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办!”她脱下作训服,又从包里掏出一件粉色夹克,非常漂亮。

这次到监狱参加的家属有一百余人,大家先是在机关楼五楼的会议室,听政委介绍监狱情况,并做了一个简短的讲话,包括这次活动的目的意义等。

之后,这一百余名警嫂进入了监区,这其中,有一半是未结婚的男警察女朋友。

她们刚进入监狱时,都很兴奋,东瞧瞧,西望望,但经过一个小时的参观后,出了监门,一个个却面露难色,沉默不语。据送她们离开的大客车司机回来讲,这些家属在车上没有说一句话。

我想,这种沉默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后来,事实证明,我的猜测又对了——据不完全统计,自从组织警嫂参加监狱活动后,有十几个女孩向男狱警提出了分手,理由很简单:工作太艰苦、环境太危险、待遇太普通、发展太受限。

当然,也有的家属变得更加热情,林蓝就算一个。

一天,我们在吃饭,她居然对我说:“你监狱真大,是不是巡逻时要开摩托车?”

“当然,那是巡逻队用的。”

“真不错,原来,你就是这种环境中,成就英雄壮举的?”

“哪有惊人之举,只有胆小所致。”

“胆小?”

“当然,我十分胆小,我担心犯人越狱、犯人自杀、犯人打架…”

“所以,你每项工作都要兢兢业业?”

“当然,如果说是如履薄冰、如临大敌才对,不这样,造成社会危害,是什么都弥补不了的。”

关键是丢了工作就得不偿失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监区长。

他说:“明天,你去明山路140号617房间,找姓王的人。”

“那是什么地方,我要去那儿干什么?”

“时间来不及了,就不多说了,到了你就知道了。”说完,监区长就放下了电话。

接下来,手机又响了,原来是监狱长。“小齐,这次任务十分特殊,非常危险,你要顶住压力,熬过这关,出色地完成任务,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狱长,到底是什么任务?”

“你到时就知道了!”

监狱长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第五章 卧底监狱

一 狱警变囚徒

我不知道我的任务竟然是又一场生死考验。

第二天,我找到了明山路140号617房间,找到姓王的人。

这里是省监狱管理局,姓王的人是主管狱内侦查的领导。

在他的办公室,他让我坐下,说:“知道潜伏这个词吗?”

“知道。”

“你的任务就是潜伏。”

“去哪儿?”

“去一所监狱,你要成为一名罪犯。”

“啊?这种潜伏?”

“你是在全省10余所省城监狱中挑出来的,你曾经出色了完成了追捕等任务;你不是警校毕业,在监狱系统没有同学,没有亲戚;对于监狱来说,你是个陌生人,是新人;只有你才能胜任。”

“可是,为什么偏偏挑中了我?”

“你是新民警,犯人对你还不熟悉;你业务能通,身体强壮,头脑机敏,这些都是我们所需要的,还有,你政治坚定,作风优良,能吃苦,这更是我们求之不得的。”

“这不是强制要求,你可以说不?也可以拒绝这次任务,但是,如果当你眼睁睁看着那些被吸毒困扰的人们时,我想你也许会改变看法。”

我沉思了一会儿,脑海中闪现出无数电视剧中的潜伏镜头,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令我着迷和沉醉。

“谢谢领导对我的信任,我,我愿意接受这项任务,保证完成任务。”我向王局长敬了个礼,王局长也回敬了我。

之后,他向我详细介绍了潜伏后的工作内容,我的任务是接近毒贩戚军。

戚军就是蛇牙所说的,比他还厉害的人。

戚军,现年50岁,原判五年,余刑三个月,他是一个跨国贩毒组织的首脑,虽然他入狱多年,却一直是这个组织的核心人物,他的出狱将使贩毒组织再次壮大,并且,很有可能成为境内外毒品交易的集团。据可靠情报,戚军的团伙正在组织一次数量巨大的毒品走私,但是,毒品藏在哪里,怎么交易等等,警方都不太清楚,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接近戚军,从他的身上找出突破口。

“这次任务只有我一个人吗?”我问局长。

“不是,还有一个,也是我们的人,代号猎豺。你进去以后,他会配合你工作,但是,暂时,他不会和你联系,你也不要有意和他接触。”

“我明白。”我突然想起来,“可是,我还没有通知父母和女朋友”

“没关系,我们会有专人与他们进行沟通,他会给他们逐一打电话。”

“理由呢?”

“出国培训三个月。”局长接着说:“不要害怕,我们一直会有人保护你的,对于人身安全,你不要担心。”

“好的。”

“你的罪犯档案已经做好,会随你调入监狱后,一齐带走。你叫韩在天,汉族,因过失杀人罪,被判刑十年,现在还有余刑三个月。”

“我和戚军同时出狱?”

“无论你潜伏的结果如何,只要你能平安最好不过。”

“我如何向您汇报工作?”

“会有人主动联系你,这点你别担心。”

介绍完,局长办公室的门开了,进来了两个人,他们把我带上了一辆车,车开了有半个小时,我就到了一个黑屋子,剃了头,换了衣服…这天,我在那个黑屋子旁边的房间里呆了一夜。

我又想起了马干家,想起我曾经睡过的那张床,那张据说是死去马干爸睡的床。

当然,还有那个令我刻骨铭心、如梦如幻,至今无地自容的夜晚。

第二天,我睡来时,才发现,我住的地方原来是看守所。

“韩在天!韩在天!”一个看守所的警察在铁门外喊道。

他指着我说“刚才,你没听到我在喊你吗?”

“喊我?”

“是啊,你是韩在天。”警察一字一字地说。

我点了点头。

我就是韩在天。

我的囚徒生涯从此开始。

我不知道迎接我的是什么。

二 省城第X监狱

当天下午,我上了一辆警车。

之后,我又被放到了一群正在押解的犯人中间。

我戴着手铐,上了金龙大客车,车上全是犯人,他们全都戴着手铐,只有第四排有个位置,于是,我就坐了下来。

我身边是个身材瘦弱,二十多岁的男犯,他目视窗外,对我说:“兄弟,咋进来的?”

“杀人!”

“够爷们!”

“你呢”

“抢劫,判了十年,余刑还有半年。我叫黄海,你叫我小海就行。”

“我叫韩在天,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这是统一调配,我们要去省城第N监狱。”小海的眼角有个疤,皮肤较黑,体格十分健壮。

我知道省城第N监狱,那是本省设施最齐全的监狱之一,主要关押重型犯,押犯在五千人左右,仅民警就达一千余人;属于高等级戒备监狱。

我抬起头向前后张望,前面有两名武警,两名狱警,车后面有三名武警,两名狱警,每个犯人都戴着手铐。

这时,坐前排的一个狱警站了起来:“全部拉下窗帘!”

靠窗的罪犯拉上了所有的车窗窗帘。

“现在,我宣布纪律,不能四下张望,不能交头结耳,不能扰乱乘车秩序。”民警大喊道:“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罪犯哼哼呀呀地答应。

“别跟没吃饱似的,再说一遍,听清楚了吗?”民警喊道。

“听清楚了!”这次犯群的声音比较大。

车子开动了,小海凑过来,小声说:“哥们,你知道吗?三年前,我就想到省城第N监狱来,却没有调动成功;现在调成了,也就只剩半年的时间。”

“都是监狱,为什么还要调来调去的呢?”

“那可不同,外地的监狱,条件差,离家远,家属来看我一次都至少花上了三天的时间,这次,我调回了省城,家人来看我,也是就是三个小时,与亲人都近了,这不是好,又是什么呢?”

我点点头,感觉他说的有道理。

一个小时后,车停了,我们到了省城第N监狱。

这是一座崭新的监狱,监狱院干净整洁,白色的监舍楼一座挨着一座,我简单数了一下,大概有十几座。监狱楼后面,还有生产车间等四五栋楼房,院墙内是内护网,护网上面还有蛇腹型刀刺网,监狱大门是全新设计的现代化智能门禁系统,指纹只能过一道门,过第二道门,还需要用眼睛来识别;围墙上,岗楼一个接一个,荷枪的武警肃穆而立,像老鹰一样注视着院内的一切,这可真是一把铜墙铁壁般的监狱。

连监院内的水泥地面都是平整如新,这环境比我们监狱要好多,我似乎忘记自己是个犯人,像个新调来的民警一样,我从犯群中走了出去。

我刚走出没五步,一个民警就冲了过来,拉住我说:“你要干什么?”

“我只想随便看看。”

“看什么看,快点归队。”那个民警怒气冲冲。

我突然想起来,我现在是个囚犯,我再一看看自己身穿的灰色斑马衫,又明晰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我退了回去。

民警开始点名报数,脱衣服搜身,看是否有违禁品。

之后,民警交给我一个大包,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他还告诉我,行李中有一张卡。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有点冷。

我抬起头,看到监舍楼上的窗外里,伸出一个脑袋。

圆圆的,白白的,他死死地盯着我。

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就是那么执着地望着我。

我不仅打了个寒颤——难道他认识我?

三 深入虎穴

天灰蒙蒙的,乌云密布,转瞬间刮起大风,紧接着就是狂风暴雨,令人招架不住。

原本集合在院子里的犯人,全都进了监舍。

我在四号监舍楼的第三层,站在监门外,我向里面望去,走廓黑洞洞的,似乎看不见尽头一样。

我们进入监舍,我在靠近监门内侧的走廊边蹲了下来。

我刚上班时给犯人点名时,那种类似多米诺骨牌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世事难料,没想到我现在也成了一名“囚徒”,如果我不是时刻在内心里提醒自己,我甚至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囚犯。

我正在服刑。

民警走了进来,他的大皮鞋发出响亮的声音,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高个子,大方脸,胸卡上写着监区长于成,一个年轻民警进来点名。

“1、2、3、4、5…”

喊到“5”时,我站了起来。

民警点完名了,发现少了一个。

“怎么搞的,怎么少了一个?”监区长正准备发怒。

这时,门外响起了躁杂的脚步声,两个民警架着一个犯走了过来。

那个犯人是个年轻犯人,他目光呆滞。

“他跑到二楼的监区了。”一个架着犯人的民警说。

原来是个走错地方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家伙十分胆小,经常躲在黑暗的角落里。

他说,他会隐身。

他躲起来,民警就看不到他了。

监区民警点完号,开始分床铺,我被分到了一个十二人寝室。

我想这个寝室一定有戚军。

我们走进去时,那些老犯人都坐在自己的床上,要么横眉冷对,要么不理不睬,对我熟视无睹。

小海跟在我身后,他小声说:“像这种不说话的寝室,一般都是老大的。老大不说话,没人敢说话。”

“明白。”

我在上铺,小海在下铺,挨着我床的上下铺,分别是一个老头和一个五十多岁的矮个男子。我对面上下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瘦子;他们铺的旁边,上铺是一个三十多岁满脸横肉、正闭着眼睛睡觉的胖子;下铺是一个皮肤白净,温文尔雅的犯人,其他四个人,分别是一个小眼睛、一个瘸子、一个独眼龙、一个纹身控(上身全是纹身,有龙有虎,有美女)。

这些人中,到底哪个戚军,哪个是另一个卧底呢?

我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惊醒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小海正跪在地上,他面前立着那个三十多岁满脸横肉的家伙,那人说:“还敢不敢了?”

“大哥,我真不敢了!我错了。”

“我告诉你们几个?到这个班就要老老实实,乖乖听话,否则,我让你们立着进来,横着出去!”横肉男抬起头,怒气冲冲地望着我。

刚才进入这个寝室的,其实只有我和小海。

他是在威胁我。

我没理他,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觉。

晚饭后,我和小海开始收拾东西,把不穿的衣服和鞋子放进了物品柜。

之后,我们回到寝室,我被那一幕惊呆了!

横肉男正在对着我的床铺撒尿。

小海的床铺也被尿了。

我和小海立在门口,屋里其他十个人全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我的肺都快被气得炸开了,但我仍然强压怒火。

我走过去,跳上床,在湿湿的床铺上躺了下来,继续睡觉。