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崇灏并不否认,“我扪心自问,做人从未有亏,自古以来商场如战场,做大事岂能妇人之仁,我没有烧杀掳掠逼良为娼,只不过我从不肯放水是真的,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不给对手任何翻身的机会,至今仍是我的信条。”

“好吧,我欣赏你做事情不拖泥带水的态度,这一点很值得我学习,但你和如欢的事,不是做生意,你不该摆到明面上来谈。”丁骏道。

“我会想其他办法。”阮崇灏道。

“真执着。”

“那是因为我没有尝试过失败,也不想尝试。”

午餐还没有吃完,丁骏就接到沈年电话,她想置之不理,可又怕他一直打,引起让阮崇灏注意。

“有什么事?”丁骏接电话时语气端正,让旁边的人无法判断她是在跟什么人通话。

“能出来见个面吗,跟如欢有关。”沈年道。

“怎么?她有什么不妥?”丁骏不由得有些担心,如果不是出了点情况,沈年不会冒失的打电话给自己。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已经从丁家搬出来了。你来,我们谈谈。”

“好吧,我来约地点。”

丁骏见阮崇灏放下筷子看着自己,便知道他在疑心,忙解释:“一个朋友家里出了点事,想找我去谈谈。”

阮崇灏点了点头,心放下去,原本他看到丁骏的脸色瞬间变化,还以为是如欢出了什么事。

☆、第29章

为了避人耳目,丁骏特意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某个僻静的茶馆,沈年比她早到一点,看着她进来,心里一阵激动,这是她婚后他们第一次见面,看起来她气色还不错。

两人都不知道用什么话开开场比较合适,沉默了好一会,像是失散多年的朋友,想从对方的容貌里看出一些生活境况的端倪。

不相见,哪怕是想念,对方也像在另一个时空,如今面对面了,才发现思念之情都刻在心里,沉默太久,竟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

丁骏抑制住起伏的思绪,主动用一种朋友间问候的语气问他:“最近过得好吗?”沈年反问:“你希望我过得好吗?”

“当然。”

听出他语气中的挑衅意味,丁骏并不想跟他针锋相对。她对这个人毕竟有不一样的感情,哪怕阴差阳错,彼此不能成为伴侣,也实在没必要彼此怨恨你。

“那你为什么不嫁给我?”

还在耿耿于怀,丁骏对他的孩子气很无奈,狠狠瞪他一眼,“再这样说,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沈年叹息一声,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丁骏这才又继续,“你是怎么知道如欢从我爷爷家搬出来的?”

沈年告诉她,是他打电话给如欢,如欢告诉他的。丁骏心想,看来他俩一直有联系,而且如欢对他很信任,从丁家搬出来,没有通知自己,却告诉了他。

“她现在住哪里?”

“酒店。”

“你有没有问她,为什么从我爷爷家搬出来?”

“我以为你心知肚明。”沈年望着丁骏,表情中带着很明显的责怪,“你想重振旗鼓,我能理解,可你不该急功近利,利用别人。”

“你也是这么想的?”丁骏没有辩解,清亮的眼睛里多了几分严肃。

沈年的声音里带着点激动,似乎不吐不快,“不单是我,很多人都这么想,这几天网上好些关于你和阮崇灏的新闻,你有没有想过如欢的感受,她把你当亲姐姐。”

“这么说你和她想的一样,认为我是跟阮崇灏达成了某种出卖她的协议,阮崇灏才把项目给我做?或者说,你们根本就觉得我和阮崇灏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丁骏审视的看着他,看得出来,他对如欢的关心溢于言表,这让她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她想尽快结束话题,不再见他。

“我没这么说,但我觉得你有必要跟如欢解释解释。”沈年道。

他哪里会清楚她此刻内心微妙的情感波澜,如果他清楚,他就知道,自己找她出来说这些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令她和如欢误会更深。

“我问心无愧,所以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如果你想听我解释,那我只能说,事关商业机密,无可奉告。”丁骏冷冷的丢下这句话,沏好的茶一口没喝,就要离开。

“flora,你不能这样——别走,你听我说,利欲熏心会让你迷失本性,迟早把自己变成孤家寡人,哪怕你的事业再成功,也没有人会真心待你。”

情急之下,沈年抓住她肩膀。

丁骏猛然回头,望着他因为焦急而微微变色的脸,忍下酸涩和心痛,冷冷一笑:“我是个商人,追求利益是我的本分。以后我的事不劳你费心,有时间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别到时候——”

她本想说,别让易思琦把你脚踩两只船的事传扬出去,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这种刻薄话,她不愿从自己口中说出去,哪怕再生气,绝不说些自降身份的话,教养的底线不能失。

他已经全然否定了她的人格,她还有什么好跟他谈的呢,彼此不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说出来的话只会令对方伤心。

眼看着丁骏肩膀一扭,拂袖而去,沈年措手不及、愣在那里。丁骏向来吃软不吃硬,外表坚强内心脆弱,自己那句话无疑是在刺痛她。

可是等他追出去,丁骏早已不见了踪影。

直到上了自己的车,丁骏的心情依然因为刚才的对话情绪激动,她几乎刚一坐到座位上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正因为知道他是个性格质朴、儒雅温良带着书生气的人,才更为自己的处境自伤。

原来孤立无援,比遭遇挫折本身更可怕。世间没有捱不下的苦、没有受不了的累,唯有委屈二字,道不尽的心酸。

本想给如欢发短信解释,想想又算了,打电话给丁潜,问他知不知道如欢的行踪,如欢不会瞒着小叔,这一点她有把握。

可这一回,她猜错了,如欢从丁家搬出去的时候,丁潜并不知情,而且也不知道她去向。

没有办法,丁骏只得打了个电话给阮崇灏,把如欢离家出走的事告诉他,只因她相信,阮崇灏会有几百个办法找到她,而且这件事起因就是他,他俩见了面才有可能解决。

“她是误会了吗?”阮崇灏听说如欢离家出走,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欢误会了他和丁骏的关系。

丁骏道:“我猜她未必是认为我跟你有什么,而是误以为我们达成了某种协议,她觉得我为了赢得宏业的生意,出卖了她。”

“她怎么能这么想。”

“为什么不能?你又不是被冤枉的,事实证明她非常了解你,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只是我被误会了而已。”丁骏道。

阮崇灏道:“我刚才就是想说,她怎么能误会你,别人不了解你也就罢了,难道她跟随你多年,她还不了解你?你们不是亲如姐妹吗。”

丁骏道:“再亲的姐妹也会因为一个男人翻脸,如欢心事很重,特别缺乏安全感,这么多年她都很依赖我,忽然多出一个你夹在中间,她总以为我会为了利益抛弃她,因为在她心里,你是跟利益挂钩的。”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解释清楚?你不像是真的会生她的气。”

“我解释不如你解释,给你一个机会不好吗?”

“那好吧,把她交给我。”

丁骏和阮崇灏通话的时候,不时有人打电话进来,大有丁骏不接他就不罢休的架势,丁骏知道,这种执着的劲头,除了沈年没别人。

一狠心把他的号码拉黑了,从今而后,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跟他见面,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再往她身上加压,只怕很快就能把神经绷断了。

听到手机里传来空号提示,沈年才知道丁骏已经把他拉黑了,心中既愤恨又懊恼,怪自己无意中说错话,又怪丁骏的性格竟然如此冷硬,难怪她当初固执的选择跟易初阳结婚,只怕在她心里,自己跟她那份野心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这个想法让他痛彻心肺,曾经他替她设想了无数个理由,他莫名消失的一个月、她迫于家里的压力……唯一没有想过的是,她是个利益至上的人,自己不在她利益圈之内,所以根本没机会得到她。

地铁里,沈年沮丧地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心里记挂着丁骏的事。对面一对小情侣先是打情骂俏,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

“你为什么要把ipad借给她,难道你看不出来她对你有意思。”

“我没有,你不要冤枉我,她说她的ipad拿去刷机,借我的用两天就还。”

“你别狡辩了,你就是对她有意思,才故意给她机会。”

……

两人争吵不休,脸红脖子粗,女孩子气红了脸,男孩子也梗着脖子作倔强状。

沈年心烦意乱,本无心去听,无奈他俩争吵时旁若无人,引令周围人纷纷侧目、不得不当免费听众。

就在一瞬间,沈年忽然想到,之前丁骏听自己提起如欢,也是眼前这个女孩这般表情,她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不用两天时间,阮崇灏就查出了如欢住的酒店,亲自登门找她澄清事情。

如欢从猫眼里看到他,犹豫了片刻,才打开门,既然他来了,有些话说清楚更好。阮崇灏进门以后也没客气,把手杖放在沙发边上,那条受过伤的腿则抬起来放在茶几上。

“对不起,我坐着的时候,习惯让腿有个支撑物。”阮崇灏解释自己奇怪的坐姿。如欢没说话,他的腿伤人人皆知,想怎么坐着舒服是他自由,她不会在这件事上苛刻。

坐舒服之后,阮崇灏开门见山道:“你从丁家搬出来,是为投奔我做准备吗?”如欢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句,冷眼瞧他,“你真能联想。”

阮崇灏道:“不然我想不通,你孤身一人为什么要离开那个能为你遮风避雨的地方,你现在又在失业中,离家出走可不是上策。”

“你别总是说些想当然的话行吗?”如欢对他有点忍无可忍。

阮崇灏道:“我说话从不想当然,句句有理有据,你搬出来,只不过因为你误会了丁骏,既误会她跟我达成了某种协议,把你卖给我,又怕我跟她有什么,在你的词典里,是个男的就会喜欢她。”

如欢怔怔地看着他,生气道:“还说你不会想当然,你这就是想当然。你也不必辩解,你会说跟她出什么话,我很清楚。”

“如果你不是误会了我和她,就算我说了什么,你也只会怪我,而不会怄气离家出走。不管你承不承认那是嫉妒,我让你和丁骏产生了隔阂,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样。”阮崇灏道。

如欢叹气,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法遁形,他总是能替她说出她不敢说不敢想的话。

“我一点也不嫉妒,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非得跟你合作不可,明知道你没安好心。”如欢终于说出心里话。

阮 崇灏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当面说他不安好心,但是他习惯了她的冷淡,很快不以为意,解释道:“不瞒你说,我的确跟丁骏开了价,只不过她没答应,后来是谁放 出的消息我不清楚,我也不关心,我想跟你说的是,我把项目给丁骏做,跟你虽然有关系,但也不完全因为你,我认为丁骏能胜任才会交给她做。”

如欢看着他,心中似有所动,半晌才问:“你是想帮她渡过难关?”阮崇灏道:“我没那么仁慈,我帮她的原因从来只有一个,就是帮你。”

“为什么?”如欢看着他的眼睛。阮崇灏道:“没有什么为什么,我有能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个理由够吗?”

“不够!”

“好吧,理由是身边的女人我都看厌了,对她们提不起任何兴趣,我需要一个冷静的,能帮我把一切都处理得让我满意的人。”

“那你需要的是秘书和助理。”

“我说的是生活上的,我不需要花瓶,只要一个能懂得我的人,我觉得你能懂,因为你的眼睛里刻着苦难的过去,跟我一样。”

如欢惊愕的看着他,揣度他话里的意思,似乎他有隐情要向她倾诉,于是她没有提出异议,听他叙述。

“我 的经历并不是个励志故事,只能说是形势所迫,我父亲生意失败,被债主登门逼债气得中风,留给我一个烂摊子和两三亿的外债,我爷爷的四个子女除了我父亲稍微 有点生意头脑,叔叔姑姑资质平庸且怠于上进,以为爷爷赚的钱足够他们花几辈子,他们从未想过破产二字,出了事他们只晓得怨天尤人,指望他们力挽狂澜是不可 能的,为了养活一大家人,我不得不接手烂摊子,重整旗鼓。”

阮崇灏停了停又道:“家族由盛而衰的遭遇让我知道,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祈求老天开眼是没用的,我的命运只有自己才能掌握。相比很多人遇到事情只知道抱怨,却不知道该怎么去争取,我可以说,我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如欢嗯了一声,又问:“那你是怎么出的车祸?坊间都说……”“说我是因为跟一个女明星一边开车一边寻欢作乐,所以才会出车祸,是吗?你信吗?”阮崇灏反问。

如欢摇头,“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人拿生命开玩笑。”阮崇灏笑道:“可有些时候,人们就是那么浅薄而且阴暗,他们宁愿相信胡编乱造的艳闻,也不会相信事故调查结果。”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明星,司机和我开车从外地连夜赶回雁京,过于疲劳,才会出了车祸。”

“什么事那么急?”

“家里打电话给我,我父亲已经弥留,让我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啊,那他后来真的……”

“没死,手术之后情况又好转了,但是我却因为车祸差点瘫痪,家里人一直瞒着他,直到我出院,他才知道。”

“原来是这样。”如欢感叹着。一切事情必有因果,没有听到原因,就误信结果,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有那么看似言之凿凿却没有任何根据的谣言。

阮崇灏道:“我跟你说了我的事,你能把你的事告诉我吗,比如,你是怎么跟丁骏认识,还住进丁家的?”

“我不想说。”如欢拒绝了。

阮崇灏没有勉强,他已经感觉到,这件事正是如欢心灵上的一个阴影,想真正走进她,必须了解这片阴影,然而,还不是时候。

“澄清了误会,你应该回到丁家,回到丁骏身边去帮她,她压力不小。”阮崇灏道。

如欢又嗯了一声,搬回丁家没有问题,但是回到丁骏那里,她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魏倩云的真面目尚未揭穿,她还需要等待时机。

☆、第30章

丁骏正式接手宏业贸易的行政权之后,通过走访和查看资料,渐渐摸清了这家企业之所以衰败到被收购的弊端所在。

和很多盛极一时却缺乏行之有效后续管理的企业一样,宏业之所以失败,其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人浮于事、机构臃肿重叠,这不但增加了公司的资金负担,还严重影响了效率。

因此,丁骏在跟阮崇灏商议过后,决定要大刀阔斧地把那些发挥不了作用的部门砍掉,公司所有不赚钱的项目全部关闭,为此,势必要大量裁减雇员,为了弥补这部分人的损失,丁骏委托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让他们计算赔偿金数额。

让魏倩云拟定裁员名单,丁骏过目之后发现有些不妥之处,最应该裁掉的两人没有在名单上。

魏倩云解释:“这两人是宏业以前股东的亲信,宏业的关系网他们掌握一大半,轻易裁掉他们似乎不妥,我的建议是摸清头绪以后,再决定他们的去留,万一现在辞退,只怕会影响了工作衔接。”

丁骏道:“这两人我都接触过,一味倚老卖老,可以说,宏业有今天,跟这种人的存在不无干系,如果这种蛀虫都不裁掉,那其他被裁的人情何以堪,宏业的关系网我们可以重新梳理,哪怕放弃一部分,都不足惜,眼下最重要是先稳定人心,让留下来的人继续效力。”

这些天来,公司即将大规模裁员的风声让仍在职的员工惶惶不安,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千余人的企业,曾经在业内颇有名气,如今面临树倒猢狲散,人心骚乱也在意料之中。

一方面要大刀阔斧的改革历史遗留问题,一方面还要安抚人心、免生事端,丁骏忙得头晕眼花,连续多日深夜仍不能眠。

下班的时间早就过了,公司里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丁骏依然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工作之中,偶尔抬起头看表,差不多快九点了。

办公桌上,秘书安妮买来的晚餐早已凉透了,丁骏把碗放到微波炉里加热,一边吃着晚饭,一边继续看会计师事务所提交的解雇人员补偿金预算。

解雇五百多人,补偿金近两千万,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丁骏已经预料到,这个数据报上去,在宏业的董事会上会引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然而,顶着压力也要上,这是她处理宏业现状的唯一原则,只要阮崇灏同意,别人再反对,也不在考虑范围内。

长时间对着电脑,眼睛渐感酸涩,丁骏停下来休息一阵,拿起案头的小绵羊,轻轻摇了摇,小绵羊脖子上的铃铛叮咚作响,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听说如欢已经搬回丁家,很显然是被阮崇灏说动了,他呢,如欢会不会跟他解释?

丁骏很想知道,却又不能去问,只能抱着小绵羊不作声,再看看表,已经快十点了,易初阳没有给她打一个电话,也没来接她。

叹息一声,丁骏收拾好皮包下楼,雁京已经是初秋,晚风凉爽,但是步行一阵,仍会冒汗。

去大厦楼下的超市买口香糖,无意中看到货架上的卫生巾,丁骏脑海中忽然一道闪电,自己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例假了,有多久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匆匆离开超市,丁骏上了自己的车,点开手机里的日历,才发现,例假已经过了二十多天。这些天以来,她天天忙,忽略了本不该忽略的生理周期。

难道是怀孕了?这个猜测让她惊讶且心慌。

打电话给秘书安妮,丁骏让她替自己推掉第二天的所有约会,她要到医院去看看医生,要是真怀上了,就得尽快和易初阳商量对策,孩子来得太突然,她不能不尊重丈夫的意见。

第二天一早,丁骏就去了医院验孕,医生告诉她,化验结果要次日才能出来。

离开妇科,丁骏搭电梯下楼,穿过医院熙熙攘攘的门诊楼大厅,走进花园里,却和沈年不期然相遇。

他还是老样子,一贯的温文尔雅、令人心折,尤其那一身医生的白衣,更显俊逸。

丁骏很诧异会在这里看到他,然而上次见面的不愉快又让她有点尴尬,想就这么和他擦肩而过。

“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很差。”沈年的声音温柔依旧。

“你怎么会在这里?”丁骏问。

“我们公司和这家医院有个传染病新药的科研合作项目,我是实验室的负责人之一。你还没回答我,你身体不舒服吗?”沈年关切地望着她。

丁骏点了点头,“有点不舒服,过来给医生看看。”一看到他,就不免想起他曾指责自己那些话,让她有种心灰意冷不想面对的情绪。

“是怀孕了吗?”沈年忽然问。

丁骏怔住,隔了一会儿才道:“不知道,所以过来查查。”

“不知道?你一个结过婚的女人,竟然不能判断自己是否怀孕,你对自己未免太不负责了,你从来不用验孕棒吗?”沈年语带嗔怪。

丁骏瞪他,不喜欢他这种带着责怪的质问语气,大概他作为医生习惯了这么直接,不悦道:“这好像与你无关。”

沈年见她忽然发火,且只顾往前走,拉住她,“你这么急躁,对胎儿不好,不管有没有胎儿,你都不该这样。是工作太忙了吗,我看你好像有点上火,把舌苔给我看看。”

简直莫名其妙,丁骏在心里骂他,甩开他手,加快脚步想逃离。

沈年却不打算放过她,把她带到边上,向她道:“我虽然学的是西医,但我奶奶精通中医药理,所以我也会观气色,你别当我是危言耸听,你上火还挺严重,鼻翼两侧都发红了。”

丁骏冷冷道:“利欲熏心自然会为了钱上火。”沈年听出她的揶揄之意,淡淡一笑:“没想到你这么介意我上回说的话。”

丁骏斜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两人在花园里漫步,沈年主动道:“如欢都跟我说了,上回的事是个误会,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胡乱猜测你。”

丁骏没说话,或者说,化验结果一天没出来,她就一天没心情和任何人说话。

“怎么,你不原谅我?”沈年看着她。

“不是。”

“那怎么不说话?”

“我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生她的气,懂我的人自然懂,不懂我的人,我也不放心上,我没有那些精力去揣摩别人的心。”丁骏淡淡地看着前方。

两个人之间,不管是朋友也好、恋人也好,有问题能自行解决才说明关系亲密、彼此默契,一旦要出动第三人,那基本可以说,已经成了泛泛之交。丁骏此时就有这样的感觉,跟他之间默契不再,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

沈年却被她这句话刺痛了,以为她是在暗示他闭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这样冷漠的话语,比说不原谅更能令人难受。

丁骏只顾着想心事,根本没注意他没跟上来,等到发觉了回头去看,他已经落下老远。俩俩相望,彼此之间的距离仿佛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