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专门的服务生负责发牌洗牌,江澄溪与楚随风等人玩了几轮梭哈。她在贺培安几次三番的训练下,战斗力日强,几轮下来,战果颇丰,已叫人另眼相看了。

聂重之边喝酒边作壁上观,到了后来,见楚随风的傻样,极度“含蓄”地笑道:“所谓的有其夫必有其妻。楚,今天长见识了没有?”

楚随风一抹额头,撂下了一句话:“贺。算你狠。”然后像战败的小灰狼灰溜溜地去了洗手间。

聂重之给江澄溪倒了一杯酒:“嫂子,觉得我这里怎么样?”江澄溪真心诚意地赞了一句。

贺培安显然有些吃味,斜睨了聂重之一眼:“你就嘚瑟吧。等我回三元也去弄个玩玩。”

聂重之只是笑:“在安哥面前我哪敢嘚瑟啊?我又不是不想混了!”

贺培安冷冷地吐了—个字“滚”,接着又吐了两个字:“远点。”

聂重之极配合,点头哈腰:“是,安哥。是,安哥。”

蒋正楠与路易周等人被他们逗得直笑。

那个晚上,贺培安的心情显然极好,回到酒店就俯身热情如火地吻住了她。他情动得紧,吻又急又重,仿佛要把她吞下去似的。

江澄溪只觉得要窒息而亡了,呜咽着推他:“贺培安……我喘不过气……”破天荒地,贺培安听话地移开,吻轻轻地落在她耳边:“宝贝,别动……”这厮今晚是真醉了,才会对她这么的温柔呢喃仿若呓语。

他的呼吸急促,粗粗热热地喷在她敏感的脖子处:“宝贝,你喜不喜欢我?”

贺培安的声音喑哑,有种说不出的诱人磁性,江澄溪的身子在他的宝贝声中软了下去。

偏偏这厮不只醉了还醉糊涂了,咬着她的脖子不依不饶:“有没有?”脖子处又痒又麻,细微的一点小痛意完全可以忽略。可这样地僵持下去,到最后估计还是得“割地赔款”,“签订不平等条约”,在强权霸权统治之下,积贫积弱的江澄溪便识相地“嗯”“唔”了几声,敷衍了过去。

贺培安好半晌没动,最后,他的吻一点点地落了下来,十分十分的轻柔……

从洛海回来以后,天气愈发冷了。江澄溪整个人便开始懒懒的,动也不想动,更别说出门了。王薇薇打了她好几次电话,她都拒绝了。

这一日,忍无可忍的王薇薇用电话魔音把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你丫怎么现在比我还懒啊?快起来陪我去明道吃饭,你们家的免费卡,不用白不用。”

江澄溪这才起身梳洗,换衣服。在换衣服的时候,她突然发觉自己最近胖了很多,选了好久才选了一条黑色的A字裙。黑色比较显瘦一点,左右端详了下,她方觉得可以出门了。

王薇薇已经到了,点了一桌子的菜,见她进来,招手道:“快,点的都是你喜欢的。”

各种新鲜的鱼生,精致的摆盘,诱人至极,叫人食指大动。

若是平时,江澄溪坐下后,肯定第一时闯与食物进行战斗了。可此刻的她,看到这些生冷之物,只觉得胃液翻涌,像是孙悟空在里头翻跟斗似的。她恶心地捂着嘴,冲进了包厢里的洗手间。

她趴在洗手台上,吐得天翻地覆。很久之后,她才打开了洗手间的门,抬头,便看见一脸苍白的王薇薇,她嘴唇微张着,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呆呆地看着她,半天才道:“澄溪,你是不是怀孕了?”

江澄溪陡然睁大了眼睛,瞳仁深处一片空白。

这些天,贺培安每天都很早下班,这日下午则更早,三点多就回了家。结果吴姐说太太中午的时候出去了,出门前说是跟王小姐约好了。

贺培安一听江澄溪是跟王薇薇出去,估计最快也得到傍晚才能回来。

他便进了浴室洗了个澡。他关上水龙头后不久,厦听见有人打开房门,走了进来。他嘴角微露笑意,知道应该是江澄溪回来了。

他刚欲拉开门出来,却听见王薇薇的声音隔着微开的门缝透了进来:“江澄溪,你丫的准备吓死我了,还好只是肠胃炎、不是怀孕。要是怀孕了可怎么办?要是真怀孕了啊,这婚啊,你一辈子甭想离了!”

怀孕!离婚!

浴室里头本就安静得很,这一秒更是静到了极致。贺培安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在这不小的空间里头渐渐粗重了起来。他抬头,瞧见浴室镜子里头的那个人,仿佛被人当场打了一个巴掌,嘴角的笑意僵硬成了冰块。

片刻后,王蔽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避孕的药你一直在吃吗?”

江澄溪轻轻地“嗯”了一声。王薇薇又问:“还有,听学会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贺培安有怀疑吗?”

江澄溪摇了摇头。王微微松了口气:“幸亏这次也没怀孕!”她忍不住碎碎念,“江澄溪,见过二的,没见过你这么二的。你就给我长点心眼吧,说什么天天想着跟贺培安离婚。可你要是怀了孕,这辈子就再也甭想离开他了……”

后面的话,贺培安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瞧见镜子里头的那个人慢慢地后退了一步,眼底深处是从未有过的绝望悲凉。

那镜子旁设有一把欧式椅子和一个边角几。几上摆了一捧鲜花和两个银质相框。贺培安只觉眼前发黑,便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抓到了某物。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手里握了个相框,尖尖的银质相框角正紧抵着柔软的掌心。他把手略略一松,才瞧见那框角已经深深地烙进了皮肤,在他微松的瞬间,迅速伸出了血迹。

可是,他竟察觉不到半分的痛!

江澄溪,原来你一开始打的就是离婚这个主意。还一个劲地哄他,说什么嫁都嫁给他了,她就没想过找第二个。他都被她哄得晕头转向,像着魔了一般,这些天一完成手头的工作就想着回家。

哈哈哈……贺培安仰头无声地大笑。想不到他贺培安这几年顺风顺水,纵横整个三元城,居然会栽在她手里。

他猛地抬手,把相框狠狠地砸向了浴室镜面。只听咣当一声后,镜子里那哀伤的脸顿时四分五裂,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后,玻璃清脆地应声而裂,在干净地砖上碎成了一滩晶莹的碎片。

卧室里的江澄溪与王薇薇被这响动惊住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眸深出清晰地瞧见了惶恐惊惧。

江澄溪脸色发白,颤着声音问道:“吴姐?吴姐,是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答。下一秒,门啪的一声被人用力拉开,弹撞到了墙上。贺培安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江澄溪顿觉得全身冰冷,整个人像被扔进了冰窖里。她心底存了万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他没听进去,希望他听得不清不楚……她努力扯着脸上颤动着的肌肉,试图微笑:“培安……你怎么在里面?”

贺培安瞧着江澄溪脸上精彩纷呈的变幻,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勾出了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笑容:“如果我不在这里的话,怎么能够听到你们刚刚这么精彩的对活呢?”说罢,他又面无表情地转头,“王小姐,不好意思,请你先回去吧。我们夫妻之间有事要谈。”

王薇薇担忧地看了看江澄溪,又瞅了瞅风雨欲来的贺培安,最后拎起包,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完了,他真的都听到了。江澄溪全身软成一摊泥,若不是她靠在床头的话,此刻铁定已经瘫倒在地了。她真恨不得自己就这样晕死过去。可是没有,她还是直挺挺地靠在床头,全身像是中了定身术,无洼动弹半分:“培安,你听我解释……”

贺培安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她身上,他徐徐地踱步过来,在床边坐了下来,懒懒地双手抱胸,朝江澄溪淡淡一笑,仿佛这这件事情根本未发生过一般:“说吧,你慢慢说。”

他这么轻描淡写,语气也是轻轻柔柔的,不见半分怒意。可江澄溪心里却涌上从未有过的害怕。她咬了咬牙,把语气放得极轻极软:“培安,你刚刚听到的很多都不是真的……你先不要生气。那个时候你逼着我嫁给你,我怕你对我不好,所以当时跟薇薇发泄唠叨过……可是这么久了,你也看到了我对你怎么样的,对不对……培安,你听我解释……我……”

贺培安抿着嘴角,无波无澜亦无温度地瞧着她,仿佛在凝视着她,又仿佛在沉吟思索。江澄溪大着胆子伸出手,慢慢地握住了他的手。

贺培安一动不动,任由她握住,一直没说话。空气里头的氧气似渐渐干枯,江澄溪觉得自己仿佛是沙滩上即将干涸而死的那条鱼,她怯怯地唤了一声:“培安……”

就在这种窒息中,贺培安一点一点地抽出了自己手:“江澄溪,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连篇鬼话吗?”

从来没有人这样地骗过他!从来没有!

那日之后王薇薇曾打过很多个电话过来,跟她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她多嘴,事情就不会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又问她和贺培安到底怎么样了,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的,大约是怕她被家暴吧。

江澄溪每次只说:“薇薇,我没事,我很好。贺培安当天晚上就出去了,没回来过。”她并不怪薇薇,一切只是巧合而已。谁料到那天贺培安一早回家呢?贺培安这一次并没有说什么“我出去找别人”之类的话,可却是真的走了,一个多月也未回来。

江澄溪渐渐意识到,他或许再不会踏进这里。

如今,她倒是真的成功了,成功地让他不回家了。以往她那么那么想让他不回家,到今天终于成功了,可喜可贺啊!

江澄溪想笑,可却怎么也无法扯动那千斤重的唇角。

这一日,江澄溪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逛商场,停驻在展示橱前。还依旧是冬天,可橱窗里却已经是淡粉鹅黄三绿嫩青的各种鲜艳色彩,几欲迷人眼,乍眼望去,比枝头的花还娇艳几分。

小九大概是得了吩咐,如今又做了她的司机,进进出出地跟着她,见江澄溪目不转睛地望着橱窗里的衣服,便上前问一句:“贺太太,我去刷卡?”

江澄溪偏过脸,瞧着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淡淡地道:“不用了,小九。我一点不喜欢。”

小九也知道江澄溪心情不好。整个贺家上下都知道贺先生跟贺太太不对劲,而且非常的不对劲。

就这样走走停停,逛了整整一个下午,江澄溪没买一件衣服,连试穿也没有。小九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也无半句话。

车子在院子里停下,江澄溪前脚才跨出车门,已经等候许久的贺培诚从车子里钻出来了:“澄溪,有没有空,一起出去喝杯咖啡?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他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那个刹那,江澄溪觉得眼前的贺培诚十分陌生,仿佛她以前从未认识过一样。

在咖啡店入座后,贺培诚递了一张照片给江澄溪:“你觉得这个女孩子怎么样?”

难不成他找她谈话就是要谈照片上女子的容貌吗?江澄溪有些诧异地抬头,她明白贺培诚的意思。贺培诚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不解,也不解释,只问:“你觉得她好看吗?”

照片上的美女,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江澄溪发自肺腑地道:“很漂亮。”

江澄溪第一次发现他的笑竟与贺培安有几分的相似,她不觉愣了愣。当她再度垂下目光落在照片上的时候,这一次她没有很快收回。贺培诚缓缓道:“她长得是不是跟你很像?”

“她叫陈研,我已经追她了三个多月,不过目前还有三个人也在追她,第一个叫钟文言,第二个叫唐江,第三个叫叙永哲。这三个名字,我想你应该也不陌生吧?”

贺培诚隔着桌子,清晰地看见江澄溪脸上的血色开始一点点褪去,贺培诚把余下的三张照片推到了她的面前:“穿正装的是钟文言,阳光帅气的是唐江,斯文儒雅的是叙永哲。”

傍晚的残阳如血,像是被打翻了的草莓果酱,腻甜到令人窒息。江澄溪脸色泛白地靠向了椅背。

半晌后,贺培诚静静地开口:“澄溪,事到如今,你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看一场戏?”

江澄溪一直咬着唇,最后张了张口。却是答非所问:“贺培诚,我想问你一件事。”

贺培诚:“你想问我酒吧那一晚的事情吗?”江澄溪的脸越发白了起来,她看到贺培诚缓缓点头:“不错,澄溪,那个人是我。”

除了咖啡厅的大门,冷风便狂涌而来。江澄溪怔怔地站在门口,竟似毫无知觉一般。小九陪她站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头,便上前道:“贺太太,回家还是?”

江澄溪好半天才吐出了几个字:“小九,他在哪里?”

小九支支吾吾:“贺太太,我真的不清楚。”

江澄溪轻轻一笑:“小九,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虽然很笨,可也知道贺培安瞒谁也不会瞒你、小丁还有向念平。”说到这里,她第一次沉下了声音,“你带我去。”

小九沉默了许久,最后把江澄溪载到了一个地方,位于三元城南的一个英式别墅楼盘。

这是一个新楼盘,入住率并不高。从车窗望去,只见不远处几户人家影影绰绰的灯光。花园里有一个花架,因是冬季,枯萎的枝叶迎风萧瑟。

江澄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冲动到这里来。可是,她只知道自己很想找贺培安问个清楚:“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贺培诚?”

她在车子里等了许久,才看到贺培安的跑车驶了进来,并未直接驶入地下车库,而是在花园的栅栏边停了下来。

江澄溪推门下车,走向了他的车子,可才走了几步,她猛地停住了。哪怕视线黑暗,可她还是清楚地看到贺培安与一个女子在车里热烈拥吻,那女子被他压在身下,瞧不分明。

她后退一步,正欲转身而去。可忽然觉得不对,这个女子,她怎么会觉得眼熟呢?

这时候,那个女子性感妖娆地搂着贺培安的脖子,仰起了头,热情如火地迎了上去……侧脸线条美丽绝伦,完全不输于任何的当红明星。可江澄溪却仿佛被雷活活劈中一般,整个人完完全全地呆了:“薇薇?”

他怀里搂着的那个半裸女子,竟然是王薇薇!

那一瞬,江澄溪竟有种血脉倒流之感,四周轰轰作响,仿佛天塌下来。

江磴溪不知道轰轰之声在耳边响彻了多久,等她回神的那一秒,她瞧见贺培安跑车的车篷正在徐徐打开。

她与他们此刻正毫无阻碍地面对面。

整个世界似乎回到了冰川时代,四周除了冰冷还是冰冷,再无其他。

江澄溪也想不到迷迷糊糊的自己竟然可以平静地抬头望着贺培安,木然开口:“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不过下次做这种事情,还是进屋比较好,在外面有伤风化!”

她似乎看见贺培安眯着眼冷冷地斜睨着她,似乎又没有。江澄溪的跟前犹如遮了幕布,虚无一片。

江澄溪最后好像听见自己说了一句:“请继续。”可好像又没有。她只知道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地转了身,然后离开。

贺培安和王薇薇!多荒谬可笑的狗血情节啊!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不,不是真的,肯定是她眼花了。

她茫然地走着,不知道走向何方,去往何处……

后来,她被脚下的石块一绊,摔在了地上。

不会的,不会的!那个人,不会是王薇薇的!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爬进了小九的车子:“开车……快开车……”

后来有一段时间的记忆完全是一张白纸,等江澄溪回过神的时候,只知道自己在小九驾驶的车子里头,窗外是不断飞逝的树木街景。

喉咙处热辣辣的一片疼,她沙哑地开口:“小九,停一下车。”

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冷冰冰的街头,江澄溪悲哀地发现偌大的一个三元城,她竟没任何地方可去。如果回自己家,那么她一直包着裹着的与贺培安结婚的真相就再也掩盖不住了,以后父母就会不断地为自己忧心操心担心。

她当然可以选择住酒店,但她不敢,她从来就惹不起贺培安,若是他回家发现她不在,肯定第一时间去她家找她。到时候,秘密同样被揭穿。

最后,几乎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她,木愣愣地上了车子:“小九,回家吧。”

那一晚,江澄溪一直在客房里头,昏昏沉沉的失眠。

贺培安依旧没有回来。

第三天下午,不知半分端倪的石苏静打了电话过来:“囡囡,怎么最近一直不回家?”江澄溪一听到母亲的声音,鼻尖一酸,泪便委屈地就坠了下来。但同时她整个人亦清醒了过来,吸了口气,用微笑的嗓音道:“妈妈,我最近跟培安又去洛海出差了一趟,还要好几天才能回去呢!我回去就去看你和爸爸,我还要喝爸爸炖的鸡汤。”

石苏静没有一丝察觉,连声道:“好好好。另外,还想要吃什么菜?到时候我让你爸早一天准备。”

江澄溪大颗大颗地落着泪,努力用如常的语调回道:“爸煮的我都爱吃。”

石苏静又道:“对了,前段时间,你不是说让我去千佛寺给小贺请一个开光观音吗?算你福气好,前两天我去拜佛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结果我运气好请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