱惑的声音。

“独立女人才有资格去追寻所谓的天边幸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苏婉这样挑衅,你不要告诉我,现在你就是小媳妇,可以任人欺凌?”

“他洛谦用了几分真心?对你上官家频频下黑手,对她苏婉家绣球抛个不止。全西华的人都知道洛丞相钦点太子是九皇子,挺得是她苏婉的儿子皇甫昊!”

“说起来,皇甫昊身上流着的皇家血脉还是一个疑问呢!你听过坊间传言没?丞相扶持刚出生的九皇子,那是因为对当年未婚妻旧情难忘,更有甚者,直言皇甫昊其实就是洛谦的私生子…”

怀疑是一条吐信的蛇,湿腻腻地游走在我的周身,阴蛰瞳孔冷冷盯着我。

猛然抬起头,额头重重磕上霜铃的下巴,痛却忍着,只是酸涩问道:“为什么要将生活活得这样累?”

霜铃尖利下颚像刀刃一样扎在我的额头,她冷漠寒声:“因为你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充满了欲望野心!”

所以他们生活的精彩是用鲜血做料的绚艳画幕。

“但是,野心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颤抖的声音连自己也无法说服。

“还记得张妍吗?”霜铃柳眉微蹙,眉心纠结着在一起:“她的遗书里写的是什么?还不够值得我们去反思吗?扶柳,将来你不要后悔到去赴她的后尘,千万不要…”

张妍,一个曾经拥有葵花般灿烂笑颜的女孩。我记得同桌时,一回首就是她的浅浅笑窝,轻松的甜蜜。那一年,躺在宿舍的硬木床板上我接到她的电话,在另一头她兴奋地说,从今以后嘉木就是我的男友啦,全世界都祝福我吧!

“就宋嘉木这个小男人,都能为攀娶一个局长千金去而抛弃张妍,他洛谦浸淫权术多年,可以干出什么事?当初他为什么肯娶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子?他与宋嘉木一样抛弃了另一个女人…”

宋嘉木,曾经也是单纯少年,与张妍青梅竹马十数年。当年我们都曾认为他们将会是最幸福的一对,一直一直到老也不会分离。可惜,只挨过四年,毕业才一年,宋嘉木就另娶了佳人,做了高官爱婿,奔赴自由的美国去进修了。

张妍吃安眠药的那夜,黄昏时打电话给我。我站在林荫道中,黄叶在血色般的晚霞背景里安静飘落。手机里的声音有些漂浮,张妍茫然地说,嘉木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甘心被人踩在脚下!

滴,电话挂断,此后再也没有听过张妍的声音。

霜铃咬牙说:“我看透了,不想被抛弃,就要让他不敢抛弃,或则是我抛弃他!”

“抛弃…”突然发现我开始害怕这个词语。

昏暗的马车里压抑地连发声也困难了。

“停车!”粗喝声乍响。

马车戛然停止。打了车帘一角,淡淡扫视让车之人。银盔束甲,原来时间过得这样快,已经到了皇宫偏门。

“我们是真妃家眷,特来参谒。”我目光停到流苏身上:“流苏,给他们瞧一瞧真妃的亲笔丝帛。”

“真妃?”莫约是皇城守卫将领的人咀嚼起这两字,又细细瞧了一遍丝帛,才慢悠悠道:“可以进宫,但需要搜查一下。”

撩开车帘,车内一览无余。我扬起眉,只道:“将军,可看清了?”

那人倒也不敢真正搜身,只瞧了一阵,三角眼忽地斜觑向流苏道:“夫人及小姐可以入宫,只是这位丫鬟就踏不得半步了。”

流苏冷冷盯着那人:“凭什么?”

“哎呦,小丫鬟火气倒挺大的!”那人哈哈大笑,指着流苏腰间软剑:“下次如果要带利刃进宫,请藏得隐蔽一些。”随后,他转向我一字一字大声道:“宫规第一条,玄武门卸甲解刃。这是对将军贵人们的,至于下人,卸了也不准入宫!”

霜铃一把放下车帘,冷声道:“流苏留下,我们进宫。”

“等一下,还是想想办法吧?进去后不是所有事都由我们控制,恐怕遇上危险…”

霜铃沉眉:“前天是谁说等不及了?她苏婉可曾会为你留下时间慢慢部署?或许你的稍一犹豫,她就将毒下到了你的药碗里!”

我绞着袖口:“会连累上你的…”

“不入虎口焉得虎子?”霜铃目光沉如刀:“危险也认了!这世间哪有不冒险获得的大利?我可从没遇上过天下砸下的金馅饼!”

“赌一次?”

霜铃弯唇:“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博!”

马鞭声响起,车里缓缓驶过玄武门。

幽幽深宫,同霜铃穿行在长廊里。

前面的小公公步行笔直,微微地躬身,只安静的领着路。

顺着廊柱转弯,突然手臂传来拉力,连忙侧过头,霜铃正向我努嘴。按着她指示的方向,悄悄几个跨步,躲在假山后,看着那个毫无知觉的小公公越走越远。

“跟我走。”霜铃低声在耳畔语。

跟着霜铃轻巧的步伐,躲过一批又一批的侍卫。脚步不停,转来转去中,来到一池水潭边。潭边株株树木,挡住了我们的身影。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扒开横斜过来的枝条,紧随着霜铃的脚步:“冬天的时候,也可以有不凋零的树木。”

霜铃止步,回首环顾周围,最后目光溜在水潭上:“冷宫旁的暖潭,好像是因为连着温泉,潭里的水才是暖的,连带着潭边的树木也是常年青绿。”

“皇宫里还有这样有生气的地方。”我掐下一片绿叶,空气里顿时泛起春日的暖洋清新草味。

“对面的那片梨树林春天才是风景,有一天我偶然望去,真是千树万树梨花开。”霜铃淡淡道:“在浣衣局的时候,天天往各宫里送换洗衣物,早就将皇宫的每个角落摸熟了。扶柳,在这片林子里找一棵歪脖子槐树。”

第五卷:长安夜未央 虚龙斗(三)

同霜铃一样,我分开树枝,扫视四周:“为什么找树?”

霜铃拂开一丛灌木:“颦儿说,她那夜看着那两个宫女悄悄跑到暖潭边,在一个歪脖子槐树下默默干了半日。她当时离得远没有瞧得十分清楚,不过大致好像是在埋什么东西。”

扯断几根柔弱树枝,我颦眉:“可信吗?”

“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这些,颦儿每夜吓得睡不着,她才舍不得离开皇宫。”霜铃冷笑:“她一心想着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找到了——”霜铃忽地向前冲出几步,手臂笔直指向一颗歪脖子槐树。

她牵起我的手,跨过长草,来到树前,唇角逸出淡淡笑意。“错不了,你看,这树干上还挂着几缕丝线呢!”她小心地拈起卡在树皮间的丝线。丝线是鲜艳的红色,同宫中常穿的石榴裙一样红艳。

“还有,这里泥土的颜色与周围的不同,一定是刨开重新埋过的。”霜铃抑不住的兴奋,她的手指抓着我的手腕,不停地轻颤。

潮湿的泥土气息铺面而来,

我不禁紧张,也握紧了霜铃的手:“这样挖时间够吗?可能随时会有人来。”

“不要紧,这里是冷宫附近,这个时辰几乎没有人过来的。”

“真的挖?”

“苏婉的秘密,当然挖!”霜铃目光坚毅,随即又笑了笑:“不挖她的秘密,还显不出我西泠柳三小姐的能耐呢!”

冬日阴风拂过肌肤,寒栗阵阵。

“没有带上工具,倒是一件麻烦事。”霜铃环视周围横纵交错的树枝,拧起长袖,将丝缎裹在掌心几圈,拗起一根手腕粗的树枝。卡擦脆响,丈长的树枝拦腰折断,新鲜的断开莹白如玉,只衬得褐色树皮愈加粗暗。依着这法子霜铃又拗下一根稍细的树枝,递给我道:“你怀着孕,本来不应该让你动手的,可宫中人多还是早点挖出早点拿了证据走的好。反正你自己小心点使,实在是不行的话,就由我一个人来挖。”

接过霜铃掌中的树枝,我淡笑着点头,“你也注意些,才撇下两根树枝就磨破了丝缎。”

霜铃掂了掂手中的树枝,唇角轻微上扬:“看来每年的植树节模范没白当!挖坑技巧,在古代一样能派上用场。”

说干便干。朝着树根下泥土颜色大不同的地方狠狠戳下,霜铃向上一带树枝,泥土翻飞,露出深深划痕。我如今力气跟不上,只能在霜铃挖出的主坑旁扒扒松散的泥土。

莫约干了一炷香的时间,热汗已顺着霜铃额头淌下。她微微仰头,朝我一点头,完全的自信扬在了她的倨傲眉梢上。“冰山一角…”

我低头细看,深黑泥土中有一角暗黄丝锦萎在坑里。被泥埋了许久,黄色丝锦里的经纬丝线中已淤积了不少湿泥,本来原貌不太清晰,但也足以辨认出那是皇室所用的黄衣。

心砰砰跳起,我将树枝插入坑边,低声细问:“怀疑是什么?”

霜铃双瞳紧眯,脆声迸出一句话:“尸体!”

“你是说,埋在这里的才是苏婉真正的孩子?”我靠近霜铃轻声语。

霜铃点头:“真皇子死了,埋在乱林中。假皇子活着,是苏婉手中谋权的傀儡。假若假皇子的身份曝光了,苏婉固然是死罪难逃,而洛谦也不得不重新对朝堂洗牌。真妃的皇子可不是苏婉手中那个连牙也没长全的小奶孩,这样就会逼得洛谦暂时放弃对付上官的进攻计划,而开始保守住他原有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