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火烈烈空自华 作者:寒烈

文案:

我不害怕死亡,因为死亡是必然的归宿,无论善恶。

掩藏在微笑面具下的险恶人心,比死亡更令我恐惧

内容标签:惊悚悬疑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连默 ┃ 配角:信以谌,卫青空,陈况,费永年 ┃ 其它:女法医,伸张正义,爱情

楔子 原点

楔子原点

连默被激烈的争吵声惊醒。

连默住在上世纪末建的老式公寓里,整层楼有三户人家,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隔着薄薄的一层墙壁,鸡犬相闻,偏偏老死不相往来。

争吵声自左邻传来,清晰得如在耳边。

连默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七点十一分。

隔壁的争吵愈形激烈,频频传出碗盏被砸碎的脆响。

连默揉一揉额角,昨天晚上忽然被老板叫回去加班,一直到凌晨四点多,回来只浅浅盹了片刻,便被吵醒。看来是没法继续睡下去了,连默便顺势起床,走进浴室去。

浴室里的顶灯有些坏了,许是开关接触不好,亦或灯管上电子镇流器出了故障,青白的灯光明灭闪烁,映得镜子里的连默脸色半明半暗。

连默拧开水龙头,就着冷水洗了把脸,用毛巾擦干脸上水分以后,从浴室镜子下的架子上取下一瓶甘油来,启开盖子,往手心里挤了两滴,合掌将之捂得微微热了,均匀涂在脸上,就算是保养过。

从浴室出来,连默转进厨房,用小汤锅筹了水坐在煤气炉上烧开。等水烧开,连默往开水里放了一汤匙红糖,拉开冰箱门,取出一只鸡蛋,磕进沸腾的红糖水里。

蛋清遇热,迅速凝结,在咕嘟咕嘟沸腾的水里,漂起丝丝缕缕的蛋白。

连默关了煤气,盖上小汤锅的盖子,任鸡蛋在其中焖着,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只早餐面包,掰开来,用泛着金属冷光的餐刀,轻轻剜起装在瓶子里的鲜红色树莓果酱,娴熟地抹在面包上。

连默的手很稳,不疾不徐,餐刀执在她手里,有中冷冷的美。

等她抹完果酱,鸡蛋也已经焖熟。

连默坐在厨房里的餐桌边吃早饭。

隔邻的争吵已接近尾声,女人尖叫诅咒:“…你这个没有用的男人…除了会打老婆,再没有别的能耐!嫁给你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回应她的是巨大的摔门声,以及下楼梯时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

连默一边将涂着丰厚树莓果酱的面包送进嘴里,一边轻轻蹙眉。她不懂,当初相爱相知走到一起的两个人,怎么会有朝一日,演变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只是连默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耽搁太久,电话铃声就打断了她。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接听。

“连默,有案子,地址我稍后发到你手机上。”听筒中传来主任浑厚的男中音。

连默“哦”一声,表示知道了。

主任在她挂电话前叫住她:“辛苦你了。”

连默笑一笑,说“再见”,然后按下结束通话键。

没过多久,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

连默将所剩无几的早点吃完,小汤锅与碗碟餐具统统浸在水斗里,便换了衣服出门。

出门时,右邻传来清晰的碰门声。

连默看了一眼右邻家的门。

连默同左邻右舍不熟,只隐隐记得右邻家有位看上去严肃死板的太太同正在青春期满脸痘痘的害羞儿子。每每在走廊相遇,右邻太太总以一种充满警惕戒备的眼神注视她。

连默自然不晓得邻居太太曾看见她睡眼惺忪哈欠连天地出门倒垃圾,暗暗嘀咕,隔壁这家到底是做什么行当的?这样日夜颠倒,不修边幅,莫非是不三不四的行业?随即警告自家读中学的儿子:“看到七零二的女人,绝对不许搭理她。”

连默下了楼,驱车赶往主任发给她的地址。

路上正是周一交通最拥挤繁忙的时候,连默的车陷在车阵当中,久久才往前挪动数米,然后又是长时间的等待。好在主任发给连默的地址离她住的公寓不远,半小时以后,连默抵达目的地。

连默在停车场停好车,拎着工具箱,走向不远处的商务酒店,门口的玻璃转门正缓缓旋转,最后停了下来。

连默推动转门,走进酒店大堂。

大堂里除了两个好奇心旺盛又不能离开工作岗位去打探消息的前台接待,空无一人。一部客用电梯正在上行,一部停在底楼。

连默走向电梯,按住上行键,停在底楼的电梯门左右滑开,连默走进电梯,在门合上的刹那,看见前台的一个女接待员,拿起了电话。

上了八楼,电梯门一开,守在门口身穿制服的两名警.察便拦住连默。

连默出示自己的证件,两名警.察这才放她通过,并为她指明了方向。

连默走在酒店幽长的楼道里,脚下铺设的地毯将足音吸收,更显得静悄悄毫无声息。她循着警.察所指的方向,找到短信上提到的八一八房间。

房间的门洞开着,门口扯着一道警戒线,有刑.警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拍照。

连默伸手略略提高警戒线,从下头钻过,进入房间,一手自玄关处的壁柜上取过鞋套为自己套上。

房间里一个正在从地毯上取证的刑.警将一小片玻璃碎片装进塑料密封袋里,小心翼翼地封好,编号,存放起来。看见连默,他迎了上来,“连医生。”

“费队。”连默朝他颌首。

费永年扯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塞到一旁的回收篮里,“现场取证已经结束,尸体就交给你了,连医生。”

连默点点头,拎着法医工具箱,小心地避开脚下一处散发着红酒气味的渍迹,从连接会客室的门,进入卧室。

连默眼角余光瞥见会客室的沙发上,一个年轻男子半垂着头,双手抱住头顶,仅仅穿着一条浅色牛仔裤,赤脚坐在那里。

“就是他发现的死者。”费永年跟在连默身后,淡声说道。

“他的脚受伤了,找人给他包扎一下罢。”连默说完,跨过另一滩液体留下的痕迹,接近套间卧室的双人床。

双人床上是一副令人触目惊心的景象。

一具赤.裸女尸正面朝上,躺在被褥之间,白色床单上渲染着大片颜色深暗如同血渍的痕迹。

连默眼神微微一闇。

死者是个妙龄女郎,头发染成时髦的亚麻色,双手僵硬地摊在身体两侧,指甲上美丽而闪烁的水晶贴饰,泛着冷冷的晶光,愈发显得那原本曼.妙柔软的胴.体,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连默轻轻接近尸体,取出肝温计,在尸体表面做一个小小的侧切口,插.入肝温表,停留几秒,读取数字。

“推测死亡时间在四到八小时之间。”连默又凑近尸体,伸出手指微微用力按压尸体锁骨位置的暗紫色尸斑,注视它在她手指下褪色,当她移开手指后,又恢复成原来的暗色斑痕。

费永年站在连默身后,注视着她的一系列动作。

“体表没有明显伤口,死者生前有过性.行.为,目前还不能推断死因,需要进一步的尸检。”连默直起身来,对她身后的费永年说,“可以移动尸体,送回法医实验室了。”

这是一具外表完好无损,看不出任何异常的尸体。然而年轻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本身,足以让人充满怀疑。

费永年一边伸手叫两个年轻警.察过来,将尸体装进裹尸袋中,运回法医实验室去,一边拜托连默,“请尽快给我尸检报告,上面…”

他指一指头顶,“很重视。”

连默抿一抿嘴唇,剥下自己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拎着工具箱,返身走出卧室,来到外间。

那坐在沙发上的男子已经由人处理过受伤的脚掌,并包扎妥当,穿上衬衫,正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处,怔忪地望着室内来来回回走动的警.察。

费永年顺着连默的视线望去,看到坐在沙发上,失魂落魄的男子,打鼻孔里哼了一声,“信先生,请随我们回警.察局,协助调查。”

连默收回视线,掀起门口的警戒线,走过漫长幽静的走廊,来到电梯跟前,打算下楼驱车到实验室去。

电梯恰在此时上行到八楼,发出清脆的“叮铃”声,门向左右缓缓滑开,一个身穿烟灰色西装,微微秃顶的中年男人,陪着一名穿卡其色风衣的年轻男子从电梯里走出来。

连默与年轻男子擦肩而过,走进电梯里。

两人被电梯口的警.察拦住,微微秃顶的中年男人好脾气地自我介绍:

“我是信以诺信先生的律师,这位是信先生的兄长…”

年轻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若有所思地望向站在电梯中的连默。

连默似有所觉,缓缓扬起半垂的眼睫,隔着缓缓合拢的电梯门,与他四目相对…

第一章 Dark Angle(1)

Dark Angle I

信以谌接到弟弟以诺的电话时,刚刚吃过早饭,正打算出门。

电话里以诺的声音惊慌失措。

他不得不出言安抚以诺:“慢慢说,说清楚。”

“我…”以诺深吸一口气,“我身边,有具尸体…”

以谌闻言,沉默一秒,忍不住伸手捏一捏鼻梁,“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有片刻细微的声响,然后以诺的声音重又响起,“我…在滨江路七百号…八一八房间。”

以谌迅速在脑海里寻找合适人选,然后交代弟弟以诺:“我们结束通话后,你立刻报警,这是其一。其二,不要再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其三,在我和黄律师到场前,不要与任何人交谈。听明白了吗?!”

等听到以诺惶然的承诺,他立刻挂断电话,致电为信家服务已逾二十年的黄伟荣黄律师。

黄律师接起电话,笑呵呵地问以谌,“这么早打电话给我这老头子,可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

以谌闻言,忍不住苦笑。

最近他携蜚声国际的新晋康城影后出席过几次商务活动,不过是礼貌的搀扶护持,便被媒体捕风捉影,渲染得满城风雨,连夜宿香闺这等标题都登了出来。有好事者已经在预测他们的婚期以及婚后打算生几个孩子。

可惜目前有更要紧的事需要他烦恼。

“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将公文包放回门口的壁龛,挽起风衣,一边出门,一边对着手机说,“以诺说他身边现在有具尸体,我已叫他即刻报警。”

那边厢黄律师“啊”一声,立刻收了笑,“他在哪里?我这就过去!你交代他,在我到之前,保持沉默。”

“以诺目前人在滨江路七百号八一八房间,我正要赶过去。”以谌出门。

“那我们在那里见。”黄律师并不赘言,率先挂断电话。

以谌将手机放进上衣口袋中,乘电梯至地库,取了座驾,驱车赶往滨江路七百号。

待他赶到商务酒店门前,黄律师也恰好赶到,两人默默对望一眼,并肩往酒店内走去。

酒店大堂里有客人,一边等前台结算房款,一边好奇地打听:“酒店里出了什么事?一早扰攘不已。”

声音不小,在空洞高挑的大堂里,激起回声。

以谌微不可觉地蹙眉,加大步伐,走向电梯。黄律师个头没有以谌高,不得不小跑几步,才跟上他。

“你别着急,事情未必不可收拾。”黄律师安抚以谌。

“今次事罢,设法送他去梅黛奥拉,在里面关上一年半载。”以谌望着电梯下行的数字,淡淡说。

梅黛奥拉是希腊着名的宗教圣地,建有许多座悬在空中的修道院,经年累月地与世隔绝。即使社会发达的如今,大梅黛奥拉修道院也没有供人自由出入的阶梯,修士与修道院中所需要的物品,仍必须通过滑车,以网兜运送至山上。

修道院里的修士,如同千百年来在此修行的修士们一样,过着缺少物质享受的清贫生活。他们的全副身心,就是祈祷和赞美上帝。

也许只有与世隔绝,才能迫使以诺改掉身上的坏习惯,以谌想。

黄律师微笑,“哪怕送到庙里,以诺也是一个花和尚。”

电梯这时下到一楼,门一开,里头两名警.察,一前一后,将装有尸体的裹尸袋放在推车上,自里头推出。

以谌同黄律师让到一侧,为警.察让路。

以谌望了一眼没有起伏的黑色裹尸袋,心情更加沉重。

以诺是母亲在三十五岁高龄为父亲生的孩子,因是次子,又来得艰难,自出生以后,倍受家人宠溺。父母并不要求以诺出类拔萃,只是希望他能拥有他们所没能享受到的幸福童年。他们给他买最好的衣服,最贵的玩具,买一切他想得到的礼物,带他去洛杉矶、巴黎,去东京和香港,只为以诺信口一句:想玩遍所有迪斯尼乐园。

这造就了以诺成年后一意享乐的性格。

现在看来,他在洛杉矶加州大学分校醉酒闹事,最后被学校开除的事,并没有令他接受教训,依旧我行我素,最终惹来巨大麻烦。

以谌和黄律师上楼,同一个年轻女郎擦肩而过。

当他与黄律师被警.察拦下,盘问身份时,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站在电梯里的女子。

那是个有些呆的女孩子,有一头浓密张扬的黑发,皮肤略显苍白,眉目清秀,看起来带着点昏昏欲睡的模样。然则当她轻轻抬起眼帘,与他四目相对时,那清澈冷静的目光,简直似一把有形的利刃,仿佛能切割开他外在的皮肉,直指内心。

以谌一愣。

电梯门缓缓隔绝了他的视线。

以谌未及多想,已看见弟弟以诺由一名身材魁梧的刑.警陪伴,从酒店幽长的走廊深处,走了过来。

看见以谌与黄律师,以诺的眼里升起希望的明光。

“以谌!黄伯伯!”他从无一日似此时此刻,欣喜于见到冷静自持的哥哥以谌和行动迟缓永远一副笑呵呵模样的黄律师。

黄律师压一压手掌,示意以诺别出声,随后上前,伸出手来,对魁梧的警.官道:“你好,我是信以诺信先生的律师…”

费永年与黄律师握手,“我是负责调查的费警.官。”又看一眼和以诺眉目相似的以谌,“目前只是请信先生前往警.察.局协助调查,请不必紧张。”

“是,信先生本人及家属一定全力配合警.方调查。”黄律师保持微笑,走到以诺身边,“费警.官有什么疑问,我们一定如实回答。”

一行人来到警.察局,费永年寻了一间清静的办公室,请信氏兄弟与黄律师落座,为每人倒了一杯水,这才开始做笔录。

黄律师向以诺点头,示意他陈述事情经过。

以诺慢慢回想他遇见安琦之后的每一个细节。

昨天他同往常一样,睡到午后起床。

家里只得一个常年为信家看管别墅的阿姨在,哥哥以谌为方便上下班,几年前已搬到金融区的酒店式公寓居住,父母则出国旅行,顺便考察市场去了。

以诺记得自己洗漱完毕,摸进厨房去,从冰箱里寻了一块阿姨私藏的巧克力布朗尼蛋糕,为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坐在厨房的餐桌旁,享受自己的“早餐”。

阿姨自外头进来,看见他已经将一块巧克力布朗尼消灭大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以诺!”

他把最后一点布朗尼扫进嘴里,摸起餐巾抹了抹嘴,起身凑到阿姨跟前,嬉皮塌脸地搂住阿姨肩膀,“奇怪,蓉姨藏着的蛋糕,格外好吃!”

阿姨使出一指禅将他推得老远,“拍马屁也没用!”

以诺嘿嘿笑,也不管阿姨如何反应,在她脸上用力一吻,“晚上我约了朋友,你叫厨房不用准备我的晚餐。”

说罢跑出厨房,回到楼上自己房间,取了外套车钥匙,自楼下车库里将崭新的碳纤维特式法拉利四五八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