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希坤很不耐烦的吼道:“疼什么疼?!站起来!”

虞光廷挣扎着从他怀中向下爬去,口中喃喃的哭诉道:“疼……我疼……”

冯希坤愤怒已极的赶着搡了他一把:“去你妈的疼!”

虞光廷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向下爬去,只是喊疼。

后来,冯希坤扯着一条腿,把虞光廷从楼梯向上拖去,一直拖回了卧室。

脱下对方的衣裳一看,冯希坤不禁惊讶,发现难怪这虞光廷要喊疼——肋下、腰间、腿上皆被碰撞出了青红的瘀伤,不疼就怪了!

这种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冯希坤不想送虞光廷去医院,就自己找些药油出来,为他在那伤处涂抹了一番。药油的气息刺鼻,呛的他直打喷嚏。

“都怪你!”他对虞光廷说道:“你好端端的乱跑什么?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你闻闻这味道,让我夜里怎么睡觉?”

虞光廷转过脸来面对了他,泪眼婆娑的提出了要求:“我饿了,我要吃饭。”

冯希坤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下午不是吃过了吗?怎么还吃?”

“现在是夜里了,我饿。”

冯希坤可无意再在床上摆出七碟子八碗来;反正他自己是丝毫不饿。起身下床脱了个精光,他坐回床头叉开双腿,又把虞光廷扯过来趴在了自己腿间。一手抬起对方的下巴,他不由分说的就挺身把自己那胯间物事塞进了虞光廷的嘴里:“不是饿吗?吸出来就给你吃。”

虞光廷仿佛是并不觉得为难,不假思索的就开始衔住那东西吮吸起来。

冯希坤骗了虞光廷。

他并不是舍不得给虞光廷吃饭,只是觉得太麻烦。当虞光廷用唇舌把他伺候的舒服透了之后,他没有履行诺言,而是拉过被子盖上两人。

虞光廷显然是怔了一下:“不吃饭吗?”

冯希坤抬手关掉了电灯:“我刚才也没少给你,还不够你吃的?”

虞光廷今天是很不合作了,并没有接着这话凑趣儿,只是固执的说道:“我要吃饭。”

冯希坤打了个哈欠:“睡觉!”

虞光廷是真的饿。

冯希坤一直是不大正经吃饭,前些年还好,如今却是变本加厉起来。他成天和虞光廷腻在一起,自己不吃,也带累的虞光廷吃不饱。虞光廷从来都是个胃口秀气的,可是如今他总是饿,心里慌慌的,几乎快要变成一个老饕。

用手按住胃部,他忍着周身疼痛蜷缩起来,忍耐片刻后发觉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又见冯希坤已然入睡,就悄悄的坐了起来,无声无息的掀开被子下了床。

穿着软底拖鞋推开房门,他一手扶着墙,一瘸一拐的沿着走廊一路前行,下楼之后他又穿过整座楼房,最后终于千辛万苦的抵达了厨房。

这厨房位置很偏,主人们是从不过来视察的。虞光廷摸着黑推门走进去,朦胧间也看不清什么,就抬手打开了电灯。

这回眼前大放光明了,他见房间宽敞,两边靠墙都有大长方桌,上面摆放着许多洁净果蔬,前方是一列灶具——大半夜的,当然是清锅冷灶。

他下意识的就笑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去,开始觅食。

仆人是在起夜时,才发现了厨房内的光亮和异动的。

那是个小丫头,以为是厨房窗开,进了野猫野狗——可随即又想到野猫野狗不会开电灯,就吓了一大跳,赶忙回房去叫了个老妈子同来。这两位大胆女性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门口,凑上门缝一瞧,结果就见虞光廷衣衫凌乱的坐在地上,正在吃一碗白天剩下的炒饭。

这就更让人诧异了!

小丫头和老妈子没敢声张,悄没声息的回了房,只做不见。而虞光廷并无察觉,吃饱之后扶着灶台站起来,又东倒西歪的慢慢离去了。

虞光廷很安然的睡了一觉。

因他身上有伤,行走坐卧都不便,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冯希坤并没有带他出去消遣;而他得了这个机会,就总在夜里偷偷出去找东西吃。老妈子和小丫头留意了他的举动,很觉害怕,以为他是有梦游的病症,便找机会偷偷告诉了冯希坤。

冯希坤生气了。

他认为自己对虞光廷的要求很简单——听话就行,听话就够了;可虞光廷就是不听话!为什么要半夜去偷吃剩饭呢?半夜是睡觉的时间啊!

冯希坤没有立刻发怒,他强按火气等到夜里,装睡良久后见虞光廷果然起床出门了,这才睁开眼睛。

片刻后他下床穿鞋,大踏步的一路走去厨房。“咣”的一脚踹开房门,他果然看到了席地而坐的虞光廷。

虞光廷双手拿着半张饼,正在摇头晃脑的使劲撕咬。冯希坤的骤然闯入让他大大的哆嗦了一下,可是哆嗦完后,他低下头,继续去吃那饼。

冯希坤素来把虞光廷打扮的很干净,如今见他坐在厨房那油腻腻的地板上,吃着脏兮兮的冷油饼,不禁气的要命。走上前去踢了虞光廷一脚,他口中怒道:“饿死鬼!你这是在干什么?”

虞光廷加快了咀嚼速度,又狠命的咬了那饼一口。

冯希坤弯下腰,兜头甩了他一巴掌:“饿了不会按电铃,让仆人给你送夹心面包吗?为什么要像狗似的溜到这里偷吃?”说着他把对方手中那半块饼抢下来扔出老远:“这都是谁吃剩的脏东西?你不觉着恶心?”

虞光廷无动于衷的咽下口中油饼,又把手上的油渍蹭在了丝绸睡裤上。

冯希坤见他又要装死了,就干脆伸手抓住他一只脚踝,而后拖死狗一般的将他从厨房中拽出去,穿过长长走廊,又上了一层楼梯,最后回到了卧室。

虞光廷骨骼纤细,所以身体并不沉重。冯希坤别的力气没有,摆弄他还是没问题的。

翌日,冯希坤罚虞光廷一天不许吃饭。

虞光廷失魂落魄的在楼内四处行走着,试图寻找到一点散碎饼干或者糖果,可是失败了。

他找到冯希坤,可怜兮兮的笑:“冯兄,我饿了,真的饿了。”

冯希坤横眉怒目:“贱骨头!饿死鬼!忍着!”

虞光廷“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抬手就去解他的裤子,然后亟不可待的一口含住那显露出来的软缩器官。用力吮吸了两下后,他把自己的衬衫纽扣也解开了,袒露出雪白的肩膀和胸膛。仰起脸望向冯希坤,他笑的好看而又心慌意乱:“你给我东西吃,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吃饱好不好?我吃饱了就能陪你玩了,玩一整天,好不好?”

冯希坤把他的脑袋按向自己胯间:“你连命都是我的,我玩死你都没事,还轮得到你来和我讨价还价?”

话音落下,他忽然被虞光廷推了个趔趄。

随即虞光廷站了起来,扭头就跑。冯希坤先以为他是耍小性子,还不理会,可是在椅子上枯坐了一分多钟,他忽然觉着有点不对劲。

起身走去推开房门,他探头喊了一嗓子:“子俊!”

没有回应。

他迈步沿着走廊向楼梯走去:“子俊啊!”

楼下传来了仆人的惊问:“虞先生,您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冯希坤脚步一顿,随即就在低低的骚乱声中快步下了楼。

然后他看就到虞光廷衣衫不整的冲出楼去,离弦之箭一般穿过整个院子,又突破了门房的阻拦。

“追啊!”他登时着了急,对着仆人怒吼道:“傻看什么?把他给我追回来啊!”

接着他一马当先的就向外飞奔出去了。

第118章 奔跑

虞光廷一鼓作气的冲出了公馆大门,然后就沿着小街向前奔跑而去。

他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投奔目标,茫茫然的只是跑。

天津今年发了大水,市区内都被淹的没了样子;如今大水虽然退去了,可是街道依旧泥泞潮湿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不肯看路,结果那飞溅的泥水点子就一直点缀到了他的白衬衫上。

他知道后方有人在对自己呼唤追赶,那声音隐隐约约的传过来,仿佛之间隔了一个世界。他并不恐惧,也不惊慌,单是头脑一片空白的狂奔——他很久没有这样奔跑过了,其实他今年不过二十三四岁而已,年轻得很,正是一个奔跑的好年龄。

他不累,只是跑。

冯希坤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赶着,司机发动汽车要来帮忙,然而刚驶出公馆大门就陷进了泥水坑里。冯希坤眼看着虞光廷越跑越远,马上就要在前方岔路拐弯了,便气急败坏的回头大骂众人,而后拔腿又拼命追了上去。

虞光廷在恍惚中穿过两条街,却是忽然收住了脚步。

转身面对了路旁一家小小店铺,他仰起头凝神望向上方招牌——招牌上写了中俄英三国文字,他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可就是下意识的感到了亲切。迈步上前推开玻璃门,他拖泥带水的走了进去。

一只大胖猫喵喵叫着蹿了上来,照他那裤管就挠了一爪子。有人掀开柜台后的白布帘子走出来——然后就愣住了。

萨沙盯着两年未见的虞光廷,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虞光廷仿佛已经不认识了他。

在满室的食品香气中,虞光廷转向了靠墙摆着的一排木架子。

架子上陈列着一溜洁净笸箩,里面堆放着金黄喷香的面包圈。虞光廷伸手拿起一只,送到嘴里咬了一大口。大胖猫见他吃了自家东西,立刻急了眼,伸出两个前爪对他那小腿好一顿抓挠。

虞光廷没知觉,只是把那面包圈一味的往嘴里送,吃的狼吞虎咽。萨沙走到他身边了,萨沙和他说话了,萨沙摸了他的头发了——他都没知觉。

萨沙不明所以的难过起来,又因为一时从虞光廷嘴里问不出话来,就回身走到柜台前,想要给他倒杯水喝。然而一只手刚拿起水壶,他忽听身后一声门响,回身看时,就见两名彪形大汉一拥而入,不由分说的抓住了虞光廷的双臂双腿,强行就要把人往外拉扯抬走。虞光廷手里还抓着半个面包圈,大声惨叫着扭动挣扎,而一名西装打扮的高瘦男子随后进店,阴沉着脸扫视了一圈,又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扔到了柜台上:“面包的账。”

萨沙做惯了侍应,脾气比小猫还要和顺,可是此刻他看到门外那些人已经把虞光廷塞进了汽车里,不禁就想要拦住面前这人:“你、你们为什么要抢走他?!”

冯希坤以为这是个要打抱不平的,就很不屑的猛推了他一把,随即快步出门上了汽车。萨沙追出来要拉车门,可这时汽车开动,只把他撞了个跟头。

车内很逼仄,冯希坤坐在一侧抱住虞光廷的上身,协同抓人的一名随从坐在另一侧,伸手拢住了虞光廷那两条泥水淋淋的腿。

在开车之际,虞光廷还哭喊了两声,不过汽车真正开起来后,他倒又安静下来。乖乖的依偎在冯希坤的怀抱中,他举起手中那半个面包圈送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看清楚后咬下一截,随即一边咀嚼一边继续饶有兴味的观察面包圈。

冯希坤本拟着要臭骂他一顿的,可是如今见了他这反应,很不寻常,又联想到他近来的种种行为,不禁突然有些惊慌——他觉着虞光廷有点儿疯头疯脑的了!

“子俊。”他低下头,极力发出和蔼的声音:“这个好吃吗?”

虞光廷点点头:“好吃。”

冯希坤为他系好衬衫扣子,又摸了摸他的脸蛋,发现他那皮肤汗津津的,又湿又凉。

冯希坤不认为自己虐待了虞光廷,他就是觉着这家伙淘气不听话,总是不能合自己的心意。再说因为在外面有着这么一处小公馆,他在家里挨过他父亲好几个大嘴巴——他觉着自己为虞光廷也付出了很多呢!

可是——不知怎么搞的——他也承认,自己的确是没少打骂对方。

好像是打出习惯了,略不顺心就要动手,反正知道虞光廷现在无依无靠,挨了打也只能是忍着,又不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冯希坤快速的反省了一下,也有些后悔自责。虞光廷是个脆弱的人,一切过分的风雨都足以让他崩溃。

到家之后,冯希坤先给虞光廷吃了两片安眠药——他要让对方睡一觉,休息休息,镇定一下。

然后他再脱下虞光廷身上那一套肮脏衣裳,把人抱进浴缸里冲洗了一通。虞光廷疯跑了这一场,大概也是累了,这时就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不一时便睡了过去。

虞光廷在傍晚时分醒了过来。

冯希坤并不在他身边——他每天都会抽出小半天去办公,大概现在还没有回来。

拥着薄被坐了起来,他觉着自己那身心都空荡荡的,一口气吸进来,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回忆起今天的所作所为,他弯腰用双手托住脑袋,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见到了萨沙——褐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洁净的衣服,温和的声音——那可不就是萨沙么?

他随即就痛苦的紧闭了眼睛。萨沙还是老样子,可是自己呢?

他是宁愿永远不再去见萨沙的!现在萨沙一定是什么都看到了,大概也什么都猜到了!

虞光廷难过了一会儿,后来也就释怀了。他想:“我的确就是这个样子嘛!”

然后他抬起头,自己捂着脸笑了,同时喃喃自语道:“总是在倒霉的时候见到他。”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虞光廷都表现的很老实。

他不跑了——外面到处都在打仗,城里的日本兵也凶神恶煞的很,他纵是出了天津,又能到哪里落脚去?找盛国纲和虞幼棠?天晓得那两个人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老实,冯希坤也老实了,一直没有再对他发脾气。这天在饭桌上,虞光廷忽然说道:“我要吃面包圈。”

冯希坤端着饭碗看着他:“什么面包圈?”

“萨沙的面包圈。”

冯希坤发现虞光廷那脑子现在好像是有些运转不灵了,时常就会说出几句没头没尾的话来:“什么萨沙?”

“那个白俄,我认识他,萨沙。”

“就是让你抢了面包圈的那个白俄伙计?”

“对。”

冯希坤对于白俄伙计并没有什么印象:“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原来就去过他的店,去过好多次,我认识他。”

冯希坤这回听明白了:“哦,行,现在吃?”

虞光廷点点头:“嗯。”

冯希坤叫来一名仆人,让他到两条街外找一家卖面包的白俄店铺,买些面包点心回来。

第119章 记得

虞光廷吃了几天面包圈后,又提出要见萨沙。

冯希坤听他竟是公然要找男人,真怀疑他是故意找死;然而虞光廷十分坦然,自顾自的说道:“我把我的小猫给他养,他是我的好朋友。我要见他,还要见妹妹。”

冯希坤仔细观察了他那神情,发觉他的态度是一本正经的,是当真要见那个卖面包的白俄。

因为近来一直觉着虞光廷有些神经兮兮,所以冯希坤思忖一番后,并没有打骂虞光廷,而是亲自动身,带着一个随从步行前去了两条街外,要面对面的研究一下那个白俄。

萨沙见到冯希坤后,有些吃惊,有些害怕,嗫嚅半天后才问道:“虞先生还好吗?”

冯希坤打量了萨沙,见他服饰朴素洁净,面目端正和蔼,同一般的白俄侍应并无不同,就不由得要皱起一边眉毛:“听说……你和虞光廷是朋友?”

萨沙细高细高的站在玻璃柜台旁边,低头答道:“是的。”

冯希坤看了他这副怯富的没出息模样,心里倒是舒服了一些:“你们关系很好?”

萨沙点了点头:“是的,先生。”

冯希坤审贼似的又问:“好到什么程度?”

这问题却是难住了萨沙——他心里一直是很疼惜虞光廷的,也知道虞光廷和自己亲近,不过要说好到什么程度,那他可真是没有思量过。

“原来他常到我这里吃点心……还把他的小猫送给我了。”他如实说道。

冯希坤斜着眼睛瞟向屋角,看到了一只肥嘟嘟的胖虎纹猫,果然是当年虞光廷日日抱在怀里的那一只,只是体积增大了不少,便点点头,心想这小白俄大概就是子俊的玩伴而已。子俊若真是狗胆包天的要起外心,也绝不会去找这么一个又贫穷又懦弱的外国人。

思及至此,他点点头,居高临下的吩咐道:“子俊——就是虞光廷——想要见你,你把这店关上半天吧,顺便带些点心,还有那猫。”说着他从裤兜中掏出皮夹,抽出几张大面额的钞票扔在了柜台上:“这算是补偿你今天生意上的损失,动作快点!”

萨沙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冯希坤,真是不愿意和这么个阴森森的陌生人同走,可是心里想着可以去见到虞光廷,他就大着胆子收下钞票,而后又拿出一只牛皮纸袋,捡那柜台里的好点心逐样装了许多,最后对着小猫呼唤一声,忙忙碌碌的就出去锁了店门。

在这一路上,冯希坤且走且对萨沙进行盘问,把他那祖宗八代都调查了个清清楚楚。原来两年前,这萨沙所在的咖啡店遭到日军轰炸,房子塌了小半边;他那店主舅舅见势不妙,索性抛弃了废墟一般的店铺,带着妻儿老小逃去了关外。

萨沙是无处可走的,只好冒险留下,独自慢慢把那店铺收拾出来,又想方设法的砌起一面砖墙,把那房屋重新恢复起来——不过面积上只有先前的三分之一大了。

他没有舅舅的手艺,只会做些简单的面包西点,而且分身乏术,又无钱雇佣帮工,所以干脆把咖啡店改成了面食铺子,既卖面包又卖馒头,偶尔也格外做些蛋糕点心,不过因为价格较贵,而大家现在都没什么钱,所以根本卖不出去。他每天半夜起床干活,赶在早晚饭点儿的时候开门营业,所挣钱财倒也能够糊口,不过着实是辛苦得很,好像一匹很孤独的牛马一般。

冯希坤听了萨沙这种经济状况,心中越发安定,暗想就凭这种条件的小伙计,又是个白俄,和子俊之间万万是不会有什么私情的。

萨沙随着冯希坤进了公馆楼内。捧着那一口袋点心站在客厅的地毯上,他很不安的仰头四处张望了一番,不敢贸然迈步;小猫倒是比他大方许多,颠着四个爪子就一马当先的跑进去了。

冯希坤没管他,自去让人上楼召唤虞光廷下来。又指挥着萨沙把点心口袋交给仆人。片刻之后只听楼上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正是虞光廷跑下来了。

萨沙这时已经坐在了客厅内的沙发上,正是感觉手足无措;忽见虞光廷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就不禁立刻站了起来。

两人相视了一瞬,虞光廷忽然笑了。

“萨沙!”他很好听的唤了一声,而后微笑着歪过脑袋:“我认识你。”

萨沙本也是笑的,结果听了这话之后,那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了。

“你……你当然是认识我的啊。”他有些惶惑的答道。

虞光廷凝望着萨沙,就像凝望着先前岁月中最后一丝光明。张开双臂走上去,他当着冯希坤的面抱住了萨沙。

萨沙又长高了,而他侧过脸去枕在对方的肩膀上,忽然落下泪来。

“萨沙……我是认识你的。”他哭泣着问道:“可是你还认识我吗?”

萨沙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举动,立刻就抬手一下一下轻拍了他的后背:“我认识你啊,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

虞光廷在他肩膀上辗转着摇头,哽咽着说道:“你要记得我啊,我记不住了,很多事情,我现在都记不住了……萨沙,我以后如果把你忘掉了,你也要记得我啊……”

这时冯希坤看不下去了,沉着脸走上前来去拽虞光廷:“子俊,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要是再这样发疯,我就把这小子马上赶走!”

虞光廷显然是没什么力气,被冯希坤一下子就拉的后退了两步。萨沙伸手要去抓他,结果也被冯希坤一把将手打了下去。

“这可真是胡闹!”他气冲冲的站在两人中间:“什么意思?不是普通朋友么?怎么好端端的搞起了生离死别?”然后他一指萨沙的鼻子尖:“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