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沙眼看着他执意要走,心里简直难过极了:“不要你还。”

虞光廷对他又歪着脑袋笑了一下,随即弯腰蹲下来摸了摸小猫的后背:“妹妹,我又要走啦,你乖乖的跟着萨沙。”

然后他站起身来,无话可说的拐进厨房,从那后门中走了出去。

萨沙站在门口,眼看着他越走越远,忽然大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再来?”

虞光廷回头对他招了招手,也没回答,继续向前方走去。

第107章 好不好

在早上八九点钟的时候,虞光廷抵达了冯公馆。

和先前相比,冯公馆虽然还是那幢冯公馆,可是内外的气氛都大不相同了。虞光廷在远处停住,就见公馆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卫兵,狼狗竖着耳朵蹲在一旁,显出一副壁垒森严的景象,连楼顶天台上都有保镖端着步枪来回踱步。

这样一个阴森的所在,再加上里面居住着的冯氏父子——这可真是让虞光廷如入地狱一般,心惊胆战的徘徊良久,万万不敢前行半步。

可单单徘徊是救不出他哥哥的,前方纵是有去无回的地狱,他也必须得豁出命去,闯上一闯。

奓着胆子走到了大门口,他立刻就被凶神恶煞的卫兵拦住了:“站住!干什么的?!”

虞光廷深吸了一口气,强定心神的答道:“我……我来找冯希坤。我、我是他的朋友,有事情要和他商量……”

那卫兵看他孤零零的一个小人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官气,就很不耐烦的一挥步枪:“走走走!”

虞光廷平白无故的受了驱赶,不禁很觉屈辱惊吓,可又不能真走,只得厚着脸皮恳求那卫兵道:“我真是冯家大爷的朋友,我姓虞,他会见我的……”

卫兵听他说话这样胆怯,彻底瞧出他是个没甚势力的人物,当场就狗似的吠了一声:“滚开!”而另一名卫兵也走了过来,伸手推搡了虞光廷一把:“小兄弟赶紧走吧,这儿不是你能站的地方!再赖下去讨人嫌,别怪我们把你当成危险分子抓起来!”

虞光廷红着脸后退两步。抬腕看看手表,他计算着虞幼棠在牢房里度过的时间,结果心中越发焦虑了。

转身慢慢走到了一个相当的距离之外,他忽然灵机一动,拔腿跑向了冯公馆的后门——他记得往日冯希坤出入之时,常常是不走大门的。

虞光廷难得聪明一次,结果这回还真是聪明到了关键处。气喘吁吁的跑到冯公馆后方,他看那一扇后门半开半掩着的,既无卫兵也无狼狗,瞧着真是安全亲切了许多。

试探着走上前去,他伸手要去推门,结果门内坐着的守门人听到了动静,也伸手开门向外望去。双方四目相对,守门人倒是惊诧了:“你先生……是干嘛的?”

虞光廷立刻答道:“我是来找你家大爷的,我是他的朋友,我姓虞。”

守门人是冯宅中的老人儿了,一直担任守门工作,所以看着虞光廷也有些眼熟:“哎哟……虞先生,我们大爷不在家啊。”

虞光廷一听这话,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把身上所有的钞票全拿出来塞进守门人手里,他恨不能给人家打躬作揖:“求求你了,我找他真是有重要事情,让我进去等他吧!”

守门人看了看手中钞票,约摸着也能有个十来块钱,就把声气放的又和蔼了几分:“虞先生,说老实话,我们大爷今早儿三四点钟才回来睡觉,不定什么时候能醒。你要等也行,不过进不去院里,只能是在这门口等。大爷什么时候醒,我什么时候进去给你通报,你看怎么样?”

虞光廷连连点头,道谢不迭。而守门人也就让虞光廷在门内的长条子板凳上坐下了。

虞光廷等的心急如焚,一颗心如同受了油煎一般,只觉着分分秒秒都是漫长。然而院内一直没有动静,直到中午时分,才有一名男仆跑过来对那守门人呼喊道:“老张,今天大少爷身上不自在,但凡有客要来,你就全给我挡驾!听见没有?”

守门人答应一声,随即对着虞光廷一苦笑:“得,先生,你也听着这话了——你今天来的太不巧了。”

虞光廷当然是听到了这话——这让他猛然站了起来,毫无预兆的一头冲进了院内!

守门人一惊,那传话男仆猝不及防,也是眼看着虞光廷飞奔了过去。等到两人反应过来时,虞光廷已然消失在了花木丛中。

这回可了不得了,守门人和男仆呐喊一声,连忙抬腿去追——可是虞光廷对于此处颇为熟悉,三拐两拐就穿过后院,冲向了楼中。

这时后方男仆的呼声传过来,楼内仆人也有了知觉,一拥而上想要挡住虞光廷,虞光廷见自己面前出现了人墙,情急之下就大声喊道:“冯希坤!我是虞光廷,我要见你……”

仆人们生怕他惊动了大少爷,如今见他高声大叫起来,更是七手八脚的要把他撵将出去。虞光廷眼看前方是个小个子女仆,想必力量有限,便将其作为突破口,抱住对方就胡乱咬了一口。

女仆痛的喊了一嗓子,立刻转身向后要逃;而虞光廷趁势而上,也跟着连滚带爬跑进了楼内。其余仆人见了,哪里肯让?其中一名胖壮些的男仆挺身而出,追赶着伸手揪住虞光廷的后衣领,运足力气就要把他硬拖出去;而虞光廷抓住了那女仆的大辫子,也是死不松手。

楼下乱成了一锅粥,正是鸡飞狗跳之际,二楼忽然有人怒道:“混账,闹什么?”

众人抬头一瞧,只见冯希坤裹着锦缎睡袍站在楼上,一手扶着栏杆,一手夹着根烟卷,正对着下方怒目而视。

虞光廷这回终于见到了他,赶忙挣扎着站直身体,仰起脸结结巴巴的说道:“冯、冯兄,我是来找你的。”

冯希坤仿佛是洗漱过的,脸面很是干净,分头也梳的锃亮,只是面色铁青。居高临下看着虞光廷,他并没有好态度:“虞先生,你找我有何贵干?”

虞光廷看了他这副模样,真是腿都要软了:“冯兄,我哥被日本人抓走了,我、我来求你帮忙救他出来。”

冯希坤把烟卷送到口中吸了一口,而后冷笑着喷出一股子青烟来:“令兄在法租界威风得很,纵是进了大牢,想必也有办法化险为夷,哪里用得上我冯某人出手相救?虞二先生,你真是太轻看了令兄,也太高看我了!”

虞光廷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能够好整以暇的和他斗嘴?眼看着仆人不再阻拦自己了,他三步两步的跑上楼去,一直冲到了冯希坤面前。

“冯兄……”他带着哭腔说道:“我哥已经被抓走两天了……原来都是我错,我向你赔礼道歉,你若还肯要我,那从今往后我一定全听你的,再也不走了。”

冯希坤又吸了一口烟,脸上带着点很轻蔑的笑意:“子俊啊子俊,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你以为天下就只有你这么一只漂亮兔子,我除了你再找不到旁人了吗?跑了一年多又说要回来,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虞光廷眼望着冯希坤,见对方是一丝口风也不松,仿佛是根本无意伸出援手,就急的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冯兄,我求你了……”他爬上前去抱住冯希坤的大腿,语无伦次的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好话:“当初都是我的错,我没良心,我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你饶我这一次,救救我哥吧!他身体不好,在牢里熬不过几天就会死的……”

冯希坤被他摇的直晃,然而丝毫不动声色。低头看着对方那双雪白纤秀的手紧抓住自己的深色睡袍,他心中一动,抬手又深吸了一口烟,而后把那烟头向下,结结实实的按在了虞光廷的手背上。

烫伤向来是最疼的,那虞光廷常年连油皮都不破一块,如今手上忽然被人按了烟头,当即就痛的哭喊了一声——然而又并不肯放手躲闪。

“求求你,求求你。”他在疼痛中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冯希坤:“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救救我哥吧。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我以后全听你的,我一辈子都跟着你……”

冯希坤这回亲自弯腰,把虞光廷从自己身上硬扒了下来,而后当头一脚,把他踢了个倒仰。

随即他转身向卧室走回去,边走边说道:“对于你这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货,我真是没什么兴趣。”

虞光廷翻身爬起来,立刻追赶了上去,继续纠缠不休。

冯希坤知道虞光廷会跟上来。

双手拢着睡袍前襟,他懒洋洋的坐在了床上,眼皮不抬的低声道:“子俊,别当我是傻子。现在涕泪横流的跑到我面前装可怜,早干什么去了?你那哥哥装模作样,早就该死,他被抓进大牢里去了,这非常好。多谢你给我带来这么一个好消息,现在你可以滚蛋了!”

虞光廷上前一步刚要继续哀求,不想冯希坤忽然扭头横了他一眼:“跪下!”

他立刻就跪下了,因为这回四周无人,所以他可以哀求的更加毫无顾忌:“冯兄,求求你,只要你能救出我哥,我这辈子都记得你的大恩大德。我跟着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再也不哭不闹了,也不给你脸色看了,我一定乖乖的,哪儿也不去了……”

冯希坤故意用那不屑的语气冷笑道:“这话你拿去骗鬼吧。我把你哥哥救出来,你们兄弟两个撒腿一跑,仍旧剩下我这个冤大头——行啦,老弟,你们那套把戏我见识过。”

虞光廷见冯希坤刀枪不入的,情急之下落了眼泪:“不跑了,真不跑了。你要是信不过我,那以后你把我绑起来、拴起来。”说完他俯身磕了一个响头:“求求你,求求你……我知道你现在做官,认识日本人,求求你帮我这一次吧!”

这个头磕在地板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冯希坤饶有兴致的扭头看了他一眼:“子俊贤弟,那依你的话,就是说先前你们兄弟两个把我给耍了一顿,然后我不但要吃个哑巴亏,现在还得费力气去救你那个倒霉哥哥,对不对?”

虞光廷听他正说反说都有理,总之就是想要袖手旁观,绝望之中也顾不得许多了,索性接二连三的只是给他磕头。地板坚硬,他为了表示自己诚心,磕的格外用力,结果不过三五下过后,他那发际之处就破了皮肉,渐渐渗出血来。

后来,冯希坤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下床走到虞光廷面前,他弯腰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头发:“怎么?你打算在我这里磕碎脑袋不成?”

虞光廷抬起头,鲜血瞬间就流至了眉心。自己抬手抹了一把,他魔怔了一般盯着冯希坤,含泪轻声说道:“冯兄,救救命吧。我不让你白出力气,我把我这一辈子都给你,你要玩我,就玩;以后我老了,你看不上我了,我就给你当奴才,当杂役。真的,我不骗人,骗人就让我不得好死。”

冯希坤狠瞪着虞光廷,气息紊乱,并不回应。

虞光廷头脑眩晕,闭了一下眼睛后继续说道:“我这些年一直对不起我哥,这次我一定要想法子救他出来。冯兄,他是和盛国纲一起被日本人抓起来的,你把他们两个都放走,让他们远远的离开天津。我这辈子都不见我哥,只跟着你,好不好?求求你,好不好?”

冯希坤眼中精光一闪,随即他将一记耳光狠扇向了虞光廷。

拳脚像雨点一样沉重的落到了虞光廷的身上,冯希坤一边暴打对方一边大声怒道:“你这个贱货!我这里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出去找什么狗屁哥哥!结果现在怎么样?还不是像丧家之犬一样又滚回来了?你当你是个什么了不得的货色,还他妈跟我一辈子,我才不稀罕!贱货!出去野跑了一年才回来,谁知道你身上又上过什么阿猫阿狗?脏东西,我看了你就恶心!你给我滚!滚远一点!”

冯希坤下手很重,打的虞光廷满地乱滚、哭喊不迭。等到他终于打的出气过瘾时,虞光廷抱头蜷在地上,已经成了个动弹不得的光景。

冯希坤气喘吁吁的站在地上,也不说话。而虞光廷缓了片刻,坚持着又爬起来去抱他的大腿,同时颤颤巍巍的说道:“我不脏……我哥不让我出门……我没有玩过,我不脏……”

冯希坤看他仰着一张白净脸孔,眉尖微蹙、眼角泛红,长睫毛上挑着眼泪珠子,那种可怜可爱的模样,真是难描难画。

弯腰把虞光廷拖起来扯到床上按住,他伸手就要去解对方的腰带;而虞光廷熟知他的脾性,此刻就自动退下裤子,又分开双腿撅起了屁股,以便冯希坤查看。

“我不脏……”他哑着嗓子喃喃说道:“你要了我吧,然后去救我哥,好不好?”

冯希坤眼看着失而复得的虞光廷,一瞬间几乎有些失神。

任何语言也描述不出他那种悲喜交加的心情,伸手尽力扳开虞光廷的屁股,他很仔细的检查了对方的后庭,结果发现相别一年之后,那地方大概是久未用过的缘故,愈发紧致的如同处子一般。

他并没有欲望勃发,十分镇定的继续抚摸查看其它部位。最后他心情安宁的点了点头——他的子俊还是和先前一模一样,这一年大概当真是受到了严厉看管。

这样想来,虞幼棠倒也还算是有点好处。

静静的收回手来,他让虞光廷坐起来面对了自己:

“去年你给脸不要脸,我也没有办法。如今你既然是自愿回来,那咱们的规矩摆在那里,你若是再敢胡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虞光廷立刻答道:“我以后一定听话。”

冯希坤弯下腰去,在虞光廷面前停住了动作。

虞光廷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把嘴唇向他送去。当冯希坤的舌头在他口中游动起来时,他很识趣的立刻噙住开始吮吸——同时知道自己这辈子,真的是完了。

他流了很多泪,说了很多话,磕了很多头,又挨了很多打,可是他的头脑很清醒,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

两人亲吻了片刻后,虞光廷微微扭开脸去,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救我哥啊?”

冯希坤听他那语气十分温婉,不禁心中得意,觉着他的子俊好像真是想通了,转性了。不过他有他的手段,并不会因为这个就轻易露出好脸色来:“怎么?你要催逼我吗?”

虞光廷也知道冯希坤的手段,所以当即溜下床来跪坐了,强忍厌恶的掀开了对方的睡袍。

睡袍里面就是两条瘦削笔直的赤裸长腿,他伸手拉下冯希坤的内裤,先是探头用面颊磨蹭了对方的下体,然后张开嘴伸出粉红的舌头,轻轻挑动了对方的性器。

冯希坤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的呼了出去。

虞光廷转而噙住了他的东西,而后就吞吞吐吐的吮吸起来。

冯希坤这一年日里夜里也不知想了他多少次,如今这个宝贝总算是回来了,又比先前更加乖巧,怎不让他心花怒放?眼看着自己那性器在对方的嫣红嘴唇中进进出出,冯希坤不禁热血贲张,不过片刻便射了出来。虞光廷也不躲避,任凭对方那东西杵进喉咙深处,一股一股的释放出热流。

后来冯希坤抽身而出,又用手捏住自己那玩意在虞光廷的嘴唇上蹭了蹭,留下了些许白浊余精。

虞光廷,按照当年的老规矩,仰起脸在冯希坤的注视下,伸出舌头仔细的舔净了嘴唇上的残留精液。

冯希坤面无表情的“嗬”了一声——其实他是想笑,可是脸上没有同时露出笑容来,所以只这么傻兮兮的“嗬”了一声。

虞光廷轻轻拍打了冯希坤的大腿:“去救我哥吧,等我哥安全了,我再陪你玩,好不好?”

第108章 活动

冯希坤这大半年在家里深受父亲教诲,学会了许多官场之道,如今在父亲的提携下登入政坛,立刻就混的如鱼得水起来。他这一阵子四处交际,对于新政府的脉络已然了解清楚,而冯老爷现在和日本人一起霸占住天津,他宛然皇太子一般,更是呼风唤雨,别有一番得意。

如今能够公然跑去租界里抄家杀人的机构,一个巴掌也能够数清。冯希坤拢着睡袍下了楼,舒舒服服的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而后把手搭在了电话机的听筒上。

他不动。

冯希坤,从他的本心来讲,其实宁愿让虞幼棠死在牢里——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着自己若是当真把虞幼棠活着送走了,大概虞光廷心里感谢自己,更会死心塌地的留下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万一虞光廷是个小白眼狼,并不懂得知恩图报呢?

上次他哥把他抢走之后,他再没给自己来过半分音信,瞧着可不像是个有良心的!

冯希坤按着电话机,左思右想的不肯要号码。虞光廷守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末了忍耐不住了,就主动伸手为他拿起了听筒:“冯兄……”他合身凑上前去,挨挨蹭蹭的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你等什么呢?快啊。”

冯希坤接过听筒,转过脸来对他问道:“你哥本来是打算去哪里?”

虞光廷飞快的思忖了一下,立刻答道:“南边,北边到处都在打仗,他要和盛国纲一起去南边。”

冯希坤又问:“你哥怎么还和盛国纲好上了?还要一起逃难?”

虞光廷眼望着冯希坤,做出流利回答:“他们原来就认识。我哥身体不好,两个人一起走,盛国纲能照应着他。”

冯希坤瞄着他继续问:“那你呢?”

虞光廷这回低下了头:“我……本来是和他们一起走的。现在我不走啦,我留下来和你在一起。”

冯希坤微微一笑:“是不是很难过?心里恨我趁火打劫?”

虞光廷觉着自己好像一个戏子,描眉画眼的站在台上,一举一动都是要给人看的。舞台周围的电灯光热烘烘的照射上来,烘托出了他这么个孤零零的小角色。

依偎进了冯希坤的怀里,他半闭了眼睛轻声答道:“你救我哥,我怎么会恨你?只要他们能活着离开天津,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冯希坤低下头:“当真?”

虞光廷在他的怀里点点头:“真。”

冯希坤垂下眼帘望着虞光廷的脑袋,心里忽然百感交集——他总是在后面追着虞光廷跑,从少年时代开始追逐,直到现在。

其实虞光廷不过是个傻乎乎的纨绔子弟,除了漂亮之外,再没有什么骄人之处。这些冯希坤也都知道,可他就爱虞光廷长的漂亮!

他赞叹虞光廷所有的眼神微笑,虞光廷是他心目中的绝代佳人,嚎啕大哭的时候也是美的。

然而他手握电话听筒,依旧是迟疑。

虞光廷这时转过脸来,斜过目光望向了他:“我要眼看着盛国纲和我哥哥上船离开,他们真的走了,我就心安了。”

冯希坤迎着他的目光,就见他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被浓密睫毛勾勒出清晰轮廓,脸蛋是雨后的桃花瓣儿,仿佛漂亮的带有了芬芳。

瘦削修长的手指拂过对方的面颊,冯希坤转过身去,接通电话后开始要号码。

在冯希坤活动之时,盛国纲也在活动——他是要从牢房门口向前爬行,一直爬到虞幼棠身边。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罪名——“反日”。

这个罪名现在可是了不得,株连九族都够了。他往日那么威风霸道,结下的仇家自不会少;可要说到底是谁把他那落脚处告发出去的,那他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他随身携带的财宝全被没收走了,换来的是每天一场重刑。那些人往死里折磨他,可又不肯干脆给他一个痛快。他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并不惊怒愤慨——都是这样的,这是给他时间去上下打点活动。活动的成功了,那他可以脱一层皮死里逃生;如果活动失败,那他死在牢里,也不过是臭了一块地而已。

倒是还没有人对虞幼棠动手,因为都看出他像个痨病鬼,一打就死,没意思;而且盛国纲多次声明这是他弟弟,他们两个是一家人,他弟弟什么都不知道,真不知道。

盛国纲气喘吁吁的,终于爬到了虞幼棠面前。

“幼棠,幼棠!”他趴在地上轻声呼唤。

虞幼棠蜷缩在牢房角落里,并无反应。他一直是在温室中生存成长,无须风雨,只要脱离温室就足以让他慢慢的衰竭、死去。

盛国纲那手上的指甲都被生生撬下去了,鲜血粘腻的沾了满手。把手在那一身破布条子似的衣裳上蹭了蹭,他去轻轻拍打了虞幼棠的膝盖,然后好像不知道疼似的,低声笑了:“幼棠,我觉着,我大概还能熬上两天。”

极力的把头拱到虞幼棠身上,他枕着对方的大腿躺了下来——他算是政治犯,按照规矩是要住单人牢房的,不过他趁着初进牢房时身上还有点硬货,大大的行贿了这一区域的狱卒,结果得以和虞幼棠共处一室了。

当然,这是一件不能声张的事情,必须要悄悄的才行。盛国纲觉得这不是问题,因为按照那刑罚的严酷程度来看,他应该也撑不了几天。

他很庆幸自己当时的果断,因为此刻枕着虞幼棠的大腿,他觉着自己心中愉快,身上的痛苦也随之变得可以忍受了。

闭目喘息了片刻,牢门忽然开了,有人送来两碗发霉的米饭,以及一罐子冷水。

待牢门重新关闭后,盛国纲翻身爬向那两碗饭,狗似的把嘴凑上去大嚼起来。

米饭是臭的,不过这显然并没有影响到他的食欲,吃光自己那一份后,他把虞幼棠那份也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了。

然后他窸窸窣窣的继续爬,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干硬的馒头——这是昨天的饭食,他偷着留下了一个。

他忍着指尖上钻心的疼痛掰开馒头,从里面挖出一点较为柔软的部分放到空碗里,又加了半碗冷水进去。等到冷水把馒头泡透了,他用手指将那水泡馒头碾成了糊,而后端着碗和水罐子挪回了虞幼棠面前。

他那腿上背上的皮肉都被鞭子抽的豁开了,简直没法起身。跪着将虞幼棠拉过来揽到自己胸前,他先伸手试了试虞幼棠的鼻息,见还是均匀温热的,便安下心来。

“幼棠,吃饭了。”他让虞幼棠后仰着枕在自己的臂弯里,而后用手指挑起了一点不干不净的面糊,小心翼翼的往虞幼棠嘴里抹去。

虞幼棠的神智早已恍惚,他知道有东西进了嘴,可是尝不出味道,也无意去吞咽。盛国纲这时就含一口水哺进他的口中,他知道虞幼棠还是能够喝水的。

喝水,顺带着就把那面糊一起咽下去些许。其实这样迷糊着更好,盛国纲觉得无论是霉米饭还是水泡馒头,其实都是挺恶心人的。自己是无所谓,可虞幼棠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一定受不了这种食物。

他知道虞幼棠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又失去了药物的支持,一定活不了多久。他并不反对虞幼棠绝食,不过希望他可以再坚持两天,到时两人一起走,也还能做个伴儿。

盛国纲千辛万苦的,总算把那一个碗底的面糊喂给了虞幼棠。虞幼棠这时候隐约有了知觉,就闭着眼睛细细的“哼”了一声。

盛国纲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因为周遭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所以他并不希望虞幼棠醒来。

“是不是要尿?”他轻声问对方。

虞幼棠仿佛梦魇一般喘息了一声,可是并没有答出话来。于是盛国纲拼命似的再次使用了自己的双手,为虞幼棠稍稍退下了裤子,又把人往旁边拖了一下。

果然,虞幼棠像个无意识的婴孩一样,略略尿了几滴。

重新为虞幼棠提好裤子后,盛国纲觉着自己快要疼哭了。双手颤抖着倒在虞幼棠刚才尿过的地方,他是想让虞幼棠那身上干爽舒服点,不要弄得邋遢难受。

虞幼棠和他一样,都活不了几天了。

盛国纲很希望能有个人来看看自己——真的,如果他还能有个化身自由在外的话,他定能尽快的把自己给解救出去!他的人脉四通八达,就算没钱,都能硬生出办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